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等到了厨房,如意这才开口,她重重地推了如花一把,鄙夷地道,“你以为小姐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如花一下就眼红了,眼睛里念着泪,也不吭声,提起裙子蹲下烧火。

    如意见罢冷哼了一声,等往铁锅里打好水,她跟着蹲下烧火,见如花脸边有泪,良久,如意苦笑了一声,道,“别想了,如花,咱们卖身契在小姐手上,惹她生恼了,她再卖了我们,卖得比这还差,我们能得什么好?”

    “不会的,大公子是个好人。”如花擦着眼睛,哪料眼泪越擦越多。

    “就是大公子是个好人,可那是你能想的吗?”如意见她不开窍,咬着牙低声狠狠地道。

    “大公子是个好人。”如花抱着自己,她重重地捶了自己两下,已然痛哭失声。

    “再好,又然如何,咱们已经不干净了,大小姐心里一清二楚。”见从小长大的姐妹哭成这样,如意叹了口气,从怀是取出帕子塞到了她身上,“擦擦吧,别哭了,让人听到了不好。”

    “她知道又如何?”如花抬起脸,那有着几分美貌的脸上带着几分倔气,“老夫人打发我们来就是当通房丫环的,老太君说我们是好的便是好的,只要大公子愿意,她若是不愿意,那就是不给老太君脸!不给老夫人脸,你看她敢不敢!”

    如意被她这么大胆至极的话惊住了,一时之间忘了如何回话,便也如此沉默了下去。

    灶火中的火光映着她们的脸,如意皱眉想着如花那胆大包天的话,如花打了个哭嗝,火光在她眼中跳跃着,应出了她那平时带着娇怯的眼里那几分狠意。

    这边,那站在厨房门边,手中握着一个文旦的人转了身,跟来时一样,在寂静的夜里悄然地走开了。

    **

    萧玉珠洗到一半从内屋听到了敲门声,她忙问了一声,“谁?”

    “是我,珠珠。”

    不是丫环,萧玉珠忙起了身,但身上不着寸缕,她攸地一下又坐回了水里。

    “夫君你回来了。”

    “回来了,可是在沐浴?”

    萧玉珠扒着浴桶边轻应了一声。

    “那我去娘那一趟,等会回来。”

    “好。”

    “我去了。”狄禹祥握着手中的文旦,朝母亲的厢房走去。

    这时狄增也回了房,见他拿着文旦过来了,不由问,“不是说要剥开给玉珠吃?怎地拿过来了,无需了,你娘的我已拿了两个回来了,噜。”

    狄增示意他往桌上看去。

    “可是要开?”正给他脱外衣的狄赵氏笑着跟儿子说,“你等会,娘这就去拿刀。”

    这文旦是一家有着文旦树的老农家送来的,那树是老农家的宝,结的文旦虽不个顶个的都特别大,但果实冰甜,狄赵氏怀着家中的这几个孩儿时是最喜吃这个的了,那老农知道狄赵氏喜欢吃这个,家中文旦一成熟了些,就特意挑了几个特别大口子又尖的文旦送来,本来狄增都是要给妻子留着的,想着大儿媳,便让大儿拿了一个去给媳妇吃。

    哪料,大儿又拿过来了。

    “不急,明儿开了给她吃。”狄禹祥笑着说,“孩儿是来给娘亲请安的。”

    “来请什么安,歇着去……”狄赵氏笑着朝他摇头。

    “去歇着罢。”狄增与众子一谈,知道这次四子赴考,少则也有两个会中,心下大慰,说话的口气也是较平时温和了不少。

    “爹,孩儿有一事还想问您一下。”狄禹祥笑笑,放下手中的文旦,在母亲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说罢。”怕是大儿有什么课业上的事问他,狄增忙点了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孩儿刚想起来,那荆大人祖籍……”

    大儿的声音轻了下来,狄赵氏忙朝门边走去,左右一看见无人,便关上了门,拿着衣裳往内屋走去了,留下了父子俩说事。

    **

    萧玉珠在房中没等多时,就候到人回来了。

    见他手上拿了个大文旦,忙接过笑着道,“可是给我的?娘的送过去了没有?”

