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那我……宁愿难堪。”他说的极为笃定,有一种不容质疑的气势。

    “这样强留着,真的有意思吗?江聿琛,我不爱你,你明明知道的。”

    闻言,江聿琛忽然幽幽地走到她身边。脚步如羽翼一般轻,他走到她跟前,眼里全都是氤氲着的情感。连黎夕都看不透,说不明:“江黎夕,你敢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从小……到大。”

    迎上他的目光的时候,黎夕竟然想要褪却。只是一瞬间,从心底燃气的火焰,又迫使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江聿琛,我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保持住现下这股勇气:“无论是很早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爱过你。即便是卢卿死的时候,我对着你说爱,但打心眼里我还是不能接受你。那是感动,不是爱情。江聿琛,你不都应该明白的吗?”

    “江黎夕,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他出声问她。沉敛的光线,扫尽她的瞳孔里,几乎要冻结成冰。

    被子下,她的拇指攥进了掌心里,而江聿琛却看不见。她用这种疼痛感提醒着自己,你该放弃,这样继续下去。于他,于你都是一个无底洞。

    就此分离,往往比互相折磨来得好。况且现在,她真的无法对着仇人的儿子,说爱。

    宁愿忍着点痛抽离,也比现在深陷泥沼的好。

    “不然……你觉得呢?”她冷笑了一声,装作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江聿琛,你明明也知道的,我根本爱不了你。当初,周潇的事,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你以为,哪个女人会把自己爱的男人往外推?江聿琛,因为不爱你,才会把你推给周潇的。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可那天,江黎夕你不是告诉我,你是爱我的吗?”他用极尽漠然的眼光看着她,就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呵!”唇角微勾,黎夕的表情里,充斥着轻蔑的痕迹:“那完全就是骗人的把戏。江聿琛,跟你重新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江霖。我父母枉死,你觉得我会甘心让他安安乐乐吗?江聿琛,我是不甘心的。因此,才会一次一次地跟你在一起。最后,只是想要把江家弄得身败名裂罢了。”

    黎夕摊手看向他,眼神不屑到,完全当做是一个笑话:“不过最后,很可惜,我没有成功不是吗?而我现在,还被你弄得吃了个大亏,进退都难自如了不是吗?”

    “原来……真的是我没有看透你。”黑眸暗了暗,江聿琛的话语里,听起来完全没有了往常的势气。

    “所以,离婚吧。”

    她等待着他的首肯,只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回音。久到,她的掌心里都泛起了薄汗。甚至,还轻微地打着颤。她惧怕他的回答,可是,却迫不及待地要把他推离。

    他没有回答她。回应她的,只是忽然被摔上的门,以及呼呼的风声。

    她知道,等以后自己再回家的时候。不会看见玄关处的那一双黑色皮鞋,也不会看见在阳台上眺望的人影。

    从此以后,餐桌上会少一双碗筷。然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

    眼泪簌簌地淌下来,她没去擦,只是任由泪水滴在被子上,染成一个个暗沉的印子。只是,在水汽蒸发,干涸之后,所有的痕迹,都不复存在。

    chapter 51

    江聿琛离开后,黎夕托着疲累的身子,从那封信封里找到了那个大林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那端声音嘈杂,听起来像是在赌场的样子。因为,透过电话听筒,模模糊糊地就能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叫嚣着:“下注了,下注了!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喂,你奶奶的,谁啊?”那个大林啐了一口,大声呵道。

    “喂,你好,我是江黎夕。”

    话音里带着挑衅:“哦哟,原来是许豫旬的那妞啊?”

    “不好意思,我跟许豫旬早就不在一起了。”声音间断了一下,她继续说:“我找你,是想问一下你……那些照片的事?”

    “你他妈偷看了那些照片是不是?”那个大林理直气壮的,如果不是隔着电话听筒,黎夕真怀疑他会揍她。

    “是的。”黎夕承认。

    “你这小娘们真特么不靠谱,别被我遇上,否则老子弄死你!”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黎夕意识到他准备挂电话,赶忙说道:“等一下!”

    “老子的时间可比你的金贵,有屁快放。”

    黎夕清了清嗓子说:“当年的事情,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如果可以的话,想请你见个面。”

    “老子没空告诉你。”说完,他还不忘恐吓一句:“你最好替我把那些照片原封不动的交给许豫旬,否则,哪天你跟那谁的亲密照弄得人尽皆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想要钱是吗?我可以给你,前提是,你要把八年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真的假的?”那个大林的口气里,充斥着狐疑的态度。

    “真的。”

    “那你先打二十万在我的账户里。如果收到了,明天早上,老子会准时出现在a大门口。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

