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光没说话。

    晋璃璃流畅的话卡了卡壳，又继续道：“如果，你，你非要那什么，我们可以约定一个固定时间，十天、半个月？”

    晋璃璃说出这种话，已经是鼓足勇气，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非常低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若为自由故，所有皆可抛。

    “我喜欢每天和你一同吃晚饭。”墨光闲闲地回了一句，就绝了晋璃璃所有的希望。

    晋璃璃本来也就没期望墨光能同意，她只是试一试而已，如果连试都不试，那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从明日联盟那位那里拿回我的记忆。”墨光以一种非常轻松的口吻道。

    晋璃璃的脑子顿时就懵了，拿回记忆的墨光？但是他不是一向不屑于那段记忆么？

    “尽管麻烦了些，但是为了合作愉快，我可以取回来。”墨光又说了一次，只为让晋璃璃相信。

    这曾经是晋璃璃暗暗期盼过的事情，但是当墨光真的许诺时，晋璃璃又不知为何会觉得茫然而不知所措起来。

    墨光拿回了记忆，是不是就是叶缺了？如今晋璃璃已经无法确定了，因为墨光并不爱她。

    晋璃璃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但是原来换一种相遇的方式，叶缺就会不爱她，这一点让晋璃璃有些无法接受。

    那么找回了记忆的墨光，是爱她还是不爱她呢？会不会一边嫌弃她，又一边受回忆的影响？可是不管怎样，她和叶缺之间都不同了，何况晋璃璃也拿不准，墨光找回了记忆，还会不会原谅自己。

    至少指挥官看起来是没有原谅自己的。当然指挥官本身对她就没有感情，晋璃璃只要想到这一点儿，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但是当初，在晋璃璃不知道还有墨光的存在时，叶缺那时的一举一动，每一句冰冷的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晋璃璃的心里，让她自暴自弃，自我怀疑，那种痛苦，晋璃璃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一次。

    如果墨光没有拿回记忆，晋璃璃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他不是叶缺，而她的叶缺依旧活在她心里。

    墨光打量着晋璃璃神情的变化道：“你难道不希望找回叶缺？”

    晋璃璃有些无措地看着墨光。

    随即墨光冷冷的充满了嘲讽地道：“这就是你的爱情？”

    晋璃璃后退了一步，她也觉得自己太可怕了。她一直以为只要能找回叶缺，哪怕他永远不原谅她，她也甘心在远处看着他。只是那一次在“孔雀王星”上，叶缺和锦萱默契的那一幕，就像铁锤一样敲坏了晋璃璃的“玻璃心”，有些事想起来永远比做起来容易。

    “我当然想找回他。”晋璃璃有些哽咽的呓语，那可是她的叶缺呢。只是太过在乎，反而近情情怯了。

    “我当然要找回他！”晋璃璃又大声的说了一遍，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让墨光这厮糟蹋叶缺的身体。

    墨光点了点头，“那你准备一下吧，我们明日出发。”

    晋璃璃登上墨光的飞船，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里？”

    “去镜星。”墨光道。

    镜星就是晋璃璃那日偷听时，墨光提到的星球。“是什么地方？”

    “就是上次我们落难的星球，我给他取了个名字，镜星，你以为如何？”墨光问。

    镜星，一如当初游戏里的镜湖，晋璃璃和叶缺在那里也算度过了一段“相亲相爱”的日子。

    “你到底都知道什么，关于我和叶缺？”晋璃璃问，有时候墨光给她的感觉，仿佛又什么都知道，不像失忆。

    墨光笑了笑，“剥除记忆哪有那么容易和精确，总有些细碎的片段留下。”以及人的本能的留下。比如，墨光的圈叉方式和叶缺就如出一辙。

    去镜星的路程并不短，中途需要穿越许多虫洞，耗费的时间就可想而知了。晋璃璃上星网查了一下关于记忆移植的事情，消息条并不多，毕竟像墨光这种吃饱了撑着的人并不多，一会儿不要记忆，一会儿又要拿回来。

    大多关于记忆的消息条都是在说记忆清除，这门技术算是非常成熟的了，但是也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被清除者是自愿的，或者说，被清除者不反抗这件事。

    如果一旦强行清除记忆，在强烈的波动下，记忆清除仪器不容易正确判断清除点，便会造成该人的脑损伤。

    记忆清除如此，想来，记忆移植恐怕也不能够强迫对方，这大概就是墨光所谓的麻烦吧。

    晋璃璃担心墨光在拿不回记忆的时候，采取强硬的手段，这种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按道理晋璃璃的心应该偏向墨光才是，但是只要想到这件事是建立在牺牲无辜之人的基础上，她的心就有些过不了那一关。

    何 况，关于指挥官，晋璃璃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大约是因为他身上有叶缺的记忆，所以晋璃璃对他便多了几分移情。再来，指挥官居然能从k级体能的普罗星人而走 到现在的地位，这样励志的人本身就让晋璃璃觉得钦佩，她更不愿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周围的人是那样的崇拜他，依靠他。

