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节

    乾启又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想,这事我去不去,都是错,我去了,万一真被我找到她,那还得了,她会以为我不舍得她,或是当成喜欢她的证据。我不去,别人知道,最多说我凉薄无情。可对她是好事,她也许就能死心了。”

    宝珠说:“你爸爸派人去找了吗?”

    “当然去了。”乾启替她拉了拉小被子,“我也给赵新发了短信,他们去找都合适,向诚,薛利,任何一个人去找都可以,就我不能去。”

    宝珠一想,好像也对。她躺下,嘟囔道:“人一辈子能做到不给别人添麻烦,是不容易的事情,我就是不明白,她不工作和学习吗?怎么竟折腾这些。不过……”她想了想,也许只是自己没到那份上,所以才无法理解,她忽而转头看着乾启,定定地望了他好一会,乾启被望的莫名其妙。

    抬手抚上她额头的头发,“怎么了?”

    宝珠看着他说:“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有人真的把你抢走了,我会怎么办?”

    乾启的电话震动着在桌上响起,他笑看着宝珠接了电话,好喜欢这样和她说话,像情话也像笑话……听了几句,他闭上眼,神色有些疲惫地说:“你们去就行……我不过去。如果她醒了,你们就说我在外地。”挂上手机,他看向宝珠说:“是出点事……还好,不大!”

    *******

    医院里

    午夜的后园空无一人,只有男子的闷哼声不时传来。

    猛然一个黑影冲出,狠撞在墙上,男子连哼都没哼出来,跪在地上,大口地开始吐。

    手指一按,火光从指间窜出,映出向诚年轻英俊的脸,他点了两支烟,递过一支给旁边人,“他吐的不会是血吧?”

    旁边人接过吸了一口,火光一亮,是薛利冷冰冰的样子,二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换成任何一个人,心情也不会好,特别还是这位,一年四季心情大多时都不好的薛先生。

    他对着黑暗处的人影说,“你在磨磨蹭蹭干什么?”

    赵新甩着手腕走出来,直直踹了地上的人一脚,“妈的——好久没动手,手腕给扭了。”他说完又猛甩了两下。

    向诚夹着烟对他招招手,他走过来,向诚给他看,顺便问那倒地不起身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单明媚怎么会出车祸,你要再不说,我就叫人过来动手了。”

    地上的男子使劲地咳嗽,声音动静不小。薛利冷淡地说:“你就算把肺咳出来,也不会有人过来。”

    果然,那故作痛苦的声音如同后劲不足,很快就萎了下来,赵新走过去,脚一抬,搭在那人的肩膀上,“在你家附近的路上出的事,肇事司机说她慌不择路地跑出来,衣衫不整。”他脚上一使劲,“你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没!没……”那男人连忙摇手,“是她晚上自己打电话给我的。我什么也没干!”

    赵新一脚奔上去,“你是想干没成功吧!”皮鞋放下的时候,鞋面上有湿哒哒的星星点点,他挪了下脚,借着远处的路灯,看出好像是血。

    那男人抬起头来,果然鼻子到嘴都是血,他含糊不清地说:“她一直哭,我本来想安慰一下她。后来……”他一抬手,护着脸喊道:“她那么厉害,我被踹的当时差点没晕过去,我真的没碰她。”

    赵新收回脚,远远看着周达过来,他问:“怎么样?”这话问的是乾启,周达去给乾启打电话了。

    周达看着那烂泥似的人影,含糊说:“他不过来,让咱们处理。”

    他们也觉得乾启不出现比较好,但人都入院了,乾启不来,回头难免会落个不懂事,或者心狠的话柄。

    周达说:“大乾先生等会过来。”

    赵新一愣,随即连忙掏纸巾去擦皮鞋,又对地上的人说,“你死定了,回头我把你送港城去,你等单明媚的几个哥哥打死你。”

    地上的人立刻一弹而起,扑过来抱住他的腿,“你替我作证,我真的是鬼迷心窍,你喜欢她,我也喜欢她呀,我以为今晚是天赐良缘,谁知道她下手那么狠,前一秒还扑在我怀里哭,下一秒就把我踹在地上。”

    赵新的腿如同陷进了沼泽里,“你放手——放手再说。”

    “我不放,赵新咱们也待过一个幼儿园,你要给我作证——”

    “你他妈放手——又不是老娘们,你别这样抱我。”赵新狠甩了几脚,没成功。

    那男人声泪俱下,死抱着他一条腿,“我怎么就忘了她还有几个哥,不是被宠大的,性格怎么会那么奇葩,我真是鬼迷心窍了赵新——”

    “滚——”赵新使劲跺他,依旧不成功。

    “赵新我真的没动她呀!”男子搂的更紧,“咱们小时候一个班,我还给你吃过好吃的,你要证明我的人品,鬼迷心窍这种情况不能算数。”

    赵新看向周达,“过来帮忙!”

    周达刚一动,看薛利面无表情过去,一脚,他侧头捂上脸,地上的人,直接晕了!

