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金坤向窗外望了望,浓重的雾霭笼罩着周围的一切,光线暗得令人压抑,宛如在水底行车一般。借着大车灯散发的光亮,隐约可见路的一侧是陡峭的悬崖,而另一侧则是恐怖的深渊。他深吸口气,在谢虎的椅背上拍了拍,高声提醒道:“虎子,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金坤怕他疲劳驾驶会产生困意,就伸手摇开车窗,登时,一股冷气从窗外卷进来。正在熟睡的易小甜被冷风吹醒,她猛打了个冷战,睡眼惺忪地问:“我们到了?”

    “快了。”

    易小甜裹紧外衣,但上下牙齿仍不争气地打颤:“怎……怎么这么冷啊?”

    金坤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我们现在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上,气温降得厉害,而且你还刚睡醒,当然会觉得很冷。”

    “那……那你不冷吗?”

    金坤犹豫了一下,又把车窗摇了上去,道:“你继续睡吧,到了我喊你。”

    易小甜打了个哈欠,双手裹着外衣,侧靠在车窗上又睡着了。

    越野车在浓雾笼罩的盘山道上缓缓行驶。谢虎自嘲地说这是蜗牛的速度,但金坤却要他再慢一点。大概一个小时后,天色完全黑下来,越野车也终于驶离了盘山道。大车灯射出两道光圈,穿透浓雾,隐约可辨似乎正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行驶。

    “终于逃出‘鬼见愁’的盘山道了!”谢虎长长吁出口气,稍微加快了一些车速。

    “鬼见愁?嗯,形容得很贴切。”能顺利驶离盘山道,金坤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望着车窗外问,“奇怪,高山之上怎会有如此开阔的平地?”

    “这就是难得一见的高山平原!只可惜天色晚了,雾也太大了,我们欣赏不到高山平原上的美景。”谢虎指了指挡风玻璃外的公路问,“一直往前开吗?”

    “不,前边应该有个分岔道,你看到后左拐。”

    果然如金坤所说,越野车行驶了十多分钟后,大车灯照亮了路左侧的一条分岔路。那路面非常泥泞,长满了荒草,若不是有几条明显的车辙,还真难认出这是一条路。

    越野车拐进小路,向前开了几百米,右侧忽然出现了一面湖。湖面上空氤氲着紫色的雾气,就像被紫光灯打出来的一样,而且还不时闪亮许多白色光点,就像墓地里的鬼火一般,在紫色的雾气间忽隐忽现,乍看上去极为可怖。

    “真是奇怪,湖面咋还发光呢?”谢虎有些紧张地问,“那该不会是鬼火吧?”

    “应该不是。鬼火是白磷自燃导致的,这湖里怎么可能有白磷呢?”

    谢虎又侧头看了一眼紫雾间忽隐忽现的白光,喃喃道:“大自然真是神秘莫测,我们永远也不可能读懂它。”

    “是啊,这鬼地方到处都是谜。别去管它了,专心开车。”

    会发光的神秘湖渐渐被越野车抛在身后,地势在慢慢抬高,小道两侧的树木也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参天古树,枝繁叶茂,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影影绰绰,好似站着许多史前怪兽一般。

    谢虎小心驾驶着汽车,忽然发现小道上的车辙不见了,不禁蹙起眉问:“兄弟,你没记错吧?确定就是这条路?”

    “应该不会错。”金坤想了想说,“斜眼叔告诉我,沿着小路走下去,绕过一面湖,再穿过一片树林,就会在山脚下看到一个小村落。”

    这时,倚着车窗熟睡的易小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棺材……不要把我装进棺材里……”

    “棺材?”金坤一惊,转头看到她双眼紧闭,身体不住抖动着,赶紧轻轻推了她一下,“小甜老师,你醒醒。”

    易小甜被推醒,瞪大着双眼看着他,但眼神涣散。金坤注视着她空洞的眼睛,柔声问:“又做恶梦了吧?”