    晋璃璃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如果她同情指挥官的话，她的叶缺却就回不来了，晋璃璃只觉得头疼。她自己也吐槽自己的优柔寡断，但是谁又能毫无心理障碍地去肆意伤害无辜的人呢？除了墨光，晋璃璃默默地回答。

    但是无可否认，正是因为墨光扛下了所有受指责的事情，晋璃璃才能保持自己的道德水准。

    退出星网后，晋璃璃正准备练一练精神力，结果就见墨光推门而入，一边解着领口的纽扣，一边往浴室走。

    晋璃璃愣了一秒，“这是我的房间。”

    墨光往后倒退了两步，来到晋璃璃的身边，低头在她脖子上闻了闻，“今天还算干净。”然后便大步进了浴室。

    晋璃璃有心想讽刺墨光一句，但总不能去浴室吧。她今天洗了两次澡，才落得个“还算干净”的评价，真是情何以堪。

    至于今晚墨光打算和她同床共枕的决定，晋璃璃根本就没有发言权，因为在墨光的字典里大概就没有绅士和尊重两个词，他直接用精神力将晋璃璃束缚在了床上，然后将头搁在她胸前，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自顾自的睡了。

    但是不到一分钟，他又嫌弃晋璃璃没肉硌人，又调整成了他将晋璃璃搂在胸前的姿势。

    不过一个晚上下来，墨光还算规矩，两个人是纯粹的盖被不聊天。整个旅途持续了一个多月，他们日日躺在一张床上，但是墨光都没动过晋璃璃。

    晋璃璃虽然也不愿意和墨光再发生“痛苦”的关系，但是身为女性，好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面对墨光的“无动于衷”，晋璃璃也忍不住会怀疑自身的魅力。

    其实也不是怀疑，她直觉墨光就是个瞎了眼的，盘亮条顺的大美人在怀，他除了每日早晨的例行小帐篷之外，居然毫无反应，连心跳都不加快的。

    这种打击大概是摧毁性的。

    ☆、chapter 63

    如果心里有感情,即使对方腰肥如桶，该有的激动还是有的。晋璃璃不得不再次面对,原来叶缺也可以不爱自己的事实。

    但是墨光何许人也，晋璃璃的这一点儿小心思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在某一日，晋璃璃又纠结地看着墨光的帐篷的时候,他轻轻地摸了摸晋璃璃的头,“你要是乖乖听话,没准儿我心情好可以赏你。”

    晋璃璃惊讶得嘴巴都可以吞鸡蛋了,半晌才怒气冲冲地回道：“我就算心情好，也不会赏你。”

    墨光顿了顿,“那正好。”

    墨光的语气真欠揍,可惜晋璃璃打不赢他，只能转而努力地修炼精神力,期待有一天可以给墨光好看。

    晋璃璃在飞船上摸索了好几天精神力，除了墨光的活动范围内她不敢涉足，其他地方她的精神力都可以穿透。

    晋璃璃意识到了自己精神力的奇特，按理说她的g级体能是没办法承受如此强大的精神力的，可是事实就摆在她面前。

    晋璃璃不能确定是那瓶植物液还是生命之树的功能，但幸运的是，她很快就能到镜星去寻找答案了。

    晋璃璃的精神力攻击性不强，或者说毫无攻击力，但是胜在敏感度极高，所有的物体和能量都可以映射在她的精神网里，晋璃璃只需要解读一下，就能探查到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

    精神力越集中的地方，精度就越高，甚至可以听到人的讲话声，但是随着距离的增加，她的精神力精度就越小，只能隐约看见影子。

    晋璃璃试着扩大精神网的范围，就像当初在镜星一样，在不经意之间，她的精神力甚至可以覆盖整个星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能力，哪怕是墨光或者指挥官，都不可能有如此大范围的感知力。

    晋璃璃就像一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兴奋得没日没夜地练习精神力，这也帮助她将墨光带来的烦恼暂时抛在了脑后。

    晋璃璃的怡然自得，让墨光都难免多看了他两眼。至于墨光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手下对晋璃璃都有些刮目相看。

    大boss身边出现过的女人，谁不是黏着贴着，唯独这位晋璃璃小姐，每天吃个饭非要三催四请，有时候逼急了她当着人面喝下营养剂，直接说：“你看我已经用过晚饭了。”

