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失败了的教练该考虑的事情吧。”李彬摇摇头，“而且，我个人更看好决赛中米兰会夺得冠军。他们是整个欧洲现在最为出色的队伍，我相信他们一定会赢的。”

    情况很奇怪，因为实在帕尔马主场踢得球，所以，在比赛后，人们更多的也都把目光对准了李彬。米兰虽然是胜利者，可是人们更关心的，却依然还是帕尔马在输球之后的后续的做法和反应——他们想知道的，是帕尔马在联赛中会如何，球队是否会解散，而且还想探知李彬对这一场比赛的真正看法。李彬明显有不满，不让他破口大骂，怎么对得起记者的本职工作呢？

    媒体对李彬现在的态度非常在意，在他们看来，李彬应该就阿格的进球大说特说才对。但是，李彬却没有这个心思了：比赛已经过去了，再说下去，能够让自己进入决赛不成？功亏一篑已经很可怜了，何必再一再揭伤疤？

    而且，这场比赛，是李彬自从出道以来，打过的最为重要，也最为考验自己的比赛，非得给自己的比赛找一个失败的意外借口，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他宁可这是一场完美的比赛，可以供他回忆，供他思索，可以供他反省，供他记着自己的种种不足。

    媒体的逼问让他有些不耐烦了，在这两个问题之后，李彬也就站起来准备离开了：媒体的态度，让他有些厌烦，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想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也没有必要占据获胜者的时间，而且，他现在，更像和球员们在一起。

    困难的时候，大家就应该一起度过的。

    可是他一起身，后面的记者们马上就都着急了，他们大声的喊着李彬的名字，想要把他留下。

    “李，据我们所知，帕尔马今年夏天，可能会有很大的人事变动。你们可能会更换经理，而且，还有些球员会离开，我可以问问，那些球员是必须留下的吗？”

    “李，你认为没有能够打入欧冠决赛，对于帕尔马续约球员会不会起到什么阻碍作用？”

    “李，你认为帕尔马下个赛季会有怎么样的状态？”

    “李……”

    一群采访的记者都在大声呼喊着，但是李彬却不想多说了。他知道提前退席有些失礼，但是，他还是决定这么做了。

    现在他要到更衣室去了。

    “李，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你们没有晋级决赛，最大的责任人是谁？”

    转身准备离开的李彬，被身后最后一个问题拦住了，他转过了头，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开了口，“帕尔马比赛输球了，最大的责任人自然是我。我会承担所有的责任的：这个赛季结束之后，我将会辞职谢罪。”

    李彬说完话，就自顾自的离开了新闻发布会现场。而他的消息，却让整个会场，都是一片炸锅了。

    安切洛蒂看着李彬离开的身影，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这个家伙，要辞职？为了一场欧冠半决赛的失利，就要辞职？

    这是天方夜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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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走进了通道，避开了杂乱的人群，李彬抬起头，看到了他的面前，在那里站着等着他的，是球队的主席桑斯。

    桑斯今天也到场看球了，在比赛后，他也第一时间进入了更衣室，去安慰球员们。赛后发布会他没有参加，而在球员通道里，他却等待着李彬从那里走了出来。

    李彬对着他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帕尔马输了球，而且李彬自己刚刚说了要离开，这个时候和桑斯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在新闻发布会上，可是扔了一个大炸弹呢。”

    他没有说话，桑斯却迎了上来，李彬看得出来，他对李彬没有和他商量，就直接对着媒体表示了想要辞职相当的不满，不过，他还是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语气，没有让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

    “我认为，趁着这个时候说出来，比较简单了。不然的话，到了赛季结束后，又是麻烦。”

    李彬回答了一句，桑斯也是点点头，两个人相对无言了。桑斯当然不希望李彬离开，至少，不是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离开。帕尔马刚刚输了一场球，巴拉尔迪也刚刚辞职了，如果李彬再一离开，带走了整个教练组，那么，桑斯手下，就再也没有人和球队进行联系了，那也意味着，帕尔马这支冠军之师，也就真的是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了。那样的场面桑斯当然不愿意看到，所以，他也希望再劝说李彬一下。

