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那好吧,你慢慢来,其实你也不必这么忙的,家里的事情不是有你姐姐跟姐夫么?”哪里会需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四处奔波想着养家?

    “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分那么清楚?我姐女儿家的事都做的极好,但外头的事情不行,我姐夫么,人太憨厚了,出力可以,所以我这个点子多的妹妹就当仁不让了,”常相逢点点自己的鼻尖,嘻嘻一笑。

    一家人不分彼此,明奕神情一黯,他也很想这样,可是这种为劲儿往一处使,不计较你我的感情在他的身边并不常见,“你乐意就行,不过就算是开小店也要银子的吧?你们的银子够么?要不我借你一些,以后挣了钱,你还我就成了。”

    “这个嘛?再说吧,”常相逢想了想道,“我还没有开始干呢,什么都没谱儿,也不知道用多少启动资金,就算是想找你借也不知道借多少啊,再说了,”常相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手里现在的银子,也是你的,我把你的那个板指卖了三十五两,现在剩了二十两,要不这银子就算是你借给我的吧,我要是挣了银子一准儿还你,还你三十五两。”

    “你说什么呐,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道理?那,你看这个,不是好好的在我手上戴着的嘛?我跟你说,你就是太傻了,这东西啊,你当时就该要个一二百两的,你被那只狐狸给骗了,这不,他又给我了。”

    “我卖这板指是为了救命,又不是为了发财,三十五两已经很够了,”原来这东西这么值钱?常相逢心里啧舌,“那他问你要了多少银子?不会是二百两吧?”

    如果是这样,令狐俨就真的是只狡猾的狐狸了,常相逢心里算账。

    “没有,表哥只是叫人将这板指送回给我了,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板指,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你又不肯收我银子,”明奕将拇指上的板指取下来,指着指坏里的一个徽记道,“看到了没,这是令狐家的流水纹,凭这个板指可以到任何一家挂着令狐家幌子的铺子里提现银的。”

    原来这东西还能当提款卡来用啊,常相逢深表惊奇,“那你以后可不要再随便送人了,万一被人卖到其他的当铺里,可不好追回来了。”

    “嗯,你放心,再不会了,”明奕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抬头看见自己栓在盈樽楼前的扬威,“你要不要出城去?”

    “嗯,我出来的功夫也不短了,准备回去了,你呢?”两人这一逛就是一上午,常相逢也有些累了,“再不回去我姐该担心了。”

    “我帮你叫顶轿子吧?你肯定累了,”明奕送吉祥一点头,叫他出去给常相逢寻轿子。

    “不用了,我哪里是坐轿的人?回去该被人笑话了,”庄户人家全凭两条腿移动,她要是坐了轿回去,只怕会被围观的,常相逢连忙摆手,“你快骑马走吧,离顾县还好几十里地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自己骑马走了叫一个小女子走着回家?明奕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一指吉祥叫到跟前的凉轿道,“你要是怕人看到了,就到东门处再下来走吧,我陪着你到了地方再赶路也来得及,”说罢上前一挑竹蔑儿轿帘,“快上来吧。”

    “好吧,谢谢了啊,”轿都来了,常相逢也不再推辞,一提裙子上了凉轿,又冲轿外的明奕道,“我有轿子坐,你快些回顾县吧,早些回去也能早些歇一会儿。”

    明奕怎么可能叫常相逢自己走,冲轿夫挥了挥手,自己则从吉祥手时接过缰绳,“走吧,你要是累了,就在轿子里歪上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常相逢从垂下的纱帘缝隙中看着马背上的明奕,心里莫名一动,这个男孩子,有着她想像不到的体贴跟细心。

    “怎么样?账结了?”常巧姑见妹妹过来,急忙帮她倒了碗绿豆水,“令狐大东家没说啥吧?”她实在担心令狐家听说了自家闹的事情,不再跟他们定凉粉儿了。

    “没有,你放心好了,这不,银子我都带回来了,”常相逢拍拍自己怀里的荷包,“回去我再给你看。”

    “哎,我说,你这身上是什么味儿啊,怪难闻的?你踩着马粪了?”常相逢一凑过来,常巧姑便本能的向后一退,狐疑的看着妹妹的鞋,“快抬脚我看看?”

