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庄籍第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两人,脑子里闪过的就是这个想法。

    庄籍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坐在夏榛身边的年轻人和夏榛没有狗血的恋爱关系,他们应该只是普通朋友,夏榛恐怕还是将这个年轻人当成弟弟的,而且这个人和夏樽当是年龄相近的,夏榛虽然对夏樽的很多方面都看不上眼,但的确真正关爱这个弟弟,所以,在这个年轻人和夏樽年龄相近的情况下,他更容易对他产生兄长对弟弟的爱护之情,一向有着他贵公子的傲慢而和人难以真正亲近的夏榛和这个年轻人有这种亲近,也是很好解释的了。

    庄籍用理智为夏榛找到了解释,但是,即使夏榛和这个年轻人的确没有任何暧昧,但庄籍心里还是不舒畅。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压下心中突然而起的那种郁结,庄籍明白,这郁结名为吃醋更恰当。

    这种吃醋的感觉,对庄籍来说,是从没有过的。

    即使在两年前,他得知夏榛已经回国进了夏家的几个集团公司里工作,而且随即不久就和一个庄籍觉得很上不得台面也没有什么名气的三流女星贾馨闹绯闻,他当时都没有产生过吃醋的感觉,只是觉得惊愕和失望——夏榛的审美就是这样的吗,贾馨那种女人就能把他迷住?

    但随即,不久之后,圈子里就传出贾馨被夏榛甩掉了,而且贾馨再次贴上去,还差点被打了。大家都在笑话贾馨,而庄籍却并没有高兴,而是生出非常矛盾复杂的心情。

    对夏榛不和贾馨在一起,他当然是高兴的,却也为夏榛的薄情觉得失望。

    总之,无论夏榛怎么做,他都失望。

    现在想想,那种失望,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和夏榛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已。

    现在夏榛和自己在一起了,而且他们深深相爱,许诺终生,庄籍才生出了醋意。

    这种醋意莫名其妙,庄籍自己都理不清他为什么会吃那个年轻人,夏榛明明并不爱他,他却依然不想看到两人这般亲密。

    庄籍知道夏榛和那个年轻人在说很私密的话,所以并没有走过去,他小声叫住了那位年轻漂亮的做事欠妥当的侍者,“先为我们安排另一张桌子吧,我想他们还需要再单独说一会儿。”

    庄籍的这种体贴和温柔,让本就是他粉丝的女侍者十分感动,赶紧为他安排了另外一张桌子,但是距离夏榛他们那里并不太远,可以看到那边的情况。

    庄籍没有点咖啡,而是点了红茶,于房也和他一样点了红茶。

    于房很有洞察力,但也不可能明白庄籍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加上庄籍本来就是个十分出色优秀的演员,他要是不想让人看出自己的失态和心理状态,别人是很难看出来的。

    于房毕竟是夏榛的司机,作为司机,嘴巴紧是很重要的,于房也的确是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人,但他此时却小声和庄籍说:“庄先生,你认识小周总吗?”

    庄籍听他这么说,马上明白和夏榛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谁了,正是s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周家的二公子,夏榛正在和周家合作好几个大项目,再说,夏榛年纪轻轻担起夏氏重担,虽然他这几年做得够好了,但是大家都依然对他持观望态度,和他打交道的各种叔伯不少,真正愿意拿钱来和他合作的却很少,特别是在他和庄籍正大光明出柜之后,和他面上交好的人多,真正认可他的比之前还少了,因为觉得他莽撞不够稳重。

    能够证明事物和人好坏的,往往是东西本身,但世人大多数认为需要依靠的是时间,时间并不是证明了事物的好坏,只是让没有远见的人们看到了事物后来的发展而已。

    要靠时间来证明什么东西的人,便是没有眼光的那一类了。

    而有眼光的人,往往在事物还没有发展到后来时,就能判断它的好坏。

    所以,周家在夏榛和夏氏集团投入了很大的信任和很多金钱,而且在短时间就看到了成效。

    在夏榛和庄籍出柜之后,周家是很少几家和夏榛更好的人家之一。

    夏榛投桃报李,和周家自然更加亲近。

    夏榛和周家的这个二公子交好,也是应该的。

    庄籍听夏榛夸赞过很多次周念,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周念本人,不由想他之前真没想到周家二公子居然是长相这么出色的一位人物。

    当然,庄籍对周念评价这么高,得益于这是周念受他父亲调/教又接触商业事务一年半后,他已经褪去了刚从校园出来的那种稚嫩,更显稳重成熟,但是少年人的气息又还没有完全褪去,实在非常惹人眼球。

    庄籍和于房说:“你见过小周总很多次吗?”