    可是，在看到了李彬的神情之后，他也知道，自己估计劝不住了。李彬的神色非常平静，他说的不是气话，也不是一时糊涂，他是早就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想必，他早就想好了，在今年过后，就要离开意甲，不管是什么成绩，什么结果，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的——对于打定了这样的主意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李彬想走，说到底还是因为意甲的环境太差了啊……新世纪之后，意甲本来就比别的联赛穷，而意甲上层的黑幕，更是明目张胆，几乎不加掩饰的横行，再加上意甲历来猖獗的种族歧视问题和右派问题，作为一个亚洲人，李彬想要离开，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过了一会儿，桑斯才再次开口，“李，我记得没有错的话，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在意甲执教，是因为觉得这里能够锻炼人，是吧？那位什么现在要离开了呢？”

    “意甲已经完了啊，今年也就是意甲的最后辉煌了，看看意甲的经济吧，你就知道，意甲已经完了。从明年开始，意甲只会一年更比一年烂了，留在这里，已经达不到锻炼我的目的了。”

    “可是，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留下，你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意甲之王的。”

    “不可能的，我是外国人。”李彬马上就戳穿了这个气泡，“而且，关起门来当老大，有什么意思？这一点上，我和凯撒有些不同看法。走出去，也许我会失败，但是，至少我活的精彩，要说为王则可，我回中超去岂不是更好？”

    桑斯哑然失笑，两个人的隔阂，也冲淡了一些。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既然李彬想好了要走，桑斯知道拦不住，那么，他也就不去再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只是，他依然还有些不死心，再次确认了一遍，“打定主意了，真的不留下了？”

    “对不起，桑斯先生。”

    “你不该说对不起，是我该说谢谢才对。”桑斯摇摇头，“我们合作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得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教练之一。这支球队，不是我建立起来的，而是你建立起来的，我没有给你什么东西，可是你却再一次让我体验到了成功的乐趣，是我应该感谢你，没有你，就没有帕尔马的现在，该说谢谢的是我，不是你。欧冠没拿到，这不怨你，努力是人做的，成功是上帝决定的，我们败给了上帝，不丢人。”

    “也许是吧。”

    “那好吧，我也不多说什么。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意甲这个地方，不适合你，如果你能够到一个更好的环境中去的话，你可以做的比现在好很多倍的。”桑斯咂咂嘴，“只是，还是有些舍不得啊。卢卡离开了，你也要离开，我们的球队里，也不知道到底要剩下来几个人。想想还真是有些凄凉呢。”

    “不破不立嘛。”

    “可已经立起来的东西，为什么要破了它？”桑斯不再说什么了，“去吧，去更衣室吧，球员们还都在等着你呢，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到了那里，还有你的麻烦呢。”

    “麻烦？”李彬有些不解。

    “李，你不要太小看了我们的球员们。他们有的时候，比你想象的更有斗志。”桑斯开口说去，“去看看吧，也许他们，会给你个惊喜也说不定。”

    “不会有惊喜的，桑斯先生。”

    “别下定论。”桑斯沉默了一下，“我们的球员们，也许真的会改变你的想法的。”

    第280节 汗水的痕迹

    帕尔马的更衣室里，一片静寂无言，显得甚至有些诡异的沉默，更衣室里，有人站着，有人坐着，还有人半躺在椅子上，但是他们却全都是一样的神色，说不出来任何的话。

    比赛输了。

    这场比赛之前，他们是没有过求胜的想法的：他们是背水一战，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要拼死一搏，成败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在比赛中，他们确实是一度占据了上风，这也让他们的心，也一度燃烧了起来，可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输掉了比赛，这对球员们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能够去希腊踢欧冠决赛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成为了欧冠决赛场上的球员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就有机会成为全欧洲的冠军，成为欧洲最强的球队了。

    可是他们输了。

    亚亚图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把换来的球衣揉成了一个团，放在自己的身边，他自己光着脊梁，身体向前倾着，把头埋在自己的双手之间，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他的脊梁，却在一下一下的微微抽动着，汗水在上面流出来了错乱交杂的痕迹，而他面前的地上，也是有着一小滩水渍，人们分不清楚，那是汗渍还是泪渍。

