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但时间长了,曹玉武还好说,老太太开始还硬气,后来想孙子了,就熬不住了,开始去催曹玉武接媳妇,道理也简单的很,“你媳妇,你儿子不能一直住在别人家吧。再说,你岳家一共就一室一厅,住着四个大人一个孩子,本来就挤得下不了脚,她们娘俩在那儿多受罪。”

    曹玉武开始还嘴硬,“不能惯他们,一个从小就知道捣蛋,天天不学好,一个也不知道管管,出了事儿就知道回娘家,他们不回来,我才不接呢。”

    只是时间长了也搁不住老太太嘟囔,还有邻居们的试探,再说夜里身边少个人总归不得劲,这么磨磨蹭蹭,到了第二个周末,曹玉武就提上了二斤桃酥,上了岳丈家的门。

    李桂香也是国棉二厂的,就住在一个家属院。不过两家一个东头一个西头,曹玉武一到楼下,李桂香的妈就瞧见了。老太太连忙放下手中的簸箕,迎了上来,笑眯眯地带着曹玉武上了楼。

    这天是周末,一家人都休息。李桂香带着曹飞和她弟弟李桂和的闺女李晓雪吃饭桌子上做作业,李桂和和他老婆在里屋坐着。老爷子八成嫌弃家里挤,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一进屋,曹飞就脆生生的冲着他喊了声,“爸爸!”

    这显然是不记恨了,曹玉武心中有了底,直接冲着李桂香说,“收拾收拾,跟我回家吧。妈在家里包饺子呢!”

    曹飞的口水一下子就出来了。姥姥家舅妈身上有病,生活条件可不如自己家,这都吃了一个星期的素了。他高兴地立刻就要收拾书包,却被李桂香一个飞眼给镇住了,李桂香满意的回过头,“这事儿你说接就接吗?曹飞是你儿子吧,你儿子被人拿着扫把打了,你不出头回身给我一嘴巴,这天底下还有你这样当爸的吗?你听着你儿子叫声爹心里就高兴了,他叫你爹,你关键时候怎么不护着他呢?!”

    曹玉武哪里是受得了这话的人,“他跑去单身宿舍打人家许乐,你还护着他,这孩子都是被你惯得没样了!我在不管管,以后要翻了天。”

    “管个头,平时一天到晚不见人,除了睡就知道吃,孩子长这么大,别说教育了,连看都看过吧、这时候出来管了,你这爹当得可真带劲。”

    “你……”曹玉武被她气得要命。那边老太太又瞧着不好,赶忙端了水过来岔开话,冲着她闺女说,“行了你,少说点。玉武天天这么忙,哪里有时间管孩子,你差不多就行了啊。玉武,你喝水,我这就给他们娘俩收拾东西,一会儿你领着他们走。”

    曹玉武唉了一声答应下来,那边李桂香就爆了,“走什么走,我不走。那天我就说了,这家有他没我们娘俩,有我们没他,这事儿没得商量。”

    曹玉武的眉毛陡然竖了起来,“你疯了,那是我弟,你不让他住家里,你让他去哪儿,你要赶他出门?”

    他长得五大三粗,站起来跟座门神似得,李桂香唬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嘟囔说,“你刚想着他是你弟,你没想想他没来的时候咱家多舒服,现在都什么样了。”

    “那也不成,你敢动这心思,我打的你还轻。”

    那边里屋的李桂和八成听着两人没说好,连忙出了屋,一把扶着他姐夫,笑眯眯的道,“姐夫别生气,我姐姐这不是气着了吗?你看咱家谁舍得打飞飞,可玉文说打就打,那天回来裤子一扒我一瞧,一片青紫,我姐可是亲妈啊,能不心疼吗?”瞧着曹玉文放缓了脸色,李桂和冲着李桂香打了个眼色,又说,“也不是让他们搬出去,道歉总该有吧。”

    李桂香不情愿的跟着说,“对。曹玉武我跟你说,曹玉文许乐不来道歉。这家就别想让我们娘俩回了,那饺子给许乐吃去吧,反正也是孙子呢。”

