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节

    姚燕语觉得他身子一僵,便伸出左手去摁住他的手,轻笑道:“没关系,不过是一缕头发而已,回头把这点剪掉,过不了多久就长长了,而且绾了发髻也看不出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落发总归是不好,那混蛋实在可恶!”夫人的一根头发丝都牵着将军的心尖子,这么大一缕头发,卫将军都心疼死了。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故意的。”姚燕语靠在夫君的怀里,低声笑道:“再说,壁虎尚且知道断尾保命呢。而且孝顺也不在这一点半点上,在我看来,头发和指甲是一样的,难不成为了孝敬父母,连手指甲脚趾甲都不剪?”

    卫章被她这番言论说的无奈一笑,又抬头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的问:“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还这么烫?是不是该吃点药啊?”

    “让翠微去拿两颗银翘丸给我吃。”

    “还是让她过来诊诊脉吧,虽然你是神医,可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情,药也不能乱吃啊。”

    “好吧。”姚燕语微笑着点头。

    翠微进来给姚燕语诊脉,然后发现姚燕语的胳膊有些肿了,便担心的一捏,姚燕语便疼出一脑门子的汗来。翠微吓了一跳,刚要问,却被姚燕语的眼神给止住。

    “将军,刚才葛将军说有事要汇报,在厢房里等着呢。”翠微不动声色的看向卫章。

    卫章不疑有他,便道:“你好生照顾夫人,仔细给她诊治诊治!不可大意了。”

    “知道了。”翠微点点头,看着卫章出去了才低声惊呼:“夫人!你的上臂骨……”

    “没事,应该没断,八成是骨裂。你去把我们的接骨膏拿来给我涂上一些,不过七八日也就好了。别到处张扬。”姚燕语低声叮嘱。

    翠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无奈的出去拿了接骨膏来用酒化开,仔仔细细的给姚燕语涂满了胳膊,又用白纱布细细的裹住。

    姚燕语看着翠微泫然欲泣的样子,轻笑道:“别哭丧着个脸!我这不是好好地嘛!”

    “夫人差点没把奴婢吓死!”翠微刚刚也在葛海面前哭过了,她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其惊吓程度不比姚燕语轻多少,也是回来后才返过劲儿来,同样吓得汗出如浆。葛海也是搜干了肠子,说了一箩筐的话才把她从惊恐之中慢慢地拉回来。

    “呵呵……一枪爆头呢!”姚燕语这会儿才找回一点骄傲来,话说这可是自己前生今世开的第一枪哦!就这准头,怕是全球最牛逼的特种兵也比不上吧?

    “爆的好!”翠微咬牙切齿的说道:“就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就该碎尸万段!”

    姚燕语笑了笑,安抚她道:“只要你不做噩梦就好。”

    翠微一听这话立刻脸色发白,想想那样的场景,她自然心有余悸,噩梦什么的肯定会有的,而且估计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有。

    卫章在济州县逗留了两日,又清除出隐藏在灾民中的高黎奴二十多人,然后带上朴坼的无头尸体返回京城。临走的时候自然把姚燕语也带回去了。

    不是他抗旨不尊带着赈灾钦差提前回京,而是他已经写了奏折快马飞报皇上这边发生的事情,皇上听说姚燕语被朴坼胁迫,为了不受制于黎奴,姚院判英勇的从马上跳下来受了伤,便命卫章带姚燕语一并回京。

    童大临等济州县的一干官员对姚神医恋恋不舍,已经康复的百姓们更是深感姚神医的大恩大德,纷纷出来相送。

    姚燕语一支胳膊被包成了粽子,马是骑不成了,只得靠在童县令自掏腰包从一富商那里买来的马车里,被前簇后拥着离开了济州县往云都城方向去。

    济州县至云都城不过二百里的路程,快马加鞭大半天的光景便可到达。但因为姚夫人受伤,经不得颠簸,一路人马旖旎而行,竟用了三天才到。

    卫章带着一百二十名烈鹰卫至京城南城门时,云琨已经不耐烦的等在那里了。

    二人见面无须客气,卫章派人把栓成一串儿蚂蚱的黎奴绑上前来给云琨看过,又命人把朴坼的无头尸体抬了上来。

    云琨看过之后皱眉道:“不是说这货身上有藏宝图吗?可曾见到?”

