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娃娃在一瞬间尝到了人生中的酸甜苦辣。
    在十五岁之前,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无奈命运就是那么奇怪,总会让人从天堂一下子摔进地狱里。
    一夕之间,她从千金小姐、杨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跌落最残忍的地狱。
    她经商的父亲因误信小人谗言,不但被骗去一生的积蓄,公司也没了周转金,经营不善,不得不向银行贷款。
    偏偏这年景气并不怎么看好,投下去的资金就像是填入了无底的黑洞。
    杨父不愿放弃自己一手创立的事业,于是又转向地下钱庄借钱,背负庞大债务,偏又无力偿还。
    最后公司因为营运不佳,宣告破产,银行也将杨父名下的房子全数拍卖。
    一无所有的杨家,还要面对地下钱庄讨债。
    杨父不得已,迷昏自己的妻子,趁夜开车到海港,连车带人冲向海中,独留宝贝女儿。
    父母去世,杨娃娃无力负担父母所留下的债务,只能抛弃继承权,孤独的活在这世上。
    十五岁的她,被接到母亲在嘉义的娘家。
    乡下地方,人多嘴杂,尤其她还是个只会吃饭、不会赚钱的小孩,没多久,她就成了烫手山芋,也没有人愿意支付她上高中的学费。
    不得已,她开始半工半读。
    好不容易念完高中,但大学学费又要自己想办法了。
    十八岁的她,每天都活在没有钱的恐惧之中。
    才过三年,她对金钱的敏感度已经达到就连铜板掉在地上,她都能分辨是一圆、五圆或十圆的声音。
    她不能否认,她真的很爱钱。
    而她爱钱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缺钱。
    虽然住在亲戚家吃穿不愁,也没有发生虐待她、欺负她这么洒狗血的事情,但毕竟是寄人篱下,生活远不及以往。
    所以她学会了自立自强,除了半工半读念完高中,现在也终于存到了大学第一学期的注册费,过几天就要上台北去了。
    从邮局出来,杨娃娃看着存褶上的数字,原本纠结在一块的眉悄悄地松开了。
    “努力果然是有用的。”她撇撇粉嫩的唇瓣,勾起好看的笑容。
    她有一张粉嫩的小脸,配上清汤挂面的长发,模样清纯而动人。
    杨娃娃满意的将存褶放进包包里,便骑着脚踏车,在黄昏的夕阳下慢慢往回家的路途。
    嘉义虽然不大,但在下班时间,却也是车水马龙。
    她穿梭在车阵及人群中,想着存款数字慢慢往上升,心就快乐得像要飞上天堂。
    以这样的速度,不仅第一学期的学费有着落,生活费也没问题了
    勾着好看的笑容,她卖力的踩着单车前进。
    在经过十字路口时,眼见黄灯就要转成红灯,为了抢那几秒的时间,她加快速度往前冲,却突然从右边冲来一辆bmw的银色跑车——
    砰!吓人的巨响响起,杨娃娃跌在地上,旁边是已变形的脚踏车。
    “痛痛痛”
    她皱起好看的柳眉,脚踏车还压在她的腿上。
    好在bnw跑车的驾驶及时踩住煞车,才没有酿成惨剧。
    不过脚踏车毕竟不能与汽车相比,杨娃娃虽然没有血流成河,只是跌了一跤,但她的皮肤仍有着擦伤,脚踝也扭伤了。
    年轻的车主并没有肇事逃逸,反而急忙下车查看。
    但见一个娇小的女孩坐在地上按着脚踝,他暗叫一声惨,急忙上前。
    “你没事吧?”他先查看她全身上下,确定只有轻微的外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然有事!”她抬起圆亮的眸子瞪向他。
    她的脚踝好痛,怎么会没事?!
    “我送你去医院。”
    年轻男子将那辆已变形的单车牵至一旁,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抱起。
    杨娃娃看向对方——他有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五官深邃,如同艺术家刻出的西方神祇。
    她不是没有见过帅哥,只是即便是电视电影明星,也未必有他这么好看。
    而且他好像很高大
    不知道是不是车祸的后遗症,她竟然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的,靠在他的胸前,她觉得他的胸膛是如此宽阔、温暖
    她是被撞傻了不成?!怎么会有粉红泡泡一直在她的眼前冒出,而且脑子里还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不对。
    她用力的摇摇头,想将这种奇怪的想法摇掉。
    她该想的不是这个吧!而是——
    她的脚好像受伤了,这笔医药费非得赖在他头上不可!
    “痛痛痛痛——”
    杨娃娃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几乎要皱成小笼包了。
    肇事者要医院为她做最精密的检查,她全身上下都检查透透,除了手脚有些外伤,以及脚踝的扭伤外,并没有其他的伤势。
    接着医院将她转到中医骨科去涂涂药酒、揉揉淤伤,可她天生就怕痛,当中医师用力的压揉着她的脚踝,她双手忍不住紧抓一旁男子的手臂,将他的手臂都抓出了淤青,他却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真的有那么痛吗?”老医生一脸怀疑,手上沾了药酒,在她细白的脚踝上推拿。
    靠!如果她的脚踢向他的胯下他不会痛,再来问她这个白痴问题!
    杨娃娃痛得只能用一双盈着泪光的眸子,瞪着那说着风凉话的中医师。
    “医生,你轻一点。”男子见她痛得像是一只被宰杀的猪,不得不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老医生嘴里咕哝几句他们听不懂的话,可动作丝毫没有放轻的意思。
    十分钟过去,老医生将她脚踝的淤青都推开,才让一旁的护士替她缠绷带。
    一个小时后,杨娃娃双眸含着泪水,从看诊室像兔子跳啊跳的跳出来。
    “你还好吗?”男子温柔低声问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好了?”她抬眸,凶巴巴的回答。
    就算这男人长得再帅,她也不会忘记他开车撞到她,害她变成“掰咖”!
