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节

    陈敦文考虑了一会,缓缓说道:“臣以为圣上决议颇为新奇,兵部还要与枢密院协商后才能给圣上回复,另外,臣以为如此一来,水师方面是否应该配合改组。”

    郑克臧沉吟片刻,表态道:“卿说的确有几分道理,此时还应与枢密院沟通一番。至于水师全面改组,算时间,卢卿这边已经陪着吕宋夷,不,西班牙使节到了吕宋,一旦压迫当地酋首听命,不日将北上接收了购地款,届时朝廷接受了整个吕宋,就能拉直了南方的海防线,也的确有必要重新厘清海域巡防的布置了……”

    “圣上,”陈敦文刚领旨退了下去,陈可又重新站了出来。“若都护府是未建之省的话,那么大都护府又该置于何种地位呢?”

    “大都护府,”算上新设立的北海大都护府,华夏眼下共有四个大都护府,分别是北海、喀尔喀、凌牙门及东印度群岛的安汶,但这些大都护府之下以军镇居多,真正的移民区倒是很少,所以郑克臧很快做出决定道。“大都护府治下或是羁绊之地或是内藩之所在,只怕简单的将其当做未来行省是不太妥当的,或可视作得到朝廷授权的总督衙门分署。”

    陈可显然已经判断到郑克臧可能的回答,因此这顺势提议道:“臣以为,既然圣上属意大都护府是总督衙门分署,那么大都护府的人事依旧由总督衙门提请,但都护府这边,臣还请圣上厘清职司,以免两司为此龌龊耽误了朝廷大政。”

    “卿倒是好算计。”郑克臧当然听懂了陈可的意思,很明显,吏部是想趁机收回都护人选的举荐权。“趁着总督衙门群龙无首之际分夺总督衙门的职权,这怕是不妥吧。”

    眼下总督衙门的会办大臣徐青因年老体迈正在申请致仕,郑克臧属意继任会办大臣的卢维骏还没归国,可想而知,殿上是没有人代总督衙门出言反对吏部的提议的,因此称陈可趁火打劫也不算过分。不过将都护府作为未来行省是郑克臧最先提及的,他当然不能指责陈可厘清职权有什么不对的。

    因此郑克臧只能笑道:“朕向来主张不要僭越行事,但也主张主动争权,只不过争权不是为了夺利而是为了更好的为朝廷分忧。”

    敲打了陈可一番之后,郑克臧面容转而严肃起来:“所以,都护府人事转归吏部管辖之事朕同意了,不过南北各地都护府下也有不少内藩或盟旗,这方面,吏部要多听总督衙门的意见才好。另外,总督衙门的人事不能拖了,徐卿的致仕折子,朕准了,以弼德院大臣安置吧。吏部这边要与总督衙门尽快会商,先举荐一名帮办来主持部务……”

    第654章 马尼拉

    “我不同意,马德里方面简直昏了头了,怎么能把王国在东方唯一的据点出卖给中国人呢,再高的价格也不能这样做,这,这是卖国,不,这是叛国。”马尼拉城堡中,菲律宾总督塞拉西·塞朴拉斯·唐·普莱伯爵冲着前来颁旨的西班牙王国驻华夏公使涅万·伊桑罗恩·唐·伽马洛子爵大喊大叫道。“我绝不会答应的。”

    “伯爵,请你清醒一点,我今天来并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奉国王陛下和国务会议的命令向你通报这件事情,不管你同不同意,条约已经签订,一切已经无法更改了。”伽马洛子爵冷冰冰的说道。“而且,若是伯爵你坚持拒绝执行马德里的命令的话,将作为叛国者被王国最高法庭剥夺一切荣誉及爵位。”

    普莱伯爵被气得无话可说,但此时有人站着了他的一边:“我也反对王国出售马尼拉教省的决定,这分明是把主的信徒遗弃给异教徒迫害,这是对基督的亵渎,我要提请罗马,对任何主张出售菲律宾的人予以破门戒的处罚。”

    “尊敬的大主教阁下,”伽马洛子爵看着义正言辞的某人笑了起来。“教宗的使者就在中国人的船上,如果您认为有必要亲自查看教皇陛下的圣谕的话,我可以请中国人将他们送进马尼拉城来。”伽马洛子爵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充满了魔鬼的狰狞。“当然,阁下也可以拒绝执行教宗的命令,不过届时被破戒出门的就是大主教您了。”

    伽马洛子爵底气十足是有道理的,在十八世纪初的欧洲,教皇的权利已经大大缩水了,甚至已经成为了法王和(在德意志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玩物,因此在路易十四和菲利普国王的压力下,罗马根本不可能做出不利于法西两国的事情来。

