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夏芍救了胖墩的事被周教授得知后,周旺和他媳妇买了好烟好酒,带着胖墩一起去夏国喜家里道谢,夏国喜也没太往心里去,只以为夏芍随手拉了胖墩一把,这才没让他摔着而已。至于什么提着衣领原地打转的事,那指定是孩子们瞎编的。

    杜平回家后被他老子胖揍了一顿,老实了好一段日子。

    自从这日之后,周教授对夏芍越发的好,教她功课也很尽心。很快,他便发现了令他更为欣喜的事。

    夏芍的悟性极佳,学什么会什么,写的字都比一般孩子要好,算术题更是没见她错过。

    周教授大喜,退休了,居然还教出一个天才来?

    他高兴得不得了,从那以后直说孩子只学这些,难免浪费了天分,去找夏国喜谈过之后,最终决定放学之后带夏芍到他家里,单独教她学些书法国画。

    夏国喜认为这是好事,也就没有推脱。只是想起这一直以来被他忽视的孙女,自打年前开始忽然之间长了本事,做的净是些给他长脸的事,学习成绩也不错,便对夏芍的态度好了许多。他心情好,对夏芍每天晨起都往山上跑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说了。

    夏芍对国学也挺感兴趣,也就答应了下来。

    自此之后,她每日早晨、中午往山上去,下午放了学就去周教授家里,日子过得充实起劲。

    周教授在离周旺家不远的地方,另盖了房子,一间主屋,东西两间厢房。西厢房是夏芍和胖墩学书法国画的地方,周教授是胖墩的二爷爷,周教授既然要开班授课,就索性把他也带着教上了。

    这天放了学,夏芍和胖墩来到屋里,两人刚在桌上铺好了宣纸砚台,就见周教授捧着件东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胖墩好奇,率先跑了过去,往桌子上一瞅,问道:“二爷爷,你拿着什么?”

    “哎呦,小心点!碰不得,碰不得!这可是老物件,摔着了要心疼死的。”周教授宝贝似的护着那东西。

    夏芍走过去一看,只见桌子上放着一方砚台,四面浮雕刻着灵芝状云纹,石质细腻,色泽黑润,砚底有款,刻着“船山张问陶”的行书,另有“船山”、“张问陶印”、“莱州太守”的篆体印章,雕刻精细,品相完好。

    张教授面色激动,简直就像淘到宝的小孩子,也不管面前的两个孩子才七八岁,就拉着他们分享起他的喜悦来,“爷爷跟你们说啊,这方端砚可是今天去市里一中授课,回来是路过古玩市场的时候,捡漏捡来的!这张问陶可是清乾隆年间的进士,著名的诗人、书画家,他曾在莱州任知府,这方砚底就有‘莱州太守’的印章。可是,正因为这砚品相太完好了,有款有印章,还是端砚,当时不少人就觉得一定是造假!呵呵,最后被我花了100块钱买回来了,据我二十多年的收藏经验,这砚绝对是老坑,十有八九是被我捡了漏了!”

    张教授语速奇快,可见此时激动的心情。胖墩在一旁听得晕晕乎乎,愣愣点头,脸上满是崇拜的神色,在他看来,二爷爷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

    夏芍却在周教授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目光就定在了这方端砚上。

    她总感觉这砚台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有种古老的波动。自从在山上修习养气之法后,夏芍对天地元气的感知越发灵敏,因而当有了这种感觉之后,她便动用天眼的能力看向桌子上的端砚。

    这一看之下,只见端砚四周,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生气,虽然不是像师父给自己的玉葫芦那般有金色的祥瑞之气围绕,但这砚台确实有着淡淡的气。

    正是这股气,让她感觉古老,且心神宁静。

    夏芍心中一动,莫非,这端砚真是真品?

    “等过些天,我再去市里一趟,市里有些退下来的老家伙,我是认识的。我拿去找他们一起鉴定鉴定!”周教授笑道。

    夏芍却将这日的事在第二天早晨上山时,试探着说给了唐宗伯听。她并未提及天眼的事,只说周教授有一方老端砚,她看了之后感觉心神宁静。

    唐宗伯听了笑道:“万物皆有灵。一些老物件经历了岁月沉积,本身便会沾染上一些天地元气,常常接触这些的人,莫说是心神安宁,时日久了益寿延年也是有的。只不过,这只限于正经来路的,那些墓里出来的,却大多带了阴煞之气,接触久了,是要伤身的。能够沟通天地元气的人,对这些气的感应自然比常人要敏锐,只不过,除非是法器,一般的古董沾染的气息都比较微弱,即便是我们,也大多感应不到的。我们玄门最鼎盛的时期,据说有祖师可以感应到稀薄的天地元气,不过现如今是不可能有这种人了。”

    夏芍听了却是心中忽动,她用天眼完全可以看见这些天地元气,那岂非是说,她可以用天眼识别古董了?

