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又想搞“阴谋诡计”,乾启慢慢把车拐出去,“只为了那个青花罐?”

    “当然不是。”宝珠拿出包来,把刚才几个专家的名字分别在网上搜了搜,“都只会照本宣科,这次一定教他们个乖。”

    乾启说:“你就那么肯定人家能陪着你玩?”

    “呦——这事能是他们说了算吗?”宝珠扬着她的手机,“现在都有网络,很快……今天小小的争执就会变成民间鉴赏家和专业鉴赏家之间的较量。”

    乾启看向她,今天来之前,他敢保证她还绝对没这种想法,这人真是,各种点子,信手拈来。

    他笑道:“民间鉴赏家,这个头衔不错。”

    宝珠顺手把手袋扔到后面,靠向椅背说:“我不喜欢他们崇洋媚外,我查了资料,这300件统计出来的数字里,多数都在国外的博物馆,这多荒谬,我们国家的东西,怎么可能别人那里比我们还多,而且最气人的是,除了符合哪些特征的,他们都不认,这不是帮凶吗?”

    乾启说:“元青花本来就是炒作,一个罐子,怎么可能值两亿。”

    宝珠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我听说,这些鉴赏家里面也分门派,什么实战派,学院派,考古派的……”

    “那你是什么派?”乾启侧头看着她。

    宝珠骄傲地一抬下巴,“我当然是谋略派。”

    乾启大笑起来。

    ******

    这天过后,网上渐渐开始多了关于元青花门派之争的帖子。

    坚信至正型元青花的名门正派,和坚信民间应该也有无数青花的民间派。至于“全世界只有三百件青花瓷器”的观点,更是被当做大标题。

    还有人特别写了安城电视台海选的场景,写到安城第一瓷器专家,“眼学”受到质疑,质疑的藏家,更是放言,三个月内,如果不能让李尚明打眼,那么藏家会自己砸了青花罐。

    虽是无稽之谈,但是一个传一个,这也很快变成了热点新闻。

    致祥居里

    荣耀钧关掉网页,这个宝珠呀……还真是不消停,这是准备单挑主流鉴赏界吗?但这种门派之争一年总得好多次,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向对面的武超文,这男人来了半天,顾左右而言他,“有话你只说吧。”

    武超文略犹豫,“……是金一年的事!”

    荣耀钧端起茶杯,等着他继续。

    武超文知道荣耀钧不爱管闲事,但金一年和他关系不错,大家一直主持了那么久的节目,说道:“他前段时间不是砸了个的东西吗?别人都说他砸错了。现在弄得挺不好,他想请个能压阵的出来说句话。”

    荣耀钧笑道,“当年和珅要给乾隆爷送个汝窑赏瓶,送了一个,另一个转头回家就砸了,为什么?物以稀为贵。再说了,自己本身家里面就有这东西,上了节目,看到别人比自己这个釉色还好,人……谁还没个私心?”

    武超文点头,“是有这种现象。”

    荣耀钧放下茶杯,“便宜货就算了,现在那成千上万,上亿的宝贝都有。这行也是活到老学到老,谁能保证自己什么样的宝贝都见过,一个东西都不会看错?”他一直不赞成武超文去上那个节目,哗众取宠,但是他要去,自己也没管。

    又说道:“凭什么就他们三五个人的话一说就断定这东西是假的,要是正巧他们几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家里也存着这东西呢,而偏偏是个存疑的?你说,这真东西能不让他砸了吗?

    再往深里说,咱们手下多少人搞鉴定?你也知道,如果自己家里有这东西,当然不愿意说别人的更好,这和文人相轻一样。”

    武超文说:“我懂你的意思。但他这事完全和鉴定无关,是别人觉得他节目的收视率高,硬在外面找人惹了这场事。”

    荣耀钧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就是现在替他的那个主持人,金一年告诉我,怀疑是那家伙特意找的送宝人,现在他官司缠身,节目组趁机把他替了下来。”

    “怪不得你说不去做评审,也是因为这件事?”

