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仿佛在比拼定力。
    片刻,云昭缓缓醒神的脑子里,浮起今日他拽她手中红绸时说过的一句话。
    她一点一点勾起了唇角。
    像她这么睚眦必报的人,自然是……
    她坏笑着,原话奉还:“你是不是没吃饱饭?”
    东方敛:“……”
    第46章 愈演愈烈
    ……你是不是没吃饱饭?
    ……是不是没吃饱饭?
    ……没吃饱饭?
    太上本神难得露出了一丝气急败坏的表情。
    “我说过,”他一字一顿,“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云昭还他一个假笑。
    他把脸皮一扔,强势撇清:“与我无关。我才不是那样。”
    云昭摆出一副“信信信我信了还不行”的表情,用眼神暗示着,小声问他:“那你可以…出去了吗?”
    他的黑眸中浮起一丝古怪。
    他似是把话放在唇齿之间来回斟酌了片刻,这才慢声开口:“元阳,你,不要?”
    出去可就没了。
    云昭:“?!”
    云昭:“当然要!”
    她性子急,一边说要,一边抬手就抓向他。
    这个夜晚太上本神大概也被刺激得麻木了,一时也忘了闪开,仍坐在窗台,任她的小爪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云昭也愣了下。
    他的骨骼与皮肤既硬且冷。
    她指尖握到他腕骨,脑海里不自觉便撞入了另一处的触感——他整个身躯都是这样,冰冷,非人,像冻得坚硬的玉石。
    她的手指不禁轻轻一颤。
    一时间,抓在他腕间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在她柔软的指尖下,更加细致的触感不断袭来——她的食指落到了他的手背上,他皮肤薄而冷,底下便是骨筋。他指节微动,手背上那道瘦硬骨筋便会很强势地抵着她的指尖。
    于最细微之处,咄咄逼人。
    他垂头看她,幽黑双眸微虚,语气轻缓:“要就别动。”
    轻飘飘一嗓子,带着笑,以及一点点微不可察的慵懒喑哑。
    云昭不肯承认自己心尖被羽毛挠了下,她镇定回应:“哦。”
    她不动声色蜷回手指。
    默了片刻,她假装浑不在意地问:“元阳,会很厉害吗?修为暴涨什么的?”
    太上真神的,三千年,精纯元阳。
    她这是捡到了什么大的?
    “那没有。”他愉快地笑道,“就是老人家常说的,有益身心健康?大概。”
    云昭失望:“……哦。”
    她感受到了。
    云气一般,温热又清凉。
    半晌相对无言。
    不得不说,此情此景着实古怪。两个人分明已经亲密到了极致,却又双双枯坐窗边,大眼瞪小眼。
    一个比一个装得若无其事。
    半晌,他微微挑起眉尾,像个老手一样问她:“怎么样,感觉好点了?”
    云昭:“……”
    她冲他挤出个假笑,转头望向傩影幢幢的翡翠明玉大殿窗。
    *
    殿外传来喧天鼓乐。
    一壁之隔,领舞者摘掉了脸上的傩面具,脸色铁青,双目猩红。
    遍身戾气宛如实质,刺得人心惊肉跳。
    神官们不避不让,将他死死挡在台阶之下,半步不容进。
    大神官眸色寒冽,沉声劝阻:“储君,神殿闯不得。”
    晏南天眼角微颤,阴狠视线直逼大神官。
    白底绣金的阔袖神服下,指尖早已掐入掌心,一滴一滴往地面落血。
    旁人不敢窥探神寝分毫,晏南天却没这禁忌。
    听闻她一声吃痛的惊呼,他便知道那绝非她自己一个人能弄出来的动静。
    那一瞬间,当真是如遇雷击,如坠冰窟。
    欲往里闯,却横遭阻截。
    耳畔鼓乐喧天,但那细碎溢出的气音却像无孔不入的绞索,一声一声绞紧了他的心脏。
    “她出事了。”晏南天扔掉手中的傩面具,寒声道:“让。”
    神官不让。
    晏南天眯眸威胁:“不要逼我动手。”
    “殿下。”
    身后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嗓音。
    敬忠公公缓步走近,拂尘搭在臂弯,垂着一对厚重眼皮,神情似笑非笑。
    “陛下交待老奴,今夜神祈傩舞万不可有任何差池。我大继储君,必须亲身领舞,祝祷我大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敬忠踱到晏南天面前,相当僭越地越过他身侧,踏上两级殿阶。
    回身,以略微居高临下的姿态望向储君殿下,嗓音平淡道:“殿下若执意要闯宫寻人,那便一剑先杀了老奴。”
    晏南天死死盯着敬忠的老脸,眸光微颤。
    敬忠的意思,便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向来最看不上儿女情长。能为了一个女人发疯的储君?不要也罢。
    敬忠微笑道:“今儿是好日子,没有人会出事的——殿下请继续领傩舞吧。”
    “轰隆!”
    方才还星子朗朗的夜空,忽然便黑沉了下来。
    一道惊雷横蹿过神殿上方,映得晏南天眉目森冷。
    寝宫内忽然死寂,再无任何动静。
    方才的一切破碎与错乱仿佛只是幻觉。
    晏南天侧耳聆听,怔怔失神。
    大太监观他面色半晌,忽地笑开。这一笑,身上便再无一丝强势之处。
    只见这老公公颠颠儿跑下台阶,躬身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傩面具,很狗腿地抱在怀里用衣袖擦了擦,然后笑吟吟捧到晏南天面前。
    “哎哟我的好殿下,您可稍微收着些劲儿,还要舞上好几个时辰哪!别再把面具舞掉喽!”
    晏南天倏忽回神,唇角浮起个温润斯文的浅笑,接过面具,颔首道一声谢。
    他缓缓转身,戴好面具,跃入舞者丛中。
    再回身时,舞姿粗犷,鬼气森然。
    道场石砖上,忽地印上一个透明水渍。
    片刻,雨点一滴又一滴砸落下来。
    由疏转密,直至连绵一片。
    *
    “外面下雨了?”
    云昭没话找话。
    东方敛指尖轻敲膝盖,神色疏懒,随口嗯道:“会很大。”
    外头的神乐声也更大,仿佛要与天争锋。
    重擂的鼓点一下一下轰在心口。
    云昭渐渐感觉到了某种存放在身体中的、难以言说的变化。
    她心头微紧,偷眼瞥向他,只见他恰好也垂眸望过来。
    他正色澄清:“不关我事。”
    云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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