    卫章摇了摇头:“没见到。不过我想其中必有蹊跷,他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人找到的。”

    “说的也是。先交给刑部吧,等回明了皇上再说。”云琨摆摆手,让人把那些黎奴和朴坼的尸体一并带走,又看了一眼那一辆被厚厚的毡子围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叹道:“尊夫人没事儿吧?”

    “伤的不轻。”卫章叹了口气,故意的夸大其词。

    云琨笑着安慰卫章:“皇上听说后,连连感慨,叹我央央大云男儿,关键时刻竟不如一个女子。夫人这回可是又出尽了风头。虽然受了伤,但也的确是功不可没,皇上会有重赏的。”

    卫章无奈一笑,却不多言。对他来说,什么功劳什么封赏,不过都是浮云而已。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如姚燕语的安全重要,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能对云琨说罢了。

    ☆、第九章 回京

    姚燕语受伤的消息自然是不能瞒的,所以她一回到府中便再次接受了众夫人列队相迎的待遇。

    贺熙夫人阮氏,苏玉蘅,韩明灿自然是少不了的,姚凤歌,宁氏更是听见消息早早的来了。甚至连在凝华长公主府住着的汉阳郡主韩明烨也来了,还带来了韩熵戉的夫人周悦琳。

    厢房里堆满了各种补品,礼单厚厚的一摞放在旁边。苏玉蘅叫冯嬷嬷在那边守着,谨防出错。

    翠萍早就跑去二门处等着姚燕语进门,因看见她家夫人闲庭信步般被翠微搀扶着走进来,登时惊喜的冲上去:“夫人,您没受伤么?!真是太好了。”

    “嘶——”姚燕语立刻咧嘴往后退了一步。

    “毛毛糙糙的撞到了夫人受伤的胳膊了!”翠微立刻骂人。

    “啊?!”翠萍吓得赶紧抽回手来,“夫人伤在了胳膊上?”

    “夫人的上臂骨骨裂了,不过还瞒着将军,只说是扭伤了筋脉。”翠微低声叹道。

    “骨裂!那可不要疼死了!”

    “行了,你也别蝎蝎螫螫的了!”翠微还生气呢,便没好气的说道:“赶紧的扶夫人进去,做了几日的车,都颠散了架了!”

    翠萍自己刚做了错事也不敢多说,忙小心翼翼的扶着姚燕语往里面去,一边又提醒道:“各府的夫人听说夫人受伤了,都过来探望。汉阳郡主带着韩二夫人也来了。”

    “哟!这消息可够快的!”姚燕语轻声叹道。

    “皇上特意下了旨意让夫人回京养伤,现在大云帝都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夫人的英勇事迹啊。”

    姚燕语惊讶的问:“她们都知道了什么?”该不会把我一枪打爆了朴坼的脑袋的事情写成戏剧话本在各大酒楼茶肆上演了吧?

    “都知道了夫人不甘为高黎奴的人质,英勇的从马上跳下来,卫将军袭击贼首争取了时间啊。”翠萍理所当然的说道。

    姚燕语一怔,回头看了翠微一眼。

    翠微又问:“那你知道那贼首是怎么死的?”

    “不是被将军一箭穿喉么?”翠萍轻笑道,“难道你个守在夫人身边的还不如我在家里的知道的清楚?”