    东市虽说是三线小城市,但再过些年,可是北方有名的陶瓷和古玩中心。古代时,这里曾开办了一家官窑和几家民窑,东市许多人祖祖辈辈靠着陶瓷业为生。

    如今是1992年初夏,国家经济刚刚进入快速发展的阶段。再过几年,陶瓷业将成为东市的支柱产业,并且带动古玩行业的发展,收藏热潮就此来临。

    在夏芍的记忆里,大概是从九七年开始,东市就出现了陶瓷、古玩一条街,热闹非凡。并且出现了一批陶瓷商、古董商,这其中甚至发展出了国内有名的陶瓷集团、古董巨商。使得东市一座小城繁华无限,成为周边城市中的一道奇景。

    但那是五年后。

    现在经济刚刚从沿海开始发展,风尚未吹到东市,此时的经济还并不景气。

    但,正因如此,这才是机会!不是么?

    夏芍眼里闪过一抹光亮,如今的古玩市场上也不太景气,收藏热潮还没有来临,古玩市场的人流并不多,且还没有那么多跑到乡下来收古董的人。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要捡漏并不像过些年那么难,况且她有天眼的能力,简直就不可能会捡亏!

    夏芍身上倒是有些钱,都是因为在村子里读书的事,母亲李娟怕她平常跟奶奶要钱买零食吃,过年的压岁钱便没收回去,只当给她的零花钱,嘱咐她省着花了。

    别看这些钱不多,但这年头的物价可是比十年后低了不知多少倍!

    夏芍笑了起来,说做就做!

    每到周末放假,父母亲便会回来将她接回城里的家中住上两天,夏芍便借此机会,谎称和朋友出去玩,便背着书包,一头扎进了古玩市场。

    ☆、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十六章 五年时光(二更)

    这个年代在古玩市场里逛的,大多是退了休的老人,要么就是些人到中年对收藏感兴趣的藏友。年轻人并不多见,更别提夏芍这样的十岁大的孩子。

    夏芍走在古玩市场里很是显眼,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她是跟着家长来的。当她走到摊子前问价时,摊位的老板见她是小孩子,都以为她是学大人过家家,把这些瓶瓶罐罐买来好玩的。

    于是,没人跟她张口乱开价,也没人跟她拉手论价,摊位老板们都认为她不可能真买,因而许多人只存了打发走她的心思,随意要了个价便算。

    没想到,一只要价20块钱的鼻烟壶,夏芍还真掏出钱来买下了。

    摊主捏着手里的钱,盯着她走远的背影许久,摇头直叹,“这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出来败家……看穿着打扮也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真是不知父母赚钱不易,这钱说花就花了……算了算了,管这些做什么,五块钱收来的荒货,也算赚了。”

    却不想,远处夏芍的目光落在手心鼻烟壶外裹着的一层淡淡的气上,微微一笑,将其收进了包里。

    从这以后,东市的古玩市场里,几乎每到周末都能见到夏芍的身影。久而久之,市场里的摊主们基本上都认得了她,更有人笑称她是最小的藏友。有几个相熟的摊主见她来了,更是会热情地招呼她来摊子上瞧瞧,大多数时候,任凭摊主夸得天花乱坠,她也只是笑着摇头。连一些成年人有时都会禁不住撺掇,激情买下一些物件,但夏芍却向来一笑了之。那笑容里所表现出来的沉稳与淡定,成年人都有所不及。

    这时常令一些摊主很不解,但论眼力,夏芍表现得就真的像是一个孩子了。她问价的物件有好有差,有的做假做旧很明显的物件,她也会问上两句。

    殊不知,这正是夏芍的高明之处。

    以她的年纪,在古玩市场里逛,本来就很惹眼,她自然不会傻到用天眼看中了某样物件就问价,问完了就掏钱买。虽说捡漏就是在一堆赝品里慧眼识珠,但即便是赝品也是要做旧的。她不会傻到每回都挑着老物件问,自然要挑一些很明显的赝品问价,如此才能浑水摸鱼,不被一些有心人看出来。

    偶尔,当她看到件真品时,发现身后有人看着,她便会在买下时顺便挑挑拣拣,拿上一件连赝品都算不上的假货,逛得常了,她也算了解了市场里各类物件的价码,因而每次都捡着便宜的随便买件。

    但即便如此,夏芍内心也在滴血:老娘闲钱不多啊!