    曹玉武气的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落下句“泼妇”,转头就出了门。李老太太气的直点李桂香的额头,“你说你,你说你办的那叫啥事啊。”

    李桂和不急不躁地说,“妈,你着什么急。就得这样,否则下次我姐和飞飞还怎么在曹家立足。”等着他妈走了,才跟李桂香瞧瞧说,“一下子肯定赶不走,先让他不占理,慢慢来吧。”

    曹玉武闷着一口气就出了楼道,蹭蹭蹭就回了家。这边曹老太太刚包完一帘子饺子,两手都是白面,正准备再切块面擀皮。一瞧见他进来,两只眼睛就亮了,一个劲儿的往他身后瞧。只是半天后面人都没上来,老太太问,“飞飞呢?怎么还没上来?”

    “他不回来。”

    “啊!”老太太不明白了,扯着儿子问,“这都一个星期了,怎么还不回来。你是不是又犯浑了,惹得她不高兴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办不好点事呢。她不高兴,你就软乎点,哄哄她啊。你这么拍拍屁股回来了,她面子薄,怎么好意思跟回来?不行,你等会儿再去一趟。”

    曹玉武被他娘折腾的受不住了,瞧了瞧厨房也没别人,只能摊牌,“关我什么事。你儿媳妇说了,要让玉文和许乐给她道歉去呢。这事儿怎么答应?行了妈,你忙活吧,她等两天撑不住了,肯定就自己回来了。”

    曹玉武说完,就出了厨房,又回屋里去了。老太太想着这事儿不靠谱,她也心疼小儿子呢。就没当回事,可眼看李桂香在家都住了小半月了,她趁着中午放学的时候,就匆匆忙赶到学校门口,守着曹飞了。

    曹飞倒是见了她亲得很,只是让他跟着回家的时候,脚下停了下来,这小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挺郁闷的跟她说,“奶奶,我妈不让我回去,让我爸来接我吧。”

    说完,曹飞就跑了。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呆在那儿,心里翻滚起来,她原先还觉得这孙子反正不能养在别人家?可瞧着这态度,李桂香这是铁了心了。她越想越不对劲,连忙走回了家,一把拍醒刚下了夜班正睡觉的曹玉武,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晚上曹飞要回家。

    曹玉武没睡够,心情也不怎么好,被老太太催着又跑了趟李家,可惜吃了个闭门羹,灰溜溜回来,正碰上要下楼出摊的老太太,又被说了一顿,整个人都处于暴躁阶段。

    可让他去跟曹玉文说,你给我媳妇和孩子道歉去,曹玉武就算再混蛋也干不出来。可不办这事儿,他可真怕了他亲娘。他在屋子里胡乱转悠,一抬头,就瞧见了今天因为有点感冒,没出摊的许乐。

    许乐正在那儿算钱呢。这两天白菜卖得不错,最重要的是,上午黑妹刚刚特意拐过来跟他说,他弟弟要出来打工,也想摆摊,问他能不能批发辣白菜给他卖。

    这可是好消息。许乐笑眯眯的想,若是照着自家这个销量,一个月最少能卖出五百斤,到时候即便是差价,也能赚个一二百元,能宽松不少。他正算着该怎么说服干爸租个仓库放白菜的时候,曹玉武坐了过来。

    曹玉武问他,“乐乐,你说干爸对你好不好?”

    许乐眼睛闪了闪,倒是点了个头。曹玉武满意的说,“既然干爸对你好,你就得替他着想。你伯娘带着哥哥回娘家了,要你干爸道歉才回来,你干爸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干事儿,你去道个歉,让你伯娘回来吧。”

    许乐哪里想到,曹玉武竟是打了这个主意。他又不真是个孩子,这事儿从头到尾他和干爸就没做错过,凭什么道歉,再说,这时候大张旗鼓的道了歉,日后可有了别人嚼舌头的理由了——小叔子欺负嫂子带孩子回了娘家,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他怎么会应下。

    许乐想摇头,却没想到被曹玉武一把抓了住,这家伙干多了体力活,一身的力气,捏的许乐生疼,动都动不了,他眯着眼睛冲着许乐说,“乐乐乖,乖乖道歉给你买好吃的。”

