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顾团长淡淡的瞥来,“笑什么?”

    梁和想,这种想法可不能让他知道,歪了歪脑袋,回答:“开心而已。”

    顾淮宁微微一哂,推开门让她进去。

    房子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跟他们在c市的新房相比,算不得大,甚至连一半儿都不到,就连装修也是统一的模式,要想要个人风格还得自己来。他这几天比较忙,基本上整理搬家的事全部交给了别人去做,他的个人生活习惯虽然讲究,但也不算难以伺候。倒是梁和,顾淮宁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其实他不算太了解她,就连基本的生活习惯也知之甚少。

    推开门看到这一切,梁和是有些惊讶的。她不喜欢复杂的东西,所以这样简洁的装修她很满意。让她惊讶的是卧室,贴了淡色的壁纸,淡蓝色的碎花窗帘,同色系的床单,无一例外地让她想起高中的时候在外婆家住的那个房间。

    那时父母总是吵架,她不堪其扰,趁着上高中搬到了距离学校很近的外婆家。她的房间是外婆亲手布置的,生活起居一切也都是外婆打理。在离家之前她偶犯失眠症和强迫症,可是在外婆这里她再也没有犯过。如今再看这同样的色调,莫名的温馨让她鼻子微酸。

    “喜不喜欢?”低低的声音将她唤回神。

    梁和扭过头去,轻轻一笑,“怎么做到的?”

    “嗯?”顾团长微挑眉。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道,“有着熟悉的感觉,所以,我很喜欢。”

    那句话重复了两次,顾淮宁听了有些满意,笑了笑,说,“那我可得好好感谢一下叶韵桐。”

    “唔?”梁和疑惑地望过去,“怎么扯上叶大姐了?”

    叶大姐这个称呼让顾淮宁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很不能适应,他沉吟了片刻,决定避过这个话题回答她的问题,“卧室是叶韵桐布置的,我好像,不太了解你的喜好。”

    难得听见他说话这么犹豫,梁和不禁觉得好笑,弯腰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轻轻地往上一坐。然后抬头看着顾淮宁,她的目光澄澈,好心情都写在了眼睛里面。

    “既然如此,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学着互相了解对方如何?反正你总是比我聪明啦,这点儿也不吃亏。”说完她欢快地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模样很讨喜。

    听到这句话他原本绷紧的嘴角微扯出一个弧度,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轻轻抱住了她,低低说了句好。

    爱情似乎就是这样神奇,其他任何人的劝慰似乎都抵不过他的一句话。这种家的温暖终于让她有了安心的感觉,或许,真的可以这样生活下去吧,一直一直。

    第四十四章:外公外婆

    晚饭是在新房吃的。

    梁和打开冰箱的时候不免惊叹,这人完全是做了随时都能搬进来的准备啊,水果蔬菜囤了这么多,得吃到哪年辈子去啊,想了想,梁和把头探进厨房,看见顾淮宁不慌不忙地卷起袖子开始切菜,昏暗的灯光剪出的侧影很是沉静,她看了微微有些发呆。

    忽然他一个侧头,对上她的眼睛,“看什么?”

    梁和立刻慌张地扭过头去,在冰箱里一阵扒拉,有些别扭的转移话题,“我只是想问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吃不完要坏掉的。”

    顾淮宁望着冰箱也是一阵叹气,“大院里生活服务中心那几个兵送过来的,说什么嫂子刚到,不熟悉周边行情。”说完又是低低一笑,“倒是会讨好你。”

    梁和扑哧一笑,初来乍到,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礼遇。兴致勃勃的洗了手想去帮忙,还没碰到菜刀手就被顾淮宁轻恪住,她有些诧异地抬头,对上他斜睥她的眼神。

    “今天我掌勺,你,边儿呆着去。”

    她那悲催的厨艺被首长华丽丽地鄙视了,梁和想垂死挣扎,可是望着流理台上一排看上去就很难雕琢的菜,还是怯怯地缩回了手去,缩到一半儿碰着他的腰,忽然就想起上次那个半路夭折的拥抱,好像,也是停在这里。顿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心底涌起,虽然已经被他主动讨了回去,此刻的她,却很想主动地补回去。

    思来想去,梁和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最后还是抱住了他的腰。

    顾淮宁切菜的手顿了一顿,低头看向腰间那双白皙干净的双手时有些怔愣,缓过来之后却是带着点儿无奈的轻笑,这种被抱着切菜做饭的高难度动作他可是第一次做,这姑娘是不帮忙了,倒是改成捣乱了,虽然,乱得他很舒服。

    “怎么了?”