    “什么啊,我今天到校场街那边的集市去转了转,中午碰见卖臭杂个儿的,真好吃,”常相逢觉得自己又饿了,随手从桌上拿起一碗凉粉,浇了汁儿大口吃着,“太好吃了那个,不过吃完我身上就成这样了。”

    常巧姑嫌弃的看着妹妹,“你个大姑娘家,去吃那个?这一身味儿,快吃了凉粉回去洗洗吧,把衣裳也换了,再别在摊儿上坐了,坐在这儿谁敢来咱家吃凉粉?”

    “好吧,我吃完就回去,”常相逢郁闷了,一指案上的油纸包道,“我还给你们捎了半斤呢!”

    “快拿回去吧,哎呀,你放咱们案子上,人家过来的人闻着了,可怎么办啊,”常巧姑都被臭疯了,“快走,快走,我得拿水涮案子了。”

    晚上因为分银子,李二和跟梁占海也来了,都是男人对臭杂个倒没有什么抵触的,大家分了银子又就着荦菜喝了几杯小酒,才拉了车离去。

    “这个二和,倒是个有想头的,”待人都走远了,窦二将最后一杯酒拿起来一口干了,呵呵笑道。

    “姐夫是说他叫你引荐令狐大东家的事?”常相逢微微一笑,这李二和跟他那个姐姐果然是一个娘生的,这拿了方子还不满意,还想着摆脱窦二跟令狐家直接接上头。

    “我不是说了么?人家令狐大东家愿意定咱们家的凉粉,是看得起咱们,我哪里有脸气往人家跟前引荐人儿?”窦二是苦出身,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令狐俨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云彩上头的人,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

    “姐夫说的对,令狐大东家明年会不会再跟咱们定凉粉还不一定呢,这李二和心大心小是他的事,可是咱们犯不着叫他拿着咱们的脸去呲,而且这人性子太急,如果明年令狐家还来定咱们的凉粉,姐夫你会再像今年这样去跟他们算账么?”常相逢太知道李氏一家,简直就是贪心一家人。

    “当然不会,如果明年令狐家还要咱们的凉粉,我就直接叫他们自己去送,然后自己算钱去了,反正他们也不用再来咱们这提凉粉,”窦二摇摇头,“现在没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一开始就是咱家跟令狐家照的头,半路换人不好。”

    窦二这人向来老实,心也善,这个答案是常相逢意料之中的,可是李二和跟窦二接触了这么久了,却信不过窦二的人品,确切的说,是他自身有问题,“所以你说的对,今年是咱们跟令狐家照的头,咱们就要将生意做到底,至于明年,令狐家若是要咱们的凉粉,咱们直接就将能送的范围说明白了,剩下的片儿区,随便令狐家定谁的,当然,你可以向令狐家推荐占海家跟李二和家,但咱们不做人家的主。”

    “巧丫说的是,这个李二和,心也太滑了,这才几天啊,就想跟咱们撇清楚?还要见令狐大东家,要不是巧丫得了明公子的帮忙,人家跟令狐大东家提了提,令狐家凭什么要咱们三个月凉粉?这跟他们李家有什么关系?”常巧姑已经忍不住了,在一旁恨恨道,“就他们家的奸滑劲儿,要是将来不好好做生意,令狐家不但怨怪咱们,只怕连明公子也不落好。”

    “嗯,是这理儿,他们要再来,我把道理跟他们说清楚,再说了,明年的事儿谁知道呢?万一人家令狐大东家明年不要咱们的凉粉了呢?”这救急不救穷的,自家的凉粉也不是啥一日不能缺的东西,“相逢也算过账的,这后半月,好多伙计都不愿意天天吃凉粉了。”