    他一愣,没想到她人长得娇小,脾气倒是挺大的。
    “我会负责你所有的医药费。”他很有责任感,一副不会赖账的样子。
    那最好。她心里哼了一声。
    稍早觉得他帅得翻掉的少女情怀,如今都被现实生活截成了两半。
    她现在想的是——
    今天怎么那么衰?好不容易打工放假一天,却碰上这种倒霉事。
    而且她明天要怎么骑脚踏车去上课、打工啊?
    杨娃娃皱紧眉,看着缠着绷带的脚丫子,想到打工又要请假,小嘴扁成一条线,忍不住抬起小脸瞪向他。
    长得帅有个屁用啊!开车也不看路!他是眼残还是脑残?她这么大的一个人,居然还会撞到她
    “小姐,明明是你抢黄灯。”他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咕哝。
    “什么?”她回过神,皱眉望着他。
    “我长得这么帅,得感谢我的爸妈。我不小心撞到你,不是因为眼残、脑残,而是因为你抢黄灯”他很有风度的解释。
    听到他的解释,她的小脸有些微红。
    她把心里的碎碎念都说了出来,还被他听见了哦?
    好吧,那她也不必再隐藏了。
    “撞到人就是你不对!”她咬着粉嫩的唇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撞,我要怎么骑脚踏车去上课和——”
    咦,不对!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靠!我的脚踏车被你撞烂了!”
    啊?他以为她要骂他害她受伤而行动不便,没想到她却是担心她的单车?
    这女人思考逻辑怪怪的。
    “shit!”她又爆出几句低咒。“我本来打算要把那辆脚踏车运去台北的”这个机车男!衰人
    “我叫韩煜。”他并没有因为她泼辣的个性,而对她产生恶劣的印象。
    衰神退散啊“我会负责你一切的损失。”见她沉浸在烦恼中,他再一次开口。像
    嗯?他说什么?她抬眸,疑惑的瞪向他。
    “一切损失。”他再次重申。
    她就像个小钱鬼,眨着晶亮的眸子,不可思议的望着他。
    “包括精神赔偿?”她侧着头,敛起刚刚那恰北北的模样。
    “只要能平抚你的怒意,在合理的范围内,我都会负责。”他保持绅士风度。
    总算,她漾出了甜美的笑容。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很现实,直到现在才对他的名字有兴趣。
    “韩煜。”他从口袋里抽出名片,放在她的手中。
    她接过手,发现他的名字前挂着一连串的头衔。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起来很有钱!
    哼,只要是她该拿的赔偿,她一定会要他负责到底!
    就算变成了“掰咖”她还是很执着于她的脚踏车。
    回程的路上,韩煜一想到杨娃娃的坚持,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还以为她的要求会有多么不合理,但其实她要的很简单——
    在她“掰咖”这段期间,她去上课、打工的交通费用,他必须全部负担。
    撞得歪七扭八的脚踏车,她要他赔一辆新的。
    当然,医药费也要他全部负责。
    她小姐说的,他负责点头就对了。
    想起她小脸正气凛然的样子,他就觉得她好可爱。
    原本他只是开车到嘉义散心,没想到会意外撞到这么可爱的洋娃娃。
    稍早他将她送回家时,发现她是个寄人篱下的小甭女,亲戚对于她受了伤也没有很着急、担心,对于她脚上的伤也没有多问。
    虽然她外表稚嫩青涩,可她个性十分独立,也十分成熟,懂得替未来打算。
    还有就是——她好像很爱钱。
    今天在她的言语中,她似乎要到台北去读书。一提到台北,她眼里就有着又喜又慌的光芒,似乎很期待又很茫然。
    韩煜忍不住瞇眸回想着她的表情
    怪了,他怎么会对她的事这么在意?
    回到饭店,韩煜将阳台的落地窗打开。
    十层楼高的窗外,卷起夏日难得的凉风。
    他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望着夜景,心思被杨娃娃精致的小脸占满。
    以她的年纪,不是应该就像他妹妹一样,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吗?怎么会如此老成地计划着自己的人生?
    他是不是需要为她多费点心,去查一下她的身世?
    韩煜脑子里念头方起,手中已多了手机,然后他拨了一个号码——
    “泽,麻烦你联络一下征信社,替我查一个人”他的声音在夏夜里显得十分温柔。
    “洋娃娃?”电话那头的男子微微皱眉。
    “杨柳的杨,女字旁的娃娃。”他解释。“今天我不小心开车撞伤她”
    “我想你需要的是律师,而不是征信社。”江泽简洁有力的回答。
    “她没有恐吓我。”他忍不住低声笑了。
    如果她的要求是恐吓,那也太过小孩子气了。
    江泽没有多问,将他的要求写下后,复又开口“韩夫人今早来电,明天的宴会需要你出席。”
    “告诉我妈,我暂时不回台北了。”韩煜点燃了一根烟。
    江泽在电话那头抿唇,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泽?”他疑问挑眉。
    “你不能将工作全都丢给我。”江泽终于出声,语气依然平淡,就像一潭清静无波的死水。
    “你迟早要习惯这种事。”他爽朗的笑了。“我得收线了,晚安。”
    韩煜任性地结束了通话,将眼光再次投向漆黑的夜幕。
    日子,过得很无聊。
    尤其是被束缚的感觉,更令他生厌。
    庞大的家业不该是让他继承
    他轻扯嘴角,二十四年来的听话,只是为了培育出他丰满的羽翼。
    再过不久,他就会抛弃原来的枷锁振翅高飞,飞往属于他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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