    于房不知道庄籍心里在想什么,说:“周家是让小周总来和夏总接触,在奕兴和林生药业的事情上,小周总一直在跟进,经常会和夏总在一起开会,我接送夏总,便见过不少次。”

    庄籍“哦”了一声。

    庄籍自认为自己不是个非男人不爱的gay,除了夏榛,他真没有对别的男人产生过感觉,但作为一个观察力很强的演员,而且圈子里gay还不少的情况下,庄籍对gay还是有一定的判断力的,所以他多注意了周念一阵,就觉得他可能是同类。

    不过,庄籍也不敢完全肯定。

    这就更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夏榛和周念说了一阵,就按了铃,侍者过去给加咖啡的时候,就对夏榛说了几句话,夏榛和周念都朝庄籍这边看了过来,看来是侍者提了庄籍在等的事。

    夏榛一眼就看到了庄籍,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说实在的,夏榛虽然在庄籍面前尽显痴态傻态,在外面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般瞬间眼睛就发亮了,除了看到庄籍,别的时候都不会出现,即使他公司的股票一路上涨,他也不会这样。

    庄籍于是起了身,要走过去,但夏榛比他还要起身得快,已经绕过侍者快步走了过来。

    夏榛长得很高大,一双长腿,很快就到了庄籍的跟前,他对着于房点了一下头,就拉住了庄籍的手,说:“真是太好了,我还准备给你打电话叫你出来,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

    他眼里的欢喜那么浓重,拉着庄籍往他坐的卡座那里去,说:“来,我给你介绍周念。”

    庄籍心里再有任何不舒服也会压下去,说:“我和于房在下面看到了你的车,想你估计是来这里有事,就想上来喝咖啡等你,没想到遇到你就在这家咖啡厅里。但看你和小周总在谈话,就没去打搅。”

    夏榛对着他笑:“周念很想认识你,你之前在拍戏,他也总忙,总没有合适的时间和机会,我也就没法把你们互相介绍给对方,现在正好了,这是缘分。”

    庄籍在心里想狗屁缘分啊,我会想见一个总被男朋友夸的同类吗。

    但真到了跟前,夏榛介绍之后,庄籍已经用了最恰到好处的笑脸和周念握手:“小周总,幸会。夏榛经常在我跟前夸你,我之前还觉得他言过其实,现在看来,是他夸得不够。小周总真是一表人才,又能力出众,名不虚传呀。”

    周念笑着说:“庄哥,你叫我周念就行了。看过好几部你演的电视,非常喜欢你,庄哥一会儿能帮忙签两张卡片吗。”

    庄籍赶紧说:“行的,我让助理送签名照来,可以吧。”

    周念说:“太麻烦你了,是我有两位妹妹,都是你的粉丝,要是我拿回你的签名卡回去,她们肯定会非常惊喜。”

    庄籍笑着说:“我的荣幸。”

    于房没有跟过来,于是三人坐了一桌,庄籍说:“没有打搅你们两人的正事吧。”

    周念说:“没有。我们本来也没在谈公事。”

    和周念接触过,庄籍就发现这位让无数人羡慕嫉妒的富二代,而且据说还是私生子上位挤掉了正牌大少被一向以手段狠辣眼光独到又果决的周骥立为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却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高兴,总感觉他的眼底深处有郁结之色。

    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庄籍也不会去打探他的隐私,三人坐了一阵,因各有事忙,便分道扬镳了。

    晚上有一位豪富在一家会所里办宴会招待朋友,夏榛在受邀之列,不好不去,就问庄籍,“庄庄,你和于房再逛逛,我去宴会上坐一会儿就来找你,好不好?”