    狄禹祥摸了摸她带着水意的湿润黑发,笑着点头。

    “我这就让丫环给你打水沐浴。”萧玉珠见他点了头,把文旦放到桌上,人就往门边叫去叫丫环去了。

    狄禹祥回头去看她,眼睛闪了闪,没有说话。

    外屋不大,他挑了不靠内屋门边的一角坐下。

    萧玉珠吩咐丫环回来,见他坐在了暗处支着头,这走过去的脚步也轻了,“可是乏了?”

    见小妻子问得小心,狄禹祥拉了她过去,让她坐在他的位置,他另搬了凳子过来,把她的绣框拿来,靠近她道,“来跟我说说,这花面是怎么绣出来的?”

    “怎地问这个了?”萧玉珠讶异又好笑。

    “是给我绣的?”

    “嗯,给你绣的,这是青帕,你没看到?我在此绣了两处青竹,枝丫上白色的这簇是竹花……”萧玉珠细细地解释着,便是丫环抬水进内屋时也没多瞧,专心地跟夫君解释着等绣好,收边的时候要怎么收边。

    等到丫环退下,怕水凉了,她不再多说,忙栓好了门栓,去服伺他脱衣。

    她还道她夫君这一路赶回来是累了,可一等他洗好,头发都未绞干,他便抱了她,脱了她的衣裳,就着油灯,也没躺下让她坐在他的身上行事了一回。

    萧玉珠惊呆了,等到油灯一灭,纱帐落下都没回过神来,可怜她被那姿势弄得还有些惊魂未定,刚顺过点神过来,就又被好像歇足了的人压在了身上。

    而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时辰还长,直磨得她哭得眼角都是涩的,她才累到极点昏睡了过去。

    **

    放榜日还有一个来月,要到十月初头才有消息,但萧玉珠看自家夫君那荣辱不惊的淡然模样,心下有些担心的她便不好意思出口问婆婆这事。

    虽是考过了乡试,但这几日狄禹祥白日也是不在家的,每日用完早膳就出门去了,说是要出门与同窗话诗词,不过午时用饭时他会回来陪他们一起用午膳,与萧玉珠一起午歇。

    但萧玉珠这两日午后醒来,也是见不到他,也说是出门见同窗了。

    这考后,还是与以前一样,白日着家的时辰不多,比之不同的是,午膳还是会回来用的,也是要哄得萧玉珠午睡后才出门去,等萧玉珠知道他下午也是要出门见同窗的,担心误了他的事,让他有事就走,不论她说多少,他也是要等她睡了这才走。

    等到快要夕阳落山的时候,他便会回来,带上一包糖,让她去分与弟弟们吃。

    不出三日,每每这个时候,萧玉珠就学会了替他泡上一杯清茶,让老黄把椅子搬到夕阳落脚处,让他喝着清茶看书,她便进厨房与婆婆一道为着家中几口做晚膳,哪怕是端着装满了水的木盆,她的身子都是轻巧的。

    “你啊,每天都盼着他回来,何不跟他说说,让他每日早点回来。”这日见大郎回来,大儿媳那满身掩饰不住的欢欣,狄赵氏取笑儿媳道。

    “大郎在外面有正事呢,儿媳不耽误他。”萧玉珠也不脸红了,摇着头把白菜外面的叶子掰下,取下里面的嫩蕊,搁一旁等会与豆腐一起煮。

    “呵呵,”苏婆婆在一旁傻笑,她手中剥蒜的话做完了,来问萧玉珠,“少夫人,肉丝可让我切?”

    “不用了,我来切,苏婆,你去看看大公子的茶杯,看要不要加点水。”萧玉珠笑着朝她道。

    苏婆婆连连点头,提着那还热在火炉边上的铁壶出去了。

    “等到天冷,去打副小铜炉小铜壶,小铜炉里搁上木炭烧着小壶,这能放在桌上,爹跟大郎他们就可以自己泡茶喝了。”萧玉珠好菜,过来拿起刚从井里冰着的猪肉切了起来,笑着与婆婆道。

    “这主意甚好。”狄赵氏笑着点头,“你爹肯定欢喜,正好这几天要去铁匠铺看看刀,让娘问问去,看怎么个打法。”

    作者有话要说:  文旦就是柚子。

    前几日有事,没上网,所以停更了几日,还请追文的各位见谅。

    ☆、

    过了几日,戚氏带了春鹃过来见萧玉珠,那爱嚼牙根的小丫头见着狄赵氏倒是羞答答的,萧玉珠奇了,朝这虽是丫环,但当半个妹子的丫头连瞅了几眼,等到她奶娘说出了来意,说是春鹃的婚事定了,带她来跟以前服伺的小姐磕头谢个恩,她这才知这丫头的羞涩从何而来。

    萧玉珠扶起了跟她磕头的春鹃,拉了拉她的手,让她坐在了她的身边,仔细问起了戚氏,“是哪家的好儿郎?”

