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到最后华子说了很多，感慨了很多，林歌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最开始他们被缉毒大队的兄弟发现之后，他们的态度会那么“凶神恶煞”的了，这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恨。

    华子对毒贩的那种恨，是发自骨髓的，这不需要多做解释，哪怕他是轻描淡写的叙述一件事情，文字里的那种恨都是彻骨痛心的，谁都听得出来。

    “人都是在伤痛里面学会的一切。”华子最后道：“尤其是我们，如果没有伤没有痛，我们就学不会如何去跟那些犯罪分子战斗，如果没有伤痛，我们就不知道当今国家的稳定有多么难得。”

    陈北元拍了拍华子的肩膀：“你喝多了，先回去休息吧。”

    “我没喝多。”华子说这话的时候，徐云意识到他真的是喝多了。

    就在这时候，华子站了起来，直接对陈北元道：“陈队，陈北元！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你心里就舒服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国家稳定了，你就觉得自己心里有安慰了？”

    陈北元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了。

    但是陈北元没说话，他知道，关于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华子一直都是耿耿于怀！那件事情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和错误决定，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原本陈北元都想用死来赔罪了，可没想到的是，国家给了他更重的责任，让他接替大队长的位置，让他用实际行动来赔罪！

    因为他的确也是出于好心的出发点，只不过结果很糟糕而已。

    这事儿华子之前都是安慰陈北元，从来都没有说过他一句不对的话，今天华子喝多了，似乎要说一说心底一些压着的话了。

    其他几人见华子喝多了，也想上来阻止：“华子哥，咱回去吧，回去休息休息，出去抽根烟！”

    “抽就在这里抽！谁还管你不成！”华子一把推开身边的人：“陈北元，有些话我想对你说，但我他妈怕你不敢去听！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好好听着，你若不是个男人，你就让我闭嘴，你是大队长，我听你的命令！”

    陈北元当机立断：“你说什么我都听着，你说什么我都应该听着，即便我是大队长。”

    “好！既然你敢听！那我就不客气了！”华子高声道。

    徐云微微一笑，试图阻止这尴尬继续下去：“华子哥，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私下说呢，想和你叙叙旧，你带我去你房间吧，好久没去过了，我都怀念了。”

    “你也当我喝多了？”华子回头看了徐云一眼：“兄弟，我不是喝多了，你是什么意思我也明白，但今天有些话，我若是不借这个机会说出来，我害怕我这一辈子都说不出口！我不是要指责谁！我只是想要把警钟敲醒！”

    陈北元点点头：“你说便是，我听着，就坐在这里好好的听着，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应该听着。”

    徐云见状，知道这事儿他还是不插手的好。

    只要陈北元的心胸够宽，这事儿就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儿，而且他现在都好奇华子究竟想说什么了。

    华子从新把话题拉回来：“国家真的那么的安定吗？关于毒源真的控制的有那么好吗！这一点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了！我们虽然一直在努力，但是我们做的却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啊！！”

    第0194章 英雄的泪

    空气中只剩下沉默，此时此刻，每一个人的头都深深的低了下去。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华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们工作很努力，虽然他们为了禁毒的事业不怕吃苦，不怕受伤，不怕牺牲，可是最终的结果呢？最终他们依然是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毒贩就像是那火烧不尽的野草，风吹又生，永远无法禁止！

    每当他们碰到这种挫折的时候，心里总是很难受，那种滋味永远是那样让人难以下咽。

    可他们却要逼迫自己咽下那些种种的令人恶心的滋味。

    没有人否认他们的禁毒工作，没有人不佩服他们的英勇无畏，可是结果却仍然没有办法理想化，这是最令人心痛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名人，那些公众人物，甚至也会去碰这种东西，把利用知名度吸来的金钱花费在毒品上面，不仅仅是自己的堕落，不仅仅是对不起那些关注他们的粉丝。

    最可怕的是什么，最可怕的是他们在吃瓜群众身上赚来的钱，居然花在了那些罪犯的身上，那些罪犯因为他们的经济支持而拥有了更先进的武器装备，因为这些罪犯得到了经济支持，才对他们这些保卫边境守护国家的英雄造成更大的杀伤。