    仿佛是故意的,许乐觉得他的手腕更疼了。他皱着小眉头没说话,曹玉武以为他怕了,拉着他就出了门。一路上他急匆匆往前走,却没注意落后半步的许乐始终在无声的掉着泪,十月底的秋风吹过来,小孩子脸上红了一片,不少人都瞧见了。

    一路从东头走到西头,终于到了老李家住的地方。曹玉武带着许乐走到了楼道口,谁知道还没等着进去,就听许乐突然间放声大哭,“伯娘,乐乐错了,乐乐再也不敢了。以后飞飞哥哥打我,我再也不还手了,也不告诉干爸,你跟大伯回家吧,求你了。”

    几句话一落,曹玉武的脸彻底黑了。

    ☆、第11章 意外

    李桂香是黑着脸带着曹飞回家的,后面跟着懊悔的曹玉武和满脸“我明明按着大伯的话做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许乐。

    等着进了家门,老太太还没回家。李桂香松了扯着曹飞的手,直接就进了房间,曹玉武想了想,也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大门。几乎不用等,里面就传出来了两人的吵架声。李桂香尖细的声音在咆哮,“你可真狠,直接让许乐这么干,是嫌自己名声太好听了吗?你祸害人也别到我们家门口啊,你把我妈气成什么样了,你还让不让我们一家做人了。”

    那边曹玉武开始还有点理亏,解释这事儿完全是意外,突发情况,他也没想到许乐在楼道口就哭开了,声音还扯得老大,弄得不少邻居都听见了。可后来李桂香实在是咄咄逼人了,曹玉武也火了,只听砰地一声,应该是拍了桌子,骂道,“你嗷嗷什么,你有理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不就是想借着儿子拿着我娘吗?要不是你要求的,我怎么会带许乐去。你自己惹的事,别往我身上推。”

    曹玉武这人就这样,他什么事都好,他不嫌饭难吃,不嫌日子难过,不嫌家里住得太紧,其实也不嫌李桂香到底对不对家人好,他的要求很简单,伺候舒服我就行了。就跟这事儿似得,许乐是他带去的,可事儿出了,他开始委屈了。

    哪个女人不想要个知心知肺的人疼着,曹玉武把责任一推,李桂香当即就哭了,里面吵吵嚷嚷哭哭啼啼还夹杂着各种动静,显然是打了起来。

    曹飞和许乐坐在小屋里,开始还是眼对眼,谁也不搭理谁。当屋子里响起打架声的时候 ,曹飞开始急了。他直接冲到门口,砰砰砰的砸着门,喊着“妈妈,爸,别打了……”可惜他在调皮捣蛋,也太小了,那点劲儿对于厚实的木门来说,压根不管用。里面的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愿意搭理他,声音依旧在继续。

    许乐站在一旁,处于一个大人的角度得意地想,再混蛋的小屁孩也是个孩子啊,遇到父母吵架,也只会求救啊。

    只是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曹飞站在那儿茫然无措了一会儿,然后回头从里屋拿了个凳子,咣当一声,砸到了木门上。这回里面的一下子静了下来,曹飞砰砰砰的继续砸,许乐眼睁睁的看着木门上出现一个个坑,然后在曹飞退后三步的一次抛砸中,砰的一声,破了个大洞。

    飞起来的木头渣子溅了许乐一身,都没让他张大的嘴巴合上,瞪大的眼睛正好跟曹飞有了个对视,那孩子眼神深沉,目光中毫无乱象,显然,这并不是他怒极而为,而是有意为之。许乐合上嘴,吐出口中的木头渣子,终于承认,这小屁孩其实是十分凶残的,那天跟他打架,这孩子只是热身吧!

    许乐一向认为,在武力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智力是不可能沾光的。

    所以,当曹玉武和李桂香哐当一声打开门查看究竟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个破了洞的木门,一个拿着板凳眼神凶悍的曹飞,还有一个浑身瑟瑟发抖,眼泪马上要流出眼眶,看着也说不出什么的许乐。

    两个人迅速将许乐排除在外,冲着曹飞就来了。一个问他为什么要砸门,另一个将板凳卸了下来,挥着拳头要教训他。曹飞站在那儿冲着曹玉武说,“不准欺负我妈!”