    “没事儿。”

    她抵着他的背蹭了蹭,说不清楚现在自己的感觉,只是忽然想抱抱他而已,每次他让她不经意地感动了,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表达方式就是抱抱他,也不晓得他清楚不清楚自己的感觉。

    心满意足之后,梁和松开了手。忽然顾淮宁转过身来,一把扳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眼睛,梁和顿时心跳加速,舔了舔嘴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顾淮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两人具是一愣,片刻之后依旧是首长先缓了过来,稍稍咳嗽一声跨步去客厅接电话,留下梁和一个人对着厨房想用爪子挠墙。

    还没纠结完,首长忽然又回到厨房,拽着她的胳膊向卧室走去,梁姑娘顿时有些错愕,这人不会是忍不住了吧,挂掉电话就像把她就地正法?

    “怎、怎么了?”她靠在门边讷讷的问。

    “叶老病发住院了,咱们赶紧过去。”

    顾淮宁一边穿军装一边将大衣递给梁和让她穿上,收拾好之后赶紧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电话是叶以祯打过来的,他初接的时候语气还很不好,那头倒是很镇定,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是在医院走廊。叶以祯只是淡淡地说了叶老晕倒了,其他就什么都没说了。不过尽管叶以祯的声音很克制,凭他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此刻心里必定好过不了。

    叶老身体不好多时了,最近这几年也是来来回回的家里医院折腾,叶以祯之前在t市工作,父子两个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矛盾,哪怕后来转到b市来工作了,他也并不常回来。只是最近叶老的身体实在是不好,他回来的次数才算勤了点儿。

    想到这里他不免一叹,倒不知道是些什么事儿,让这好好的一对父子以前闹得那么僵。想着他扭头去看副驾上的梁和,这姑娘安静地直视前方,打上车起没说过一句话。

    “不用担心,叶老没什么大问题。”

    梁和听了勉强一笑,扭过头去又继续默不作声。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心中有一种骤然而起的压抑感让她发不出声,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手脚冰冷,心里有些发慌,这种感觉平生只有过三次,一次是父母离世,一次是外婆离世,还有一次,是顾淮宁受伤。每次一有这种感觉就好像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是怕了,怕极了,此刻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叶老身体无虞。

    到的时候叶老已经被推进去了急诊室,叶韵桐守在门外,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而后继续望着急诊室的灯牌,等着它熄灭。

    顾淮宁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叶以祯的身影,皱皱眉,问道:“以祯去哪儿了?”

    叶韵桐苦笑一声,“正在来的路上。”说着又忽然抬起头来,“对了,你们来了,是以祯给你打的电话?”

    顾淮宁没做声,默认了。

    叶韵桐摇摇头,目光在触及站在顾淮宁身旁的梁和时,稍稍一闪烁,“和和跟你一起回去了?我怎么说今天回家没见着,房子还满意么?”

    虽然不知此刻叶韵桐提起房子是什么意思,梁和还是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急诊室,她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韵桐敛下睫毛笑了下,将拿在手中很久的相册递了过去,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老爷子晕倒的时候手里拿着你的相册,梁和,虽然这样问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相册里,怎么会有我母亲的照片?”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像是被雷一击,梁和低头翻了翻自己的相册,那里面都是外婆和母亲的照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想到这里她猛地一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韵桐,对方也先是震惊了一下,片刻之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老爷子那么疼你,原来都是有缘由的啊。”

    这个缘由让梁和想起来就觉得心疼,别人都说隔代亲隔代亲,她也是打小就受外婆宠的,别人见了她也都免不了要说她眉目间能看出外婆年轻时的样子,像得紧,外婆也就因此更疼她。

    她自打出生就没见过外婆有过妈妈之外的第二个孩子,也从来没见过外公,每次她提及外公,外婆总是告诉她,外公已经去世了,不在了。可是再一联想叶大姐的话,梁和登时抽了一口气,不敢再往下设想。

    梁和咬咬牙,眼眶有些红,“不会是,看错了吧?”

