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在他还不是费澜的时候,就很喜欢小提琴,当然那是仅次于钢琴的。只是一个人没办法将自己贡献给两种乐器,想要在钢琴的弹奏技巧上更精进一步,就必须舍弃别的东西,在对钢琴技巧练习的修行中,他放弃了恋爱的时间,而全心全意地来投入。当在钢琴前弹奏的时候,感觉无比幸福,直到他的朋友点醒他,使他站起来离开那个繁荣场,在仅有的时间里抓住了亲情。

    而小提琴,是妹妹的最爱。妹妹也会弹钢琴,好像他们这一家天生对乐器有着非凡的天分,不过比起小提琴来,钢琴只能说是“会”而已,就像他一样,他会拉小提琴。他的琴技是妹妹教的,对于小提琴那些亢长的历史,他完全不知道。当然,不了解小提琴的历史,一点也不妨碍他的拉奏。

    所以现在,他拿着课本看着小提琴的历史,觉得还是挺有趣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觉得十分惬意。妹妹曾经到法国的巴黎音乐学院求学,并且琴技大为精进,在回到佛罗伦萨以后,让他刮目相看。那种感觉,就像一块璞玉被精心打磨,最终成为一件价值连城的奢侈珠宝一般大放异彩。

    “有什么不懂的吗?”

    费澜抬起头,看到文斯站在他的身后。文斯的身高并不高,在外国人中算是比较矮小的,大概只有一米七的样子,栗色的卷发和有些凌乱的胡渣,给人一种慵懒又散漫的感觉,但是蓝色的眼珠却在某个时候让人觉得凌厉。

    “我在看小提琴的历史。”费澜抬起头说,并且露出一个微笑,“我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文斯有些不屑:“每种乐器都有它的历史,你要拥有她,就要知道她的过去。”

    他的中文真好!费澜有些惊讶地想,他以前认识很多说汉语的外国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像文斯这样说的那么流利,更何况是西班牙人。

    于是他由衷地点点头:“是的……嗯,错过之前的课,我觉得很可惜,之后的课我会认真听的。”

    文斯的脸色微微有些缓和:“以前练过小提琴吗?”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就费澜的经历来说,以前压根没有碰过这种乐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拿怎么握。

    “这样,你把琴拿起来我看看,”文斯说。

    有些事情无法隐瞒,就像你学会了自行车以后难以忘记,甚至很难装出你从没学过的样子。对于乐器的学习也是如此,这样的欺骗没有必要,亦是对他人的不尊重。

    文斯看到费澜犹豫着没动弹,自己弯腰将他的小提琴从琴盒里拿出来:“站起来。”

    “噢……”

    容不得费澜拒绝,文斯就吧费澜拉了起来,然后琴弓将递给他:“右手。”

    费澜顺从地拿起弓,看着文斯。

    文斯从旁边拿起一根琴弓,示范给费澜看:“这里的拇指尖,靠紧这边的弓根,其他的手指这样按住弓杆,让手背拱起一个自然的圆形。手指放松,不要特别用力,要有自然柔软的感觉……”他看了费澜一眼继续说,“拇指与中指相对,小指的指尖,放在弓杆上,这样根据需要移动。”他灵巧地动了一下小指,向前与向后移动。

    “四指之间,略微靠拢,不要分开。”文斯说,“你试一下。”

    文斯看着这个有点迟钝的年轻人拿起琴弓,展示给自己看。在他的印象中,这样的富家子弟虽然傲慢无礼又自视甚高,但也并非想象中的一无是处。他们可能流连夜店直至天明或者挥霍金钱和精力在旁人看来浪费时间的事情上,但是某些地方,总能提现出金钱的优越性。

    他不知道为什么文斯对他的问题回答起来支支吾吾,但是只要一个人拿起提琴,他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新手,是否真心想学习,还是就像刚才那位同学听到的传闻那样,就是来追女孩子的。

    “我学过一点,跟我的……亲戚,”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只是学着拉奏而已,并没有这样系统地学习。”