    周达微微挪开手掌,斜着眼一看,他忽然想到曾经悲催的自己,哼——他决定今天一晚上都不和薛利说话。

    薛利看了他一眼,如同心灵感应,他冷冷道:“谁稀罕理你。也不知宝珠喜欢你什么?!”说完他转身而去。

    周达木然了好久,忽然追上去说,“哎——你不能这样造谣胡说,要是小启听到了会误会的。宝珠那怎么是喜欢我,顶多是欣赏而已……”

    赵新在皮鞋上擦了一下,一看纸巾上的血,厌弃地皱眉,随着向诚往前走,“你觉得这家伙说的是真话吗?”

    向诚说,“放心,除非是下药,不然一般人都打不过单明媚。”

    “下药也不行!”赵新低声说,“你不知道,她常年失眠要吃安眠片,一般的药对她都没用,好像最近两年,还有吃抗抑郁的药。”

    “竟然还有抑郁?”向诚声音渐远,“那我们要不要提醒宝珠以后注意一点。”

    赵新的声音已经散在风里,“腿断了,至少这……三个月……宝珠很安全。”

    地上那个悠悠转醒,听到这句话,他悲愤地想,“怪不得……怪不得……他明明下了一片安眠药……难怪没有用呀!”偏偏这么悲催的真相,他永远没机会说了,爬起来……赶紧连夜浪迹天涯才是明智之举。

    第237章 夏听音

    宝珠恍恍惚惚中做了一个美梦,周围是艳丽的牡丹花,自己坐在花丛里,面前一张长条书案,伴着花香,随手挥洒一幅大写意。

    睁开眼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却在朦朦胧胧间,对上一张帅气无双的脸。

    她伸手一推,把那张脸推去一侧,“你不要这样,一大早跑到我房间,我会做噩梦的。”

    乾启伸手拉下她的被子,“你不起床吗,六点半了,你还真的睡觉了,我昨天一晚上都兴奋的没睡着,这是我第一次在你家过夜,难道你不兴奋?”

    宝珠使劲拽起来被子,含含糊糊地说,“你再要这样说,第一次也会变成最后一次。”

    “怎么会,”乾启兴奋道,“我都想好了,你看回头到了窑厂,你和我在一起,转头还要去国外,你还是和我在一起!”他伸手楼上被子,晃了晃,“宝珠……你看咱们俩有这么多时候在一起,要不然咱俩先订婚吧!”

    订什么婚?宝珠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重重地掐了他一下。

    明年结婚就好了,为什么要说订婚?哪有那些闲工夫。宝珠闷声闷气的说,“你要再不出去我就生气了。”

    “好!好!——”乾启晃着她,像晃一个小娃娃,“我知道你害羞了,咱们来日方长……”他抬手又摸向她的被子口,感觉里面有热气熏上自己的手指,他靠过去,“宝珠,你的房间好香,昨晚上我在这里睡的你知道吗?”

    “我数到三,”宝珠隔着被子喊,这人,一大早没刷牙没洗脸,就算是新婚夫妻,早上这样相对都是尴尬的……她都不知说什么好,他这样不和自己见外,有一种,真正自己人才会有的亲密无间。令她想生气,其实都生不起来,只觉心里暖暖的,像他是自己的家人。

    水晶杯再漂亮,放在展柜里,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但归根结底,如果这东西,原本造他的时候是个杯子,他就得用来装水。

    乾启就给宝珠这种感觉,这人在外面,多少女孩盯着他看,不明着看也偷偷看,以为他多遥不可及。可是回到家关上门,他就是这个样子。

    看宝珠一味把脸埋在被单里,乾启越发来劲,他干脆上了床,连人带被子的抱在怀里,“宝珠……宝珠……你要把自己捂坏了,还是你要心疼死我。”他使劲对着怀里人柔声说,“你看看你,都是你的错,自从我认识你,我都不像我自己了,我就想粘在你身上……你说怎么办?你赔我!”

    宝珠彻底晕菜了,这么羞人的话他也说,裹着被子,又不想露脸,她重重在床上一滚,乾启根本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子突发彪悍,还正搂着她呢,像搂一个小宝宝,这下好了,一点着力点没有,像抱孩子突然失去平衡又怕摔了孩子,只能使劲搂着,踢里哐啷,后背一疼,他仰躺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他的大宝珠!

    保姆阿姨在客厅做饭,正往餐桌上摆早点,听见卧室里乱七八糟一阵响……

    哦,她早上已经见过乾启打过招呼,嗯,经过不超过二分之一秒的犹豫,她迅速解下围裙挂去厨房,拿起包直接开门走人了。

    她想的实在:作为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专业家政阿姨,遇上这种情况,如果主人有需要,回头会给她打电话,她可以佯称自己正在菜场买酱油……但是此时此刻,留在这里就是拿自己的职业前途开玩笑。

    刚一下楼,出了电梯走的飞快,没看到另一个电梯里,赵新刚刚进去,电梯一路上升,赵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晚没睡,乾启今天要走,他还得过来说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

    门铃按了好久才有人来开门,他略奇怪,“保姆阿姨呢?!”

