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起伏的心潮,印证了她刚从吞噬一切生灵的漩涡里跳出来。

    不免,歌细黛再次在脑中回忆着所知道的景荣,与当朝皇上是一母所生,受封闲清王,有银两有银子有府邸,这便就是她所知道的。然而,她凭着上一世所积累的阅历,很清楚的感觉到他那股蓄势燃烧的隐忍。莫非,在上一世被忽略的景荣,是当她死了之后,逐渐庞大到对朝堂翻云覆雨?

    谁人惜情就去惜,谁人要天下就去要。

    不管怎样,这一世里,歌细黛要让自己的命活得久一些。

    在城中兜了几圈,在确定没被跟踪后,歌细黛才翻墙进入歌府,径直向她的闺房而去。

    看着她进歌府进闺房,景荣快速的盘着手中的玉石块,他的眼睛里闪着锋利而奇怪的光,足以刺穿万丈红尘。

    “主子,要不要给她下药,带进王府?”秀才装束的男子,低声道出了主子的犹豫。

    ☆、第11章 《荣华无量》0011

    歌府。

    雨后,一缕缕的白霭轻荡在芳香馥郁的栀子花瓣间。

    歌细黛负手而立于栀子树旁,眺望着渐渐放晴的天。花香缭绕,她一袭藕荷色的裙纱,簪着清柔,轻轻的融进了内敛而生动的花中风雅。

    当丫环们将艾绿色布料摆在案上后,歌细黛便收回视线,移步至长案旁,动手剪裁起来。她知道宁潜尤其喜欢艾绿色的衣裳,即是在寒冬,他依旧一袭艾绿色的春衫,似四季的变化与他无关。而世间琐事,又何曾有几件能入过他的眼?

    前些日,她向宁潜借了一套衣裳,答应会亲手裁件给他。眼看就要再次进山习武,她便将制作衣裳提上了日程。

    她的女红一直不俗,刺绣更是精湛。上一世,在过着流亡的日子里,缝缝补补,她已对针线娴熟。

    丫环们低头垂目在一旁偷瞧,偷瞧着大小姐一丝不苟的裁衣,心中颇为诧异。再过些日子,便是老爷的而立之年的生辰,莫非大小姐是在制贺礼?

    提起老爷的生辰,侍奉歌夫人的丫环们不免叹息。按理说,府中大事该是夫人主持,可是,自从黎姨娘产下少爷后,夫人就变了,整日就在院中闲着,不是躺在院中乘凉晒太阳,便是依在床榻上弄些女红。仅是偶尔,会在府中四处逛逛。府中的大事,就全由黎姨娘操持。

    丫环们倒是能体贴夫人对老爷纳妾的伤心,可就不太理解她的自暴自弃,何不主动讨老爷欢心呢?却还常常对老爷冷漠。冷漠?也算不得是冷漠,只是在老爷面前,她的语气总淡淡的。若不是老爷来院中找她,她可不会去找老爷。

    若不是夫人一再的把自己藏起来,黎姨娘也不会越来越嚣张,动辄就打骂仆人,好像仆人们都不怕她,非要把仆人们打怕是的。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不必去看,也知是歌珠澜来了。

    在府中,只要是听到银铃声,丫环们能躲开都尽量躲开,以免二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都要受牵连。

    歌珠澜骑着她的专属坐骑大白猪,双手里各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慢悠悠的溜达进来了。她嘴里嚼着糖葫芦,含糊不清的问:“神仙叔父怎么还不回来?”

