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节

    夏志琴看见了马上便去瞪女儿,“喝什么酒?还没上大学呢!瞧瞧你这一身军痞子气,就不能学学你姐?像个女孩子!”

    夏芍闻言顿时一笑,小姑这是没见过展若南。自从认识了展若南,她便觉得张汝蔓这已不算痞气,只是从小被养在军区,男人堆里长大,沾染了些男人气而已。

    总会变的。她今年才十八岁,人生还有很长。前世,她的性子便在参加工作后沉稳了许多,这一世只怕也不会一直这样。

    张汝蔓瞥了瞥嘴,把啤酒罐子往桌上一放,咕哝,“像女孩子有什么好的?”

    夏芍一愣,轻轻挑眉。今天可真新鲜!以前她总会据理力争几句的,今天是怎么了?

    张汝蔓似乎有心事,但她显然不打算说,只是抬起眼来看向夏芍,英气的眉眼里比平时多了些坚毅,“姐,我决定了。我大学还是要考军校!我从小在军区长大,想来想去,还是没什么比当兵更适合我的了。”

    张汝蔓以前的梦想可是当外交官。不过,她的性子太直,确实不合适做这一行。考军校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女军官这年头可不太多。

    “什么?考军校?你拉倒吧!我可不想真把个闺女养成男孩子!”夏志琴一听女儿的话,立马反应很大。

    张汝蔓这才转过身去,跟母亲争辩了起来。席间话题顿时围绕着考大学的事展开了,但等一家子人聊起来之后才发现,张汝蔓考大学还有一年半呢!反倒是夏芍,临近高考了。

    “小芍打算考香港大学?”小姑夏志琴转头问道。毕竟夏芍转学去了香港,在众人眼里,香港那边的大学似乎更好点。

    “不,是京城大学。”夏芍沉稳笑道。

    “京城大学?”一家子人都愣了。她转学去香港,这回又在香港发展地产业,夏家的人都以为她会为了公司选择在香港读大学呢!

    夏志元却笑道:“这孩子,小时候不是在村里跟着京城大学的周教授读了两年书么?当初周教授走的时候,她跟教授说日后去京城看望他老人家。我还以为这是小孩子胡乱应承的事,哪想到她还真放在了心上!这不,这些年一直都想考京城大学的。”

    “好啊!做人就应该信守承诺!我跟周老哥也有些年头没见了,听周旺家里说,他身体还可以。”夏国喜看了孙女一眼,感慨赞许地点了点头。自从华夏集团越走越远,夏国喜对孙女是刮目相看,对自己的一些观念也有了些审视。老一代人的思想不说一下子就改变过来,但还是觉得小时候因为重男轻女亏待了孙女。今天听见儿子说出这番话来,他欣慰之下也有些汗颜。

    唉!

    孙女从小到大,似乎他这个爷爷,没尽过什么责任。

    “京城大学好啊!老学府了,历史悠久,出过名人伟人无数啊!”

    “京城是皇城根儿下,天子居所,人杰地灵啊!好地方!”

    “小芍成绩不错,肯定能考上!唉,办着这么大的公司,成绩还能不落下,咱们夏家也不知道哪辈子积了大德,能有这么个后辈。”

    席间顿时便夸奖声四起,夏芍淡淡听着,没往心里去。

    过了年,走完了亲戚,便是一轮送礼的大潮。

    每年过年过节,夏芍家里总能收到各类人送来的贵重礼品,除了相识的人,比如陈满贯等人,夏芍基本不见人。这些人也知道桃源区随便进不去,便都将礼品放在保安室门口就走。保安也很无奈,最终只得打电话让夏芍家里来取。礼品提回来之后,打开一看,里面都放着名片和贺词之类的卡片,闹得夏志元都苦笑摇头。

    今年华夏集团成功进军香港地产业,礼品比以往更多。每天小区保安都要打电话来让夏志元家里去拿礼品,大年初四这天,保安又来了电话。

    但时间却让夏志元一家有点意外,因为往常都是傍晚来电话,这天一大早的,保安就打了电话来。

    夏志元一接电话,就皱了眉头,然后把电话递给了一旁的妻子,“你老家的王姨。”

    李娟一愣,呐呐把电话接过来,说了两句便往外走。

    夏芍从屋里出来,正见母亲出门,便问道:“什么事?”