    偏偏墨光就跟青春叛逆期的男孩儿一样，晋璃璃越不配合，他就越要让她配合。通常都是用精神力将她强行束缚在椅子上，陪他一起用饭的。

    晋璃璃倒是想尝试用挣脱墨光的精神力，但是直觉告诉她，她的任何试探恐怕都逃不过墨光的眼睛，最好是保存实力，才能给他意外的“惊喜”。

    飞船终于抵达了镜星，就停在上次晋璃璃和墨光搭建木屋的湖边。

    此时木屋早已不复存在，四周一片狼藉，看得出当时的战斗很激烈。晋璃璃有些感伤，虽然她没动一根手指头，但也算是看见木屋从无到有的，是那样的漂亮，整洁。

    “下次来，我们可以再搭一座木屋。”墨光道，算是安慰晋璃璃。

    “谢了，我可不想再落难了。”晋璃璃回道。

    墨光扯了扯嘴角，约莫在讽刺晋璃璃的不懂浪漫。

    “这几日，你在飞船里待着吧。”墨光对晋璃璃道。

    “你有把握能困住叶缺？”晋璃璃也约莫带了一丝讽刺，何况墨光这次来并没带多少人，战斗力也都不强。

    “雌性在选择交、配对象的时候，不都是选择决斗的胜利者么，我和明日联盟那位谁输谁赢，受益的都是你，你待在这里等着就行。”

    墨光的话让晋璃璃为之一噎，不过细想起来仿佛也不算错。

    不过晋璃璃还是忍不住道：“你就不能不拿回精神元力么，你已经这样强大了。”

    墨光看向晋璃璃的眼睛，有以前没有的冰冷，“收起你的圣母心肠，怎么，你自爆死了一次还不够？”

    晋璃璃不吭声，但是显然不认同墨光，她所学习和认知的依然是地球上的道德准则，并不像在星际已经待了一百年的墨光，他早就成了“外星人”。

    “如果你不进步，就只能等着别人来碾压你。你以为黑暗帝国的那些虫子真的安心躲在黑暗里？亦或者你所谓的指挥官在尝到了我的精神元力的甜头下，没有打过我的主意？”墨光不无讥诮地道。

    “如果这一次我不能赢，或者下一次你富裕的同情心就可以用在我身上了。”墨光道：“不过你最好不要，优胜劣汰，这是自然法则，也是星际法则，我输了，就证明我不适合继续活着。”

    晋璃璃没有办法说墨光错了，但是每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不同，对晋璃璃来说，即使不适应，但生命也是最宝贵的东西。她曾经牺牲了生命，也只是想保护她所珍惜的宝贵。

    两个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晋璃璃转而道：“我想去当初你找到我的那片林子做一些研究。”

    墨光点了点头：“的确值得做一些研究，我让苏河送你过去。”

    生命之林上一次虽然几乎被破坏殆尽，但是它既然被晋璃璃叫做生命之林，那生命力的顽强就可想而知了。林地里冒出了新芽，生机勃勃，但实在不适合大量采样，晋璃璃只小小的收集了一些样本。

    因为采样工作结束得太快，晋璃璃反而闲了下来，四周没有动静，应该是墨光还没有找到指挥官。

    两个人的实力互在伯仲，而且指挥官的精神力高于他的体能，就算受伤没有恢复，又被墨光暗算，想来也有一战的余力。墨光想要不打草惊蛇，想来也不敢肆意动用精神力。

    晋璃璃坐在树林里的枯枝上晃着双腿胡思乱想着，但是无论如何，晋璃璃对带着叶缺记忆的指挥官怎么也不忍心，是他保存了她和叶缺的记忆一百年，早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所以当初晋璃璃没有任何怀疑的，就认定了他就是叶缺。

    可惜晋璃璃即使想给指挥官预警，她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何况她的体能也帮不了他什么。只是当时偷听墨光和马维的讲话，晋璃璃模糊能推测出，指挥官会出现在镜星，很可能正是因为她。想到这儿，晋璃璃就再也坐不住了，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这是她接受不了的。

    晋璃璃坐在枯树干上，开始冥想，努力地想扩大精神力的探索范围，可即使她能的精神力能覆盖整个镜星，以指挥官的实力，他特意隐藏下，晋璃璃也发现不了。

    果然晋璃璃冥想得大汗淋漓也毫无收获，她有些懊恼于自己的无用，难怪永远都只能被墨光欺负。

    晋璃璃忍不住踢了踢树干，然后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当初她之所以回到生命之林来，是因为她好像听到了召唤，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想来。

    而晋璃璃也还记得当初她跟墨光说的时候，墨光提了一个词，“精神召唤”。

    所谓，山不来就你，你就去就山。晋璃璃打了个响指，她完全可以试着召唤指挥官。而且当初她病得不清醒时，指挥官还曾经用精神力唤醒过她，这也是摸墨光觉得她可以沟通指挥官精神世界的原因。

    晋璃璃也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神召唤”算得上是星际的神技了，可以控制人的精神，迷惑他的神智，到了最高级，简直是手指头都不用动，就能令对方臣服。

    晋璃璃努力回忆着当初生命之林召唤她的情况，去引导自己的精神力，但是毫无收获，而且有一种完全找不到入门的感觉。

    晋璃璃素来都是执着的人，但凡她想要做成的事情，她都会全力以赴，她就不信她的智商还比不上一片林子。

    说到智商二字，好歹晋璃璃也算是高等智慧生物，她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把精神召唤想得太复杂了，明明一片树林都可以使用出来。

    树林，树林，晋璃璃连着念了好几次，忽然想到，也许生命之林能召唤她，正是因为它是植物，而这个星球上充满了植物这种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