    闻言,歌细黛抬起眼帘,看了看粉嘟嘟的澜妹,微微笑了笑,没搭腔,埋头继续裁着衣裳。

    “神仙叔父怎么还不回来?”歌珠澜从大白猪上跳下来,晃到长案旁,她没有案子高,便踮起脚尖,用小拳头支着案面,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很透亮,紧紧的盯着歌细黛。

    “他可能更喜欢待在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歌细黛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画好的衣裳草图,对比起裁好的款式。

    身为庶女的歌珠澜连个‘姐姐’的称呼也没有,显然不尊重。歌细黛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她也没有停下眼前要做的事,以此回应了这种不尊重。

    “神仙叔父在哪里?”歌珠澜满眼的期待,语气多了几分柔软。

    “你喜欢他?”歌细黛微笑着看向稚气纯真的澜妹。

    歌珠澜吐着舌头笑,笑容很灿烂,笑得缩起了小脑袋,带着不胜欣慕的神情。

    “你想经常见到他?”歌细黛熟悉这种真挚,那是发自内心最无价的。

    歌珠澜笑得眼睛像弯弯的月亮,重重的点头。

    二小姐的丫环们很清楚,这些天,二小姐每天都要去那个初次见到宁潜的地方,去很多遍,每次都失落的喃喃自语:他怎么还不回来?

    是一个丫环鼓起勇气向二小姐提议,道是不如去问问大小姐。歌珠澜这才第一次踏进歌细黛的闺院。

    歌细黛将草图放下,绕过案子,走到歌珠澜的旁边,蹲下身,轻握着她的胳膊,凝视着她的双眼,轻声的说:“你可知道他喜欢怎样的孩童?”

    歌珠澜嘟着小嘴,很认真的在听。

    “他喜欢彬彬有礼、与人为善、光明磊落、学识广博的孩童,若是那些孩童能成为他喜欢的样子,他就会经常主动的去找她玩。”歌细黛微笑着,目光温暖。

    歌珠澜想了想,又想了想,没有想明白的问道:“什么是彬彬有礼、与人为善、光明磊落、学识广博?”

    歌细黛露出了赞赏的神情,喜道:“太棒了,你能记住这些,俨然就能做的。”她伸出手,想触碰一下她的脸颊,在半空时,便就变成了轻握了一下她的肩,用一种很理解她的态度说:“你不明白的,姐姐也不明白,姐姐正在努力的明白,我们一起努力?”

    “我不喜欢他喜欢你。”歌珠澜甩开了她的手,向后退一步离她远一些,撅着小嘴狠狠的瞪着她。

    “那么,你就努力比姐姐先成为他喜欢的样子?”歌细黛心中一怔,而神情中还是带着微笑,语气还是那么温和。

    歌珠澜咬了下嘴唇,动了动鼻子,当余光暼到案上一角的那只小白兔时,眼睛一亮,立刻就走向了小白兔。

    歌细黛看到了,看到了歌珠澜眼底强烈的排斥与不屑,甚至带着鄙视,是非常根深蒂固的。她只是念及上一世里,歌珠澜因她而受牵连,便自以为是的去引导。

    她依然还蹲着,笑容已定格在脸上。她看着歌珠澜无所顾及的抓住了那只小白兔,心底在渐渐的被一股寒意扩散,眸中泛起了淡淡的疏离感。她提醒自己以后不必再自不量力,想改变一个人的秉性真是妄想,因为,人各有命,不存在谁亏欠谁。她能做的,已经做过了。

    歌珠澜抓住小白兔的一条腿,倒挂着拎起小白兔,小手里还握着用竹签串的冰糖葫芦,咯咯的笑。

    小白兔可是闲清王景荣千挑万选出来的,若是他看到小白兔被这般玩弄,心中定是不痛快。歌细黛的眸色中平静无波,渐渐的滋生出几分玩味,饶有兴趣的瞧着,瞧着小白兔藏在毛茸茸里的小爪子已慢慢的舒展开,变得锋利。

    “啊……”意料之中,歌珠澜失声痛叫了一声。

    丫环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纷纷上前看,只见二小姐握着冰糖葫芦的小手上,被划了三道长长的血印。

    歌珠澜疼得顾不上哭,眼睛里装满了愤怒的泪光,气汹汹的用冰糖葫芦的竹签就去扎小白兔,她要狠狠的扎这只可恶的小白兔,非把它扎死不可。

    竹签用力的抬起来,歌珠澜屏足了劲的向下扎时,只觉胳膊被握住了。

    那力道不算大,足以牢牢控制住使竹签扎不下去。

    在歌珠澜惊呆的神情中,歌细黛伸手取回了小白兔,并松开了手,缓缓的站起身,轻轻的抚摸着小白兔的头进行安抚,侧目对歌珠澜的丫环道:“还不快带二小姐去上药?”