    再好吃的东西,日日吃也要絮的。

    ☆、第52章 五十三说亲

    拒绝了李二和之后李氏果然像常相逢意料中的那样,再见他们没有什么好声气,倒是郭氏跟常相逢赔了不是,不过一是这事儿不怨郭氏,二是常相逢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叫窦二带他们去见令狐俨了,所以郭氏来说,她也只是告诉郭氏窦二跟令狐俨没有半毛钱关系,也够不着带着旁人去见令狐俨,顺便也将明年未必能再往令狐家的铺子送凉粉儿的事情说了,免得明年令狐家不收凉粉,他们再落埋怨。

    郭氏比她的那个兄弟媳妇明理的多,何况自己的妹妹在谷水已经站稳了脚跟,虽然没有大把的银子入账,但是这两个月下来,家里的生计明显好了,连带着丈夫的身体也好了许多,她对教会他们做凉粉的常相逢只有感激的。

    至于常相逢说给令狐家送凉粉儿的事儿,郭氏并不像李家那么热衷,窦春是在外头当掌柜的,郭氏自然明白令狐家在洛阳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别说窦二,就算是窦春的东家,也不可能见着令狐俨一面的,李二和说什么叫窦二引荐他去见令狐俨,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知道天高地厚!

    见郭氏并不在意,常相逢也算是放心了,她对窦七爷一家是满心感激的,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惹了老人家不开心,现在郭氏能理解,窦七爷那边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了。

    “相逢,你也十五了,就没有想过以后的事儿?要不要我跟你姐提提?她在这片儿不认识什么人,若是信得过我,你的亲事就交给我来办了,”郭氏很喜欢常相逢,虽然她的性子野了些,也泼辣,但人能干,也聪明,能当门立户,也不怕找不到好婆家。

    “这个啊?婶子,您先别忙 ,我觉得自己还小呢,再说这家里也离不开我,”常相逢可没有想过这么早嫁人,不说自己年龄太小,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成年,就说她还没有完全适应古代的生活,跟着亲姐姐的话,她对自己多方包容,说错话做错事儿也有会太在意,若是到了另一个家里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唉,你呀,虽然我也是窦家人,但婶子是真心喜欢你,有些事你小想不到,你娘又是个,”郭氏摇摇头,这跟着姐姐姐夫过可不是长事儿,“哪有在姐夫家里长住的?你可不是窦家人啊!”

    噢,常相逢明白了,要说郭氏也是好心,“嗯,婶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刚巧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呢,我想在校场街那边再开个小吃摊子,自己搬过去打理,婶子你经事多,你说成不?”

    “你?一个人?那不成,所以我说你得赶紧找个人家儿,这样的话,你去哪里摆摊儿也有胆气不是?何况这人手呢?一个人怎么成?”郭氏觉得常相逢太孩子气了,也更加坚定了要给常相逢说门好亲事的决心,“这事儿你别管了,本来也不是你女孩子该管的,我跟你姐说去。”

    这下常相逢傻眼儿了,跟自己姐姐说,只怕姐姐什么双手赞成的,“婶子,我真的是不想嫁,真的!”

    “你不会是想着那个小侯爷吧?”关于明奕跟常相逢的传闻郭氏也听过一些,尤其是这次常家的事听说小侯爷暗中给帮的忙,“咱们这样的人家可高攀不上人家啊,你想当个小老婆儿去受气?傻女子,有些心思万万动不得的。”

    提到明奕,常相逢莫名红了脸,当然,郭氏的意思也正是她的想法,“婶子你放心,我又不傻,再说就我这性子,是能忍气的人?我可是要过能当家作主的生活。”

    “我看也是,你这脾气,日子差点儿你能忍,叫你受气是万万不行的,”郭氏抿嘴一笑,对给常相逢踅摸什么样的亲事心里已经有了底。

    没成想郭氏的动作倒是快的很,还没多久呢,常相逢就发觉摊子上来过好几对母子,每次坐下之后,男青年看自己的目光闪烁,可是又不住的偷偷溜自己,而做娘则拉着自己东问西问,又看手又看脚的,遇到自己跟食客说话多了,还皱眉头?