    所以那些吸毒的人，根本就是在直接的支持罪犯，变相的杀害他们。

    “我们每一天，每一年，都在和毒贩做斗争，我们总认为我们缴获了所有的毒品，可是为什么国内还是会有毒品的存在。”华子不理解。

    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华子都头疼欲裂。

    “整个华夏有将近一千五百万的吸毒人员！吸毒人员低龄化和多元化趋势明显，毒品种类多样化特点突出，三十五岁以下青少年占吸毒人员总数过半，这意味着什么？”华子怒道：“陈北元，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陈北元只说了四个字：“我的责任。”

    “吸毒群体向企业事业职工，自由职业者，演艺界人士甚至公务人员等人群扩散，这又是谁的责任！”华子继续道。

    陈北元依然道：“我的责任。”

    “只是揽责任又有什么意义！”华子端起酒杯，又是一杯啤酒下肚：“毒品的社会危害日益严重！全国每年因吸毒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将近有五千亿！因吸毒引发的侵财性违法犯罪案件多发，自杀自残，伤害他人，毒驾，袭警抗法等等的极端肇事肇祸现象时有发生！屡禁不止！”

    陈北元道：“这些都是我的责任，我发誓，我会尽我毕生所有精力，去解决和处理这些犯罪事实。”

    华子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散涣。

    “金三角的罂粟种植和冰毒生产仍保持很大的规模，是我们华夏境内海洛因和冰毒片剂的最大来源地。金新月地区海洛因和南美洲的可卡因在我们华夏毒品消费市场占有相当一定的份额。”陈北元道：“所以我们的责任非常大，这点我承认。”

    “承认又有什么意义，不该死的人死了，该禁止的东西却又流入了华夏。”华子长叹一声。

    听到这里，徐云也皱起了眉头。

    显然，华子是说不久前的悲剧不但牺牲了不少人，还没能销毁那些害人的东西，毒品还是流入了国内！

    陈北元无奈的摇着头，对徐云道：“现在贩毒群体呈现三低特征，年龄偏低文化程度偏低就业能力偏底，永远无法从根本禁止。而且贩毒手段隐蔽，佣兵又狡猾，这么多年他们铺开了路子，在国内的渠道很多，变化也非常快，很难控制。最近几年，毒品从我们境内流出或经过我们边境线过境现象不断增多……毒品流向也呈现出较强的地域性，大宗毒品案件越来越多，越来越让人心寒。如今的物流基地，互联网涉毒问题又日益突出，简直让人一团乱麻。”

    “我能理解。”徐云淡淡道。

    华子看了徐云一眼：“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理解，我们只需要解决问题就好。”

    “华子哥，有些事情急不来。”徐云道：“在毒品滥用方面，咱们国家肯定将继续面临对巩固毒品治理成果和应对合成毒品滥用快速蔓延的双重压力，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可我们耗不起。”华子摇了摇头：“真的是耗不起……除了这些境外毒品的流入，还有那些新精神活性物质问题将随工作力度的加强进一步显露，存有在国内快速形成滥用的可能！什么时候才能治理好这些？”

    没等其他人开口，华子直接摆摆手，又喝一杯啤酒后，华子的情绪更低了。

    “金三角在当地局势的影响下，仍是我们国家海洛因和冰毒片剂的主要来源地，受庞大消费市场和暴利刺激，国内制毒活动难以在短期内遏制，制毒原料必将随管制政策的调整不断发生变化，非列管化学品将不断出现，毒品贩运线路不断变化，逐步转变为跨省市，多地周转，接力式的辗转分销……随着走私贩运毒品手段的不断升级变化，防范打击难度将越来越大！”

    华子把自己心里的担忧统统说了出来。

    这一切又何尝不是陈北元所担心的。

    这一切又何尝不是每一个缉毒大队的人所担心的。

    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徐云也会担心的问题！

    可是自从毒品这东西出现之后，千百年来，就根本没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禁止它！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年代能真正禁止！

    华夏已经做的够好了。

    这样一个泱泱大国，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土地。

    这么多一线缉毒战士为了禁毒事业而拼命，至今能有这么多收获，已经是一种庆幸了。

    或许是华子把心中所有积怨都发泄了出来，身心轻松的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怪不得你们任何一个人。”华子看了陈北元一眼：“陈队，无论任何时候，只要一线有需要，请记得还有我这个不中用的家伙。”

    “没有你的军备管理，我们不会有这么好的作战条件。”陈北元道：“华子，你辛苦了。”

    “如果我这还叫辛苦，那一线的兄弟们就更苦了。”华子道：“我真的很想回到一线……哪怕死在战斗中，我也觉得比现在这样更对得起国家。”