    凭着这般浑水摸鱼的本事,久而久之古玩市场上的摊主都认为她只是对这些老物件感兴趣罢了,见她年纪不大就对这些感兴趣,有的摊主也挺喜欢她,不忙的时候就跟她聊几句。有时,一堆人围过来,胡吹一通,古玩行的一些门道也就说了出来。时日久了,夏芍还真学了不少东西。

    除了每到周末回到城里,夏芍都会来古玩市场上逛逛外,周一她便会回去十里村的爷爷奶奶家,白天在学校里上课,早晨中午上山去师父那里习武养气、学习玄门术法,放了学去周教授家里,晚上睡前她还会再打坐一段时间,寒暑假则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山上跟着师父。

    这期间,她在玄学易理方面的水准自是突飞猛进,学习成绩更是不必担忧,母亲李娟见她每回考试都是满分,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后来,夏芍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东市一中附属初中读书,就只能每到周末和寒暑假才回来十里村的山上,但她平日里也没有闲着,每天早晨都会早起晨练,晚上趁父母睡着,也会起身练习养气功夫。周末回十里村之前,会顺道去趟古玩市场,利用天眼来捡漏。

    夏芍的日子在这种忙碌和有规律中度过,冬寒夏暑,转眼五年……

    十里村,后山宅院里。

    繁茂的石榴树下,一名身穿白裙的少女从打坐中睁开来。少女约莫十五岁,脸蛋儿尚有些圆,皮肤却是白皙,透着淡淡的粉,宛如天边一抹霞彩。她淡淡笑着,周身那淡如芍香、柔美如玉的韵致却令她增添里几分古典美。

    此刻,她眼底掠过一抹笑意,看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为月季花剪枝的老人,轻声道:“师父,您老人家今日有血光之灾。”

    老人险些一头栽进花丛里,反应过来之后,不由“哎呦”一声!低头一看,指尖上扎着一根月季花(禁词)径上的刺,拔出来之后,挤出一颗血珠。

    夏芍轻笑出声,眼里一抹狡黠之色,“看吧?血光之灾。”

    说话间,她已起身,向屋中走去。

    身后传来老人的咆哮:“臭丫头!整天就知道拿为师取乐,你眼里还有没有敬老尊贤!”

    骂声落下,夏芍已从屋里转出来,手中托着一盒药膏,笑着说:“喏,这不是敬老尊贤来了?”

    唐宗伯一看她手里的那盒药膏,就摆手道:“行了,师父又不是你们这些女娃,扎一下手指,出了一滴血而已,擦什么药膏!”

    夏芍却不听他的,蹲下来身来细心为老人擦好药膏,抬头说:“师父,我今天就不在山上了,和朋友约好出去逛逛,一会儿就走。下午逛完了就回来,假期我就在山上陪您了。”

    这些年来,假期夏芍向来都是在山中陪师父。若非刘翠翠、杜平和胖墩有时会约她出去玩,她整个假期都不会离开山上的。毕竟回到城里读书之后,每个星期只有周末才能见到师父。

    这些年,唐宗伯虽然名义上是她师父,在她心里,老人却如同她的爷爷一样。凭良心说,她爷爷夏国喜都没像唐宗伯这样疼爱她。

    这些年,夏芍也了解了唐宗伯的一些事,他妻子早逝,膝下无儿无女。在唐宗伯眼里,夏芍就像是他的孙女一样。

    夏芍眼里的不舍看在唐宗伯眼里,不由叹了口气,“唉!痴儿!你跟着师父多年,早该知道天道有常,人生无常,世间哪有不散的宴席。你我师徒一场,已经是缘分了。”

