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长宁县主绘声绘色,“新妇新婚第一日都要拜舅姑,广乐伯夫人虽然是出了名的小抠但是也不能不给儿媳妇见面礼啊,而且这儿媳妇出身不凡,给的东西还不能太差了,不然不是让人看笑话嘛,这可怎么办呢?”长宁县主卖了个关子,眨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扫着众人,“诸位嫂子说说,广乐伯夫人是怎么办的?”

    大家摇了摇头,猜不出来。

    长宁县主嘿嘿一乐,圆圆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特别可爱,“这广乐伯夫人就想出个办法,先给东西,然后借由新媳妇年轻不懂事,她代为保管再给要回来。”

    临安惊讶了,“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抠门之人。”

    太子妃也笑不自禁,一边点着长宁县主的额头一边道,“你个小坏蛋,就编排人家吧。”

    长宁笑嘻嘻趴到太子妃怀里撒娇,“太子妃嫂嫂,人家舅姑要给新妇礼物,您作为长嫂也不能小气啊,我也借借光挑一件。”

    “长宁。”长公主不悦叫了她一声。

    “姑姑不妨。”太子妃道,“我就喜欢宁儿这样。”

    摸了摸长宁柔嫩的脸颊,太子妃看向几位新妇,“今个,嫂子也送你们礼物,喜欢什么,自己挑。”说着吩咐宫女去取。

    “多谢长嫂。”三人拜谢。

    不一会,鱼贯而入一群宫女,每人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两件首饰,每一件都珍贵精巧。

    饶是许氏这自负家世的都有些怔愣,这么多好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

    再面对太子妃时,许氏不免谨慎了些,收敛了傲气。她挑了一件珍珠发钗,然后向太子妃道谢。

    然后是成氏,她挑了一件红宝石额饰,十分精巧漂亮。

    轮到黄莺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贵重首饰,她很是紧张,就像是进了博物馆一般,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她不是生了贪婪羡艳之心,只是单纯的欣赏。

    虽然黄家也是大富之家,她见过许多好东西,但是跟皇家比还是差远了。沈璋也给她准备了许多贵重首饰做嫁妆,可是她根本没时间看。

    挑什么好呢?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黄莺身上,她心里盘算着,若是选亮闪闪的金饰肯定会被人说低俗。而珍珠等又太贵重了,她也不好跟许氏、成氏重复。

    想来想去,黄莺最后挑了一件黄色透着淡淡红色的鲤鱼珐琅步摇。

    珐琅在古代算是名贵之物,但对于勋贵人家还算不得什么,黄莺觉得自己选得还不错。

    她这样谨慎小心,结果还是出了问题。

    见她拿了鲤鱼步摇,长宁县主突然失落地倒在太子妃怀中,呜呜假哭,“我的步摇……呜呜……”

    一时间,黄莺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临安看出黄莺的局促,解围道:“阿莺别理她,她相中这鲤鱼步摇很久了,太子妃一直没许。如今又被你选去了,说明这步摇与她没缘。”

    黄莺笑了笑,突然走到长宁身前,“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长宁妹妹喜欢,那就给嫂子个机会,成人之美。”

    “八嫂真的要让给我。”长宁很惊讶。

    黄莺点点头,然后将步摇放到长宁手中。

    见太子妃和长宁都露出惊讶之色,许氏有些不解,而后细细打量那只鲤鱼步摇,才顿时恍然大悟,想不到那样不起眼的一件步摇居然是边大师的作品。

    烧蓝工艺很是难得,颜色多为蓝绿二色,像是黄、红、紫等极为罕见,这世间只有少许几人能烧出这三种颜色。而边大师这件鲤鱼步摇更妙的是,红黄二色相间,成一幅水墨山水,简直就是绝品了。

    许氏自问,如果她发现这只步摇,是不会让人的。

    这只步摇已经超越它本身具有的价值,不仅是一件首饰,而是代表一种工艺,一种追求。就像是王右军的字帖,吴道子的画作。

    想不到这黄莺倒是个心宽高洁的,许氏看黄莺的目光暖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成氏看了黄莺一眼,突然开口:“嫂嫂不会不知道这是边大师的作品吧。”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一静。

    黄莺沉默,她确实不知道边大师是谁。

    长宁解围,“哇,那八嫂运气也太好了,福星高照呢,其实我也不太懂边大师,只是单纯觉得这只步摇好看。”

    尴尬气氛在长宁的打岔下很快过去了,但是不知怎么,黄莺突然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了。其他人都凑到一块聊边大师,聊步摇的精致,只有她不知道,一句话也插不上。

    偶尔临安给她递话,因为不懂,她也不敢乱说,只能微笑。

    渐渐的,她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虽然其他人待她如往常一般热情,但是显然,遇到高端的问题就不跟她讨论,跟她一块只能说说没营养的八卦。

    不是她们有意冷落她,而是跟她确实没话说。

    此刻,黄莺突然理解那些飞上枝头的麻雀,还有现代的爆发户,这种脱离了原有的群体,但又不被新群体接受的尴尬。

    如果想不开,心思又敏感,真的很容易心态失衡,走入另一个极端。变得讨好高层次,鄙视看不起原来的群体。

    似乎是看黄莺太孤单了,临安想新起个话题,但又怕黄莺不知道,就先看了她一眼。黄莺刚要点头,成氏突然揽住临安的胳膊,道了一句,“她肯定不知道的。”

    不过淡淡的一句,尽显鄙视。

    高超的排挤人不是恶言恶语,而是叫你自己脸红,羞惭,日渐自卑。

    在心里上碾压,在精神上打压。

    如果黄莺没有这几世经历,可能真的就心态失衡了。但是可惜,她是黄莺,见过电视、飞机、人类登上月球,还死过两次的黄莺。

    靠,姐就不懂了,怎么滴!