    “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国家，任何时候你都对得起国家！”陈北元道！

    徐云也道：“没错，华子哥，你任何时候都对得起国家，你做的一切都对得起国家！无论你的工作岗位是什么，在禁毒事业上都同样的重要！你绝对不应该自责！”

    “可我的兄弟们都为了禁毒事业而牺牲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苟活！我真的觉得自己活得没有意思！”华子叹息道。

    “如果你的牺牲能改变整个禁毒成果，你去牺牲，我绝对不会阻拦你，我会佩服你。”徐云道：“可如果你的牺牲并不能改变什么的话，那这种牺牲就根本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必要！你明白吗？”

    华子沉默了。

    陈北元点点头：“徐云说的没错，如果是有必要的牺牲，我没意见！但没有必要的牺牲，我绝对不准许！”

    华子的心在这一刻才平静了下来。

    “你现在的工作是有必要的！是我们缉毒大队的重要岗位！”陈北元又道：“所以我命令你把你的本职工作做好！这就是你对禁毒事业最大的帮助，对我们缉毒大队最大的帮助！”

    “老队长在泉下有知也一定会欣慰的。”徐云拍了拍华子的肩膀。

    一个被手榴弹炸飞差点炸死都没有流过泪的汉子，在这一刻竟然流下了眼泪。

    第0195章 兽首失窃

    这顿饭似乎是徐云吃过最漫长的一顿饭，吃过饭之后，徐云就和万狂啸取得了联系，上面很快就安排了当地有关方面前来缉毒大队见徐云。

    来了四辆车，十五个人，里面有三个都是文物鉴赏的专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来鉴定兽首的真伪，这兽首经过鉴定之后确定了是真的，徐云和林歌也就放心了下来。

    为了兽首的安全起见，他们决定还是让兽首放在徐云和林歌的身边，让他们直接就带回燕京交给有关当局。

    有关方面直接就准备给徐云和林歌订机票，可因为夏秋雨和杨娅还在云南呢，徐云不得不拒绝了有关方面的安排。

    徐云说他自己可以回去，就不需要有关方面操心了，至于兽首，既然需要他们带回燕京，那他们就一定会完成任务。

    因为徐云这个要求有关当局也做不了主，又马上和燕京方面取得联系，让万狂啸给徐云下命令，让徐云马上坐飞机带兽首回去，这样他们才能放心。

    但万狂啸却毫不客气的扔出一句：“老子的人能把兽首从金三角带入境内，还不能把兽首从南境带回燕京？这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万狂啸的人了！我的人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不管什么时候回来，兽首都会安全带回来！”

    万狂啸这人的脾气大家都知道。

    这事儿也就没有人再多嘴了，徐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订机票马上走的事情也就取消了。

    当地有关方面也邀请徐云和林歌去市区住，可也被徐云拒绝了，徐云说他就留在缉毒大队住一天，因为他想和华子叙叙旧，说说话，多聊一聊，他不想去跟那些什么这领导那领导的瞎客套去。

    最终也没有人能管得住徐云，徐云就留在了缉毒大队，陈北元给他们找了保险箱，徐云把兽首锁好之后就去找华子聊天了。

    林歌也没选择，跟缉毒大队的几个兄弟混在了一起，因为林歌身手好，所以就在这里简单指导了一下。

    这样一来不要紧，越来越多的人想跟着他学几手，结果就是林歌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林歌想走都脱不开身。

    搞到最后林歌又出了一身汗，不过好在住的地方能洗澡，林歌也就无所谓了。

    徐云在华子房间聊了很久，两个人说起了几年前的很多事情，华子也说了最近几年发生的一些大事情，那些和徐云熟悉的人，一个个是怎么牺牲的。

    徐云越听心里越是难受，以至于到后来心情都有些抑郁了。

    华子拍了拍徐云的肩膀，再次告诉他：“干我们这一行的，心里很清楚，我们这一行就是这样，死是早晚都要面对的。踏入这一行里面，就做好了为国家牺牲的准备，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清楚。”

    华子觉得这话能让徐云心里舒服一些。

    时间不早了，徐云也离开了华子宿舍，回去自己所住的房间。

    这时候林歌也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吹着口哨洗澡了，徐云舒舒服服的冲了个热水澡，几乎所有的疲倦都消散了。

    熄灯之前，徐云看了一眼保险箱，但就在他关灯的一刹那，脑子里面嗡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