    他的说话方式很谦虚,但是当他拿起小提琴的时候却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小提琴也是一个需要双手配合的弦乐器,当这一个人摆出演奏的姿势的时候,从眼神直至姿势都发生了改变。那种变化如此的自然而然,就好像他会拉奏小提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文斯惊讶极了,但是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姿势,在好几年以前,他还在国外的时候他认识的那些小提琴的大师,就是像他这个样子。只是随意地拿起来,但是左手的手指轻轻按在指板上的时候,气场就发生了改变,连神态也变得傲慢起来。

    这个年轻人……可以说还是个孩子,一个上大一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年纪呢,但是当他这样摆好演奏的姿势的时候,文斯觉得面对的就是一位精于小提琴的专家一样。

    “拉一下,”文斯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地平静,“就这首曲子。”

    在乐谱架上有一首练习曲,文斯将它翻开来:“这首。”

    这是一首所有初学者都要学习拉奏的练习曲,当然费澜以前也有拉奏过。

    不过在听过费澜演奏过后,文斯还稍微松了口气,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就是一种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虽然这个年轻人的气场看起来堪比提琴大师,确实,在他的演奏中所表现出来的左手的技巧,比如,双弦、换把、揉弦,以及右手的技巧——连弓、分弓、顿弓、跳弓、拨弓等都非常准确与到位,但是也仅止于此。他依然是一个只是把握了技巧的外行人,也许他的演奏你挑不出一点儿的毛病,但是碰到真正的名曲,他可能没办法演奏地很好。

    文斯想,也许他的那位亲戚教过他提琴,从姿势到技巧,但是很明显,这个人只是把握了外在的东西而已,他缺少磨练,缺少个人风格,缺少更多的投入与运用。

    他还只是一个初学者而已。

    这是文斯的结论。不管这个人为什么会有音乐大师的气场,但是只要一经演奏,文斯就能听到他真正的实力。

    “你可以和高年纪的一起拉奏,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我。下一节课是高年级的课,你去那里跟他们一起听。”文斯过来拿走费澜刚到手的那本初级入门的小提琴教程,然后对他说,“你已经不需要这本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叠书籍,文斯说:“这是高年级的,另外还有一张书单,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买来看下。”

    费澜茫然地看了一下书单《小提琴演奏者的节奏训练》、《小提琴演奏中的力度问题》、《小提琴教程》等各种书籍,他曾经在妹妹的书架上见过,不过他没有时间阅读那些。

    在别人惊讶的视线下,费澜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向高年级的区域。

    其实那也不算是高年级,只是对小提琴有基础的学生所联系的区域。因为选修课的小提琴老师只有一位,而且学生之间各自学习的差距比较大的关系,通常是第一节课给初学者上,第二节课给这些学生上课。通常初学者来选修小提琴只是好奇而已,所以在第二学年会有许多人转向别的选修课,所以在这片已经有所基础的小提琴学生的人数很少。

    张月雁就在这里,看到费澜走过来,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第十章

    本来嘛,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挺多的,虽然费家在当地影响力挺大,但是送辆车给心仪的女性什么的,也不算什么特别的新闻。但是费澜的事情闹的特别大,学校的bbs上最近疯传。当然,这和费澜本身的身份也有关系,最主要还是校花张月雁带着男盆友冲到人家家里,把钥匙扔在那里的嚣张举动。

    bbs里本来还是挺为张月雁叫好的,一部分也是因为她的男盆友彦磊在学校里很得人缘,但是最近,舆论中有有些不满的声音。一部分人认为,对方只是送了一辆豪车来表达自己的爱慕嘛,用不着做的那么过分,不想要的话,干脆拒绝就好了,更何况当时费家的公子还在病中,两个月前差点送了命。既然别人喜欢你,对你表达爱慕之心,就算不表示感谢,也不用做的那么过分,给对方下不了台啊。

    此评论一出,bbs里纷纷有人表示同意,觉得校花张月雁做的太夸张了,更有甚者,就是认为张月雁在“炒作”自己。

    “被费家公子追求,有那么了不起吗?非要弄地大家都知道吗?”一些匿名的游客也这样评论着,“就算是土豪,就算追求的手法不尊重你了,至于那么给人家下面子吗?你倒有多清高呢?”