    武超文沉默了一下,“我相信金一年。再说,没有我们几个评审,他们很快也找了别的。”

    荣耀钧想起刚刚看的新闻,越是文化人儿,心里的弯弯绕绕更多。能真正超凡脱俗的,就不会去凑这种热闹,忽然笑道:“这事情我不爱管,但也不是没人能救得了他,你让他到甄宝斋去找宝珠,一准能解决了他的难题。”

    找甄宝珠?

    武超文不知说什么好,想到那人的手段,自然觉得她能有这能耐,“可她为什么要帮金一年?”

    荣耀钧说:“她欠着我的人情,你跟着去,说我请她帮忙,她一定会很高兴。”能还了自己的人情,对她来说,一定是最开心的事情。

    想到刚刚看到的新闻,他又说,“记得一定说,是我亲自拜托她。”

    反正一举两得,她一举两得,自己也一样。

    第131章 夏听音

    车轮一路碾着紫色的花瓣,停在大路尽头。

    武超文甩上车门下来,对面的金一年向后看了一眼,大路两边都是紫色的花树,深紫,浅紫,一路层层叠叠延伸看不到头。武超文锁上车门说:“这地方我还没来过,什么温泉度假村这是,专给女孩子准备的吧?”

    金一年走到他身边,“别说你,我也一样。”看看表,开车两个小时,往返就要四个小时,谁有这闲工夫,专程来这里泡温泉。

    会所里,

    露天温泉里轻雾缭绕,旁边种着紫色的花树,不断有花瓣掉进温泉水中,转眼,积了厚厚的一层。

    旁边的亭子里,竹帘半搭着,四个男人围着方桌在打纸牌,一个女孩站在远处的温泉边,对着对面一大片湖光山色打电话。

    乾启看着那边,心不在焉,扔下纸牌说,“我不玩了,你们打。”跑到亭子外去穿鞋,薛利也跟着站起来,“你们三个打。”不远处周达还坐着等上场呢。

    乾启走到宝珠身后,远远地听到她说,“马上十一月了,你尽快就行。”一转头,看到乾启和薛利,她挂了电话,“怎么了?”

    乾启说,“你离水边太近,小心鞋湿了感冒。”薛利低头看了一眼,她脚上是丝绒软面的绑带鞋,鞋面上坠着细珠子,若隐若现,黄色的裙边遮了大半。

    裙角一动,她走过来。

    乾启伸手来想扶她,“你不常出门,特意带你来这里度假,你反倒比薛利向诚还忙。”

    “只是正巧这几天。”宝珠周围看了一眼,“这地方很漂亮,能来我也很高兴。……谢谢”这个“谢谢”是对薛利说的。

    这是他们家的地方,薛利说:“你是不是在找旧宣纸?到底要什么年代的?”

    宝珠看向乾启,自己要找纸,他还是告诉了薛利,乾启连忙解释,“他那礼送出去了,还送的挺好,收礼的也高兴,你总得给人家个机会还个人情给你。”

    原来是这样,薛利拿了她一个高仿去送礼,她自然不能收钱,可他也不自在。

    “这么小的事,你们……”她声音一慢,侧身向乾启的身后望去,远远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怎么来了?”

    乾启和薛利回头一看,皱了皱眉头。

    ******

    危危险险的水畔,金一年尽量离温泉远点,不远处,武超文正在说明来意,宝珠坐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听着,裙角挨在地上,金一年看看她头顶紫色的树,又看看她身上淡黄色的丝绒衣裙,感觉到有凉飕飕的目光也在打量自己,他不动声色移开了眼神。

    别人的人,还是不要随便看的好。

    “他的事情为什么要来找我?”宝珠终于听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他自己工作上的事情,找我有什么用?”

    武超文笑看着她,看着她做派,很想说: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最擅长一付纯良样的害人。

    好像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宝珠狠狠瞪了他一眼,问道:“你们少东家真的说,这件事是请我帮忙?”