    **

    翌日,大林收到了钱,十分准时地出现在了a大的门口。

    当黎夕出现的时候,他急忙晃了晃那双布满纹身的手,一脸的谄媚:“老熟人,好久不见啊。”黎夕自认为跟他没什么交情,就直接把他引到了a大旁的一条林荫道上。

    他交握着手臂,左腿还不忘一抖一抖地晃动着,俨然一副地痞的姿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杂牌烟,用一次性的打火机点着。一脸漫不经心地说:“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很直白地说出心里的困惑,却早来了那个大林的嘲笑。

    “当年的什么事啊?”大林的眉毛颤了颤,忽然恍然大悟:“哦,是你被那个叫江聿琛的强/奸的事情吧。”

    黎夕讨厌他这种故作虚张的态度,却不得不抑制住心底的不悦,说:“诚如你所言。”

    “哎,不就跟你知道的一模一样吗?”大林对着黎夕,装作一无所知。

    黎夕早就料到,他可能会耍地痞流氓的姿态来骗她的钱。因此,她也早有准备:“我警告你,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否则,我会把那些照片送到警/察/局,告你敲诈勒索。而且,据我所知,你还有很多偷窃的案底吧。如果你不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绝对会报警抓你!”

    听到黎夕把自己的事情打听地一清二楚,大林也开始害怕了。他掐灭了烟头,扔到脚下,用脚踩了一圈之后。抬头看了一眼黎夕。目光由散漫变得正经,黎夕知道,眼前的男人,一定知道很多真相。

    “说吧。”黎夕示意他开启话语权。

    “其实我只是那天其中的一个参与者,还有几个人,现在也不联系了。”他顿了顿,继续说:“那时候,我们都在酒吧里玩。许豫旬突然打电话让我们都去一个包厢里,我当时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结果一看,那个包厢里居然是个女的,还是个迷昏的女的。”

    “嗯。”

    大林瞥了一眼黎夕,有点心虚:“其实,那时候在a大附近游荡的时候,见过你跟许豫旬在一起。所以,当时就以为你是他的马子,也没多想什么。”

    “然后呢?”

    “然后那天,许豫旬突然就把我们叫到了一起。告诉我们,你……是那个江聿琛的妹妹。你也知道的,当时我们这种小地痞总是有点仇视有钱人的心思。再加上许豫旬他爸的事情吧,都对抱着些仇恨的心态。”

    “许豫旬的父亲……关江家什么事?”黎夕皱眉,她听不懂大林的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许豫旬他爸的事情吗?”大林睁大了眼睛,有些震惊:“许豫旬他爸是被江聿琛的妈给撞死的。当时吧,许豫旬他爸去给他买蛋糕,结果就在半路上被江聿琛的妈给撞死了。不过,一报还一报,他妈当时也死在了车里。还是汽车爆照直接被烧死的,当时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江聿琛的妈,还怀着几个月的身孕呢。”

    大林咽了一口口水,补充道:“哦,对了。当时那个江聿琛也在车里,不过侥幸被人救出来了。现在想想,看着自己的妈被烧死在自己面前,他也怪可怜的。”

    闻言,黎夕的心,疼到颤抖。她几乎能想象,年弱的江聿琛,就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火光一点点的吞没。然后,永远永远的消失。也怪不得幼时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会那样恶狠狠的告诫她。毕竟,要是她也难以接受,在母亲与妹妹被大火烧死后,突如其来的一个名义上的妹妹,闯进了自己的家。

    “不过,许豫旬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恨上了江聿琛。而且当时吧,好像还因为江家财势大,硬是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据说,连一分钱都没有赔给许家。”

    黎夕已经无暇去想许豫旬的事情,她只是突然就难过了,为江聿琛难过到心酸,心颤。

    大林显然没有感知到黎夕的悲伤,他狡黠地笑了笑说:“好像跑题了。”

    “说到那天,看见你躺在包厢里,我们都很奇怪。虽然许豫旬告诉我们你是江聿琛的妹妹,却也没动什么歪脑筋。结果……其中有个人就嚷嚷着说……”

    “说什么?”黎夕问。

    “他说为了给许豫旬解愤,就提议大家伙……把你给轮/奸泄愤了。也好当是给江家的一个下马威,人家的掌上明珠,在我们这里就是个破鞋。”大林说完的时候,还不忘看了看黎夕的脸色。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黎夕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所有的思维,都在一瞬间停顿。不过幸好,她知道这些是在八年后。而她,也幸好没有被那些小混混给糟蹋了。

    大林小心翼翼地说:“你放心,当时我们没对你做什么。因为,在我们打算做什么的时候。那个叫江聿琛的就突然冒了出来。说来,当时也有件事挺觉得寒心的。有人说要把你轮/奸泄恨的时候,许豫旬那个兔崽子居然一句话都没说。居然就默认着让他们动手了,不过现在想想,他就是个翻脸不认人的货。不然怎么会发达了,也不帮我这个老兄弟一把。”

