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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宁母等了几息,室内却毫无动静,她又敲了下隔扇门,担忧的声音就又响起,只语调愈加柔和:“初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开开门,让娘亲见见你。”
    室内仍一片死寂。
    宁母沉默片刻,却也不再敲门,只倚在门口悄然几息后,忽然缓缓讲起了从前的事:“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脸皱的像只小猴儿,那时我年轻,看着你的模样心里又有点害怕,又嫌弃你丑不肯抱你,你父亲却高兴的不肯撒手,一连抱了你好些日子,若不是宫务繁忙他抽不开身,怕他还舍不得离开你身边。”
    宁母说到这里笑出了声:“后来你长开了点,我才敢伸手抱一抱你。”
    宁母感慨道:“你出生前,我与你父亲对你有许多的期许,期许你天赋卓绝,聪明伶俐,最好是年轻一代中能力出色能够支应门庭的佼佼者,到时你便是一位可撑起无念宫并坐稳如今地位的少年英才!届时我与你父亲皆将以你为傲!”
    “后来你方出生,看着你红扑扑肉嘟嘟的小脸,我们便改了主意,”宁母带着回忆的怅然,“撑起一方门庭太累了,我们只期望你修习上有天赋,只成为一位少年英才似乎也不错,到时你就可以做个来去自由的修者,再加上无念宫给你做底气,我儿便是想做什么就可做什么,最好是潇潇洒洒开开心心的过完一生!”
    “可随着你的长大,我们又开始舍不得了,觉得就算你是个草包废物,就算你每日混玩,只要你能快快乐乐的,我们便也满足了。”
    说至这里宁母顿住了,少顷才道:“可天不遂人愿。当你的同龄人会跑会跳会说话而你仍还只会呆呆的坐着的时候,当廖老说你是个没有魂魄之人的时候,我与你父亲的心都要碎了。”
    “或许这就是对我们贪婪的惩罚。”
    宁母声音哽咽:“我与你父亲时常自责,也许就是我们贪婪的期许,才吓到了你的神魂,让你不敢投胎在这样沉重的家庭中。我们便想,我儿魂魄归来吧,无论你以后会成长为什么模样,我与你父亲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宁母声音坚定起来:“就算你不愿诉说你神魂流浪时发生过何事,就算你无论为了什么修习勤奋刻苦,就算你变得愈发聪明伶俐,抑或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愈发平庸,只要你一日是我儿,我与你父亲对你的期许便一日不变。”
    “初儿,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原来……原来宁母对他重生以来的行为早有察觉,只不过从不曾宣之于口罢了!
    爱向来会令人长出血肉。
    宁父宁母的爱意于此刻似乎堵上了他常年豁然裸露的心洞,让他彻底有了实感,让他不再彷徨无依,惶惶然独于天地间。
    安又宁早已泪流满面。
    “娘亲……”隔扇门被从里面打开,宁母方抬眸,安又宁就已哭着拥住了她,“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一点也不贪婪……”
    “好好好,”宁母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忍不住笑着打趣他,“果然是个傻孩子!初儿若是有什么烦恼就和娘亲说,你要知道,这世间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安又宁当然不会与宁母说,他哭过一场,又拧了面巾净了脸,开始冷静下来。
    他怕宁母再打趣他,便扯开话题,询问起了父亲,宁母便道:“摧山派的来人了,你父亲去接待了。”
    摧山派?也不知值此多事之秋,摧山派来无念宫做什么。
    安又宁没有多想,他情绪已然缓和,便又与宁母话了会家常,在宁母依旧还有些担忧的目光下,他指天保证无事瞒她,宁母这才稍微放心的离开了霁云苑。
    安又宁这才有机会深思。
    谢昙出现的太突然了。
    他这些日子本就因之前的事情心神不宁,谢昙甫一出现这才让他乱了方寸。既然谢昙还活着,他就必须要面对并处理之前的问题,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安又宁又再心里细细盘算了一番,这才喊了春信进来问话。
    春信道:“谢城主他们没有回魔域,而是直接还回了宫里的隐水居。”
    安又宁开始思索。
    之前发生种种,若谢昙直接回了魔域,说明他有想闹大的心思,最不济当了把柄敲正道一笔也是可能的,纵然安又宁到时可以否认耍赖,好一阵扯皮吵嚷总是避免不了的,再加上毕竟是正道地界上出的岔子,正道总是有些理亏,若最后互不相让,怕也会伤到远在魔域为质的无辜的江家大小姐江思容。
    但谢昙没有回魔域,而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直接回了无念宫隐水居,这说明所有的事情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安又宁想至这里悚然一惊。
    怕是谢昙早已在隐水居等着他了!
    安又宁攥紧拳头,心里不断劝着自己冷静,半晌才平复下来,再抬头时眼睛里闪过了坚定与勇气的光芒——迟早要面对,以他如今身份,他倒要看看,谢昙能把他怎么样!
    安又宁登时大喊春信:“我昨夜做的红豆糕呢,速速装了攒盒,随我出门!”
    隐水居里静悄悄的。
    安又宁在隐水居花厅里等了片刻,谢昙才现身。
    谢昙头发用玉簪半束,发尾却还是湿的,显然刚梳洗过,他仍如往常作宽袍打扮,裸露在外的皮肤却伤口无数,其中最为醒目的便是颈窝处贯穿性的剑伤,随着他的行走浅淡的鲜血便又开始不断的氤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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