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会注意这个小娘子,随后便看到这个小娘子询问她的同伴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被旁人欺负,这时候他已经能察觉到这个小娘子身份不一般了。
随后管事过来称这个小娘子为李娘子
李三水应当会很感动,李娘子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竟然会来关心他们这些流民生活如何,能不能吃饱饭。
假若李三水辛苦搬数日砖头,结果工钱拿不到手,上面推脱说是工钱还没有核算完发不下来。
李三水只是个普通流民,没有依靠也不敢得罪,上司就只能忍气吞声,心里期盼着上面能把工钱发给他,入秋了他好给自己买身衣裳遮寒挡风。
这时候李娘子过来问他有没有拿到工钱,李三水心中的委屈必定会一泻而出。李娘子怒气冲冲喊来管事,质问他为何不给自己发工钱,管事吓得腿都哆嗦,连忙当场给自己结算工钱,李娘子还惩罚管事罚了他的月钱甚至在临走之前,李娘子还说她下回还会再过来。
自己也就不必担心会被管事事后找麻烦。
李三水此时心中必定对李娘子充满感激,恨不得为李娘子效死。
李泌轻吸一口气,心情骤然复杂起来。
一件事情,在不同的角度竟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对他来说,李长安今日做的事情意义不大,甚至可以说浪费时间。
可对流民来说,经过今天一天,他们就会对李长安死心塌地,将她视作大恩人。
李泌在伪装成流民时时常听到旁人说李娘子的好话,可他心中并没有多深的感悟,想必那些流民也是如此,知道李长安但也仅限于知道她的名字。
可经过今日这些事,流民亲眼看到李长安是多么为他们着想,对他们多么亲切,李泌只能想到一句话。
士为知己者死。
难怪李娘子能将漳县治理至如此繁华,官民协力上下一心自然政通人和。李泌感慨。
李长安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看了李泌一眼。
李县令所言甚是。
李泌看到的只是流民将她视为恩人,愿意配合她工作。李长安看到的却又不同。
漳县现在有一万五千人口,算不上什么大县。可李长安有把握这一万五千人中,有一万人对她死心塌地,有五千人愿为她效死。
太宗皇帝的玄甲军也才三千人,张巡死守睢阳也只有七千士卒。
漳县是她的江东,是她的太原,只要她需要将士,漳县以及周围几个县就会源源不断给她提供最忠诚的将士。
而且现在漳县才刚起步,旁边还守着这么大的一个江陵城。江陵人口数十万,且位于粮草运输之要地,只要她以漳县为起始,将势力经营扩散至江陵,在安史之乱前让江陵实际上成为李长安的江陵,那她的军队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
乱世中只要粮草跟得上,多少军队拉不起来?
李长安相信她的所作所为很快就能传遍附近的县,她的工厂也很快就会开到附近的县,到时候将她视为恩人的百姓只会越来越多,她的力量也就会越来越强大。
百姓很好收买,谁能让他们吃得饱肚子,他们就能为谁效死。若是再给他们一点公平,他们就会对这个人死心塌地发誓世世代代都要跟随恩人。
其实算起来这和世家豪强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世家豪强是以田地为基础,自己生孩子买奴仆扩大家族,李长安是以田地和工业为基础,将百姓看作她的孩子,百姓就是她的家族罢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李泌看不到更深的层面,毕竟在黄巢之前,所有的上层权贵和文人都没把百姓放在眼里。
在所有人眼中只有世家才能左右天下兴亡,所以才会以出身论英雄,殊不知正是他们眼中看不起的这些贱民,他们愤怒举起刀剑和火把,让百年的皇帝千年的世家通通灰飞烟灭。
李泌也只将今日这事当作是李长安安抚百姓的寻常手段,他更在意的是漳县的税收制度。
李娘子为何不按照租庸调收税?李泌急切问。
谁说我不按照租庸调收税了?这是大唐政策,我一个小小女子岂敢更改?李长安狡猾道。
漳县向州府缴纳的税赋可一点儿都没少。
上面只管税赋能不能收齐,他们按照租庸调算法向漳县要粮食和布帛,只要漳县能一个粟粒不少的将税赋交给他们,他们才不管漳县县衙到底是用什么办法从百姓手中收取的这些税赋。
李泌脱口而出:漳县内的税赋是我一人亲手所算,我难道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按照租庸调收取的税赋吗?
一码归一码,反正你不能在外面说我不按照租庸调缴税。李长安道。
李泌被李长安一点,才反应过来自己心急之下居然忽略了这些。
李娘子的确是按租庸调交税。李泌道,便是圣人亲自问我,我也只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