    “姐,今儿又来的这一拨儿也是来相看我的吧?”终于打发走了一对儿,常相逢将切凉粉刀往案上一放,看着常巧姑,原本她跟常巧姑可不是一班儿卖凉粉,这些日子,常巧姑宁愿留了柳嫂在家熬凉粉,也要跟自己一起出来,指定为的也是这件事儿。

    “那你觉得咋样?春婶儿办事真没说的,这都四家了吧?都是周围村儿的,我瞧着今天这个姓周的小伙儿不错,长的好,看着话也不不多,还有头天来的那个姓郭的,好像也是分金沟的,他娘一看就是个能干人儿,身上穿的也敞亮。”

    这都什么呀?她跟常巧姑已经说了不想那么早嫁人,“这姓周的傻儿巴叽的,就知道呵呵笑,还有那分金沟的,他娘那么精明,我这性子,能和的来么?穿的好,你看那衣裳到了她儿子身上,明显短了两寸,只怕是借人家的,这也太不老实了。”

    “不是还有两家儿么?你觉得咋样儿?”常巧姑见妹妹不愿意,也不想勉强,左右郭氏帮她们寻了四家儿呢,“前儿个来的那个,他娘看着可不强,又是个寡妇,以为就守着你们小两口儿过了。”

    “算了,寡妇熬儿,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重呢,到时候婆媳关系不好处,”常相逢根本不打算考虑这些事,胡乱找着理由。

    “我看你是根本不想嫁!”常巧姑也生气了,将凉粉碗重重的往桌上一墩,“你不想想自己都多大了?我听春婶儿说你还想进城里摆个摊儿呢,不嫁人怎么摆?”

    “你看出来啦?我还真就是不想嫁呢,”常相逢见姐姐生气了,忙抱了她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那些人我一个也看不上,再说了,不嫁人就不能摆摊子了?那我现在在做什么?”

    “你现在不是有我们嘛?以后呢?先说好了,你一个人我可是不答应你进城,”对于妹妹的终身,常巧姑可不会掉以轻心,坚持道。

    “你说我一个人摆摊子,挣钱自己花,多好?为什么为了找帮手就把自己嫁了?那可比雇几个人要吃亏的多,”古代的媳妇可不好当,尤其是那几家,一个个看见自己,跟看见摇钱树了一样,净拉着自己打听这摊子的收入了,甚至还问自己这些都是自己想出来的,那还会做些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想?女人家不都是这个命么?再说你要是嫁人了,你男人跟婆婆也会在你干啊,怎么说是你自己挣的?一家人分的那么清?”常巧姑被常相逢的话吓住了,怕常相逢再胡说,一捏她的胳膊教训道。

    “一家人是不必分有太清,但前提是‘一家人’啊,我压根没有打算跟他们当一家人,”常相逢摆摆手,“行了,这事儿就到这儿吧,你跟春婶儿说一声,我这人太挑了,一般的人我是瞧不上的,须得读书识字才行。”

    这年头庄户人家读书人可没多少,相信这一条就能堵了好多人。

    “你想嫁个秀才?像咱们爹一样?”原来妹妹的心思在这儿,常巧姑也算是放了心了,常安邦去世的时候她已经六岁了,对父亲有印象的,在她的心里,父亲确实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妹妹想嫁个像父亲那样的男人也是不错的。

    “那我跟春婶子说一说,只是想当秀才娘子,你可不能再这么凶了,以后也要少出来走动才是,读书人家可挑剔了,”常巧姑颔首道。

    “我要出来走动,还要摆摊子,而且还要嫁个秀才,所以你啊,慢慢帮我挑着吧,”常相逢终于把姐姐给忽悠住了,“要不然以我的人才长相嫁那些人还不亏死了?”

