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这是否可以更加证明阿黄不是一只普通的狗?只不过他们三人都没有从它身上感受到丝毫的灵气波动,真是奇哉怪也!

    殊不知,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到,现在的阿黄正撒丫子在一片广阔的原野上奔跑着,模样儿可欢快啦,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小家伙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中感受到了远比刚才舔得那块下品灵石当中还要浓郁的灵气,它不用刻意地吐纳,天地间的灵气就源源不断地拥进了它的体内,却比那些人类修士需要刻意打坐吐纳才能够吸收灵气加以炼化的方式轻松简单多了。

    它跑累了,就躺在草丛中,呼呼大睡起来,即使睡着了,天地间的灵气仍是不断地涌进小小的身躯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从杂草中蹿出,像是出于好奇之心,一蹦一跳地接近缩在草丛中的毛团,但是还没有靠近它身边,淡粉色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间像是受到惊吓一样,耳朵猛地竖了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王扬如果能够看到阿黄现在的所在,他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地方正是三百多年后他穿成谭清时和石海生、张小小进入的试炼幻境。

    王扬环顾着婆婆曾经居住的老旧房子,神情微黯,突然间像是察觉到了别人投过来的视线,不由地转头望去,却在一瞬间对上了傅青书的眼睛,才知道是他在看着自己。只见对方走近几步,对着他淡淡出声道:“别伤心。”

    王扬点点头,朝他笑了笑道:“谢谢你安慰我。”

    然而王扬的谢谢一词传进傅青书的耳朵里,却让他那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里生出一点别扭,总觉得王扬对他太过客气生分。不过他一向是个闷葫芦,不太喜欢表露内心的感情,这回也是一样,将不满掩饰住了。

    却听王扬像是有感而发道:“我知道,我也明白,人终究会有一死的……”

    虽然傅青书明白他说得是婆婆辞世,只是结合他那幽幽的语气,仿佛话里有着更深层的意思。他忽然想到,王扬曾对他说过他有前世的记忆,那么他必然曾记得自己死时的情形,他只要一想起对方曾是死在“自己”的手上,胸口就变得闷闷地,难受起来。

    王扬确实是借着婆婆之死想到了自己的生死经历,老天像是跟他开玩笑那般,让他死而复生,生又赴死。他出神间,右手已经被一只白皙的手掌牵了起来,接着便被几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给握住了。王扬微微一愣,抬头望去,正如他看着傅青书一样,傅青书也正凝视着他。

    王扬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但是对方的嘴唇蠕动几下,并没有说出任何话。两人执手相顾,默默无言,突然间却有一道人影蹿到他俩跟前,歪着头瞅着他俩奇怪道:“师兄,青书,你们在干什么?”

    王扬才像是醒过神来,赶忙撇开了傅青书的手,清了清嗓子,哑声说道:“没什么。”

    虽然两个人拉拉手不算什么,但是被人撞见,他心中却止不住地生出尴尬之意,好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

    傅青书被王扬甩开了手,脸上也没什么异样,只是视线不经意间落到他的手上,眼睛忽地眯了起来,突然再度抓住了对方的手。

    “怎么了?”王扬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出声问道。

    他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将王扬戴在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摘了下来。这个玉扳指是他和王扬五年前无意间在山洞里发现的,后来在入门试炼中掉进了溪底。等在门派内呆了一段时间,行动没有再受限制,他们趁着谢玄闭关修炼的时候偷偷跑到曾经试炼的地方,找到了林子边的那条小溪,由他潜到溪底去将扳指打捞上来。虽然花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将扳指找到,但是看到王扬露出失而复得的喜悦,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付出的辛苦都值了。

    傅青书仔细端详着这枚从外表看来平淡无奇的扳指,即使以他现在快要到达筑基期的修为,依旧没有从扳指身上察觉到任何灵气,似乎这真得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王扬和李重元见他看着这只扳指看得出神,纷纷凑到他跟前发问。

    “这只扳指……”傅青书抬起头看向他们,顿了顿,又慢慢吐出几个字,“那条狗……”

    当时王扬抱着阿黄的时候正戴着这枚扳指,而狗正是在王扬手中消失的,傅青书想起之前狗能够跑进李重元的储物袋,如果这真得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那是否可以猜测狗的消失跟它有关?

    王扬被他这么一提点,脑子顿时转得飞快,突然一拍大腿,暗骂自己迟钝。他也不是没从小说当中看到过随身空间的情节,珠玉、戒指、项链、手镯……各式各样,小小的一个东西,里面却能够包容万象,自成天地,难保他们捡到的这个扳指没有这样的神通?