    李桂香那眼泪立刻飚出来,也记不住破了的门了,一把将曹飞搂在怀里,一个劲儿的叫乖儿子。曹玉武显然没想到居然得了这句话,脸上一时间有些怔忪,随后又有些尴尬和难看,最终演变成气愤,手中捏着板凳就想教训他,“怎么,你还管上老子了。”

    他板凳抡下来,李桂香下意识的去挡,只听见哎呦一声,李桂香就倒了地,哎呦哎呦叫了几声,居然动不了了。曹飞扑倒地上叫妈妈,曹玉武则拿着板凳吓了一跳,一个劲儿问“你怎么了,我没使劲儿啊!”还在推脱责任呢。

    一家人闹腾的厉害,许乐原本不想管,可瞧着李桂香的脸色越来越白,不像是要好的样子,显然不知道是碰着哪个要害了。他冲着曹玉武连忙说,“快去送医院。”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曹飞听到了就想扯着他妈起来,曹玉武这才连忙抱起老婆,飞一般的下楼了。

    许乐跟着他们爷俩关了门跑出去,但并没有跟着去医院,而是去了老太太摆摊的地方,叫老太太去了。

    老太太还在原先摆摊的地方,正跟上次要将闺女介绍给曹玉武的周老太说话,瞧见许乐一头大汗跑过来说是李桂香进医院了,也唬了一跳,东西都顾不上拿,托了周老太帮忙看着,扯着许乐就赶去医院了。

    子弟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住在家属院,跟老太太都认识,一瞧见她来了,就有人给指了去病房的路,老太太这回真吓坏了,打成什么样子,才能连看都不看立刻住院啊。她连许乐都不管了,小跑着往那边走。

    等许乐紧跟慢跟等到的时候,就听见老太太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你说啥,老大媳妇怀孕了。”她对面的曹玉武这回满脸带光,将刚才的暴敛之气一扫而光,不住的点头道,“怀了,医生刚说的,三个月了。”老太太顿时将那张充满了岁月划痕的脸,笑成了一朵向日葵,对着躺在那里的李桂香连声说,“桂香,你想吃啥,妈给你弄去。”

    许乐这一天就跟看电影似得,瞧着这一家人连番变脸。怀孕是好事儿啊,李桂香在娘家拖着不回来的事儿自然算了,她让干爸和自己赔礼道歉甚至搬出家门的事儿,肯定也不计较了。不过反正他在李家门口已经哭诉过了,这名声也传开了,不算太吃亏,说不定李桂香有了娃更容不下他们呢,总归有让他们搬出去的机会。

    曹飞在一旁有些迷茫,在他的捣蛋生涯中,并没有规划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位置,他甚至连许乐这个不是亲生的都容不下。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妈再生一个,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不过老太太没给他多余的时间想,而是拍了拍他说,“飞飞你去你姥姥家报个信,然后去上学吧,别迟到了。”

    曹飞这才想起来,他还要上学呢,可他还没吃午饭呢,早上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他已经完全消耗完了,如今肚子里饿的前胸贴后背,可包括奶奶在内,没人想得起。他看了看瞬间从仇敌变成亲人的李桂香和曹玉武,突然觉得自己没人要了。

    李桂香有些流产征兆,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后,被接回了家,开始做大爷。这时候计划生育还没完全普及,人们对于孩子一向是越多越好的观念,生了曹飞后,两个人包括老太太就念叨着再生一个,可就是没了消息,如今曹飞都八岁了,他们都不抱希望了,这小家伙来了,自然是欣喜异常,同时加倍看护。

    老太太顾不上卖辣白菜了,天天围着锅台转。可这生意不能断,只能曹玉文上班前带着许乐将坛子搬到那儿,下班后在搬回来。这样一来,许乐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时间,在十一月的初冬里,要在外面守上整整一天。等到周末,父子俩还要腌制辣白菜,两个人几乎忙得没时间休息。等到了夜里,曹玉文只能怜惜地抱着小小的许乐,有些难受的说,“干爸对不住你。”