    米利托靠在自己的柜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天花板上有什么美丽的图案，值得用全部的精力去注意一样。不过，如果仔细观看就可以发现，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让自己的眼睛对着天，这样做，可以努力让他自己的泪水，聚集在眼眶里，不会轻易流下来。

    而坐在另外一边的莫塔，眼泪已经留下来了。这不是他第一次逼近欧冠决赛，甚至于他已经在去年拿过欧冠了，可是，即使如此，在如此接近决赛的地方落败，一样让他难以忍受。卡瓦尼在他身边，扳着他的肩膀，劝着他，不让他再哭下去，但是他的声音也一样是有些嘶哑，不像是正常的声音。

    在一旁，阿尔沙文已经忍不住流下眼泪了。他没有任何掩饰自己的情绪的想法，任由自己哭的满脸泪痕。这支球队里，他是心理最为脆弱的一个，和自己的队友们相比，他是最不能够忍受痛苦的一个。

    其实，这样的痛苦，本来也不是那么好忍的。就算这些人都是男子汉，都是硬汉子，这也一样让人忍不了。男人可以忍受疼痛，但是却无法接受近在咫尺的梦想的破灭。

    很多人都清楚，这是帕尔马距离欧冠最近的时刻了，可是就在最后的时刻，他们还是输掉了这场比赛。就差一个进球，他们就进入了欧冠决赛了，可是，他们还是输了。

    “如果我稍微慢一步就好了……”阿格的声音有些低，那个头球，对他来说或许是一辈子的痛。

    “那不是越位，不是越位！”阿尔沙文听到了之后，却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那是一个好球，我看的很清楚，那不是越位球！”

    “我们应该是赢了的，要是裁判不是那么蠢，我们就赢了，我们比他们强！”

    “就是的，如果不是第一回合之前他们在比赛前对我们暗中动手脚，我们也不会输的……”

    屋子里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一直沉默着的亚亚图雷抬起了头，他眼睛有点红肿，但是还是冷声开了口，“说那么多都是屁话，我们还是输了。”

    这一句话，让全体都沉默了，过了一会之后，小卡纳瓦罗才开口说话，“我们可以明年再来过。”

    “明年……”亚亚图雷嘟囔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明年的时候，我们这些人，还不一定都在哪里了吧。别人我不清楚，我听说，李已经决定想要走人了。”

    这句话，让大家更是沉默了。

    李彬想走，这不是什么秘密。李彬虽然在媒体上是第一次透露，但是，在球队里面，又怎么能够瞒得过朝夕相处的球员们？这些人早就看出来了，李彬对意甲现在的状态很不满意，虽然李彬没有明说，但是他言谈之中，很多时候都透露出来的去意，大家还都是听的出来的。

    其实，想走的何止是一个李彬？

    而在过了一会儿之后，小卡纳瓦罗才再次抬起来头，“我去劝说他留下。”

    别人都把眼神扭了过来，小卡纳瓦罗看着大家，自己也站了起来，“伙计们，我想，有几句话，我是必须说的。我是帕尔马的队长——我知道我这个队长不是很合格，连主力都不算，重要的比赛，我也没有上场的机会，和你们比，我差得远，但是，我还是有话想说：我希望大家留下，再留一年。”

    “你当然愿意留下，你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有人嘟囔了一句，也让小卡纳瓦罗涨红了脸，“谁说我没有地方去了？那不勒斯已经在联系我了，那是我的老家，他们希望我回去的，但是，我拒绝了他们的招揽，因为我不忍心，不忍心看到这支球队，就这么完蛋！”

    小卡纳瓦罗抬起了头，“我知道，你们都想走了，包括教练在内，你们都是想要走了的。其实，我拒绝了那不勒斯的招揽的时候，我也知道，就算我是留下了，你们也是一样不太可能和我一起留下了，到了明年，也许头就走了，你们到那个时候也没有几个人会留下来的吧，我们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这支球队的巅峰了。”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很清楚，这支球队是李彬组建的，他也是这支球队的主心骨。在他还留在球队里面的时候，球队里面就有人操心球队的事情，一直就都有竞争力，但是他走了之后……这些球员们从来都没有表现过对帕尔马的忠心，他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荣誉和钱的，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追求目标了，自然也就准备离开了。