    也许他们目前看不出端倪只是因为他们的道行太浅,才不能够窥见其中的奥秘。既然阿黄能够自行钻进储物袋,也许他真有能耐钻进这枚扳指里。只是如果猜测成立的话,里头又将会是怎样一方天地呢?

    三人琢磨又琢磨,猜测又猜测,突然傅青书神色微动,出声道:“有人来了。”

    他说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跟他们一样的修士。果然他们还未踏出门槛,就有村民在外边喊道:“三位仙长,三位仙长,有两位贵客说要来拜访你们。”

    三人抬头望去,便见一村民领着一男一女进到院中,只见这两人都穿着相同式样的道袍,应该和他们一样是某修仙门派的弟子。男的年长,二十出头,女的则与他们三个同龄,修为比他们略低,在炼气六层的境界。傅青书却看不清楚那男子的修为,猜测他应该有筑基期以上的修为。

    一男一女不等他三人说话,先行开腔道:“三位可是云天门的弟子?”

    王扬点头,问道:“两位是……”

    原来这两人是全清观的弟子,男的叫古嘉平,今年二十有二,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筑基初期的修为,也是一个修仙的好苗子;女孩则唤林秋萱,是古嘉平的师妹,两人奉师命下山挑选新弟子,来到村子里,听到村民说有三个自称是云天门的弟子落脚在这里,便前来拜访。

    其实他们是害怕云天门的人先他们一步将村子里有灵根的孩子挑走,所以才来探探风头,现在亲耳听到三人说只是来探亲,而且见到三人俱都没有达到筑基期,才放下心来。

    全清观虽然和云天门一样是修仙大派,而且两者关系较好,但是在招收弟子方面却是竞争激烈。近些年来,很多修真好苗子都给云天门独自揽去了,其他门派自然是嫉妒眼红,因此都抢在云天门开山收徒之前派自家的弟子下山搜寻有灵根的孩子。

    那古嘉平笑眯眯说了一通客套话,然而却并没有走的意思。他师妹则一直站在他身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既灵动又可爱,不住地打量着眼前三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言笑晏晏的样子更显得她娇俏可人。

    王扬注意到那叫古嘉平的男子的视线似乎一直在傅青书身上打转,不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与师门当中那些傅青书的“追求者”十分相似。这人生得自然是好模好样,俊眼修眉,身形颀长,手中持着一把扇子慢悠悠的晃着,更显得风流倜傥。

    只是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目光轻浮,仿佛在打着什么算计,王扬不禁皱起眉来,而被注视着的傅青书则神态冷淡,斜睨了对方一眼,便将视线落到了别处。王扬正要寻个借口离开,忽然一直笑而不语的林秋萱开口了,只听她咯咯笑了两声道:“不知道三位是云天门哪一位师父的弟子?”

    她虽是朝着三人开口发问,但目光却明显地落在王扬身上,直瞅着他笑,出于礼貌,王扬便回答道:“尊师姓谢,单名一个玄字。”

    那少女长长地哦了声,再度笑着道:“真是巧了,我家师父与谢长老相识,不介意的话,秋萱称呼诸位一声师兄如何?”

    王扬还未答话,古嘉平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谢玄比他们师父辈分要大,按理说,他见着谢玄的弟子,出于客气是该称呼一声师兄的,只是他年纪明显比三个少年要大,修为也比他们要高,哪里肯伏低做小,自降身份,因此不禁偷横了自家师妹一眼,嫌她多事。

    24第二十四章 :心爱的“姑娘”是谁?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王扬害怕古嘉平一不小心看上了反派会纠缠他,而且对方的修为比他们要高,这万一动起手来可是他们吃亏。因此他顾不上跟小姑娘套近乎,随意扯了个借口,就拉着傅青书和李重元走了。

    古嘉平有心想跟上去,不过眼下完成师门任务要紧,只得怏怏作罢,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摇头惋惜。林秋萱走上一步,看看绝尘而去的三人,再瞧瞧她师兄那副失望的神色,挪揄道:“师兄你老毛病又犯了?”

    古嘉平瞥了她一眼,假意嗔怪道:“什么叫做老毛病犯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不得人家吗?”

    林秋萱摇头笑道:“你不是说现在只喜欢玄素宫的苏婉晴苏师姐吗?别的庸脂俗粉都入不了你的眼,更何况还是个男人呢!”