    你们不是也不懂空气分子,火箭大炮吗,哼,土豹子!

    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忐忑局促,低头,越来越胆小,尽量缩小自己。黄莺反倒越来越放松了,还给自己倒了杯茶,自得其乐。

    太子妃看了她几眼,心中赞叹,不错,是个大气的。

    成氏咬了咬牙根,低头做老实状。

    她比不过许氏就算了,如今还要被这商女压一头,真是不甘心啊!

    很快就到了中午,太子不可能让几个弟弟饿着肚子离开,就留了饭。

    听说能在这吃饭,长宁开心极了,“大嫂这的厨子做考鸭子做正宗了,今天终于能一饱口福了。”她眯着小眼睛一副馋样。

    太子妃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就知道你爱吃,今个啊,好几个你爱吃的菜呢。”

    “嘻嘻嘻。”长宁笑得好开心。

    长公主无奈,看着太子妃,“你就宠着她吧,瞧把她纵的。”

    “我不宠她还能宠谁呢。”太子妃神态有些落寞。

    闻言,众人神色一变,都不说话了。

    太子身体不好,跟太子妃这么多年,只有一儿一女,女儿跟长宁同岁,还生的有几分像。所以,两个小姑娘从小玩在一起,感情非常好。

    谁料十岁那年,女儿突然掉到河里,长宁为了救她也跟着落了水。不过十岁的小姑娘,却是拼命救人,结果人是救出来了,但却没救活。长宁也因此高烧不退,差点烧坏脑子。

    想到女儿,太子妃伤感之余,目光微有恨意,扫了许氏好几眼。

    许氏掐着手,勉强镇定,想起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婆母,心中又是一阵无力。

    这之后,太子妃突然对黄莺热络起来,许氏成氏都要退后一射之地,不是单纯表面上的热情,黄莺能感觉得出来,太子妃是真心的。

    看着无论是冷落还是热情都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黄莺,太子妃心里是真的生出几分喜爱。这世间有人生在富贵堆,容貌美丽,举止高雅,却长着一颗黑心。而有人出身低,没见过世面,却宽和大气,风度卓然。

    用完午膳,喝了茶,众人就告辞了。太子妃也有事情要忙呢,不能一直闹她。

    见长宁也要走,太子妃有些不舍,“宁儿不留下吗?”

    “嘻嘻。”长宁撒娇,“我当然想留下,不过宁儿想去秦王府,我还要好好谢谢八哥八嫂呢。”说着长宁晃了晃头上的步摇。

    “你呀,不懂事。”长公主无语,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你去凑什么热闹啊,“要谢谢,以后有都是机会。”

    “不要啦。”长宁撒娇,“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八哥了。”

    幼时,长宁很喜欢缠着沈璋,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但她对这个表哥还是很有感情的。

    闻言,长公主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暗中打量长宁,发现她脸上没有异色才放下心来。长公主心中埋怨自己多心,几年前,宁儿也才8岁,即便知道那个不成的婚约戏言又有何用,何况如今秦王已经成亲了。

    宁儿大概就是单纯想念这个表哥。

    “姑姑不用担心。”临安解围道,“我陪长宁一道过去。”

    临安一向懂事达理,有她陪着,长公主就放心了。

    ——

    出了宫门,沈璋见黄莺多出两个小尾巴,神色有些不耐,只淡淡地对二人点点头,就看向黄莺。

    长宁还从没被人这般无视过,顿时不开心地撅嘴了,“表哥,你没看见我吗。”她娇俏地凑上去,想要抱住沈璋的胳膊。

    沈璋不着痕迹地躲开,与她拉开距离,皱眉看着她,“你都多大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哪怕是亲兄妹也要守礼数。”沈璋这话毫不留情,直接讽刺长宁不知礼。

    “你……”长宁一向受宠,脾气很大,见此气得直跺脚。

    等了一会,见沈璋没有哄她的意思,气得一转身,跑了。

    “长宁。”临安喊了一声,结果长宁跑得反倒更快了。

    临安皱了皱眉,居然没有追上去。

    沈璋看她一眼,“还不快去追。”

    临安脸一白,歉意地看了黄莺一眼,又看了眼沈璋,转身带人追了上去。

    黄莺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两个人消失。

    “上车。”沈璋牵着她的手,把人抱上车,然后就没有松开,一直抱在怀里。

    黄莺有些担心,“她们不会出事吧。”

    沈璋毫不在意,“那么多人跟着,会出什么事。”

    “你呀,也太凶了。”黄莺伸手点着他的鼻子,“她们可是你的姐姐和表妹。”

    “我不喜欢她们。”沈璋有些撒娇地将鼻子埋在黄莺脖颈,“你也不准喜欢她们。”

    黄莺被他弄得痒痒的,咯咯咯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黄莺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沈璋道:“对了,睿睿,能不能给我请一位女师,教教我京城这些事。”

    沈璋脑子转得快,瞬间冷了脸,“她们欺负你了。”

    “没有。”黄莺笑笑,“我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多学点东西。”

    “好。”沈璋笑了,将黄莺埋在胸前,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划过一抹凶光。

    管你是谁,敢欺负他的莺儿,都要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的地雷,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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