    “是城北开烧鸡铺的李掌柜家,下面有两子一女,给春鹃说是的他们家的长子,是户好人家……”说及此,戚氏笑得合不拢嘴,还往女儿身上看了几眼,笑道,“以后缺不了她的衣食,算是个有福气的。”

    春鹃羞红了脸,小心翼翼地朝她家小姐瞧去,见小姐笑着看她,她顿时胆大,朝萧玉珠调皮地眨了眨眼。

    “烧鸡铺家的李掌柜?那可真是户好人家,听说他们家做的烧鸡那是祖上传下来的绝活,有了这个手艺,真不愁吃不愁穿的。”狄赵氏也识那家人,笑着道。

    “谢您吉言。”戚氏见她话说得好听,笑得更是合不拢嘴。

    “娘,您和我奶娘说着,我带春鹃到院里说会话。”萧玉珠笑着朝婆婆道。

    “去罢。”狄赵氏笑着点了头。

    萧玉珠带了春鹃去了他们屋子,路中轻声问春鹃,“鹃儿,那人你可是看过?”

    春鹃听了反头看了看,见没人,才咬着嘴凑近萧玉珠轻轻笑着说,“偷偷去瞧过一眼。”

    “可好。”

    “嗯。”春鹃欢天喜地点了头,脸上还带着羞怯的红韵。

    “那就好。”萧玉珠点了点头。

    到了屋子,她让春鹃在外屋坐下,去里面拿了妆盒,把装满了三支金钩和十来支银钗的妆盒打开,“喏,以前跟你说过的,等你要出嫁,让你自个儿挑三支。”

    春鹃看着那精致的钗子吞了吞口水,看了好几眼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眼神,抬头神情有些委屈地道,“娘不许我要,来之前说您要是给我什么东西我要是敢接着,她回去就砍断我的手。”

    “这不是我要给你的,你娘要是责怪,就说这是我娘以前留了话的,等你出嫁,就由我给你备点嫁妆,就像她之前给你娘备的一样。”

    春鹃听得红了眼,“那也太贵重了。”

    萧玉珠知道她是不敢挑,喜欢还是喜欢的,所以她挑了一只金钗和两只银钗出来,拿了一块本就为春鹃绣的帕子出来包上,还装了两根银条进去。

    春鹃已经不会说话,只顾得上朝她连连罢手。

    “拿着罢,这是照着你娘当年的例来的,”萧玉珠说到这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本可在家无忧无虑,好好当你的小姑娘家家,可还是进了萧家侍候了我那么多年,按理是要多给你一些的,只是我手上也就这么些了,只能亏待你些了。”

    “使不得,”春鹃憋红了脸,终于说出了话,“我敢要我娘就能活活打死我,侍候您本来就是我的本份,有了夫人才有爹娘和我,弟弟一家人的生活,夫人和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拿着,等走的时候,我跟你娘说,她不会怪你。”萧玉珠见春鹃还要说话,嘴边笑容一冷,“还是说现在我不是你的小姐,你就不听我的话了?”

    “哪是这样。”她在春鹃心目中的余威尚存,脸一板,春鹃说话的声音都轻了。

    “拿着,放在包袱里。”萧玉珠扫了她放在桌上的包袱一眼。

    春鹃怯懦地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打开了包袱,先拿出了里面的东西,“这是我给您做的棉衣,还有纳的鞋底……”

    说着就送到了萧玉珠面前。

    萧玉珠看了看针脚,把最容易断线的几处地方看了看,见还挺严密,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道,“做的挺好,算是出师了。”

    这样也就不用担心她到了婆家因为针线活做得不好被人不喜欢了。

    说着见春鹃喜形于色,她看了她一眼,故作冷淡地道,“也只是还算好,在出嫁前的这段时日里,再跟着你娘好好练练,别成天想着到处去转,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知道了。”见小姐只说了一句好话就又训她了,春鹃苦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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