    “这个可不一样。”古嘉平顿了顿,继而摇头晃脑地吟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林秋萱噗嗤笑出声来:“美则美矣,可惜仍旧是个男人,又冷冰冰地,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我倒觉得他们的大师兄是个挺好的人……”

    她话未说完,便被古嘉平笑嘻嘻打断道:“丫头,你看上他了?模样好是好,可惜……”

    “可惜什么?”

    “你没瞧见,我刚才只不过多瞅了他师弟几眼,他就不乐意了,急急忙忙地就把人给拉走了。依我看,不简单……”

    林秋萱哼了一声道:“那是他瞧出了你是个登徒子,花蝴蝶,会拐走他的师弟,所以才会急匆匆地走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说明他是个爱护自己师弟的好师兄?”小妮子自言自语着,到最后,脸上止不住地露出笑容来。

    王扬三人离开村子,往前面的城镇而去,他见全清观的那一男一女没有跟上来,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时只听李重元一脸不解地问他道:“师兄,那个女孩子她干嘛一直看着你笑啊?”

    一旁沉默寡言的反派听了,一侧长眉微挑,虽然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的道路,眼角的余光却不住地向身边的两人投去。

    王扬不是呆子,知道那名叫林秋萱的女孩对他或许有好感,只是他现在一切都以修炼为重,除了修炼另外的事情都可以抛在脑后,根本没时间想儿女情长。再说了,也不能说别人对他有意思,他就得贴上去是吧,不然反派身边那可就要是后宫无数,妻妾成群了。

    不过呢,他不想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只对着李重元说道:“什么叫她一直看着我笑?难道她没有盯着你笑吗?”

    “有吗?”李重元搔搔脑袋道。

    “难道没有吗?”王扬反问。

    “唔,我也不清楚……”李重元被王扬的问题绕得有点发晕,仔细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那女孩似乎也曾注视过他,不由含糊道,“好像有看我。”

    王扬看到自己成功转移了二牛的注意力,心里不禁偷笑,幸好二牛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不通人事,否则说不定就会拿这件事来打趣他。

    至于反派嘛,王扬朝他看去,只见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关心他们刚才的谈话。不过他的表情虽然淡漠,但是王扬却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不太好。

    反派的心情不太好?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除非他在介意刚才那个古嘉平用色眯眯的眼神多看了他几眼,心里不爽。王扬原本以为他有了那么多次被人围观的经历以后,已经练成了一颗百毒不侵,金刚不坏的心,达到了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的境界。原来他还会因此而生闷气啊。王扬这样一想,倒觉得总是摆出一张冰冷面瘫脸的反派可爱了不少,不禁偷笑起来。

    三人行走的速度奇快,在外人看来恍如腾云驾雾一般,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城池外。此城名曰平阳,三人随着熙攘的人流进到了城内。虽然修真门派的弟子偶尔会在平阳城中出现,而城中的百姓也见识过了修士的不凡气势,但是像反派这样模样儿极其标致,而且自带仙气的修真者可不常见。

    凡是路过三人身边的群众都加入了围观的行列,直愣愣地盯着反派发起呆来,统统倾倒在了他的道袍之下,连带着王扬和李重元都受到了注目,两人被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不免有些尴尬。反观傅青书,却是脸不红,气不喘,视围观群众如无物,也许他俩真该学学他那份淡定。

    王扬他们虽然在以前跋涉的时候曾经路过几个繁华的城市,但是那时候他们急着赶路,身上又没几个钱,没怎么在城中逗留过,之后又在云天门里度过了五年与世隔绝的修炼生活,现在行走在热闹的街头,瞧见些稀奇好玩的东西,二牛脸上便止不住地露出好奇的神色,东瞅瞅,西看看。

    而傅青书借由眼前这热闹繁华的街景追忆起了自己曾经居住的地方,深宅大院外边,也是这样地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现在回想起来,恍如隔世那般。

    “卖胭脂水粉喽!茉莉花油,桂花油,鸭蛋粉,野姜花粉……”

    身畔摊贩的吆喝声将他从回忆之中惊醒,他的耳朵蓦地抓住了某个字眼,不由地循声望去,却听那小贩仍旧还在吆喝着。

    “你喜欢野姜花吗?”他的脑海中忽地回荡起来这样一声久远的询问,不知不觉中便迈开脚步朝那货摊走去。

    “这位客人,您要些什么?”那小贩见有生意上门,满脸堆笑,热情地招呼着,只是当他看清楚了眼前少年的相貌,顿时目光就整个儿黏在了对方脸上,连舌头都打结起来。

    却听那少年用着和他的神情一样清冷的声音问道:“有野姜花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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