    说的也是,自己这个妹妹本来就长的好,兴许是能干又有见识的缘故,这次回来之后常巧姑觉得妹妹身上还有一种她们这些穷人家的姑娘身上没有的气度,举手投足比男人还叫人信赖,这样的妹妹也确实不是这些天见到的几家小伙子能配得上的。

    “你要真是这么想,我也依你,只是到时候找到了这样的人家,你不能再挑三捡四的了,女儿家的好年华可没有几年,经不过耗的,而且就算有这样的秀才,估计家里也不会很宽裕,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事涉常相逢的终身,常巧姑又开启了啰嗦模式。

    “知道啦,你先找出来这么个人,咱们再商量好不好?光yy有什么用?人也不会蹦到咱们脸前来?”常相逢一推常巧姑,“你快回去吧,中午叫柳嫂子过来给我送饭就行了,你别来回跑了啊。”

    中午柳嫂子送了饭来,没过多久常巧姑也来了,她舍不得未出阁的妹妹成天风吹日头晒的,执意叫常相逢回去休息,常相逢拗不过姐姐,便将摊子交了,自己跟姐姐打了声招呼,就又去了校场街。

    对常相逢来说,主意万千,一步不迈的话都是空谈,她既然有了进城摆摊子的念头,就一定会将它落到实处,并做出一番成就才行。

    这次常相逢又把那天瞅好的地方细细看了一遍,真是越看越满意,如果在这地方开个小店儿,既可以吸引来赶集的人,还能包了附近居民,可是转了一圈下来,她愣是没有发现一家有转让意图的门脸,尤其是她进到其中一家看过之后,发现那些门面房都挺大的,后头还带了院子,这样一来,租金肯定不会便宜,而且这种地方一般都要一交半年甚至更长,自己手里只有二十两,就算是跟姐姐他们借一些,只怕也拿不下啊。

    最后,常相逢的目光停在正对着荷花巷的拐角上,这地方虽然已经不属于校场街的市场了,可是却跟市场口正对着,如果这里开上个门,跟开在校场街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呢?

    常相逢沿着荷花巷找大门,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她仔细打量之后,发现这户人家也称不上富裕,门前也挺冷清,心一横便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看上去五旬左右,看到敲门的是一个小姑娘,倒也挺和气,常相逢自然不会一上来就说自己是想租房子,甚至是准备将人家的院墙打个洞,只说自己走路渴了,想讨碗水喝。

    “丫头快进来吧,到我屋里来喝碗茶,”老太太姓徐,对常相逢倒也十分的客气。

    “徐大娘,您这院子可不小呢,”常相逢四下溜了一圈儿,这小院儿打理的挺整齐,一边好像还有口井,满意度十分啊,“就您一个人儿在家?儿子媳妇都做活去了?”

    “唉,什么儿子媳妇啊,我儿子死的早,媳妇再嫁了,就剩我个孤老婆子守着个孙子过日子呢,孙子去学堂了,”徐老太给常相逢倒了碗自己喝的茶,“家里没啥好茶叶,都是些沫子,你别嫌弃啊。”

    “瞧您说的,有口水喝就不错了,我哪里还嫌弃?”常相逢笑眯眯的向徐老太道谢,“您跟孙子两个人住多寂寞啊,平时?”

    “可不是么?我平时就做些针线,也没什么事儿,孙子从学堂回来就给他做做饭,我又不爱走街串巷的跟人论长短,”徐老太叹了口气,“没办法,将我家孝琪养大,考个功名出来,也算对得起他们老李家了。”

    这家只有一个老太太跟一个上学的孙子李孝琪,常相逢暗暗点头,将碗里的水喝完了,起身告辞。

    “大娘,你这宅子可真不错,将来娶孙媳妇尽够了,”从堂屋里出来,常相逢情不自禁的转到东侧的厢房,这三间厢房可是能租给自己,连住人带做生意什么都有了,“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啊,这么好的院子。”

    “什么大户人家啊,丫头你是没有见到城里的有钱人,咱们这荷花巷没富人,我这也是当初他曾爷爷干了一辈子置下的,如今也就守着这院子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就成了,这院子外头就是校场街,一逢上集,吵的要死,”徐老太笑了笑,不以为然道。