    “你王姥姥来了,还记得吧?就在咱们小区门口,你妈出去接去了。”夏志元叹气道。

    夏芍一听便蹙了蹙眉,王姥姥她记得,正是陈美华的妈。当初母亲李娟在村里的时候,听说父母和姐姐去世的时候,王姥姥帮衬过不少忙。这老太太夏芍见过,是个厉害性子,今天来必不是为了什么好事。

    果然,没一会儿,李娟便扶着一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走进了家里,老太太身后还跟着徐志延、陈美娟和徐文丽一家三口。

    一家子人进了夏家的宅院,一路东张西望,脸色变幻。

    其实,这一路过来,看见了桃源区里的景致,一家人便脸色频变。前些年,徐志延任科长、陈美华任经理的时候,家里也是住在独幢的小楼,当时已是市里的富裕人家。可是今天看看夏家住的地方,这才惊觉,以前住那地方算什么?

    李娟扶着王老太进了屋,王老太便是一哼,“娟儿,你现在是发达了,也不记得你王姨了。过年过节的,也不知道回去看看。忘了当初你爸妈和你姐过世的时候,王姨怎么帮衬你了?这做人哪,不能忘本。”

    李娟顿时有些冤枉,扶着老人坐下,倒了茶水来,便笑道:“王姨,我哪儿忘了你了?这几年,我不是逢年过节的都回去看您老人家么?每年都是初五回去,今天不才初四么?我哪知道您老人家来了呢?”

    这话不是说假的,李娟虽然跟陈美华疏远了,但这些年却一直没忘王老太当初的恩惠,过年过节的,总会回去看看。只是时间上会避开陈美华回老家的日子,免得撞上了尴尬。

    王老太被说得没话,撇了撇嘴,抬眼看了看装修古雅敞亮的屋里,问道:“你闺女呢?听说现在办了个公司,挺有本事的。怎么也没见你带她回去看看我?是有本事了看不上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怎么着?娟儿,志元,不是我说你们俩,女儿再有本事也得教育,毕竟还是个孩子不是?做人不能忘本!这就是你们做家长的没教育好。”

    李娟也看了眼屋里,“她这些天回来也没好好休息,整天忙公司的事,昨晚还忙到挺晚,我估计还在睡吧。”

    王老太的脾气李娟清楚,她要是把女儿叫出来了,女儿也得跟着听一顿训示,还不如就叫女儿在屋里。再难听的话,她听着就行了,何必叫女人出来看老太太的脸色?

    可就在这时候,夏芍屋里的门开了。

    王老太和徐志延一家都从沙发上转过头去,见夏芍从院子里的东厢走了出来,进了主屋的客厅。

    徐志延立刻露出笑容来,这就要站起来。陈美华一把按住丈夫,给他使了个眼色。徐文丽则很不是滋味地看向夏芍。

    王老太一愣,接着看向李娟,“不是说在屋里睡着么?”

    夏芍穿戴整齐,哪里像是刚起来的样子?

    “娟儿,可真是人发达了就变了。你以前哪是个会说谎的?现在连我老婆子都蒙了?”王老太手杖往地上敲了敲,看向李娟。

    李娟也没想到女儿能出来,顿时愣在那里。

    陈美华看着她,冷笑了一声,不说话。徐文丽也翻了个白眼。

    夏志元看向女儿,见夏芍垂着眼慢悠悠迈进客厅,往沙发里一坐,神色冷淡。夏志元一见女儿这副样子,便眼皮子一跳!他可是见过女儿怎么处置家里她姑姑叔叔的,今天这王老太只怕是来者不善,但看女儿这脸色,只怕今儿这事不好收场。

    果然,夏志元还没说什么,夏芍便开了口。

    她先给自己倒了杯茶,眼也没抬,懒懒开口,“人发达了就变了。老人家,这话说得真是不错。只是敢问,您老这话说的是我妈,还是您女儿陈美华?”

    王老太一愣,陈美华脸色一变!

    一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夏芍便抬起眼来,看向王老太,“王姥姥,我小时候见过您。听我妈叨念,您老在她年轻的时候,帮了她不少忙?”

