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佩兰有些侷促地笑了笑,“王妃娘娘,冬日嗓子干,先坐下喝杯茶,润润嗓子,佩兰还备了些许青柑,王妃娘娘可喜欢食酸?不喜欢的话,还有些煮花生……”
齐佩兰小心翼翼扶着白芷坐到了桌桉边,言语间温和,却又带着些许紧张的讨好。她将剥好的青柑盘子捧到白芷面前,眼神里像是带着些许讨好。
白芷愣愣地接过齐佩兰的青柑,冰凉的手指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她知道她在做一件什么性质的事,这件事违背了她的良心。若是面对她心中恶人,她兴许还能面不改色的演下去,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姑娘,她实在有些难受。
她放下手中的青柑,一把拉住了齐佩兰的手,然后凝重的对上了齐佩兰的双眼,沉声问道,“齐姑娘,你知道今日这事是什么性质吗?”
齐佩兰一愣,眸中流转过一瞬的震惊,震惊过后又变成了温柔如水的眸子,“回禀王妃娘娘,佩兰知道的,王爷都与我交代清楚了。”
“那你愿意吗?”白芷皱起了眉头,拉着齐佩兰的手,不自觉地抓得更重了些。
齐佩兰刚想脱口而出她愿意,可话到嘴边,她竟有些说不出口。
她沉默了,虽然只是一瞬的沉默,却已经能够展露她内心的想法。
齐佩兰沉沉的吸了一口气,迅速掩去面上的情绪,“王爷是佩兰的救命恩人,佩兰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没有说出内心的想法,只是以王爷的救命之恩搪塞了过去。
白芷欲言又止,她有许多话想说,却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若她依旧刨根问底,兴许会打乱王爷的计划,会让王爷所有的准备都付诸东流。
白芷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疯狂地拉扯,聒噪极了。
齐佩兰早在听说孟瑛这个计划时,她就清楚的知晓自己该报恩了。尽管她明白王爷的恩情比天大,有些事她不得不做,但她还是怕极了。
多日以来,那种要入狼窝入虎穴的焦虑,一直扰得她难以入眠。她都用仇恨与恩情全部掩饰过去了。
没想到这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被白芷一句话给戳穿了。
她愿不愿意?
没人问过她这句话,她也不敢问自己。
但是,答桉是很明显的,在这所有女子都渴望有个好归宿的时代,又有谁会真的愿意牺牲自己的下半生的幸福呢?
莫说嫁给孟宵,对方会不会好生对待她,若是他们能真的恩爱,那这份美好也会在未来为了王爷的计划而分崩离析。
这注定是以牺牲她为基础的悲剧。
二人都沉默了,她们在心里疯狂地拉扯,试图找寻个逃生的出口。
忽的,齐佩兰打破了沉默,主动握住白芷的手,释怀般的发出一声笑,“佩兰……多谢王妃娘娘愿意顾及我的意愿,你是第一个问我意愿的人。”
白芷抬眸望着面前这个脸蛋像是能掐出水的姑娘,心沉了又沉,她一个帮凶,配不上这句感谢。
“但是王妃娘娘也莫要担心,佩兰就算是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必须去做这件事情。”
白芷明白,她定是身不由己,才会这样的心甘情愿。
齐佩兰给了白芷一个坚定的眼神,“王妃娘娘,想听听佩兰的往事吗?佩兰藏在心里许多年,都没敢对人说过。但今日见着王妃,就觉着你一定能懂佩兰的。”
白芷初见齐佩兰,只觉得她就是个漂亮的大家闺秀,但是此刻齐佩兰的眼神,却让白芷觉得她是个一腔孤勇的战士,让人莫名地觉得震撼。
人家愿意说,白芷当然愿意听,于是齐佩兰给白芷讲了她非要这般做的缘由。
“我儿时的亲爹,是乡里的里长,是所有村民都热爱的好官。那年粮食歉收,乡里大部分人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在如此困难的时候,广平王不仅不降低赋税,反而变本加厉,说是为了确保军队粮草,加倍徵收粮食还有赋税,而且还是暴力征收,许多士兵像土匪一般冲进家里,抢走了粮食,最后还要我们交钱。乡亲们余粮见底,实在是交不出来,爹爹就联合好几个村的人去州府讨要说法。”
“可咱们农人的命不是命,没人会在意我们是不是吃得饱。我记得那时我爹牵着我还有我哥哥,在州府门口睡了好几晚,也没得到当官的人一句回应。就这样拖了好多天,我们带的粮食吃完了,再也找不出一粒粮食。”
“爹背负着乡亲们的希望,没讨到说法,也没法回去给乡亲们交差,只能一拖再拖。可我和我哥哥饿得不行,我爹怕我们饿死,就沿路乞讨,可惜什么都讨不到。有一日,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在摊贩那偷了一个糕饼,可惜被发现了。摊主与爹爹大打出手,同行的阿叔们见状上来帮忙,对方也来了人,两边人打了起来。”
说道这里,齐佩兰停了下来,她垂下了头,嗓子紧的难受。
白芷也没有催促她,只是给她递上了一块青柑,和一杯温茶,“慢慢说,不着急。”
第288章 天衣无缝的局
若说齐佩兰前面的叙述,只是这个时代下的家常便饭,那她后面说的话,便是彻底颠覆了白芷对这个时代人性的认知。
“街上两拨人打了起来,引来了士兵,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来平息事端的……然而……谁也没想到……他们竟是骑着高大的骏马,朝我们奔来,他们嘴里喊着消灭反贼暴民,向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挥刀。我永远都记得那狭窄的小巷内,铁蹄踏过我爹和叔伯们的胸膛,肠子、肺腑散落一地,鲜血溅的墙上通红,哥哥拉着我躲到了一个箩筐里面,我们不敢挣扎,也不敢呼吸,连哭都不敢。有人的残肢落到了箩筐上面,鲜血从缝隙中哗啦啦的流下来,浸湿了我和哥哥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