    易小甜足足屏息了十秒钟,才重重吐出口气,神色不安地说:“我,我没事。”

    金坤回想起她上次在公寓昏倒时,说过的梦话几乎与刚才的一致,不禁追问道:“你为什么老是梦到棺材啊?”

    她身体猛抖了几下,双手在胸前抱紧,颤抖着声音说:“不……不要问了。”

    金坤看着她因恐惧而吓得花容失色的脸,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了几下:“放松点,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易小甜机械地点点头,喘了几口粗气后,低头靠在座位上沉默不语。金坤看到她苍白的脸上表情僵硬,在昏暗光线的映衬下,真像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尸。他赶紧打住可怕的想象,暗道:“她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蹿到越野车的正前方。谢虎吓了一跳,猛踩刹车。越野车急停后,那黑影一闪,钻进树丛里消失了。

    “啊——”

    易小甜还没从噩梦的阴影中摆脱,又看到了刚才的可怕一幕,不禁发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然后双手捂嘴,战战兢兢地问:“那……那是什么怪物?”

    “那黑影侧对着我们,没看清样子。”金坤吁出一口气,分析说,“不过,从它的轮廓看,体型庞大,身高接近两米,而且是直立行走,我猜可能是一头黑熊。”

    “黑熊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谢虎想起他曾说这里有野人出没,不安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会不会是野人?”

    易小甜闻言,恐惧地向金坤身边靠近了一些,似乎这样更有安全感。金坤抓起身边的手枪,狠狠道:“管它是什么,只要敢攻击我们,我就一枪结果了它!”

    “对!怕它作甚。”

    谢虎启动汽车,继续向树林深处开去。金坤紧握手枪,盯着车窗外,如果黑影一旦再出现,他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三人彼此间不再说话,车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易小甜完全从噩梦和黑影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她歪头看向金坤的侧脸:“看什么呢?你担心野人还会出现?”

    金坤怕她多想,故作轻松地耸耸肩:“不,我在观察地形。”

    “就算是野人再出现,你们也不用怕。”

    金坤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她。易小甜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有我在呢。”

    金坤和谢虎想起之前的玩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车内紧张压抑的气氛顿时一扫而光。金坤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到侧前方的树林里出现了许多光点。那些光点虽微弱,却持续不断地闪亮着,渐渐连成一片,宛如洒落丛林的银河一般。

    “那是什么光?”易小甜也看到了,脸上浮现出紧张的神情,“那……那该不会是野人燃起的篝火吧?”

    金坤早就猜到了那些光点是什么,听她这样说,就坏笑道:“嗯,估计是野人燃起篝火,正在开party呢。”

    “野人开party?”易小甜看他坏笑的样子,恍然大悟,生气道,“你怎么老是骗人呢?”

    金坤赶紧正色道:“那些光点是灯光,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就是斜眼叔居住的村子。”

    易小甜闻言,转怒为喜:“太棒了!我们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抵达目的地了。”

    十五分钟后,越野车穿过谜一般的丛林,停在了一片开阔的平地前。平地之上,错落有致地建起了数十座石砌宅院,几乎所有宅院里都散发出明亮的灯光。借着灯光,依稀可辨村子之后是数百米的高山,两侧是幽暗的森林。

    “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接通了电,国家真是进步了。”易小甜称赞道。

    金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摇开车窗,一阵犬吠声刺进耳鼓。他向远处望了望,远离村子的大山下亮着几点灯光,“虎子,看到山下那座宅院了吧,开过去。”

    越野车停在大山下的宅院前,金坤率先走下车,脚踩在神农架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竟有了种触电般的酥麻感。犬吠声混杂着蛙叫声不绝于耳,他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到宅院的大门前。锈迹斑斑的大铁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这么多年没见,斜眼叔还会记得我吗?他能帮我解开那些谜团,完成家族使命吗?

