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我扶着重寅道:“哦,哀家不在,他会哭。”我一拍重寅的屁股提醒他:“快,给你大姐姐打个招呼。”

    重寅裂开嘴朝重欢回眸一笑,哈达子流了一纸。

    重姝高兴地招呼:“长姐这里坐。”

    重欢坐下以后,瞅一眼戏台子,娓娓道来:“这个戏班子是霍将军从宫外请来的,据说在京城名气很响,太后不用客气,点戏吧。”

    想不到霍云琰这么死板的一个人还有这癖好。

    我又拍了拍重寅的屁股:“阿寅,来点戏,你想看什么?”

    重寅伸手在他吐了一纸口水的戏本上戳了戳,用口水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以后,手指稳稳地停在了《西厢记》上面。

    我满意地点头:“嗯,小阿寅要看《西厢记》,那就《西厢记》吧。”

    重欢似乎觉得我点戏点的十分草率。

    《西厢记》敲锣打鼓地开演,重寅咧着嘴咯咯咯的笑。

    我其实看不太懂戏,戏演到孙飞虎强娶莺莺,张生前来英雄救美的一段,那叫一个精彩,那叫一个绝伦,重欢就往这里靠过来低声问我:“太后以为如何?”

    唱戏声音太吵,我听不太清,隐隐约约听清以后就回答道:“唱莺莺的这个旦角不错,把脸弄干净了应该是个美人。”

    重欢稍稍放高一点声音:“我的意思是,太后是喜欢张生还是孙飞虎?”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就没正眼看重欢,无意识地往她那里靠了靠,道:“都还行吧,张生唱的不错。”

    重欢道:“唱张生的这个文气些,唔……不错,应该是个安静的。”

    我敷衍着点头道:“嗯,不过孙飞虎这个身手不错,看来挺活泼的,太安静也不好,要适当的会动。”

    重欢连说话都透着一股喜上眉梢:“原来太后喜欢好动的,唔……那就孙飞虎好了。”

    我道:“其实动静皆宜的最好。”

    重欢大拊掌:“那敢情更好了,太后可以两个都收了,想静就静,想动就动。”

    我僵着脖子看她:“为什么要收了他们?他们是妖么?”

    重欢笑得奸诈:“太后这样年轻,不找几个面首,难道不会寂寞么。”说着就要招呼人去让孙飞虎和张生留下。

    我手一抬:“等会儿,别忙,哀家没说要留下他们呢。”

    重欢不解:“为何?太后方才不还是对他们很满意么?”

    我快疯了,差点就喊了出来:“哀家只是觉得他们唱的不错啊,面首……”

    “太后怎么会需要面首呢,不如长姐留着自己享用?”

    这声音,难得的沉稳,难得的有力,难得的出人意外。

    重姝一口桂花糕突然卡在喉咙里,猛力地咳嗽了两声,怯懦地站起来:“皇……皇兄……”

    ☆、哀家面首该啥样

    作者有话要说:

    阁台上乌压压一片人惶恐的跪下三呼万岁,连同对面唱戏的都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个趴在地上行礼,哀家也忍不住站起来同重晔打了个招呼:“哈,这么巧,皇上也来看戏?”

    重晔面上一如既往的冷,自上而下俯视我,继而又扫了一圈周围,淡淡道:“朕看到了一场好戏。”

    重晔往哀家身边那个位子一坐,眼睛也没抬一下,手一扫:“都起来吧,跪着怎么看戏?”然后顺带让抱着重寅的哀家一起坐下。

    小桑子拂尘一挥高声道:“皇上有旨,接着演!”

    一行人唯唯诺诺地爬起来,重姝喝了口茶接着吃糕,若无其事,重欢就往这里凑过来,面色明显不太悦,问道:“皇弟怎么来了?”

    重晔皱眉:“怎么?朕宫里的戏台子,朕不能来?”

    重欢一笑道:“皇姐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难道皇弟是在同皇姐置气?因为皇姐没有邀你一同来看戏?”

    对面嗪嗪锵锵的声音又开始唱起来,重晔歪过头去看重欢,逐字逐句道:“朕只是生气皇姐居然要给太后招面首。”

    重欢道:“这有何好生气的,这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重晔凝神思考,下了结论:“皇姐觉得这些人能比舅舅优秀么,太后连舅舅都看不上怎么可能要他们。”

    重欢语塞不说话,我从中调停了一下:“看戏不语真君子,看戏,看戏。”可是心里还是不知道哪里不太舒坦。

    重晔挑着眉毛一手托腮看着我,道:“这是哪里来的话,有这个道理?”

    我讪讪道:“哀家自己编的,编的,皇上你看戏。”

    这场戏直到重晔来了以后,气氛就开始不对劲,甚是诡异,又不说出哪里来的不对劲,反正是让人憋得慌,好不容易散场了,我正准备带着重姝和重寅赶紧遁走,重晔就已经三两步跟了上来:“朕亲自送太后回宫。”

    送你个头啊送,你想干嘛啊!