    “我知道，你们走了之后，可以拿更多的钱，也一样可以去豪门，还是一样可以拿到冠军的。对你们来说，帕尔马不过是你们生命中的一站罢了，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地方。你们想走，你们就走吧，我会留下来的，一直到这支球队全员都走了位置。我不想说什么忠心，忠心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但是，这支球队如果有人最后走，那么就是我了。”

    “我和你们不同，我不是一个顶级的球员，我知道，如果不是运气好，我是不可能有现在的这样的经历的。我会把现在的经历永远记住的，我也希望，这样的经历有一个完美的句号。”

    “我知道，你们都对意甲失望，你们都对那些混蛋们恨之入骨，想要远远的躲开，但是，我也希望你们想清楚了：你们躲开了，真的就可以做到气顺了吗？你们躲开了，难道就真的可以从此没有遗憾了么？到了二十年后，我们都退役了，提起来这支球队，这些队友，你们会说什么？你们会说，我们尽力了，还是会说，这支球队没有夺得欧冠，是一辈子最大的遗憾？伙计们，你们是些什么人，我还是多少知道的。我希望，多少年之后，我们提起了我们的过往经历的时候，我们说的话，是我们努力过，奋斗过，拼过，也赢过。伙计们，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希望你们留下，把欧冠冠军拿到了手。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帕尔马，是为了这三年，我们一起努力过的日子，我们自己曾经的汗水和成长的痕迹！”

    又扫了一圈更衣室，小卡纳瓦罗转过了头，“话就说到这里了，你们如果不爱听，就忘了我说的话好了。还有四场联赛比赛要踢，就算要走，我们也得把联赛冠军拿到手了，给你们作为践行，而愿意留下来的……算了，我估计不会有人和我一样傻的。”

    “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忠心耿耿，留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阿格抬起头反驳道，“别说留一年，合适的话，就是留十年又如何？但是重要的是，我们明年真的能够拿到欧冠吗？”

    亚亚图雷也点了点头，“是的，如果李肯留下，我们留一年又如何？只是……”

    只是，李彬真的肯留下吗？

    “李！”

    这个时候，人们才看到，在屋子门口，李彬和埃斯波西托两个人，都已经站在那里了。

    李彬脸上带着些笑，但是，这种笑意，却有些牵强和激动。

    “教练。”小卡纳瓦罗抬起了头，他知道，李彬应该已经听到了他的话了，他也就不隐瞒什么了，“你真的准备想要离开了么？”

    “我刚才在媒体面前刚刚说了，我在赛季后准备辞职。”看着小卡纳瓦罗的眼神，李彬鼓起了勇气，才开口说了话，“我很感谢你们有这样的想法，说实话，我很感动，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们会这么做，但是……”

    “李，别把话说的那么绝，我们再考虑一下，好吗？”埃斯波西托突然在李彬的背后，开口说话了。

    李彬回过了头，埃斯波西托虽然平时在私下里和他经常吵架，但是在球员们面前，他可是很少会这么顶撞李彬的。

    他一定是有什么想法的。

    “好吧，我考虑一下。”李彬点点头，给了埃斯波西托一个面子。

    可是，埃斯波西托，想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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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你真的准备辞职了么？”离开了更衣室后，埃斯波西托也开口了，“你真的准备，就这么认输，然后灰溜溜的离开意甲？”

    “我认输是对米兰这一场认输，不是认为自己就没有办法打败他们了，只是，他们不和我们好好踢，留下来的意义也不大了。而且，我们就算是离开，也不能够算是灰溜溜的吧？至少，我们这个赛季，还是有着联赛冠军的。”

    “有区别吗？”埃斯波西托摇摇头，“不管怎么说，你都不会对现在的局面很满意吧？”

    “当然不是。”

    “李，我有一句话，一直都想和你说的：你真的认为，我们去投靠某个特别有钱的大老板是好事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当然有——李，我们该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