    张月雁本来就为这件事情心烦,一抬头看到费澜竟然过来坐到她身边的空位置上了,不由得更加郁闷。加上文斯老师竟然将他从新手区直接调到了这边,更加让她不满。

    她家的条件之前还算不错,但是跟这个学校里的学生一比就比较一般了。之前家里有让她学小提琴,在儿童时期在市里拿了不少奖,给她的人气加了不少分。慢慢地长大以后,小提琴的学习一直没有放下,她放弃了普通女孩子爱看小说,爱看电视剧,爱出去玩的时间,拼命学习小提琴,甚至花重金请了一个小提琴老师在家里学习。

    这样文斯老师也只是在听完她拉奏以后,又让他上了两个月的基础课程,没想到现在让费澜直接就过来了。

    刚才费澜在拉小提琴,这边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听着,张月雁也不例外,费澜的动作确实还算有大师风范,但是拉出来的水平就比较一般,一看就是不怎么拉的,技巧也比较生疏。估计就是富家子弟打发时间学的皮毛,文斯老师也是因为对方的家庭情况才给予优待吗?

    想到这里,张月雁更没有好脸色,让她更郁闷的是,对方自从坐过来了以后,刚开始对他微笑了一下,之后就目不转睛地听着文斯教授讲课,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一样。

    “张月雁同学,有在听我讲课吗?”文斯皱皱眉头,不客气地点评,“如果不想听的话,可以离开教室,或者去和那边学区的同学一起练琴。”

    所有的学生都停下转头看向张月雁,费澜也转头看去,只见那个女孩尴尬地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费澜想着,文斯教授还真是严厉地一点面子也不留啊。

    “呃,教授,我想问一个问题……”费澜连忙举手,随便问个问题转移文斯教授的注意力,好让场面的气氛缓和一下。

    文斯教授哼了一声,开始给费澜讲解手势的问题,看也没看张月雁一眼。

    这一节课除了这一个小插曲以外,就这么顺利地过去了。

    “喂,小雁,别生气啦,”女孩安慰张月雁,“文斯教授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别介意,下堂课他就忘记了。”

    “对啊,谁没被骂过呢,文斯教授不都是挨个批的嘛,”另一个女孩也说,“别在意啦,下周就要去见评委了,不要影响心情嘛。”

    张月雁轻轻点点头,沉默不语。

    女孩拍拍她的肩膀:“别在意啦,费家的公子就是待遇不一样的嘛,你都看到啦。”

    “对了,费家公子不是帮你了吗?大家都看到了……你那么讨厌他干嘛呀,我觉得还不错噢。”女孩忽然说,“你看他身上没一点富家公子的铜臭味,呀,要不是彦磊摆在眼前的话……”

    “别说这种奇怪的话了,”张月雁终于开口说话,“我今天不去练琴了,有点累,我先回去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只好点头:“好吧,我们去和学姐她们说一声,你……回去注意一点噢。”

    张月雁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一个人转身往回走。她看了一下手机,本来都是跟学姐们一起练习小提琴,到五点多和彦磊一起吃晚饭,今天忽然一点心情也没有,就想回家洗个澡,放松一下。

    给彦磊发了消息以后,张月雁有些无精打采地往停车场走,却看到文斯教授跟费澜走在一起,两个人有说有笑,一副师生融洽的样子。她不屑地挑挑眉,看着他们一起坐上费澜的那辆保时捷,扬长而去。

    文斯教授果然是因为对方家里的情况才这么优待他的吧,按照费家的财力,聘请文斯教授做专人的家庭教师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说不定比文斯教授在外面兼职得的更多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冷哼一声。

    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拿起手机,校园网的bbs上面又有了新消息,她一看,居然是刚才那件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校园网上,居然还有不少人顶费澜,觉得他很“绅士”。