    叶韵桐无奈一笑,“我会看错,难道老爷子还会看错?”

    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顾淮宁此刻算是摸清了事情的原委,他轻轻揽住梁和的肩膀,看向叶韵桐,“这事儿等叶老醒了再谈,现在先休息一会儿。”

    顾淮宁让梁和坐下,转身准备去买几杯热饮让她们两人热热身子,在楼梯转口处意外地碰见了叶以祯,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此刻正站在玻璃窗前静静地吸烟,看见他来下意识地想把烟掐灭,却被顾淮宁拦住了。

    叶以祯看着满地的烟灰笑了笑,末了还是把烟给掐了,“不抽了?”

    “早戒了。”他淡淡说道,早些时候他患了一场急病,胃穿孔,医生警告他要是这胃再在酒精和尼古丁里泡就彻底没治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到底不是多上瘾的东西,没费多大功夫也就不沾了,只是酒精这东西,处在这个圈子里,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他看了看叶以祯,“倒是你,以往都是不沾的,怎么今儿抽起来了?”

    “烦。”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顾淮宁无声一笑,虽然这人看上去很温和,但是骨子里他们都是一种人,冷冽果断。他是见惯了叶以祯淡定的模样,像今天这样言简意赅直抒胸臆的还是第一次。

    “得了,这副模样别拿到老爷子面前去,省得他被你气得又旧病复发。”

    他扯扯嘴角,算是答应了,“其实我早不恨他了,是老爷子自己心里有愧,这么几年,没能消除这层膈膜,是我的错。”而后想了想又说,“说起来倒是对不起你和你媳妇儿,刚来就碰到这种事儿,梁和这姑娘,还能接受吧?”

    他有些迟疑,从这里回过头去看只能看见她的一抹侧影,长长的头发垂下,此刻能想起的全是离开前她红红的眼眶,她大概,不算好吧。

    顾淮宁买来热饮后不久叶老就被推出了急诊室,叶韵桐和叶以祯跟了进了病房,梁和却捧着杯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整整一个小时一动不动。

    顾淮宁低叹一口气,轻轻地揽住她,“梁和,叶老已经没事儿了,放松点儿,嗯?”

    她靠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仿似被抽走了所有的思绪,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她脑子里是很乱的,从小外公对她而言就是一个遥远且陌生的概念,她要不主动问绝对能不会有任何人提起。只是恰恰在刚刚,她忽然想起来年幼时的一件事儿。那时她还上小学,爸妈的感情已经不合,一吵了架妈妈就会带她去外婆家。外婆上了年纪总免不了要说妈妈几句,有一次妈妈气极了,就冲外婆吼了一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别说老梁了,我叫爸的那个男人还不是照样抛弃了咱们两,谈什么责任心,狗屁。”

    那时候的她还小,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此刻回想起来,心中却是隐隐作痛。

    忽然有一个护士从病房里匆匆走了出来,顾淮宁过去一问,才知道叶老醒了过来,她这是要去叫医生,顾淮宁心中一松,刚想进去看看,衣服便被人轻轻一拽,他低头,看见她泛着明光的眼睛。

    “咱们回家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他抿紧了唇,看向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里此刻似乎蕴满了恳求,周遭还有明晃晃的水光,他不忍拒绝,低低嗯了一声,带她回家。

    第四十五章:人生如棋

    夜间b市市郊的人很少,顾淮宁把车子开得很快,到了家属院的时候发现大门口挂上了彩灯,大门两边还贴了一副带有喜迎元旦佳节字样的对联,看到这个顾淮宁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明天就是元旦。因为现在夜已深,家属院的大门关上了,顾淮宁按了按车喇叭,值班室里立刻有人出来开门,透过车窗还塞进来几块糖,节日的氛围让人放松不少,同值班的两个年轻士兵向顾淮宁敬了个礼,祝他们新年快乐。