    庄籍自然不会反对,点头说:“嗯,好的。一会儿电话。”

    夏榛果真只去了很短时间,想来那宴会上人不少,他早早离开,主人也不会说什么。

    夏榛和庄籍去了一家法国餐厅吃法式大餐,回到家,庄籍就去洗澡去了,浴室门没有办法关,夏榛随即也进去了,一会儿之后,浴室里就在水声之外响起两人的/喘息和肢体摩擦的暧昧声音。

    ☆、第八十三章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掉了,只有这座不夜城里城市的辉光透过窗帘映进来,将房间里的一切描摹出黯淡的轮廓。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之后,庄籍和夏榛都有点倦倦的,夏榛捞着被子将两人裹在里面,在被子里和庄籍靠在一起,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问他:“还好吗?”

    “嗯。”庄籍应着,两人靠在一起温柔地注视对方,又不带情/欲地温柔地接吻,一会儿之后,庄籍轻声问:“你今天不是一整天都有安排吗,怎么反而和周念约着去咖啡厅了呢。”

    夏榛没想到他会对这件事感兴趣,毕竟庄籍是从不主动问起他的公事和他的生意上的伙伴的。

    “和周念去咖啡厅,是临时去的,之前并没有约着。我们本来是在参加一个新型能源方面的会议,听了一半,我看周念这个下午都精神不好,我以为他是生病了,就劝他不用一直在哪里枯坐着,去好好休息一下也好。然后他说他没生病,只是不知原因有些难受,听不下去那个会议了。既然他这样,我只好陪他出来了。正好会议地点距离这里不远,我以前来过这家咖啡厅,就把他带来了,想着在咖啡厅里静静地坐会儿也好。”

    庄籍没想到是这种原因,不由问:“你们在那里说了那么长时间话,你还在安慰他,是他在向你诉苦么。我看那位小周总不是会向人诉苦的性格呀。”

    夏榛道:“我和他相识时间也不短了,他的确不是个开朗爱说话的人,诉苦更是不会了。这次,大约是他觉得我值得相信,还有实在难以忍受,才找了我诉说吧。”

    “他和你说什么?”庄籍心想,作为一个豪富家族里的私生子,还能越过嫡长子被定为第一继承人,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他原来也是有这些种种苦恼的。

    夏榛看了看庄籍,又亲了他的眉心一下,一时间并没有说话,庄籍以为是不能说的事,便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他的隐私,不能说就算了吧。”

    夏榛道:“的确是不好将他的事情传出去,但我们偷偷说一下也没关系。”

    庄籍被他这话逗笑了,“别说了。”

    夏榛道:“还是说吧。其实我觉得他挺可怜的。”

    “什么可怜?”庄籍越发被挑起了兴趣,心想又是什么大家族里的狗血秘辛吗。

    夏榛叹了一声气,才说:“周念是私生子的事情,你知道吧。”

    庄籍点头表示知道,夏榛才接着说:“他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是周二叔的前妻生的,这位周大少叫周延,之前我就听过,他从小就是个纨绔子弟,生活作风十分混乱,而且不学无术,实在不堪造就。我本来以为是因为这个原因,周二叔才不培养他继承家业,反而找回周念这个私生子培养。而且估计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和周家接触得多了,又和周大少有过一面之缘,我才知道,这样的判断不免太过轻率。周大少完全不像传言的那样纨绔和不羁,反而很会为人,性格直率爽快,为人也非常义气,是个人物。所以,我就怀疑,以周二叔的英明,不会这么看不上大儿子。今天听周念说了他们家的事后,我才明白了原因。他的这位大哥,因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立誓不会娶女人,而且绝对不会因为继承人这种事就要孩子,因此惹恼了他父亲,他父亲以不让他继承家业为威胁,他也不为所动,所以,周二叔只好将周念接回家定为第一继承人了。所幸周念也非常争气,这才一年多,就很显商业天分,周二叔对他也很满意。”

    两人窝在被窝里,庄籍还靠在夏榛怀里,这样谈论别人家的私事,庄籍感觉像听故事一样,倒是津津有味了,有种夜半无人私语时的甜蜜,也不吃周念的醋了,问:“难道周念他大哥因为这件事和他闹了矛盾,所以他找你诉苦?”

    夏榛笑了一声,又蹭着庄籍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呼在庄籍的脸上,说:“你没猜中。”

    庄籍用手捏他胳膊:“你快说吧,还猜谜语呢。”

    “周念和他的大哥关系倒是挺好的。我认识周延,便是周念介绍。周延的确是个非常有性格的人,他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他和男人在一起且不要孩子,他家里也不能强迫他改变。所以现在生后代的事情,就落到周念的身上了。”

    庄籍说:“难道那位一表人才的小周总有难言之隐吗?没有生育能力?”