    歌细黛的声音温和,丝毫不带有压迫感,眼睛里蕴着令人目眩的柔软。然而,丫环们在听到她的话后,只觉比黎姨娘经常用的凌厉威严的口吻,还令人难以不从。

    歌珠澜‘哇’的一声哭了,是令丫环们胆战心惊的嚎啕大哭,她把冰糖葫芦扔在地上,双手揉着眼泪,坐在地上双腿乱蹬,哭得震耳。

    “二小姐……”二小姐那边的丫环们顿时手足无措,仅剩的一点意识是:完了,又要受罚了。

    歌细黛见自己的丫环也在屏着气,想必是害怕受到牵连。她清咳一声,对第一个丫环说:“把我画的草图拿给夫人看,请她给些建议。”对第二个丫环说:“把剪裁好的衣赏拿给夫人看,请她看看剪得可得当。”对第三个丫环说:“去向夫人借些针线。”话毕,她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不该讲的,莫提。”

    三名丫环应是,纷纷离开了大小姐的闺院,奔向夫人那边了。当然,她们记住了大小姐的叮嘱,不会对夫人提及二小姐的事。不由得,她们心道:夫人现在处处被黎姨娘压着,对夫人说了有何用,无非是让夫人担忧。

    歌细黛不露声色的俯视着歌珠澜,声音中充满关切的道:“澜妹,你的手流血了。”

    歌珠澜只是哭,哭得很大声,当她在哭的时候,天塌下来也止不住。

    在令人头疼的哭声中,歌细黛扫了一眼骇呆的丫环们,可见她们平日里一直活在提心吊胆的恐惧里。她不知道黎姨娘用的家法有多令人触目,倒是知道黎姨娘在仆人心中的威慑力。

    总有一些没有底气的人,通过使用暴力,让别人记住她高人一等的手段,知道她不容挑衅的权威。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施暴,从而确定自己的存在感。

    过了片刻,歌细黛用指尖轻点着案面,淡淡地道:“去拿药箱来。”

    一名丫环争着夺路奔出,反映稍慢的丫环,只好继续僵持的低头站在原地。

    歌细黛转过身,抬起眼帘望向栀子花树,寻觅着洁白玲珑的花蕾。她静心闻着清冷浓香,一副置身事外的闲适。

    并没有太久的清静,慌乱嘈杂的脚步声涌进来了。

    “澜儿?”黎姨娘心疼的声音。

    “二小姐?”是黎姨娘的贴身丫环绮云的声音。

    歌珠澜的哭声顿时减弱了些,她透过手指缝看到了娘,连忙就晃悠着想要站起身。绮云眼急手快的上前,扶起了歌珠澜。

    “澜儿,怎么了?”从黎姨娘的眼神里,能清楚的看到每个母亲特有的护子心切。

    在歌细黛默默的注视下,歌珠澜扑向了黎姨娘的怀里,委屈的放声大哭,边哭边举起了手,把血痕展示出来,恶冲冲的瞪着歌细黛,哑着嗓音哭诉道:“是她让兔子抓我的。”

    ☆、第12章 《荣华无量》0012

    面对歌珠澜无端的控诉,迎上黎姨娘保护狼崽般愤怒凶暴的目光,歌细黛的眸色很沉静,波澜不惊的,似千年熟睡的深湖,任何举措都无法使其泛起浪涛。

    见歌细黛悠然从容的依在案旁,带着置身事外的注视,黎姨娘几乎无法压抑的要发作。怀里的女儿在痛哭流涕,她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毫不掩饰住撕碎一切的犀利,这个贱蹄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伤她的心肝女儿?

