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躲在云战身后,要他给自己挡风,秦筝小碎步的走,像个会行走的粽子。

    抵达吃饭的地方,大房间与那议事的房间差不多,四圈的短炕,一张大桌子摆在房间中央,饭菜都已经上了。

    这个时节的北方,青菜稀缺,大部分都是腌菜和肉。不过却唯独桌子一角有几盘青菜,明眼一看就是给秦筝准备的。

    当地守将都在,还有楚桓,都聚齐,竟然也达十几人。

    这些常年驻守在这里的兵将,看起来还是很和善的。这北方边防虽然条件苦,但胜在自由。

    其实这里和西南差距也不大,唯一的差距就是他们直接效忠皇帝,而西南的兵将则效忠云战。

    可无论是效忠谁,归根结底还是云家。

    云战统领铁甲军,但来到这御林军的地盘儿,他们也没有敌意。这么多年,只要与东齐交战,都是铁甲军在卖命,御林军还是佩服的。

    这一顿晚餐还不错,云战也破天荒的喝了几杯酒,这可是秦筝第一次亲眼见他喝酒。

    那次还是在皇城,他进宫见云赢天,然后喝了酒回来的。

    以为他会不胜酒力,但不想,他酒量也十分好。可见那次在宫里他定是喝了很多,所以才会有醉意。

    而顾尚文,那就更不用说了,之后给云战挡酒,都是他出场,又到了他活跃的时间了。

    在酒桌上,秦筝显得很渺小,这不是她所擅长的。

    她只会做她擅长的,逐一的看,她的眼睛可不是摆设。

    看着看着,最后看到了楚桓,秦筝微微眯起眼睛,楚桓就看了过来。

    对视,秦筝眯着眼睛进入状态,她眼睛空洞失魂的样子一般都会惊着人。可楚桓貌似还很淡定,看着秦筝的眼睛,他猜想她在窥探他。

    半晌,秦筝回神儿,看着楚桓,眉眼弯弯一笑,窥探别人的*,她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其实看见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看见楚桓在书案后办公事儿,然后太晚了要休息,就宽衣了。看到这儿,秦筝就收回视线了,她可不想看楚桓的*。

    这楚桓着实没什么秘密,他也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儿,如此光明磊落,云锦昭真是运气好,能得着这样一个人帮助他。

    这世上,这样的人可是少之又少,碰见了就是运气。云锦昭运气不错,尽管委屈了十几年,可现在扬眉吐气了。

    有个光明磊落忠心耿耿的丞相,还有个不会觊觎他皇位的大元帅,百年难遇上的事儿都被他遇上了。

    酒过三巡,大家各自散去,云战恍若未喝过酒一样,顾尚文微醉。比在皇宫那时好得多,最起码不会在别人的地盘儿上丢脸。

    寒风呼啸,这真的是纯正的北方,寒风呼呼的刮了一夜,大地上的雪被风刮得形成一个窝一个窝的,在别处可是看不见。

    今天要前去小谷镇和虎头村,距离这营地都不算是很远。官道清了出来,行走也会很方便。

    一早用过饭,秦筝全身武装,包裹的严严实实。

    坐上马车,马车里面也被包裹的严实不透风,否则依靠四角的暖炉,也撑不了多久。

    御林军的一队兵马,当地守将,楚桓,还有云战秦筝,顾尚文亲卫队。一共这些人马,浩荡上路。

    速度很快,马车也晃得厉害,秦筝窝在一角,用披风将自己完整包住。

    一会儿会抵达小谷镇,关于这小谷镇秦筝可是梦见了两回,还有一回把自己的舌头咬坏了。现下终于要见到了,也不知是否和梦里的有差异。

    不过应当会有差异,不会有满地流动的血,也不会有尸体,尸体都被收殓走了。

    但那虎头村就吓人了,尸体都还在,也不知是怎么个凄惨的画面。

    队伍在官道上狂奔,似乎也只是两个时辰,速度渐渐慢下来,这小谷镇到了。

    小谷镇处在一片较为低的地势上,后面是山,满山的雪,在太阳下泛着刺眼的光。

    队伍顺着被挖出的道路往下走,当时大雪将小谷镇那片较低的地方都埋住了。御林军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将这片地方清出来,往下走的路就是在雪中挖出来的。

    走下去,最后队伍停下,小谷镇近在眼前了。

    和秦筝在梦里看见的差不多,小镇的入口处,一方高高的牌坊立在那里,上面是小谷镇三个字,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了。

    小镇里的房子都是那种北方的房子类型,墙体厚重,十分御寒。

    但现在这小镇空无一人,死气幽幽,便是这里堆积了金银财宝,也激不起人心底的热情,这里的空气都带着悲伤凄惨的味道。

    从马车里出来,站在车辕上朝着远方一看,这情景和梦里的一样。而且她现在就站在高处,和梦里就更符合了。

    尸体被收殓走了,死气也就不存在了,可是秦筝仍旧能感受到荒芜,死亡过后的荒芜。

    云战与亲卫队,还有御林军队伍已经走进了小谷镇,如若是东齐所为,从一些细节上就能够查看出来。云战与亲卫队无数次的与东齐交战,无论是大军还是偷袭,他们都经历过,很有经验。

    “王妃,咱们也过去?”顾尚文走至马车旁,遮着脸的围脖上都是白霜。

    “嗯。”下车,披风的兜帽严严实实的盖在头上,几乎遮住了秦筝的半张脸。

    踩踏着积雪,吱嘎吱嘎的,有些地方被踩踏过数次,镜面一样光滑。

    “王妃,这小镇气息古怪啊。”顾尚文什么都看不出,但是有感觉。

    “说的没错。”秦筝点点头,虽说顾尚文肉眼凡胎的,但是感觉出奇灵敏。

    “就像眼泪流干了似的。”虽然很奇怪,但他就是这种感觉。

    “概括的很精准嘛!不愧是文化人。”秦筝看了他一眼,也不得不赞叹,这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顾尚文笑笑,一般一般。

    走进小镇,在镇口的地方停下,放远了视线,虽然现在整座小镇空空如也,但是那满地残肢的景象却重回脑海。

    看她不走,顾尚文也停了下来,“王妃,您看什么呢?”