    大主教也被吓了回去,但那些乡绅代表却依旧不依不饶:“这里有我们奋斗一辈子才积攒下来的财产,王国政府不能,不能迫使我们放弃家业。”

    “没有人迫使你们放弃家业。”伽马洛子爵平淡的回应着乡绅代表的问题。“王国政府只是出售了菲律宾的主权,至于你们个人的财产,在条约中华夏帝国已经予以保证了。”

    一部分乡绅得到保全财产的许诺后不响了,但另一部分人依旧歇斯底里的叫嚷道:“难道我们要在中国人的统治下生活吗?不,他们一定会清算当年我们屠杀中国人的罪行的。”

    “那你就把庄园卖给本地的中国人,然后跟着王国政府的船只撤离菲律宾。”对于这些欲壑难填的乡巴佬,身为贵族的子爵阁下才懒得理会他们的生死呢。“到时候,你可以回本土,也可以去新西班牙,我保证中国人不会拦着你的。”

    几个乡绅面面相觑道:“该死,把土地卖给中国人,他们一定会压低价格的。”

    “够了。”伽马洛子爵听不下去了。“你们这些贪婪的混蛋,你们在为自己的钱包考虑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王国政府的为难。”伽马洛子爵手指南方。“那些荷兰商人已经丢了整个东印度群岛了,你们以为华夏帝国就不敢用武力进攻菲律宾吗?一旦中国人真的用武力解决问题了,不但王国政府得不到一个银币,只怕你们的财物也要统统化为乌有了。”子爵扫了扫被自己的话震惊的众人,脸上重新浮起了宫廷中常见的虚伪笑容。“所以,王国出售菲律宾并非是抛弃你们,而是在解救你们,如果知道感恩的话,就不要试图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先生们,过几天我还要代表王国政府去接收华夏帝国支付的购买款项,几个月内,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财物问题,现在,请行动起来吧。”

    在子爵威逼利诱下无可奈何的乡绅们只好无精打采的告退了,当场面上只剩下总督和马尼拉教省大主教之后,伽马洛子爵冲着大主教言到:“阁下,根据王国政府以及葡萄牙王国与华夏帝国达成的协定,在华夏统治区内,马尼拉教省和澳门教区都会予以保留,只要不触犯华夏的法律、法令,不深入华夏帝国禁止传教的地区传教,眼下的一切都将不受影响,这对您还是罗马来说,应该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也许吧。”大主教苦涩的回应道。“对不起,子爵阁下,我想我应该为菲律宾的西班牙人的命运作出一次祈祷,恕我无礼,我要先行离开了。”

    “请便。”目送着大主教的身影消失,伽马洛子爵冲着沮丧不已的普莱伯爵说道。“亲爱的塞塞,你这个蠢货,王国政府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但是这并不表明,你不可以为中国人制造麻烦了。”伽马洛子爵的话顿时让普莱伯爵的眼睛一亮。“我们得不到的东西,决不能让中国人轻易得到了,我想你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正当心怀鬼胎的伽马洛子爵教唆普莱总督给华夏方面下绊子的时候,卢维骏也在同华夏驻马尼拉的国信使衙门的一干人训话:“朝廷购买吕宋之事已成为定居,为了避免本地西夷不满作乱,寇大人,你们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

    华夏驻马尼拉国信使寇超以下一个个群情激奋,毕竟华夏得了一块新领地是利国的大好事,而对于他们自身,一旦开了新的都护府,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说一定升迁,但获得一个好位子,可比在夷人面前做一名使节强太多了。

    “请大人放心,下官稍后就派人联络本地汉裔士绅,把消息告之他们。”寇超的想法是以快打快,先把消息传出去了,稳定了华夏移民再解决本地土著及西班牙殖民者的问题。“想来这些海外游子一定会欣然归附的。”

    “不可忘了燕云十六州和辽东汉民的教训。”卢维骏提醒道。“彼等受西夷统治多年,且本朝制度对其等或多有妨碍之处,未必会真心归附朝廷,所以不可过多依仗。”这是一点。“另外,朝廷会尽快调来神策军,粮秣自然就成了关键,你等要早先预备。”

    边上国信使副使谢国桢探问道:“卢大人,为了防着本地西夷可能作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举动来,我等是不是还要准备一下武备。”

    “有道理,我马上写个札子,你们派人去水师温大人处提取一批军械来。”卢维骏扫了扫在场诸人。“如果有可能,想办法招募一支护卫队来,兵不必太多,只要给西夷一个警告即刻,要让他们知道朝廷除了怀柔以外,还有铁拳。”

