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心神与视线直入地殿,一览无遗!
    “嘶!”“嘶嘶嘶!”
    看清殿中景象那一瞬间,众人竟是头皮发麻,下意识想后退。
    只见这地殿里竟是跪满了陪葬尸首!
    这些尸首不知是用何手段处理过,皮肤死白如石屑,七窍往外淌出漆黑的血。
    众人都是见识过活尸的,个个心头警钟乱响,铿铿锵锵祭出兵刃来。
    云昭抬眸,视线越过遍地尸首,径直望向銮座之上。
    只见座上端着一具身着玄袍、头戴冠冕的尸。
    正是南君。
    看着像个活的,但是特别阴森。
    云昭问:“神类尸身都不腐的吗?”
    “那没有。”东方敛很接地气地说道,“填了石膏,能防腐。”
    云昭:“……”
    众人小心警惕,陆续踏进这间主殿。
    那些陪葬尸首倒是没有要动弹的迹象,但无人敢掉以轻心。
    脚步在空旷黑暗的大殿中回荡,渐渐逼近南君。
    到了近处,发现他的尸身确实是用一种特别的石膏处理过,散发出诡异刺鼻的石香。
    南君脖颈上个非常明显的裂痕。
    下葬的时候处理得很好,大约是看不出来的,但却遭不住三千年风化——那颗脑袋与身体已然分家。
    “这是被一剑断头啊。”
    极其干净利落的一道剑伤。
    云昭瞥向东方敛。
    他的表情隐隐有点心虚,嘀咕道:“就算是我干的,那也不是抢人家媳妇,看不上,根本看不上。”
    他长身一晃,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南君的尸体旁边,拎起五指,往南君头顶一抓。
    只见这端坐銮座的尸体猛然痉挛,身上装饰的金纹玉器撞击在銮椅上,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齿发酸的怪声。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拔刀——已经拔过的便将刀放在面前抡了一圈。
    东方敛侧眸,向云昭挑了下眉尾。
    她眉眼微沉,轻轻颔首。
    “轰!”
    南君尸身支撑不住,轰然爆开。
    那碎成膏屑的尸尘蓦地扬起,瞬间笼罩整座大殿!
    众人只觉眼前一阵白光泛滥。
    待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不在地宫之中。
    这是……
    众人想动,却发现身躯异常沉重,跪在地上根本抬不起头。
    双手撑在身前,僵硬,却不住地颤抖。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用尽全力,方能勉强抬起一丝视线。
    只见同行之人,全都伏跪在一处华贵的大殿台阶之下。
    前方传来奇怪的“咕噜咕噜”声,一阵阵怪异的石香味道不断地飘入鼻孔。
    这股味道似乎有点熟悉啊……
    侍卫长老赵心胆俱颤,挣扎着,微微偏过头。
    只见几名穿着奇怪袍服的人正在搅拌一只巨大的青铜鼎,那鼎中煮沸的,正是添加了奇异香料的石膏!
    老赵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瞳仁顿时又一阵猛颤。
    身上的衣物更是眼熟——不久之前,刚刚在地宫那些陪葬尸首身上见过。
    ‘又进了黄梁梦?’老赵心头一个哆嗦,‘这不是美梦,是噩梦啊!’
    这一幕,竟是制造陪葬死尸的现场!
    周遭众人也反应过来了。
    一处接一处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一道道视线在空气中艰难交换。
    怎么办?怎么办?
    众人拼命挣扎,却发现完全无法挣脱——这些三千年前的倒霉鬼已经被迫服下了某种药物,此刻已然是濒死的状态。
    “咕嘟、咕嘟……”
    刺鼻的石膏气味与滚沸的粘稠之声不断刺激众人的神经。
    ‘不、不会吧……不会要灌我们喝那玩意儿吧……’
    想想殿中陪葬尸的惨状,众人不禁心头冰凉——会的,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惊惧交加,想晕都晕不了。
    ‘太上救命!太上救命!’
    遍地惊恐人群里面,只有张虫亮与陈楚儿格格不入。
    这一老一少正在疯狂交换视线。
    ‘那个鼎里,是不是有茯苓?’
    ‘甘草,甘草绝对有!’
    ‘还得有一味抗腐的干料,再仔细嗅一下!’
    ‘吃到嘴里肯定就能认得出来。不知道会不会与渴疫有关啊!太上保佑,喝下这个一定要找到线索!’
    *
    晏南天面前的景象却与旁人不同。
    他初入陵墓,便发现这座陵墓的主人与自己颇有些相似处。
    待见到南君的尸身,更是恍惚觉着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般。
    容貌只三成相似,但身形气势却是像了七八分。
    此刻,他成了南君。
    他清晰与南君共情,抱着怀中女子的尸体,仿佛竟是抱着他的阿昭。
    他的脑海中掠过一幕一幕属于南君的回忆。
    南君与他一样,带回一名女子,放在西殿之中。
    南君对那个女子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他只是用得着她,没想到却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真的不喜欢这个女子,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她连妻子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他只是需要这个女子的存在,帮助自己的妻子渐渐看清、适应——他的身边不可能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他需要笼络各方势力。
    倘若自己死守着一个“专一”的名声,拒绝接纳任何臣属的妹妹、女儿,那其他的兄弟们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拒绝纳妃,便是硬生生将臣属都往别的兄弟那里推。
    谁还不想做下一个国舅爷了?
    他甚至不能让妻子怀孕,若是有长子,旁人便少了盼头。这是一根吊着旁人的胡萝卜,在夺嫡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他需要这根胡萝卜。
    而且……她生不出孩子,心中对他便有愧疚,便不得不忍受他再娶旁人。
    当然,他心中爱的永远只有她一个。
    他与她青梅竹马,伉俪情深,即便那些女人再妖艳再妩媚,也绝无可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晏南天皱眉。
    他与南君处处共情,只这一处,心下本能地抵触。
    ‘不,我与你不一样。我对其他女人没有任何兴致,我想要的只有阿昭一个。即便娶了旁人,我也不会自愿碰她们一根手指。’
    南君在外面逢场作戏的那些记忆,令晏南天作呕。
    “我与你不同。”他淡声道,“肉欲,太过低级。我对阿昭的爱远胜于你。”
    脑海深处,飘过一道道残留的阴冷魂念。
    ——你只是没能得到她罢了。
    ——你若得到,与我没什么两样。
    ——承认吧,你我都是贱人!
    ——等到失去,才又追悔莫及!
    晏南天与南君共情,南君的残念自然也能对他施加影响。
    他闭目,摈弃了残念留下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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