    重寅流着口水在奶妈怀里咯咯咯笑着,顺便拍着他那双小肉手。

    临走前,重晔回头对重欢道:“明日下朝以后,皇姐来勤政殿一次吧。”

    重欢神色凝重:“遵旨。”

    回去的轿撵上,重晔一句话都没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在后面跟着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哀家也没敢。

    我眼瞅着重晔这个样子,好像是在生气,可细看又不是在生气,也没板着脸,就是面无表情,搞得整个气氛都很压抑。

    我觉得我终于感受到了皇室所谓的深似海的感觉。

    重晔先我一步进了慈安宫,脚步奇快,大手一挥甩袖入座,道:“都下去吧,奶妈把三皇子也抱下去,小桑子和李长德留下伺候。”

    我在后面慢吞吞的走,看着人一个个低着头进去,重姝笑嘻嘻地站在我身边。

    重晔看着这个和压抑气氛格格不入的小妹妹甚无奈道:“阿姝也进去。”

    重姝笑容一僵,低着头轻轻地“哦”了一声就快步进去,走到转角处还朝重晔做了个鬼脸。

    重晔后面长了眼睛,回头看着乐此不疲地做着鬼脸的重姝,把她直接吓退了回去。

    待清了场,重晔坐正,居高临下看着依旧站在中央的哀家,不解道:“太后为何不坐下?”

    我也奇怪我为何不坐下,自从重晔去了戏台子看戏之后,我就总有一种自己做了错事的错觉,倒也不是心虚的缘故,重欢邀我看戏本就是重晔知道的同意的,但是招面首这个事儿还真不是我本意,谁晓得重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就要给我招面首了,前几日还在为贵太妃的事儿闹不开心来着,这番殷勤地贴上来不是自打脸么。

    我老位子坐好,不卑不亢:“你这把人都弄走了,是要干嘛?”

    重晔冷不防来了一句:“你想招面首?”

    我没反应过来,就“啊?”了一声。

    重晔很认真道:“朕以为,宜珺的面首必然需要做到以下几点:气宇轩昂,身份高贵,能力突出,独一无二。”

    哀家以为,皇上成语学的不错。

    我回答他:“我倒是没想过要招面首,不过刚刚你倒是说对了一句话,要是没能比阿湛好,自然是没有那个资格做面首的。”

    我又继续道:“我在猜想,重欢到底是为什么要给我招面首,前几日才出了贵太妃的事,她就这样贴上来,难不成是贵太妃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来求情么。”

    静默了良久,重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问我:“宜珺,你觉得荣昌长公主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思考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把我对重欢的真实看法说给重晔听,但他先自问自答了一下:“长姐其实有野心,也没有野心,她只想重家的江山坐稳,所以在她眼里,所有一切不能把重家江山带上鼎盛的都不能存在,这就是她当初为什么一意要干政,还想代替你垂帘听政的目的。”

    我差点唏嘘出声,我确实万万没想到重欢的想法会是这样子。

    我说道:“其实她挺辛苦来着。”

    重晔语气故作轻松但是说了一件让我瞠目乍舌的事,他说:“如果我做不好这个皇帝,说不定她会发动政变,另立幼主,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垂帘听政掌握大权。”

    我觉得我背后在冒冷汗:“可是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啊。”

    重晔站起身,面对我站着:“因为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我表扬他:“有这个自信是好事,但是你还是要……”

    “就好像我不会给她让你找面首的机会一样。”

    他这么硬生生地打断我,让我把最后的“小心”两个字吃回了嘴里。

    这前后两句话究竟有什么实质性的关联嘛!

    我在高度上处于劣势,只能仰着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该死的重晔现在这个时候居然逼近了过来,还笑了一下,声音低沉的要死要活:“等会儿太医来了好好再看看,明日朕在朝堂上等你,偶尔也陪着上个朝,朕一个人很寂寞。”

    寂寞你个头啊寂寞,你不是有一朝堂的朝臣陪着你呢。

    我仰头看着他用似乎最近开始高大起来的身躯盖下的阴影,有点失神。

    重晔走了以后,李长德好像还没恢复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角,问我:“太后,你觉得……咱皇上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我无意识地回答:“唔……好像高了,壮了。”

    李长德急了:“哎呀,奴才说的不是这个!”

    我也急了:“那你说的是哪个啊!”

    李长德眉头成了一个倒八字:“太后没觉得皇上更像个男人了么?”

    我侧过头:“你指哪方面?”

    李长德拢着袖子咳:“当然不是那个方面,是指为人处事方面,倒是和摄政王越来越像了。”

    我反驳他:“胡说,阿湛那是刚决果毅,晔然那是什么,那是以柔克刚,你看着他那个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就是不说。”

    李长德:“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还有一点奇怪啊。”

    我道:“哪里又奇怪了?”

    李长德咽了口口水,思前想后,还是作死的说出来了:“奴才就是觉得咱皇上……对你暧昧不清……的感觉……”

    我踩了他一脚,对他皮笑肉不笑:“你再多一句嘴,我就把你许配给桑公公。”

    李长德:“……”

    晚上太医来请脉,表示哀家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今天看戏都没问题,明天上朝一定也没问题。

    我躺在床上想起了一件事情,前几日李长德说,重晔因为鸿胪寺卿要给他找皇后生了大气。

    我一直以为他是觉得现在应该以大局为重,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安插耳目在他身边,虽然我现在依旧还是这么认为,但是李长德今天最后一句话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自恋的……动摇了,并且非常无耻的怀疑,这不会是因为哀家的缘故吧……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今天是小珠守夜,她就万分不解:“太后,何事如此高兴?”

    我回答她:“可能是因为明天终于能上朝了吧。”

    小珠也跟着笑:“太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朝了。”话刚说完,就续道:“对了,奴婢想起来一件事,上回相爷送来的那个宫人,太后说随李公公处置,李公公就将她调去了后院帮着砍柴烧水,今天下午就不小心掉进了井里差点给淹死,幸好有人路过给救起来了。”

    我嫌弃的翻了个身道:“随她去闹,只要别死就行了,庄相送来的人,不能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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