    夏榛不满意地咬了庄籍耳朵一口,庄籍赶紧推他:“别闹。”

    夏榛说:“你说你总把周念往坏的方面想,是不是不喜欢他?”

    庄籍道:“乱说什么,没有的事。是你总是把话说一半,让我不得不去猜。你一次性说完行不行?”

    夏榛只好一次性把后面的话都说完了:“周念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是他以前的老师,师生恋现在也不算什么大事了,但这个老师,不是女人,是个男人。他回家继承家业时,就答应过他父亲,不会再回去找他老师。但他说他很爱他,一直忘不了他,离开得越久,便越想他,想回去找他,所以,他才会觉得痛苦。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就很祝福我们,然后因此才将他心里的痛苦告诉我,我想,除了我,他大约也没有别人可以诉说了。他去恳求他父亲让他去找他的那位老师,周二叔倒是个性情中人,并没有非要让儿子不幸福的意思,说只要他不像他大哥那样不愿意要后代,而是愿意赶紧去生个孩子,他就让周念回去找他之前的爱人。我想,周家人基因里便深情得很吧,周念虽然得了周二叔的允诺,但他也像他大哥一样不愿意要孩子,觉得孩子的另一半不是来自他所爱的人,看到孩子就觉得是背叛了心爱的人,即使做试管婴儿,找代孕母亲,他也觉得难以忍受。所以,他才烦恼痛苦得非要找人说一说。”

    庄籍这下听明白了,然后紧紧抱住夏榛,叹道:“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不管是心性还是性情,都不错,一点也没有骄纵浮躁的感觉。”

    夏榛说:“是呀。想他从小是私生子,之后又和相爱了好几年的爱人分开,不管他原来如何,都会被磨砺得不错了。”

    庄籍道:“他说了那么多,你当时怎么安慰他的?”

    夏榛很坦然地说:“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两个男人生自己的孩子,是不可能办到的。所以,我告诉他,要一个试管代孕的孩子也不错,甚至将来,他还可以要一个他爱人的孩子,这是他的延续,当看到他们的后代作为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生出满足幸福,而不是现在的痛苦。”

    庄籍说:“你真这么觉得吗?”

    夏榛目光明亮,盯着庄籍:“是呀。这就是我所想的,我不能和你有我们的孩子,但是,我们可以让我们的后代是最亲的亲人。”

    说到这里,夏榛恳切地问庄籍:“庄庄,你想要孩子吗?”

    庄籍的好几位圈内好朋友都已经有孩子了,有些是非婚生子,有些是因为孩子家庭幸福,有些是有了孩子后还是离婚了,但是,那些孩子都是可爱的,庄籍想要小孩儿。

    他想,慢慢生出想要孩子这种心情,大约是与他和夏榛在一起有关的。

    “嗯,有孩子挺好的。”

    夏榛便欢喜地把庄籍抱紧了,说:“宝贝,我们结婚吧,好不好。结婚了,我们就去找代孕,生下几个小孩子,好不好。”

    庄籍被他的热情爱意和温柔感染,根本没有思考,就点了头:“嗯,好。”

    夏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庄籍,庄籍笑了起来,侧了侧脸去亲他:“我们结婚。”

    夏榛因他这句话激动地将庄籍越发勒紧了,“我现在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爱你,庄庄,很爱很爱。”

    他说着,都有点因兴奋激动而哽咽了。

    庄籍也鼻子发酸,他想到第一次见到夏榛的情景,那是两人才十三岁的时候,夏榛瘦瘦高高的,走到他的跟前来,从此,就走入了他的所有的以后的生命。

    庄籍说:“我也爱你。我真的很感激上苍将你带入我的生命,要是没有你,夏榛,我一定会孤独终生。”

    两人本来都累了要睡觉,但是这么一通说话,两人都激动亢奋起来,夏榛让庄籍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他搂着他,说:“我们要把这件事告诉家里,还要准备婚礼的事情,戒指,婚宴,衣服,这些都不能马虎。”

    庄籍伸手摸他的脸:“我们还是先睡觉吧,你明天又要忙呢。这些事,我们慢慢来。”

    夏榛委屈地说:“我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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