    这时,易小甜和谢虎走了过来。易小甜发现他呆呆地望着大门,便催促道:“发什么呆?快敲门啊。”

    金坤“嗯”了一声,伸手在门上用力拍了几下。沉闷的响声惊得院内又响起了刺耳的犬吠,紧接着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院门被拉开一条缝儿,一个长着葫芦脸,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从里面探出头,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金坤脸上,狐疑道:“你们找谁?”

    金坤冲他友好地笑了笑:“打扰了,请问这是刘斜家吗?”

    “哦,你是金坤吧。老爷去村委会了,他让我在家等候你们。”“八字胡”那张葫芦脸上堆满笑容,就像是被阳光暴晒后蔫吧皮的葫芦似的。他恭敬地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快请进,我一会儿就去喊老爷。”

    金坤侧身跨进院子,和他简单聊了几句,得知他是斜眼叔的管家。易小甜是最后一个走进来的,她向四周环望了一圈,院子尽头有几个房间灯火通明,院子中央还立着一盏四米多高的大灯,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这院子大得出奇,长约三四十米,宽度也不少于十米。用大石头砌成的围墙足足有两米高,墙顶部还挂着铁丝网,就像是走进了森严的监狱一般。

    忽然,院门左侧响起一声刺耳的犬吠,紧接着蹿出一条大黑狗,直扑向易小甜。易小甜吓得花容失色,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突发的变故惊呆了,但让人更加惊诧的一幕却在下一秒发生。大黑狗扑到易小甜身上,并没有用尖刀般的牙齿撕咬,而是伸出长长的舌头,轻舔着她的手背,好似一只温顺的小猫。

    易小甜的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后背也渗出了一层冷汗,她恐惧地看着大黑狗,那两排森白的牙齿只需轻轻咬合,自己的手就会掉下来。她一动也不敢动,任凭大黑狗的舌头在手背上滑来滑去。

    “黑豹!快过来,别吓到客人。”

    “八字胡”向大黑狗做了个手势,大黑狗冲他叫了几声,扑到他怀里。他抓紧狗脖子上的项圈,然后对易小甜充满歉意地道:“都怪我忘了把它拴起来,吓到你了吧?”

    易小甜喘了几口粗气,躲到金坤身后紧张地看着大黑狗:“没,没事……”

    “其实黑豹很听话的,没我的命令,它不会轻易攻击人。”他用力拉了一下项圈,又在大黑狗的脑瓜顶拍了几下,“去,给客人赔礼道歉。”

    大黑狗“汪汪”的轻叫了几声,两只后腿着地,前腿高高抬起,然后两只前腿在半空交叉,身体前倾,呈作揖状。

    易小甜被大黑狗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心底的恐惧顿时云消雾散,她上前几步,试探着摸了摸它的脑瓜顶。大黑狗温顺地摇着短尾巴,又歪着头在她身上蹭了几下。

    谢虎也走过去,绕着大黑狗转了几圈。大黑狗的身高超过半米,身体结构紧凑,肌肉发达而有力,极短的尾巴不停地摇摆,两排森白的牙齿闪着寒光,一对乌黑的眼球透出机敏、警惕的光。谢虎发出“啧啧”的称赞声:“这可不是一般的狼狗,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纯种的德国杜宾犬吧?”

    “八字胡”皱着眉想了半天,然后摇着头说:“黑豹是两年前一个卜卦的人送给老爷的,当时那个人还真说了它的品种,但时间太久,我想不起来了。”

    “它叫黑豹?”

    “八字胡”点点头,把黑豹拴在柱子上,又在它脑瓜顶轻拍了几下。黑豹回应般“汪汪”叫了几声,伸出舌头在他手上舔了舔。他走到大门前锁上门,又用一根大铁条插紧,然后引领着他们向几十米外的一间房走去。

    金坤与“八字胡”并肩前行,回想起他开门时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问道:“最近野人出没很频繁?”