    王老太这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着夏芍,“可不是么?当初你大姨生了场病过世,也就你这么大吧。你妈家里穷得什么也没有,下葬的钱还是我帮着掏的!你妈小时候在村子里,家里穷,我没少给她吃的?现在可倒好了,她闺女赚了点钱,能耐了,就忘了本了。怎么着?眼界儿高了,真觉得自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认这些老街坊了?不认也就算了,还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认?志延是当官的,这么一闹,官场上还有脸?”

    王老太一眼看向李娟,“娟儿,就是你教得不好!你闺女能开起这么大的公司来,能这么点人情世故不懂?我看要是不懂的话,这公司趁早关门!开起来了也得赔进去!”

    这王老太七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倒是硬朗,说话中气十足,却把夏志元和李娟听得都皱起眉来。

    夏志元当即便站了起来,“老太太,大过年的,您老要是来拜年的,我们夫妻俩好好招待,中午请您老吃饭。可您老要是来说这话的,您还是请回吧!您要是有什么事,咱们私底下商量,别当着孩子的面儿说。孩子年纪轻轻,一手建立起华夏集团来不容易,大过年您说这话,给孩子添堵,我们当父母的听着心里头也不舒服。”

    “怎么?我就说了一句,你就心里不舒服了?我老婆子还心里不舒服呢!”王老太高声一喊,手杖敲在地上砰砰响。

    徐志延有点担忧地看了夏芍一眼,也觉得岳母这话说得太不中听。以夏芍如今在省里的地位,惹火了她没有好处。他刚想起来,陈美华又按了她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

    徐志延愣神的时候,夏芍抬起头来看向父亲,眼神温暖,笑道:“爸,您坐吧。我都走到今天这步了,这点是非还能受不住?”

    夏志元呐呐坐下,夏芍便又看向了王老太。她神情再次变得淡了起来,但看起来似乎并不为老人刚才的话生气,只是问了句不相关的,“老太太,您以前帮衬我妈家里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王老太一愣,脸色不太好看,“以前那钱可值钱!别看不多,比现在的钱可值钱多了!”

    “那您以前帮衬我妈家里,可是把您家里的钱都拿出来了?”夏芍又问。

    王老太一家子便又是一愣——哪能都拿出来啊?自家又不是不过日子了!

    “那就是了。”夏芍哼笑一声起身,慢悠悠走去客厅一角,提了十几盒补品过来,往王老太面前一放!砰地一声,震得陈美华都吓了一跳。王老太更是眼皮子一跳,她看得出来,这些都是这几年李娟去看自己,常带的礼品。

    “老太太,您可瞧好了。这些礼品,价值少说两三万。这还只是过年的,过节也没少让人捎礼给您。我们家发达了这些年,您老收礼,收了得有十来万了吧?以前的钱比如今的再值钱,十几万在现如今老百姓眼里,也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夏家发达了,可一直没亏待您老。您老从进门数落到现在是为哪般?”夏芍挑眉问。

    王老太没想到夏芍能把给她的礼品一通甩在她眼前,一时有些懵。但老太太一看便不是善茬,反应还挺快,过了一会儿说道:“这能比么?那可是帮衬着你妈家里办丧事!没我老婆子帮衬着,你大姨下葬的钱都没有!”

    陈美华便是一笑,瞥了眼夏芍,略微嘲讽。自家对夏家的恩,可不是十几万还得清的。

    夏芍淡定一笑,点头,“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您老对我妈家里的恩情,确实难以用钱衡量。”

    “可不是?”王老太一瞥嘴,硬气起来,表情看着舒心了些。

    “既然难以用钱衡量,那这些礼品,也不必给您老了。给得再多,也还不清。华夏集团虽然资产数百亿,但也都是我辛苦赚回来的。钱花得不是地方,我心疼。”夏芍浅淡笑着,抬手便把桌上的礼品给提起来,放回了墙角。

    王老太傻了眼,直勾勾盯着那些被收走的礼。

    陈美华则脸色一变,震惊地看着夏芍。华夏集团的资产,她也听人说过,以前听说有个百亿资产,年前又听说在香港地产行业大出风头,把人家的龙头公司都给收购了,资产现在能有个数百亿!但这事不知是真是假,没想到,竟是真的?

    陈美华怎么也没办法想象,眼前这女孩子,跟自己女儿一样大。女儿还只是名高三学生,而她竟已是如此大的集团的当家人!