    武超文点头,说道:“他还说,一定要我郑重地说,这是他的请托。”

    “好!很好!”她低头拿起手机按,片刻,那边就有人接了,对方说:“你总算记得给我打电话。”

    宝珠说:“你知道比欠人情还讨厌的是什么吗?”

    对面的人老实回答:“不清楚。”

    “就是对方用很笨的方法让她还人情!”这简直是在侮辱她的智商,这种事情,和她一点关系没有,找她干什么?还是,他知道自己最近正在算计电视台的几个专家,想着自己顺水推舟。

    果然,就听对面的人笑起来,“人家是来请托的我,可我真的不爱管这些事,金一年和你也认识,就当帮他出出气,反正你一举两得。他还能给你帮忙。”

    宝珠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他真的知道,还怕自己帮手不够,又送一个过来。真是多事,“你又知道我要帮忙,我都安排好了,人多反而给我坏事。”

    “那你就当顺便帮帮他。”对面的人笑说,“马上要过生日了,别让这些事情耽误你高兴。”

    高兴不高兴和你也没关系,宝珠笑着挂了电话。

    看了一眼金一年,对他招招手,“正好,我问你个事情,你们电视台除了圣诞那个特别的直播节目,还有没有直播的?”

    “有呀。”金一年说:“下个月台庆的时候也有直播。”

    宝珠站起来,“这样……”她走了两步,浅色的鞋面不知何时已经落上了紫色的印子,原本她准备圣诞那档直播的时候再出手呢。

    这种事情,只能是在有直播的时候,她问金一年,“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在和总策划一起。”因为害怕如今这个风口浪尖,还频繁在台前出现会引起观众反感,所以他最近转成了幕后。

    其实幕后也没什么不好,宝珠想,不过既然现在有了这个能出名的好机会,怎么可以忘了一个老朋友,她走近金一年说:“你们有的节目是不是可以做成瓷器专场?”

    “当然,我们经常做,比如清三代,按照不同的朝代单独做。”

    宝珠露出笑容,“那客座的专家呢?我看到网上说,安城博物馆的专家也经常去你们节目是不是?”

    风吹起来,树上的,树下的,花瓣乱飞,金一年连忙走远一步,“当然,他们也算权威。”

    宝珠皱起眉头看着他,“你躲什么?”

    金一年不动声色走的更远了些,“没有,我躲这树上的花瓣呢。”宝珠转身在那石头上又坐下,对着武超文说:“我应下了,回去帮我告诉你们少东家一声。”

    花瓣纷飞,一时又像落雨。

    看着两个人大步而去,她仰头,摊开手,转眼花瓣落了几瓣在手心。眼波一转,对上远处亭中的人……她笑了笑,又辜负他的心意了,她现在是个俗人,就算坐在这么好看的地方,也还是想着算计人……却看到亭子里正在讲电话的薛利,忽然脸色一变,挂上电话又说了些什么。里面几个人,都是脸色微变。

    *****

    “落马?”宝珠拍了心口一下,“你是说,薛利刚送过礼的那人,现在落马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宝珠看向薛利,“这次你真得谢谢我。”

    薛利说:“我是想谢你,可你得给个机会,那边都开始抄家了。”

    宝珠纠正他,“那是公安部门取证,现在已经不流行抄家了。”

    薛利:“……”

    宝珠一摊手,“你有什么好急的,反正你送的是假货,倒时候查到你也没事,送个工艺品谁还抓你。”

    薛利一想也对,原来高仿瓷在送礼上还有这么个优势,一但出事,等于是个保险。

    但他也没高兴几天,很快那边专家就鉴定出来了,“在派发工程时候用于送礼的那只清乾隆粉彩花卉双耳瓶,保守估价两千两百万元。”

    这种受贿的案子,量刑是按照受贿额度来算刑期的。虽然薛利没事,但负责替他送礼的那位,被请去了喝茶。

    他只好又来找宝珠,

    ——如果高仿品现在被当成真品的时候,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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