    “八字胡”紧张地摸了摸胡子,道:“是啊,前几天村里丢了一个八岁的小孩,有村民看到是被一个野人掳走的,后来……”他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

    “后来怎样?”金坤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八字胡”叹了口气,道:“唉!后来有村民在山上捡到了孩子的尸骨,那真是惨不忍睹啊,心肝肺都被掏空了,而且尸骨还有被烧烤的痕迹……”

    “有烧烤的痕迹?”金坤心中一震,“你是说,野人把那孩子烤熟了吃?”

    “八字胡”痛苦地点点头:“所以为了防止野人夜袭,天一黑我们就得把门插严。”

    “看来野人还真开party。”走在后面的易小甜小声嘀咕道。

    “八字胡”驻足,转过身迷惑地看着她:“什么怕忒?”

    易小甜发现金坤瞪了自己一眼,她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对“八字胡”解释道:“party是一个英文单词,就是野人很凶残的意思。”

    “嗯,野人确实太凶残了!”他转过身一边继续带路,一边对金坤说,“这不,北京来了三个专家,打算生擒野人做什么实验呢。”

    金坤一惊,但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地说:“哦,还来了专家。”

    “对,那三个专家正在村委会和老爷、古灵等人研究抓捕野人的方案呢。”

    听到“古灵”这个名字,谢虎身体猛颤了一下,心跳骤然加快了。谢虎走在最后面,没有人注意到他反常的变化。

    金坤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扎着两个小辫,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的形象,心道:“十多年没见到刘古灵了,她现在应该出落成大姑娘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古灵精怪的。”

    说话间,四人走进了正房。房间不算大,布置也很简陋。左边靠墙并排摆着几张破木椅,椅子前有一张长条桌,桌上堆着一摞青瓷茶碗和水果,想来是给他们预备的。“八字胡”让他们坐在椅子上,然后拎着茶壶钻进了后屋。

    谢虎坐下来,环视着房间,当目光扫到挂在对面墙上的一幅合影时,脸上的肌肉快速抽动了几下。他赶紧移开目光,但四年前在神农架发生的那件沉痛的往事,还是难以抑制地从大脑里涌了出来。他紧张地摸了摸额头的疤痕,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但深埋心底的巨大秘密,却让他感到呼吸急促,冷汗直流。

    谢虎的表情变化,金坤尽收眼底,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虎子,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谢虎腾地一下站起来,神色慌乱地说,“手机落在车上了,我……我去取来。”

    这时,“八字胡”刚好从里间走出来,他把茶壶放在桌上,对谢虎道:“我去给你开门,正好我也要去喊老爷回来。走,我们一块儿走吧。”

    二人离开房间后,金坤起身走到照片前。这是两个青年男女的合影,背景是飞流直下的瀑布。站在瀑布前的男人身穿迷彩军装,右肩斜挎着一支半自动步枪,充满阳刚之气的脸上表情严肃。一个穿着橘黄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军人左侧,裙摆和头上的马尾随风飘动,她一手压着裙摆,一手勾住军人的胳膊,青春的脸上满是调皮的笑容。

    金坤一眼就认出了女孩——刘古灵,他回想起小时候的事,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丫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你说什么?谁一点都没变啊?”易小甜好奇地走了过来。

    金坤指着照片里的女孩:“你看,这就是斜眼叔的宝贝女儿。”

    金坤看向照片里的军人,联想到谢虎紧张的样子,心里满是疑惑:“这个军人是谁?谢虎看到照片为什么如此紧张?”

    2

    夜雾笼罩下的神农架,忽然刮起了大风,满山树木的枝丫都随风摇摆,发出潮水般的响声,久久地回荡在谜一般的高山丛林里。

    “八字胡”紧张地环望了一周,然后向越野车里看了看,发现谢虎仍在找寻着手机。他走过去,伸手在车窗上拍了拍:“我去一趟村委会,你进院子后千万别忘了插门。”

    谢虎点点头,望着“八字胡”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看到的那幅照片。他重重叹了口气,从副驾驶位置拿起手机塞进兜里,随手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缓缓升起的淡青色烟雾在车厢里弥漫开,他摸了摸额头的疤痕,思绪回到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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