    哼,绅士……

    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她第一次见到费澜,并不是在大学的校园里,而是在一家私人会所里。

    这家会所所要求的会员资格相当高,她本人是申请不到的,但是学姐却约了经纪人在这边见面。说起她们的组合,从她高中就开始了组建了,来这座学校也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虽然没有报考音乐学院,但是学校已经破格答应她可以在小提琴课上旁听,所以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张月雁是第一次来这种奢侈又高消费的地方,虽然去过一些夜店,但是跟这种地方没有办法比,来这里的都是既有钱,又有地位的人,要不然就是钱多的没处花的纨绔子弟。

    费澜就在那里。

    他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围着几个漂亮的女孩正在嘻嘻哈哈,黑色的眼睛里倒映出迷离的灯光和酒色,看上去已经有些醉了。

    “费家的公子,”在她旁边的学姐说,“他们家超有钱的……嗯,钱多了没地方花了。”

    张月雁皱皱眉头,这些富家子弟就是这样挥霍青春和金钱的吧,跟自己想象中的好像一点都没差。想想如果做他女朋友的话,还应该挺辛苦的,这么有钱的家伙,应该有不少女孩子会贴过来吧……

    她就是这么一想,随后就跟着学姐该干嘛就干嘛去了。与经纪人谈的相当愉快,也决定了未来发展的方向,对于签约的事情也已经提上了日程,大家都非常愉快。

    那天回去还挺晚的,不过大家都很愉快,其他人决定去别的地方续摊,而张月雁因为家里的关系,婉言谢绝了他们的邀请,自己去停车场开车回去。

    停车场很安静,张月雁却在自己的车边发现了醉了的费澜。

    对方正坐在她车子的轮胎边使劲按钥匙,但是没有一辆车子响起来。他满身酒气,看起来喝了不少。

    “这是我的车,”她皱着眉对这个醉鬼说,“你的车可能不停这边,而且我也不建议你酒后驾车,我有二十块钱,你可以打车回去。”她将二十块钱放在费澜的手上,她这样做了以后,开着自己的车子就回家了,根本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谁知道大学一开学,竟然跟这个人一个班,更惊讶的是他居然对她展开了追求。

    拒绝这样的人,最重要的是让他知道你的态度。学姐是这样说的,这些富家公子都有非凡的优越感,他们觉得喜欢上你就是你的荣幸,所以如果要拒绝的话,一定要狠狠地拒绝噢。

    觉得很有道理,张月雁确实这样做了。应该是很彻底很坚决……可是那个家伙就像缠上她了一样,甚至都跟到小提琴课上来了!

    不但如此,竟然连文斯老师都跟他一起了,太过分了!

    但是光这样埋怨也没有用,张月雁叹了口气,转身去开自己的车。眼下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

    她刚开上车,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喂,小雁啊?”对方的声音又是急切又是惊喜,“你现在在上课吗……没有?能麻烦你来趟公司吗?事情我们见了面详谈。好的,我等你。”

    回家泡澡的计划似乎要取消了,张月雁叹了口气,发动车子开出停车场。

    ☆、第十一章

    “为什么……在花园里要种这些?”费澜看着园艺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干活,惊讶地看着一边指挥的姐姐。

    他的姐姐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套装,精心护理的头发现在像一把稻草一样随意地扎起来,费澜还没有见过费樾辛这么不修边幅的打扮。费樾辛就是那种即使在家里,依然衣着得体的女人,很少看到她这个样子,所以他很稀罕。

    费澜见他的姐姐紧锁着眉头,专心地看着那些园艺工人工作,于是说:“我刚才开车回来的时候差点跟一辆挖土机撞到……这里原来不是草坪吗?”

    “没错,”他姐姐费樾辛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一点也不想改变我们家院子的格局,但是老妈发下话来,为了客人必须得这么做。”

    “客……人?”费澜愣了愣,凑近费樾辛,“你确定是客人吗?这里要用来举行派对还是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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