    “我……”翠微想要说什么,被姚燕语一个眼神压了回去。

    看来卫章是有意隐瞒了实情的真像。不过这也应该是出于对她的保护,毕竟她一个弱智女流手持火铳一枪爆了朴坼的脑袋的事儿说起来太过骇人了。

    男人杀敌理所当然,女人若是那样,以后恐怕大云帝都的人见了她都要绕道走了。

    “好了,不是说各府的夫人都在等着么?赶紧的进去吧。”姚燕语说着,加快了脚步。

    众人相见自然又是一番寒暄,尤其是苏玉蘅见了姚燕语被缠起来的胳膊,更是直接哭起来。姚凤歌和宁氏也各自抹眼泪。最后还是韩明灿劝住了大家,又叫人摆上酒菜来众人围坐一团,给姚燕语接风洗尘。

    席间,众人自然问起在被劫持的情况,姚燕语便顺着翠微说的那些话胡乱编了一番。

    最后韩明灿叹了口气,说道:“幸好是有惊无险,虽然妹妹受了伤,但总还算没什么大碍。这就是老天保佑!佛祖保佑!今年我们要给大悲寺的佛祖多捐几两银子的香油钱!”

    众人听了她这话纷纷应承,姚凤歌也说:“回头我就叫人送银子去寺里,让大师傅在佛祖面前给燕语点上长明灯。”

    姚燕语心里觉得好笑,有那个闲钱,还不如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呢。但面上又不能带出来,只得向各位夫人道谢:“各位姐姐,嫂子们的恩情燕语终生不忘,只是也怕大家都这样,我福薄承受不起呀。”

    苏玉蘅便道:“要不咱们把银子凑在一起交给寺里,让寺里替咱们布施给那些穷人,替姐姐祈福吧。”

    “这主意不错。”韩明灿立刻说道:“回头我就叫人去办。”

    姚燕语心说我还是闭嘴吧,再说下去这些人还不知道又整出什么事儿来呢。反正不管这么说她们是必须要拿出钱来表示一下的,但总不能说你们别折腾了,都把钱给我吧!

    众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直到下午申时方陆续告辞离去,最后宁氏都走了,只有姚凤歌不说走,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姚燕语便对苏玉蘅说道:“妹妹今日辛苦了一天了,请先回去休息。明儿我再单独摆宴谢你。”

    苏玉蘅不悦的嗔道:“姐姐说什么话?我是图了你的谢么?”

    “好好!咱们是姐妹情深。”姚燕语笑着劝道:“我也乏了,你们忙活了一天,想必也累坏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丫鬟婆子们吧。”

    苏玉蘅也看出姚凤歌是有事要跟姚燕语说,便不再多说,只和阮氏一起告辞离去。

    “姐姐,咱们去里间说。”姚燕语起身,挽着姚凤歌的手臂往卧房里去说话。

    姚凤歌扶着她没受伤的左臂,低声劝道:“慢点,胳膊还疼的厉害么?”

    “用了我自己配制的接骨膏已经好多了。”

    说话间姐妹二人进了屋子,香薷奉上两盏槐花蜂蜜调制的糖水便出去了。姚凤歌犹豫了片刻,方低声叹道:“妹妹,说起来……应该是姐姐害了你。这事儿我原本想一辈子烂在心里的,只是觉得你平白无故的因为我受了这一场无妄之灾,我若不跟你说个明白,这辈子恐怕都没脸见你了。”

    姚燕语纳闷的问:“这事儿跟姐姐有什么关系?”

    姚凤歌别过脸去似是在犹豫又似是难以开口,但最终还是握着姚燕语的手说了实话。把她和恒郡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姚燕语听,最后又道:“我想他找你,给你庄子给你人,无非是存了那点念想罢了。之前我也没在意,我总觉得反正我已经心如死水,他要怎么样是他的事情。可如今看来,我该早跟妹妹说,或许妹妹就不会接受他的馈赠了。那么妹妹就不会被皇上误会……”

    “嗨!”姚燕语叹了口气,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这些。姐姐不说,其实我也猜到了几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姐姐不提也是对的。至于皇上怀疑将军府跟恒郡王府之间有什么勾结的事情,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都是丰家的人从中挑拨,想要渔翁得利罢了。这事儿跟姐姐没什么关系,姐姐不必内疚。”

    姚凤歌又叹息着摇头,姚燕语又劝了她几句,拿闲话把此事岔开方才罢了。因偶然说到了丰家的抄家,姚燕语便问:“不知道镇国公府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你是担心他们跟丰家联姻的事情?”