    徐文丽也看向夏芍,咬着唇,脸色难看。

    夏芍转身回来,再次坐回沙发里,抬眼笑了,“我是商人。钱也好,权也好,人脉也好,商人喜欢把能利用的利用在点子上。既然我觉得做了不值的投资,自然是要收回,寻求策略改变的。这点,还请理解。”

    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名十九岁的少女,气度全然就是一家大企业的掌舵者,“我倒是有个想法,能还清您家里对我母亲家里的恩惠。这事儿也简单,只需等着。等您家里也有丧事的时候,我们夏家也会出钱帮衬。您放心,一定大操大办,场面风光!”

    “什么?”王老太一愣,接着便气得浑身发抖,颤巍巍从沙发里站起来,不住地用手杖敲打地面,“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过年的,咒我们家里有丧事是怎么着?”

    “李娟,管管你的好女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美华也是一怒,站起身来。

    徐志延也皱起了眉,徐文丽眼神也是一怒。

    夏志元站起身来挡着妻子女儿道:“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指指点点的!这是我们家!你们家老太太刚刚不也咒我们了么?敢情大过年的,就你们不爱听不好听的话?”

    王老太却全然不管,当即就撒泼似的喊道:“我不管!你们、你们这是要咒我老婆子去死啊!好!好!我今天就死在这儿,看你们夏家说不说得清!”

    “敢!”夏芍一声断喝,带着气劲震出,整个客厅里的人都莫名觉得耳膜一疼,胸口发闷!众人震惊抬眼间,谁也没看见,夏芍在小指的指尖上一掐,以掌中十二决,克制了老人所站方位的气场,一家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老太懵愣地盯着夏芍,见她一步步走过来,步伐悠然散漫,却叫人心惊。她在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好,微笑,眼里却已凉薄,“老太太,在我家里,想死也是要点本事的。您老没这个本事,不妨静一静,听我说。”

    陈美华扶着王老太,也是惊骇地看着夏芍,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李娟的女儿,叫她有些莫名心惊。

    夏芍却看也没看她,目光只定着王老太,“老太太,想给你女儿当枪使,也请先把枪口对准自家人开两枪。人发达了就变了,在这事儿上,您女儿可是模范。路上遇见朋友当不认识,这都是您女儿干过的事。老太太,不是我当晚辈的说您,您的女儿您要教育,做人不能忘本。这都是您身为家长的,没教育好。”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王老太进门时教训李娟的话,现在被夏芍反将一军打了老脸。

    王老太老脸霎时涨红,陈美华也感觉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夏芍却抬眼看向了陈美华,“陈阿姨,老太太的话同样送给你。您的女儿您要教育,省得她在学校里为了个男人,都能找到一群社会混混,到工厂门口去把我爸打到住院!世上的事,有前因才有后果,你们家里如今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都是你身为家长的,没教育好。”

    徐文丽脸刷地一白!

    徐志延和陈美华夫妻倏地转头去看身旁女儿,见她脸色发白,顿时便震惊了!

    “什么?”王老太也懵了。

    夏志元和李娟夫妻就更是懵愣了,看向女儿。

    这怎么回事?

    当年夏志元被打的事,是徐文丽找的人?这、这怎么可能?那时候,她才多大?小小年纪的孩子,能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女儿怎么从来没跟他们说?

    再者,任谁都听得出来夏芍话里有话,似乎在说徐志延一家当年被贬去县里,是有一些原因的?

    “我知道你们今天来闹是为了什么,我自认为企业家年会那天说的话没错,至于别人怎么理解怎么办事,那是别人的事,别扣在我头上。没人能让我夏芍背黑锅,既然你们认定是我,我不坐实了,岂不是白白被冤?”夏芍冷笑,意味却耐人寻味,更叫徐志延一家有些懵。

    “夏董,这件事是误会,你听我说……”徐志延赶忙解释。

    夏芍一摆手打断他,看向早就懵了的王老太,“老太太,华夏集团能开起来还是能赔进去,不劳您老操心。不过,既然您都问候了,我便可以让您老知道,至少在华夏集团没赔进去之前,我可以让你们一家子都赔进去。”

    徐志延大惊,赶紧要解释,夏芍拿出手机便打电话给了小区保安,三两分钟的工夫,便有人来了夏芍家里。

    “把人带出去,以后东市不会有这家人了。”夏芍淡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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