    寇超想了想:“大人,是不是请调水师方面派舰船来马尼拉港外威慑。”

    卢维骏略一沉吟:“调兵?也罢,本官就以钦差全权特命大臣的名义发函请求镇南水师调兵前来,你等一会提取军械时,让温大人尽快把信函送出去。”

    “帮办大人,”枢密院职方司派在马尼拉使馆的一名武官进言道。“下官以为还当防着西夷在撤离移交前将带不走的军械散给本地土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此武官提出的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的,所以心头一凛的卢维骏当即指示道:“本官会在支付西夷首期款时明确约束彼等,但考虑到其必然推脱,故此使馆在与本地士绅首领会商时要给予提醒,以备不测。”

    看到卢维骏接受了自己的意见,武官很是兴奋,于是有奏报道:“大人,西夷除了利用各岛土著外,甚有可能与南方苏禄国议和,若是其将棉兰老岛及米沙鄢群岛尽数割让苏禄,朝廷日后免不了与该国起了冲突。”

    说起苏禄国,尽管其国在前明多次朝贡,甚至有国王死在中国,但随着时间推移,其国与中国的关系早就疏远了,前几年还为了长岛及东勃泥的领土与华夏发生了冲突,因此其国并不与华夏友善。当然华夏是怕这等小国的,但兵火一开,钱财便如流水一般,也是一件麻烦事。而且即便西班牙人不与其勾连,不蓄意埋下祸端,苏禄这等夜郎自大的狂吠小国未必就不会主动挑事了,因此的确有必要提前解决这个问题。

    卢维骏是文官不通兵事,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此问道:“这位大人贵姓?”

    小武官见上官重视,当即忙不迭的应道:“不敢,下官姓邓名芳。”

    “邓大人,”卢维骏冲着有些谄媚的对方点点头。“你且以为如何应对苏禄国为好。”

    “大人是问我吗?下官只是区区二等副尉。”邓芳还待谦虚,但卢维骏脸色转厉,见状不好的他只好竹筒倒豆子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大人不是要请水师兵船来马尼拉震慑西夷吗,不如请镇南水师倾巢而出,先在苏禄海和莫洛湾演武一场,或可镇住该国,然而再派人与之谈判,厘清国界,或可保得十数年的太平。”

    卢维骏敏锐的质问道:“十数年太平,为什么不是万年太平呢?”

    “要求万年太平,就只能将其斩草除根,以震慑南方诸土人,但棉兰老岛地形复杂,又多丛林,委实不是用兵的好地方,所以只能坐视其壮大,而彼得一旦壮大,只怕又要有野心了,所以下官才说十数年太平。”邓芳如是说道。“当然,其实也不必多加畏惧,土人畏威而不怀德,只要定期整治,也不会为朝廷大患的……”

    第655章 宗藩(上)

    华夏武成十七年八月三十日,武昌凤凰山离宫里意外的热闹起来,几个年长的皇子被一一从军中和地方招了回来,这些许久不见的兄弟聚在一起,在招呼之余,一种疏远的感觉很快充斥在诸人的心头。

    为了打破这种疏远,皇三子郑安渻首先聊起了最近最热门的话题:“听说,那些北海俘获的建奴押解至上京行宫工地后,知道消息的奴工们都面北嚎啕大哭,其泣声之悲,惊天动地啊。真是可惜,列祖列宗没有看到这一幕啊。”

    对于清廷只剩下三两杂碎一事,姑且不论民间的纷扰,对于郑氏一来说却真的是大喜事,毕竟,允禵所率残部能不能从酷寒的极地中挣扎出来还是问题,几乎不可能再动摇华夏的统治,甚至连骚扰华夏北疆都做不到了,更是无法威胁郑氏子弟的富贵荣华。

    看着眉飞色舞的郑安渻,刚刚结束守孝的郑安涤默然不语,倒是皇四子郑安沣有些不安的问道:“建虏最终覆亡却是喜讯,但大哥、二哥,你们可知父皇突然把我们从各地召回来,到底是什么事情?莫不是要宣布册封太子了?”

    提到册封太子,就连喋喋不休的郑安渻也闭口不言了,只有颇为尴尬的郑安洋喝止道:“四弟,关于太子,父皇早有决断,所以不必再提了,至于把你我唤回来到底所为何事,二哥我的确不知道,还是稍安勿躁,静等父皇驾临吧。”

    郑安沣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郑安涤:“大哥你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吗?”

    郑安涤淡淡的应道:“的确不知道,且等着父皇来宣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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