    “大娘,我有个想法跟您说说,您看成不成?”常相逢一拉徐老太的衣袖,“我想租您家的这排房子-”

    “租我家?你没地方住啊?你一个小姑娘,爹娘呢?”徐老太算是明白常相逢过来讨水的用意了,愕然道,“我们可是安分良民,不收留没来历的。”

    “不是,您误会了,我有家的,在东门外半个店儿,那里都姓窦,我姐嫁到那边了,我也跟着过去了,”常相逢连忙解释,“其实我家是开小吃摆的,我看上你这院子就对着校场街口,想着租您半个院儿做生意,您看看成不?”常相逢一挥手,比了个大概的面积,“有您家的这东厢就够了,您要是觉得吵闹,我请匠人从中间砌道墙,隔开来,保准不影响您跟孝琪兄弟平时的生活。”

    “行了,你走吧,以前也不是没人来找过我,我呢,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些,但也今明儿就要饿死的,这打墙动土的,毁的可是我们祖宗的基业,这院子我还留着给孝琪说媳妇呢。”徐老太摆摆手,一推常相逢就要将她赶出门去。

    “大娘,您听说我完好不好,我真的是很需要您家这地方,”常相逢可不能这么容易就被赶出去了,拿出当年干销售的架势,“咱们就坐在这儿聊会儿成么?你这架葡萄长的可真好,那边还有石榴树呢,看样子今年可会结不少果子呢。”

    常相逢人长的白净,又有礼貌,笑起来杏眼弯弯挺讨喜,徐老太也硬不起心肠来动手赶人,直接在葡萄树下的小靠椅上坐了,“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才多大,这种事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做的?你家大人呢?”

    向来老年人心就软,常相逢深知这一点,而且如果她租了徐老太的房子,这交道就要常年打的,与其将来她听到外人传来的闲话,不如自己直接将身世说清楚了,遂坐下将自己跟姐姐的情况跟徐老太一一说了。

    “大娘,我姐跟我姐夫对我很好,可人家终究是一家人,我老住着也不是常事,再说了,他们活的也不易,我能多赚些也给他们减些负担,所以才想着出来开个小店儿,左右我有手艺,您这地方离东门也不算远。”

    徐老太活了大半辈子了,可像常相逢跟常巧姑这样的命运的还真是少见,早就跟着抹了半天眼泪了,“你这丫头可真是不易啊,只是这做生意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尤其你一个姑娘家出来抛头露面的,这街上的小混混可不少。”

    这个么?“大娘您不用担心这个,我这人脾气也不算好,别看我是个姑娘,也没多壮,其实身体好着呢,打起架来就算是男人也不憷,”常相逢拍拍胸脯,“再说了咱洛阳城到底时有王法的地方,小混混过来顶多是收些辛苦费,我给他们就是了,大家都这么过来的,人家能过,我也能。”

    到底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条街上姐姐当门立户养大弟妹的也不是没有,徐老太看了一眼东边的厢房,还是有些不舍,这要是一租给常相逢,几年生意做下来,都不知道要毁成什么样子了,以后哪里还能住人啊,“唉,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你是做小吃生意的,成日烟熏火燎的-”

    这个人家考虑的也有道理,自己还真的不能保证说房子跟没用过一样,常相逢决定换个角度,“大娘,孝琪多大了啊?”

    提起孙子,徐老太满脸是笑,“十三了,在学堂里读书好着呢,这会儿早,不然中午回来,你还能看见他呢,长多大的个子。”

    “在那个学堂读书?那下场了没有?”十三有些神童可是能考上秀才了。

    “下什么场啊,他正读什么语的,先生说要再等两年,”徐老太摇摇头,“就在前头街上,跟着个老秀才读书呢。”

    “唉,要我说啊,这再好的孩子,也得有个好先生才行,先生要是不出色,好好的孩子也能给埋没了,这老先生教出许多秀才了吧?”常相逢觉得自己好坏,不过一个人到老了也只是个秀才,估计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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