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她说着做了个动刀的手势,然后笑笑:“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现在妈妈也挺需要我的,有什么不开心的都愿意向我倾诉,我们就像朋友一样。给我和我弟买东西,也是给我的更好,我的退旧下来再给弟弟。所以现在想想小时候挺傻的,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就那样,挺不值得的……对吧?”
    田野和她同频走着,按理说她应该高兴地说:“是啊,你这么想就对了!”
    但是她好像高兴不起来,而且她知道仲岩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兴。
    她说了句:“那你从小就很棒啊。奶奶照顾你,然后你就会维护奶奶,我觉得你挺勇敢的。”
    夕阳之下,仲岩忽然毫无预兆地抱住她,嚎啕大哭。
    *
    “呜呜呜,我们田小野怎么会这么棒,这换成是我我也会哭的!”程舟上班也不耽误共情,“你这种应该就属于天赋型吧?你是怎么做到瞬间找准最关键的矛盾点的?真的太棒了,我觉得你天生就应该做心理咨询行业!”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田野心里高兴,语言却依旧瑟缩着,“然后后来她就说很高兴有人能这么说,很感谢我什么的。我也跟她讲了放宽心,不要带着对妈妈的愧疚感活着。”
    “哟哟哟。”程舟又揶揄她,“道理在别人那说得一套一套的,怎么到你自己这儿就不行了呢?”
    田野被怼得一顿:“我还好吧?我妈至少不会跟我说她有多少多少难处,也不会要求我去安慰她什么,更不会把大人之间的纷争加到我身上。”
    “对,她会说这些都和你无关,你只要学习好就行喽。”
    “这么一想不也挺好的吗,亲戚之间那些人情往来我本来也懒得管。”此时的田野心情颇好,“这件事我只跟你讲了啊,要是传出去了就是从你这儿出去的,你嘴巴牢一点。”
    程舟的口风当然是严的:“放心吧,这么复杂的事儿我复述都复述不出来,我能跟谁讲啊。没什么事儿我挂了啊,上班呢。”
    说完就把电话按掉:“您好,您的b-52轰炸机。”
    眼镜把酒接过,有点好奇:“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程舟一如刚才所言:“太复杂了,我真复述不出来。这杯口感怎么样?”
    眼镜嗦了一口,咽下:“用咖啡覆盖苦味的想法是不错,但那股白胡椒味还在啊,你能理解咖啡加白胡椒的感觉吗?”
    “那就再想办法嘛。”程舟依旧乐观 ,“白胡椒是吧,让我想想啊……”
    眼镜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下文,到底还是先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话说,你打电话时总叫的那个田小野,是不是其实叫田野啊?”
    *
    与此同时,正在房间备课的田野听到了妈妈买菜回家的声音。
    她探出头去:“妈,今晚吃啥啊?”
    “今晚吃我闺女最爱的话梅排骨啊。”听得出妈妈今天心情也不错,“哎,你跟笑笑约了明晚见面是吗?”
    一句话把田野整蔫巴了:“啊,对。烦死了,周一本来事就多,晚上还不能歇会儿……”
    “说什么呢,你日子不过啦?真把自己卖给学校啊?”妈妈嗔道,“别一天天除了上课就是学生的,我就没见过哪个老师工作做到还得睡在学校的……哎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说的你们班上那个心理出问题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那一瞬间,田野连自己埋哪儿都想好了。
    第44章 爸爸
    那一瞬间, 田野想起了一个故事。
    一个人去面试服务生,店长问他如果他手上的菜马上就要撒了,此时他四周全是客人——一个是西装革履的大老板, 一个是乱跑的小朋友,一个是看起来很难缠的穷人,一个是面色和善的孕妇。请问, 你会将手上的菜倒向谁?
    这个人回答说:“倒向自己。”
    田野说:“妈,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心理出问题的学生,那天晚上, 我和程舟一块儿去钟头山露营了。”
    *
    “钟头山?”妈妈惊讶地看着她, 好像突然不认识她了一样, “你意思是你跟她两人去钟市了?”
    田野实在没敢说还有个男的:“对,那两天心情不好,就说一起去散散心……”
    “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啊!你知道她把你带去钟市干嘛吗你就跟她走?还露营,大半夜就搭个帐篷睡大山里?”
    “妈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惊悚……”
    “谁提议的?”
    “我提议的。”
    “你提议的?你能不能提出这个议我还不知道?肯定是她提的!”
    “你喊什么啊!”田野脾气一下子上来了,“我25了,跟她7年的室友, 我为什么不能跟她出去玩?”
    “我就搞不明白!明明正经人那么多,你那么多以前的同学都在鹅镇,都没有你瞧得上的吗?你就非得跟那不正经的一块儿玩?她到底能有什么稀罕的,能把你的魂儿都勾跑了?”
    “我自己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比你清楚?就你会看人, 我和她相处7年都比不上你看她一眼?”