    秦筝叹口气,然后收回视线,瞧了一眼顾尚文,视线最后落在他的脚下。

    “你站着的这个地方,曾经有一具缺了头颅的尸体。”秦筝幽幽道。

    顾尚文一惊,忽然的跳开,看着地面,除了雪就是雪,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不过秦筝的语气太过瘆人,比亲眼看到还要令人不安。

    “老人小孩儿无一幸免,我都在梦里见到过。如今亲眼来看这小谷镇,梦境和现实重叠,我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是做梦哪个是现实了。”让人糊涂。

    “肯定现在是现实啊,王妃的梦里是不会有小生的。”顾尚文立即接话,而且完全一语惊醒梦中人。

    秦筝点点头,“说得对。”

    她直截了当,顾尚文倒是有些不是滋味儿,不管怎么说,他也算得上秦筝的朋友了。至于这么斩钉截铁么?伤心啊!

    就在镇口站着再也没往里走,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秦筝的睫毛上就挂了一层的白霜,可见这里有多冷。

    随着眨眼,纤长的睫毛上,白霜也在动,整个人恍若冰雪世界中的豌豆公主。

    大概半个时辰后,云战他们才返回,远远的走过来,不知在说着什么,秦筝很少看见云战边走边说话的样子。

    走到近前,云战直接走至秦筝面前,抬手以拇指抚过她的眼睛,睫毛上的白霜被擦掉。

    “干嘛,这样不好看么?”一只眼睛被擦掉,另一只眼睛上还挂着霜。

    “不好看。”又将另外一只眼睛擦掉,云战的手还是充满了热度的。

    既然他说不好看,那秦筝也只能任他擦了,眼睛湿乎乎的,就这样眨眼间就会上霜。

    往回走,秦筝走在云战身边,她的步子不如其他人的大,而且地面有些滑,走的费劲。

    “查看出什么了?”问,秦筝很想知道。

    “应该不是东齐所为。”家家户户的食物衣物都被卷走了,东齐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儿。

    秦筝点点头,心下却是有些安慰,还真不是东齐做的。那东齐那些遭受屠杀的百姓呢?不是大燕做的,那就是与这屠杀小谷镇的凶手是同一伙?

    专注于想着事情,秦筝脚下一滑,直接朝后仰过去。

    云战眼疾手快,迅速扶住她的腰。

    然而,在他伸手的同时,后面也有一只手在同时伸了出来,是楚桓。

    但楚桓不会武功,速度不及云战快,可他能第一时间看到,似乎也说明了些什么。

    云战扫了楚桓一眼,然后搂着秦筝让她站起来,“小心些。”

    “呼!吓我一跳。”有些惊吓,秦筝拍拍自己,兀自安慰。

    “看着地面,回到车上再思考不迟。”拉着她的手,云战沉声叮嘱。

    “是,大元帅。”听话,秦筝痛快的答应。

    回到马车上,不过片刻顾尚文也进来了,他实在受不了外面的寒冷了,他要被冻僵了。

    收起马车角落的手炉,秦筝都拿在手里,坚决不让。

    顾尚文无语,他又不会抢,越来越抠门了。

    然而,顾尚文上来的片刻后,楚桓也进来了,这整个队伍,不会武功的就他们三个。

    “楚相爷也进来了?以为楚相爷能坚持很久呢。”顾尚文又开始攻击人家,不攻击他难受。

    楚桓点点头,“实在太冷了。”往时,他也是坐马车的。

    秦筝以眼神儿警告了一下顾尚文,少说那些风凉话,一点意思也没有。

    “分你一个。”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炉来,递给楚桓,秦筝还是很大方的。

    顾尚文看的不顺气,怎么不给他?

    伸手接过,楚桓眉目淡然,他就恍若一汪静水。

    “诶,你手坏了?”在递给他手炉的同时,秦筝看见了他的手,手背指节处,好似冻伤了,通红一片。

    楚桓抬手看了看,“无大碍。”

    “我看看。”抓住他手腕,秦筝拽到自己眼前看,然后点点头,“就是冻伤了,所以这北方就得皮厚的人居住,皮薄的就得被冻死。”说着,松开楚桓的手,然后扭身将马车左侧靠窗位置摆放的一个小木箱抽出来。

    顾尚文微微蹙眉,也亏得是他也在马车里,否则啊,说不定还得出事儿。

    从箱子里的一堆小东西中翻找出一个扁圆形的铁盒,扭开盖子,里面是某种动物的油,专门治冻伤的。

    这可是皇城的信徒给她的,知道她去北方,特意送了这种油,尽管看起来油腻腻的,可云战说效果特别好。所以她就一直放在马车里,以备不时之需。

    “来,抹点这个。”要他把手伸过来,秦筝以无名指挖了一块,然后涂到他手上。

    “这是什么?”楚桓还没问,顾尚文稀奇了起来。

    “什么动物的油,云战说过我忘了。专门治冻伤的,你用不用?不过想来你也用不着,皮厚冻不坏。”扫了他一眼,秦筝笑眯眯道。

    顾尚文无语,无人时怎么挖苦他都行,这有外人呢,而且还是楚桓。

    楚桓修长的手背被涂满了油,油亮亮的泛着光。

    “晚上再涂一次,明儿估计就能好了。”看着自己的杰作,秦筝还是比较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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