    “说来,当时的事情可真是事有蹊跷。江聿琛出现地太巧,就在那个大家伙准备动手的时间点上。我到现在都怀疑,是不是许豫旬通知的他。”

    “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大林的眸色深沉了些:“因为之前,我看见许豫旬偷偷打电话给一个人。那种口气,就跟威胁别人差不多。后来想想,可以把你作为筹码威胁的,除了江家的人,还能有谁。结果,还不是给我猜对了,来的那个人真的是江聿琛。”

    所有的事情,都串不上线了。江聿琛明明出现救她了,结果最后却反倒成了另一番光景。黎夕禁不住疑惑出声:“那后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说来话长,我慢慢说啊。”大林再次从衣兜里掏了跟香烟出来,用中指弹了弹,塞进嘴里:“后来吧,江聿琛是真的打算把你带走的。他都抱着你走到门口了,结果却被许豫旬喊住。许豫旬叫了我们一堆人冲上去,扬言要把你抢过来,带人轮/奸了你。”

    大林的语气滞涩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时你昏睡了过去,你都没有看到。许豫旬扬言要带人轮/奸你的时候,江聿琛的眼神就好像要杀人一样的。那种眼神真是恐怖,现在想来都觉得发寒。”他从口袋里重新掏出一个打火机,点燃烟卷:“真没想到,江聿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居然就真的跟我们一群混混扭打在了一起。结果,混乱中就打断了他的手臂。后来,我还一度胆战心惊地怕被江家报复呢。”

    黎夕说不出自己现下的感受,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江聿琛的手是被车撞坏的,是不小心摔坏了,又或者是咎由自取。突然得知,是为了保护她,而造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她忽然觉得愧疚,又或是,是不舍。

    周潇的话,当真应验了,真的是她联合了许豫旬,毁了他所有的信仰。她,可是真的残忍呢。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多次追问许豫旬都没有结果。

    原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只有她,看不穿摸不透。

    烟卷燃起,大林深吸了一口。吞云吐雾间,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感叹:“后来,许豫旬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答应让他把你带走。不过,他提出了个要求,要江聿琛把桌上的一杯酒喝了。哎……那种酒,我们经常逛酒吧的人都知道。就是那种……会让人乱/性的迷魂酒。江聿琛也真傻,二话没说就喝了。结果喝完,许豫旬就变脸了。然后,硬要我们把你们俩一起塞进包厢里。至于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故事听起来漫长而曲折,却只有其中真正经历的人,才能感受到其中滋味。

    黎夕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如果知晓江聿琛是被陷害的时候是震惊。那么,听完这些之后,是心疼。

    难以抑制的心疼,满胸满腹的心疼。

    当然,大林的话,也还没完:“后来,我问过许豫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告诉我,当时跟你在一起是为了利用你,掌握江聿琛。他曾经说过,江聿琛可能是个冷清的人,所以抓不到他的弱点。但是,他唯一的软肋,就是一个叫江黎夕的女人。因此,要让江聿琛强/奸她,只是为了让她恨他一辈子。让江聿琛,一生都求而不得。”

    听完后,黎夕突然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但她并不是那么懦弱的人,她定了定心神,才坎坷地说下去:“谢谢你,我已经知道了所有我想知道的。至于尾款,我会按时打到你账上的。”

    大林眼里泛着精光,一激动,嘴里的烟雾就悉数飘在了黎夕的脸上:“好,成交!”

    闻到刺鼻的烟味,黎夕本就不算舒坦的肠胃,又开始隐隐泛酸。她忽然干呕了一声,转身巴着一棵大树,吃力地吐了起来。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难过到,几乎都要把肠子一同吐出来。

    大林看她这样,好奇地凑上去:“喂,江黎夕,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我老婆闻到烟味,也跟你一个反应呢。”

    “你搞错了,我只是肠胃有点不好。”她抬头,冷冷地对他说。

    其实,这个问题早在黎夕心里徘徊了很久。她几乎能确信,她已经怀孕了。近三个月未来月事,即使是个傻子,都该有所疑惑。

    只是目前,她还不敢直面这个问题。

    以及,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chapter 52

    离开并不是最好的结局,确是最佳的逃避方式。

    通往c市的火车,算不上拥挤。黎夕拖着腮,静静地观望着沿途的风景。指尖贴在面颊上,看起来有些苍白。她的发梢在肩头晃动着,及腰的长发,就像是一位企盼爱情的少女。

    她记不得是谁说过了,乘火车是最好的消遣方式,因为,透过不快的车速,你能尽情地观赏着沿途的美景。那些,你曾在忙碌中无暇顾及的风景。

    当真正离开的时候,黎夕才知道,原来在z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却连离开时都没有一个需要认真道别的人。那时,她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无可奈何地四处飘零。

    最后,她只给李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她要去c市住一段日子,可能以后也不会回来了。李姨很支持她的离开,毕竟z市这块故土,真的是她的梦魇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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