    “我是没跟她相处过, 但是我总跟你相处过!”妈妈一掌拍在饭桌上, “你看看你自打跟她玩到一块儿去, 你都变成什么样了?跟自己妈妈都这样大呼小叫吹胡子瞪眼的, 这就是她给你灌输的思想!哦,家庭什么都是有罪的, 生了你就是欠了你,你看我苦苦教育你20多年,比得上她这7年对你的‘栽培’了吗?”
    “那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从来没在意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儿!”田野觉得自己疯了,“如果我不是你女儿,如果有哪怕一件事我没有听你的,你还会爱我吗?!”
    屋里一下子静住了。
    半晌,主卧那边传来爸爸的声音:“哎呀,孩子也是人,还能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吗……”
    “那她以前怎么就能听话?”妈妈再次拔高声音冲主卧喝道,“我又不是什么都得管着——跟家里说都不说一声就去山里露营是好事吗?还没结婚就彻夜不归是好事吗?之前还跟我说毕业想去印尼看火山,你看我不管能行吗?”
    主卧里就已经没音了。
    妈妈又冲田野:“你也不用跟我说这种话,你哪怕事事不听我的,事事跟我对着干,你也是我女儿。我甚至都不会怪你,我只会怨自己无能,没别人说话管用……”
    “跟别人根本就没关系。”田野已经不再喊了,她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在遇到她之前,我就是这个玩意儿。”
    *
    “你认识她?”程舟惊讶地看着眼镜。
    “嗯,我妈跟她妈是同事。”眼镜说着,“羡慕哦,一战上岸。不过也没啥说的,人家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写作业头都不抬的那种,考试就没出过班级前十。一本大学,保送本校研究生,出来直接鹅镇有编。听说最近人给介绍了个高高帅帅的公务员,估计十拿九稳了——哪像咱啊,没有正式工作,对象都找不着。”
    程舟好笑道:“还不是你眼光高嘛。”
    “是那群有编的眼光高。”眼镜说,“听姐一句劝,趁年轻貌美,多跟体制内接触接触,你还是有机会的。要谈呢你就谈正经的,别跟你那小技师瞎搞。我觉得哦,他不是你的好归宿。”
    程舟:“哈哈哈我的妈呀归宿哈哈哈……”
    *
    程舟:【归宿,让你买的泳裤买了吗?】
    小邢师傅(爱心):【什么龟速?】
    程舟:【哈哈哈没事儿。】
    小邢师傅(爱心):【在快递站了,我下班去取。】
    小邢师傅(爱心):【这速度不慢了。】
    程舟:【哈哈哈好的哦,还要记得带身份证、手机、充电器、换洗衣服。其他的我会准备的,你跟着玩就好了。】
    小邢师傅(爱心):【谢谢。】
    程舟:【邢师傅对女朋友一向都这么客气吗?】
    小邢师傅(爱心):【我以前没谈过恋爱。】
    程舟:【知道啦!好久没去海边了,期待!】
    小邢师傅(爱心):【会觉得很麻烦吗?】
    程舟:【什么麻烦?】
    小邢师傅(爱心):【因为如果不是我说想去海边的话,你明天可以在家休息的吧?】
    程舟:【为什么要在家休息?休息日就是应该出去玩啊。】
    邢者觉得她果然是很奇怪:【田野也会去吗?】
    程舟:【不会啊,你想让她去吗?情侣约会带电灯泡干嘛?】
    邢者心花怒放:【不不不,不要她去。】
    *
    小邢师傅(爱心):【那我们几点见?】
    程舟:【明天中午吧,一起吃个午饭,然后去河西租车。到钟市海港大约一小时,我们可以先去宾馆把行李放下、泳衣换上,然后下午玩水,晚上吃海鲜,吃完回宾馆休息(笑脸)。】
    小邢师傅(爱心):【(发起转账)。】
    小邢师傅(爱心):【不够要告诉我。】
    程舟:【(接受转账)。】
    程舟:【够的老板,照你这个规格,我宾馆还订便宜了。】
    小邢师傅(爱心):【不说了,客人来了。】
    程舟:【加油!】
    收起手机,程舟气色大好——要什么归宿,她就喜欢这种能听她安排的小可爱啊。
    *
    与此同时,田野已经哭完了一包手帕纸。
    还要应付这个不长眼的。
    笑脸人:【田老师跟妈妈吵架啦?】
    田野:【她连这都跟你说啊。】
    笑脸人:【她很担心你,就希望我能安慰安慰你吗。】
    田野:【我们明晚见面的事你也跟她说了,这也需要和她报备吗?】
    笑脸人:【不是报备啊,是介绍人问我有没有进展,我跟介绍人说的。】
    笑脸人:【这个也需要保密吗?】
    田野哭得头痛,心里又有气,也不在乎措辞了:【就是不想她知道。】
    笑脸人:【好迟的叛逆期。】
    田野:【你还没过门呢,就敢掺和我和我妈吵架?】
    笑脸人:【(惊恐)吵得这么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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