    好在许乐不觉得苦,黑妹的弟弟,杜小伟已经开始卖白菜了,这孩子比黑妹还要会来事儿,生意一个星期比一个星期好,许乐在心里默默盘算,杜小伟这样再有五六个,他就可以当批发商,转头空出时间做别的了,所以,一切他都不肯放弃。

    但显然,他们不找事,并不代表着李桂香不会趁机闹事儿。她怀孕了,又有流产的征兆,开始在家歇假。天天没事干躺着养胎的时间,就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上。原先她只觉得辣白菜是个摆摊的活儿,不够体面,可等着杜小伟一趟一趟来批发的时候,她心里起了念头。

    她算着呢,五百斤的白菜,一个月要腌两次,撇去所有成本,曹玉文的进项怎么也有四五百块。相当于她一年半的工资。于是,许乐发现,他们腌制辣白菜的时候,李桂香会扶着腰过来坐着抻头看。也会有一句没一句的问老太太,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这个家太小了,什么都不可能瞒过别人的眼睛。许乐即便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这事儿捂不住了。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家属院里出现了第二个卖辣白菜的,味道跟他们差不多,不是别人,正是李桂和。

    曹玉文发现的当天,就怒气冲冲的赶回了家里,质问李桂香为何要把自己家的配方告诉她弟弟。李桂香居然一改平时泼辣的样儿,十分懂事的上前赔礼道歉,说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这才让她弟弟赚个小钱,让曹玉文别跟他们家人一般见识。

    曹玉武不当回事,老太太虽然心里膈应,但顾忌着李桂香肚子里的娃,只能劝不想干休的曹玉文,“妈知道你委屈了,可你嫂子怀着孕呢,你就当她给老曹家立了功了成不成?不是还有杜小伟进货吗?亏不了太多,就当给你没出事儿的侄儿红包吧。”

    老太太可怜兮兮,曹玉文有气出不来,气得出门溜达去了。许乐一个人闷闷不乐坐在小屋的行军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什么叫红包。那是他干爸的娶媳妇钱,是他干爸的房子钱。想到这些他就心里烦闷,瞧见曹飞阴沉沉进来做作业,就狠劲地瞪了他一眼,一点不客气冲着他就叫,“小偷!”

    许乐以为他肯定得过来跟他打架,他已经准备好了,好好揍一顿这小子解解气。谁知道这破孩子只是脸上更难看了一些,连理都没理他,转头就出去了。让许乐颇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不过好在,他有的是办法对付李桂和。拿他许乐的东西,总要有代价的。

    谁料到,几分钟后,曹飞突然抱了个东西进来,一把塞进了许乐怀里,转身跑了出去。许乐低头一看,居然是存钱罐。

    ☆、第12章 诱敌

    存钱罐瞧着大大胖胖的,许乐掂量了掂量,还挺沉。这年头的存钱罐都是瓷娃娃,属貔貅的,只出不进,要想拿出来就得把罐子摔了,只能估量着,这么一罐子怎么说也有十块钱了吧,曹飞还挺富的。

    不过许乐按着刚才的对话想了想,心里大概明白曹飞的意思——这是替他舅舅赔的钱?那可是一个月上百块的生意,许乐撇撇嘴,决定还是不收受这点小贿赂好。

    他将存钱罐放在床上,自己拍拍屁股就出去看玩去了。

    曹飞在他妈屋子里做作业,喝水的时候出来看了一次,存钱罐在床上,吃苹果的时候又出来看了一次,存钱罐还在床上,等到睡觉的时候,老太太吼了一嗓子,“飞飞,你的存钱罐怎么放床上了,赶紧拿起来。这孩子也真是,平时当宝一样藏着,这会儿就落这儿了,给你打了又得闹腾。”

    曹飞应着声进了屋,反眼一瞧,人家许乐已经洗干净乖乖躺在行军床上了,正眯着眼睛笑么嘻嘻的跟他小叔说话,压根就没瞧那存钱罐一眼。

    曹飞心里就有些失落。他已经八岁了,上了小学一年级,虽然拼音还没学全,但已经知道对错了。班里不跟同学打招呼,拿人家东西都不对,自己妈妈将小叔的秘密告诉舅舅,肯定也不对的。尤其是许乐那声“小偷”,他觉得刺耳极了,他不想让背着这个词。