    话虽如此说,老人眼里却有慰藉之色。玄门收徒,首重人品孝道,这孩子在这点上倒是当真难得。

    “行了行了,怎么闹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师父今年才六十五,还有好些年活头呢!要下山就赶紧去,磨蹭什么!”唐宗伯端出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撵人。

    夏芍笑了笑,站起身来,“嗯,这就走。我们去趟城里,下午就回来。”

    “城里?你这丫头,不会又想往古玩市场钻吧?别再拿东西回来了,师父的后院都快成你的仓库了!”唐宗伯瞪着眼睛唬她,眼底却有笑意。

    夏芍也笑了起来,这些年,她从古玩市场上淘回来的宝贝足有一百来件,每回都藏在书包里,不敢让父母知道,也没法放在爷爷奶奶家里,就只好带来上山给师父帮忙收着了。师父特地在后院辟出间屋子,专门给她放这些古玩。如今博古架都摆满了五六架,而且全都是真品!

    她一直存放着,存到了今天。

    这年是1997年夏,香港刚刚回归。再过不久,就会有一些港商来到东市,陶瓷业和古玩业就要开始复苏了。三年之内,东市的经济发展势头将开始突飞猛进。

    她手里这些淘来的宝贝,也差不多到了回报的时候了。

    上一世里,父亲下岗的时间就在明年夏天、她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应该赶得上!

    赶得上改变这一切!

    ☆、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十七章 朋友

    夏芍到了村口时,刘翠翠、杜平和胖墩已经在等她了。

    刘翠翠今年已经17岁了,身高却已经长到了175公分,一双纤长的美腿,虽不说长得有多漂亮,但她性子泼辣,做事爽利,跟她在一起,总会让人忍不住觉得精神爽朗。

    杜平也是17岁,跟以前一样皮肤黝黑,高个子,眼睛还像小时候那样亮,身材却比小时候还精实,都是打架打出来的。

    胖墩还是胖胖的,却比小时候结实多了,看起来憨厚可爱。

    三人见夏芍来了,远远地就冲她招手。

    “死丫头,你总算来了!唐老爷子那里有什么宝贝把你留在那儿了?整天就知道呆在山上。”刘翠翠笑骂。

    夏芍只是微微一笑,刘翠翠等人是知道她常往山上跑的,起初他们也好奇,央求她带着上山上看看,她征得了师父的同意后,就带着他们去玩了几次。他们哪里看的出山上宅院的玄妙?去了几次见没也没什么,后来又去东市读书,平时要住校,也就再没去过山上了。

    刘翠翠把夏芍拉到跟前,笑着打量了一番,“这身白裙子真衬你!到底是城里的女孩子,穿起白裙子来就是好看!说来也真奇怪,你以前跟我们一样在村子里上的学,怎么就你晒不黑呢?瞧这皮肤,白里透红,水灵通透的。不像我,只长了个高个子,皮肤黑得不能看。”

    “翠翠姐,你那叫麦色肌肤,健康色。”夏芍淡淡一笑,她这些年修炼养气之法已有所成,已突破炼精化气的阶段。外人看起来只是觉得她皮肤通透,气血好,实际上身体内在的好处远不止于此。

    她这一笑,带着些含蓄,风带起白色的裙角,柔美淡然里有种说不出的韵味,让杜平不由看得呆了。

    他还记得当初在学校里,夏芍救了胖墩之后,他心中不服气,常找她挑战,但奇怪的是总能被她给糊弄过去,她总能将他的注意力莫名其妙地就转到别处,而且还是等她走后、过了很久他才会发现被耍了。

    他从一开始的气愤到气馁,总是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不是个小女孩的对手,但他也渐渐明白,她已经不是那个常常被他欺负得掉眼泪、躲到刘翠翠身后不敢出来的胆小爱哭鬼,她聪慧、狡黠,甚至还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淡然气质。这种气质总令他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自己比她还小的错觉……

    “喂!发什么呆呢!”刘翠翠一巴掌拍在杜平肩膀,见他盯着夏芍看,便不由笑着打趣起来,“哦~不会是看上我们家芍子了吧?警告你!芍子才十五,把你那颗跃动的春心给老娘收起来!”

    “噗!”胖墩在一旁笑喷。

    夏芍差点呛着,看向杜平,见杜平脸色飞红,便不由微微一愣。

    杜平急忙吼道:“我、我是在想芍子和胖墩明年中考,到时考上东市一中,我们正好上高三,还能再照顾他们一年。你、你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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