    察觉到黎姨娘越积越盛的的暴戾气焰,歌细黛只是微微的垂了下眼帘,平和的道:“黎姨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既然避免不了要对峙,歌细黛处乱不惊的接招了,或上风或下风,且不能将分寸丢了。她们针锋相对,让仆人们在旁边观赏,却是显然有**份。

    黎姨娘也有心避开家仆,毕竟她是大小姐,身为姨娘可不能不给她面子,尽管她比软柿子还好捏。

    “澜儿,娘会为你做主的。”黎姨娘控制着情绪,先是低声温柔的安抚了女儿,逐又换了副神情,带着威严命道:“带小姐去上药。”她索性连个‘二’也省了。

    黎姨娘的贴身丫环芷风上前,从黎姨娘的怀里抱起歌珠澜,领着其它丫环离开时,暗暗鄙夷的翻了歌细黛一个白眼,心道:贱蹄子,好好的反醒道歉吧,愿你能得到黎姨娘的宽恕,真是自找苦吃。

    尽管芷风的举动很细微,歌细黛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了芷风的不敬,她神色不变,心中已记下。

    在看到绮云跟着芷风走开时,才想起此时的绮云还是黎姨娘的贴身丫环,那么,绮云是何时又是为何成为了娘的丫环?

    歌细黛收回了疑惑,专注的处理好眼前事。她将怀中的小白兔放在案上,气定神闲的轻轻抚摸着它光顺的茸毛。

    闺院中,只剩她们俩人。

    黎姨娘的气势如洪水,有树摧山塌的咄咄逼人,眼睛锋利的盯着歌细黛,见她敛眉不慌不忙的逗弄小白兔,不免愤怒于她的平静,在她看似踌躇满志的姿态里,黎姨娘发问了,语气当然不强硬,而是委婉,态度自然也显得和气:“不知澜儿做了什么,惹得大小姐不高兴了?”

    “澜妹尚幼,不管做什么都是天真烂漫,只会招人喜欢。”歌细黛为表尊重,便端庄直立,微微收着下颌。

    “澜儿的确尚幼,平日里老爷宠她溺她,骄纵惯了,若是在大小姐面前有言行不妥之处,还请大小姐莫要介怀。”黎姨娘按捺不满,言语里透着歌珠澜比歌细黛在府中得宠的神气。

    “说起介怀,却有一事,”歌细黛可不喜欢兜圈子,她侧目瞧了一眼小白兔,叹道:“方才小白兔抓伤了澜妹,很使我耿耿于怀,”想起歌珠澜说的‘是她让兔子抓我的’,她巧妙回应道:“若我能事先领悟到兔子的心事,或者,兔子听得明白我说的话,不该发生的事,可能会避免。”

    出乎黎姨娘的意料,歌细黛的态度很诚恳,言语也很和顺,轻松的脱清了干系,丝毫未留下把柄。有一点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把责任全推到兔子身上了,那么,就杀鸡儆猴,哦,不对,杀兔子儆大小姐。

    黎姨娘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语气依然委婉的说道:“这只兔子实在粗野蛮横,不如交给澜儿问责,也能使大小姐释怀。”

    歌细黛的唇角微微牵动,神色中流露出了对兔子的溺爱,说道:“它刚进府中,有些生疏,在受惊后难免举止鲁莽了些,是有错。”

    黎姨娘见她承认有错,心中在舒畅的同时,也在寻思,她与兔子不能沟通,是兔子抓狂了澜儿,若生硬的谴责她,借这件事打压她,显然火候未到。不能冒险,十年都等了,再等些日子也无妨。既然有了箭靶,黎姨娘就准备走了,“我让绮云来取。”

    “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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