    他原本想着,揍许乐一顿让他闭嘴,可后来想想,似乎许乐不怕打,以后肯定更麻烦,就想拿着自己的压岁钱给许乐,就当替舅舅付过钱了,里面有十六块钱呢,是他出生以来八年的压岁钱,可谁想到许乐竟然没拿。

    为什么不要呢?当然是不想罢休了。可曹飞目前还想不清楚这么复杂的问题,他在奶奶的督促中洗了脸刷了牙,脱了棉袄棉裤,钻进了自己的小被窝,里面暖烘烘的,奶奶事先拿着热水袋给暖过了。

    老太太也上了床,拽着那根用钓鱼线接长的灯线,嘎达一声关了灯。屋子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行军床那边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伴着许乐压得低低的小声,曹飞听着他小叔用宠溺的声音小声说,“不准靠墙,冰着了,来趴到干爸身上睡。”

    那边老太太插话,“文啊,这床太小了,要不明天你弄个木板去吧,在廊上砌上几块砖,晚上把床板子放下,搭张床睡。那地方有一米三宽,总也舒服点。”

    那边一下子静了,许久曹玉文才低低的哎了一声,“好,我明天干。”

    许乐的新床是一张用货运木箱拆开钉成的木板,一米三宽,两米长,恰恰好是老曹家廊的面积。原本这地方是个过道,放着不少咸菜坛子之类的杂物,曹玉文将东西收拾了出来,又用的放进了厨房和屋子里,没用的拿到了下面防震棚里,在四角砌上了半米高的砖头,白天的时候床板子就挨着墙竖放着,晚上的时候放下来搭在砖头上,就成了一张床。

    曹玉武对这事儿没说话,李桂香不算愿意,撇着眼睛说,“你这么弄晚上怎么上厕所啊。”走廊接着厨房和厕所,他们睡这后,屋子里就得用尿盆了。

    若是平时,曹玉文肯定得多说说好话,可李桂香刚偷了他家辣白菜的方子,去给李桂和。这几天许乐的辣白菜都有些卖不动了,显然收入要少了很大一块,他就不愿意搭理他。李桂香等了一会儿,脸上就不好看了,一边扶着腰,一边皱着眉,“跟你说话呢,曹玉文!这让我们怎么过日子啊!”

    许乐猛然间就抬起了头,狠狠地盯着她,冲着她说,“伯娘,风儿的弟弟早早就出来了,他怎么还不出来?”

    风儿是一楼张大娘家的孙女,她妈怀孕七个月,因为被风儿撞着了,结果早产。孩子倒是平安,就是受了不少罪。许乐这么一说,李桂香就有些害怕,在瞧瞧许乐目光中有着一种不似孩子的阴沉和野性,还带着点点怒意和跃跃欲试,她就退缩了。训斥了一句,“小孩子别乱说话。”自己跑回了屋。

    许乐只当小插曲,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曹玉文铺床,脚还有哒有哒的晃着。曹玉文回头看了看他,有心跟他说有些话不能说,想了想又觉得大家都在呢,不想当众说他,就忍着了。

    等到铺完床,许乐在床上就乐颠颠的打了个滚。褥子和被子都是自家从东北带回来的。那边天气冷,被褥做得都极厚,又晒了一天,舒服的很。他正滚得高兴呢,就听见门响了,黑妹在外面问,“乐乐在家吗?”

    许乐噌的一下就爬了起来,到床尾去开门——这床站了过道,头上是大门口,左边是厕所门,右边是厨房门。他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大门一开,黑妹和杜小伟都在外面呢,瞧着许乐这样儿还有些新奇。“呦,这怎么搭上床了。”许乐咋咋呼呼的说,“乐乐的床。”两个人就笑了。

    两人来没什么事儿,还是进辣白菜的。杜小伟干的不错,他不仅自己卖,还加了三分钱批发出去,顺便还送了饭馆,如今要量越来越大,一个星期三百斤都不成问题。曹玉文专门去又买了几个大缸,放在了楼下防震棚里,这才跟得上供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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