    “是啊,丰少颖可是丰家的嫡亲孙女。”姚燕语有些担心。

    姚凤歌淡笑着说道:“你放心,凝华长公主绝不是无能之辈。镇国公府也不是她丰少颖一个人当家。再说了,大云朝律法有明文规定,罪不加出嫁女。况且丰少颖还有灵溪郡主这个娘以及燕王爷这个舅舅。祸事是不会砸到她的头顶上的。只不过娘家垮了,她的日子以后不会好过了。”

    听了这话姚燕语忍不住感慨:“哎!联姻联姻。好的时候大家都好,这一旦有一家分崩离析,大家便都树倒猢狲散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姚凤歌无奈的叹道:“其实若她没有嫁入镇国公府,这会子肯定被牵连着一起抄了。现在看来,她能安然无恙,将来便能照顾丰家的子孙。纵然丰家子孙再不能入朝为官,但回到祖籍读书种地,总能过点安稳日子了。”

    “这么说来,丰家的祸事没能累及子孙?”

    “丰紫昀丰紫昼二人都入了刑部大牢,丰紫昼的妻子杨氏因为放印子钱数额巨大且又逼死过人命,也被关起来了。只听说二房的子女和大公子丰少琛都暂时住在郡主府。不过灵溪郡主也被燕王爷斥责过,并央求诚王爷派了锦麟卫围住了郡主府,只许他们娘们儿吃喝自由,但却不能出府。说是一切都等丰家的事情过去再说。”

    姚燕语听了,不由得点头:“这就是尚主的好处了。天大的祸事都不累及子孙。”

    姚凤歌却摇头叹息:“不过是保命罢了。”在世人看来,像丰家这样的人家失去了荣华富贵倒不如死了干净。

    姐妹两人说这话天色便暗了下来,翠微进来问晚饭摆在哪里,姚凤歌才恍然道:“只顾着说话了,竟忘了时候。我得回了,月儿还在家呢。”

    “姐姐用过晚饭再回也不迟。”姚燕语说着,又吩咐翠微立刻把晚饭摆进来。

    姚凤歌陪着姚燕语简单的用了点晚饭便急匆匆的告辞回去了。卫章至酉时三刻方回,他回来时姚燕语已经睡了。香薷在外间的灯下做针线,见卫章进来忙起身相迎,并低声说道:“将军,夫人已经睡下了。”

    “嗯,你也下去吧。”卫章把黑貂大氅递给香薷,转身进了卧室。

    “厨房里有夫人吩咐给将军留的宵夜,将军要不要再用点?”

    “不必了。”卫章头也不回的进了卧房,香薷把衣服挂好,便端着自己的针线筐悄声退了出去。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早卫章起身的时候姚燕语听见动静也醒了,便裹在被子里问他朝廷的情况。卫章一边穿衣洗漱一边跟她简单的说了一遍,无非是那些朝臣们在这次*里如何趋利避害,纷纷重新站队的事情,之后又说已经在皇上面前给她告了假,皇上准许她在家养伤,一切事情到年后再说。

    姚燕语打了个哈气,叹道:“如此甚好,算算今年事情真多,我这几经劫难,终于在年尾的时候能有几天空闲了。”

    卫章已经穿戴完毕,一身华贵的紫色官袍上的狮子绣纹威风凛凛,精致的花犀腰带束着他窄瘦修长的腰身,腰间的袍服褶皱都均匀而整齐。

    姚燕语坐起身来,问:“今天大朝会么?”

    “嗯。”卫章转身回来坐在床上,欠身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你接着睡吧,我争取早点回来,尽量中午陪你吃饭。”

    “好。”姚燕语笑弯了眉眼,看着他修长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外,又懒懒的躺回去睡回笼觉。

    养病的日子真的很清闲,因为右手臂受伤,姚燕语索性连字都写不成,只好每天靠在榻上看看医书,烦了就叫奶妈子把凌霄抱过来逗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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