    “不知道。”乾启神情隐隐痛苦,转身往回走,走的有些慢,右手还不经意的揉了揉后腰。

    “你后背怎么样?”赵新问,随即突然间他眼睛瞪大,“不会吧,竟然上手这么快?——宝珠呀!”

    “让宝珠看到你用这么惊悚的语气说她的名字你就死定了!”乾启挪到沙发上坐下,那一下可真疼呀!

    那边餐桌上摆着冒热气的早点,保姆阿姨的人却不知去了哪里?乾启左右看着,揉着后背说,“保姆阿姨不知道去哪儿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动静太大,把她给吓住了。”

    赵新呼吸一停,想问又不敢问的看着他。

    乾启一回身,对上这种表情才知道他误会了,刚想解释,一想,误会也没坏处,为什么要解释?

    这个坏人脸不红心不跳的任由别人误会,还一本正经地说:“赵新,一物降一物,你早点看开点。”昨晚正好宝珠和他提了句詹璐璐的心思,乾启立时对这个组合表示惊艳:詹璐璐和宝珠可是好朋友,如果赵新娶了詹露露,两家可是亲上加亲,以后越走越近,将来有了孩子也乐意搁一块玩儿。

    他以前觉得,有人考虑这些事,绝对是市侩和低俗,现在觉得,不会考虑这些的那是没成熟外加没有eq。

    人与人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之间,纵然是好朋友,距离也不能太大,无论是生活上,思想上,一念至此,他突然有些悲哀,他承认赵新现在已经上了一个档次,但曾经的他,确实很二!但曾经的自己和他是好友,那是不是也变相的证明了一些东西……这个命题好深刻,竟然令他不敢深想。

    于是他干咳了一下,说道:“我和宝珠,一会司机到了就走,这边暂时交给你,你今天还会去医院看是单明媚的吧,记得帮我们送个花蓝,记得,花篮上一定要写上我跟宝珠两个人的名字。”

    赵新说,“她都已经病成那样了,你别一醒来就刺激她,要不还是别送了吧!”

    “不送回头她妈妈会觉得我妈的儿子没教好!”

    赵新一想:“那我放的病房外面吧,以后每天我给她送一个都写你们的名字,然后都摆病房外头,反正她腿要休养也动不成,没办法知道。”

    乾启点头,“就这么办!”

    宝珠在卧室听到,简直不敢相信,这俩人竟然选了如此可笑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真想出去教训他们两句。可是……

    她对着梳妆镜,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红印,这东西……怎么来的完全没印象,这个混账乾启,明明知道自己平时九点就上床睡觉,昨天折腾到半夜,自己睡了,可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走到衣帽间,宝珠悲愤地找到一条浅色的丝巾,想了想,又找出一条黑色真丝的。

    ******

    宝韵艺术品拍卖公司

    上班时间,作为一只彻夜没睡的鸟儿,赵新以为他会第一个来公司,可刚一进去,就一眼看到詹璐璐正端着杯子往茶水间去。

    “璐璐,来这么早?”没外人,他立刻跟了去。

    詹露露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一大早的,纯粹破坏别人心情,赵新追上去,拉住她,“你到底怎么了?”

    他昨天几乎一晚上都没睡,此时精神也不是很好,就连脾气一向好的詹璐璐也给自己发脾气,他觉得自己运气最近真的是不好,老是不顺心。

    詹璐璐自然是不说话,昨晚上跟着看了一晚上的大戏,宾客中间有人窃窃私语,她也知道了,那闹事的女孩子是谁?

    那个倾国倾城的长相,原来是他的心上人!

    也难怪……虽然行为举止奇怪了点。但男人不是视觉动物吗?只要女人长的好看,就算脾气再差,他们也能忍,脑子里再没有东西,他们也喜欢。只要长得够好看,就行!

    这样一想心里自然更难过。她才不想和别人比较呢?也没有去问赵新怎么想,也压根没准备去问,她就是心烦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赵新越发的莫名其妙,俩人以前都好好的,虽然称不上铁哥们儿,可那关系比一般朋友也要近得多,因为分享了她的秘密,所以觉得两人格外不同,难道只是自己想错了?这样一想,他又恍然大悟,问道,“你是不是因为又宸快要移民了,心里不痛快。”不等詹璐璐说话他又说,“哎……你要看开一点。虽然嘴上不承认放不下,可是喜欢了那么多年,不舍得肯定是有一点的。”

    他想到自己,又生出一些同命相连的感慨来,“人生总是要成长的,人的口味会变,生活习惯会改变,也许变得更远,也许会更接近,今天,你们分开了。但地球有多大,现在联系方法那么多,如果有缘分,还是会见面的。”

    詹璐璐看了看手里的杯子,恨不能用这个敲一下他的脑袋。

    “怎么?不明白我说的。”赵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觉得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又成长了好多,人生确实有很多不可估计的事情。同时他又有些迷茫,如宝珠所说的,她的人生目的不是乾启。那么……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目的,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如同坐车偶尔遇到一个人,大家共同行过这一段。但各自都有自己预定的人生旅程,能从开始走到最后,除了心里的喜欢,更要有一早注定的缘分。

    而也许有些人,因为太喜欢这个同路人,就放弃了自己最初预定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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