    笑嘻嘻的哨兵让两人从一路无言的沉默中缓了过来,顾淮宁盯着手里的几颗大白兔,嘴角微勾起一个弧度,他向士兵道谢,把车迅速的开到自家楼下。

    车厢里开了空调所以暖洋洋的。停稳车子之后他没急着下车,而是拿起手中的一个糖,放入掌心,递到梁和的面前。

    “新年快乐。”

    梁和默默地抬起头看他,又低下头去看他手中的糖块,那么小的糖块儿,放在他的掌心里看上去有些可笑,可是刚才看他的表情却那么认真,带着刚刚好的温柔,她愣了一愣,从口袋里抽出手,褪去糖衣,捏住糖身,慢慢地放进嘴里,顿时一股恰好的奶油香席卷了她的味蕾。

    b市的天气到了晚上就冷得异常,新房里的暖气还不够热,梁和慌忙去洗澡热身,热水淋遍全身,她感觉稍微好了一些,脑子也不乱了,不知道是不是那颗甜糖的缘故。

    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顾淮宁刚刚挂断一个电话,听见浴室门响转了过来,皱起的眉间尚未来得及平复,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梁和心一提,也顾不得擦头发了,问道:“怎么了?叶……老他……”

    他揉揉眉心,控住她的肩膀沉声说,“没事儿的,不用担心。”

    浑身的紧张感顿时退去,肩膀也随之垮了下去,梁和低低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他能看出她的别扭,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起滴水的头发。梁和的头发很软,但是每次洗完她总是胡乱的擦,所以特别容易打结,现在头发一到他的手里,总是被打理地特别好,有些事情哪怕他不常做,也总是能做到最好,不论大事小事。梁和透过发幕去看他,只能看见修长的手指穿梭于发间,一缕一缕地捋顺。

    “那天你在干什么呢?”她忽然开口。

    “嗯?”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哦?”他微微蹙眉。

    梁和不由得叹气,声音闷闷的说道:“就是在医院,你不记得了?”

    说完她感觉到他梳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待她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恢复如初,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不疾不徐地砸开,“怎么会不记得,我是去看战友。”他迅速地替她吹干头发,拿下毛巾的时候看见她微红的眼眶。

    “那时候我外婆刚刚去世,爸妈已经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幸好最后遇见了你。”她回忆过去时那悲恸的模样让他有些不忍,他知道她此刻脑子是乱极了,微动了下嘴唇,末了还是伸出手,轻轻抱了她一下。

    是他帮着她迅速地处理了外婆的后事的,事无巨细,直至出殡火化。梁和一直以为他没有去火葬场,其实不然,只要她稍稍留一下心,就能够看见他黑色的奥迪车,一直停在不远处。他坐在车里,最终看到的是她一脸淡然地拿着外婆骨灰盒的样子。

    其实有些事情她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医院,而是在一架从伦敦飞往中国的飞机上。从伦敦到英国他来来回回飞了好多次,唯一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一次。

    那时候他们一行刚刚结束同母校关于军官留学计划的谈判,自从毕业归国之后那是他第一次回英国,因为时差的原因休息的不是很好,所以上了飞机往椅子上一靠就好像要睡过去,直到一道轻微的啜泣声传来。

    他睡得其实不沉,听到哭声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人。一个穿着一套白色衣服的年轻的姑娘,眼睛紧闭着,仿似是在睡觉。嘴里喃喃呓语,他听不真切。眼看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他只好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因为仅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国籍,所以他用英文低声问她还好吗她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她睁开眼睛先是茫然的一愣,在看清他的时候又慌忙站起身来向他道歉,道歉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她不停的说,“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只是……抱歉……”,有些错乱,但他还是听懂了,并轻巧地安抚她“没关系,你或许是做了噩梦。”

    不知是他的话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他素来不是好事的人,看见她平静了下来,就放松了自己,靠在座椅上准备休息,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低低的声音,似是自言自语,她说,“真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他那时候没有再说话,然而她柔弱的模样却让他难以忘记,直到在医院的偶遇,同样的失魂落魄,同样的沮丧难过,他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就能记起面前这个姑娘,轻易地,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诧异过后一切仿佛就变得顺理成章,他们结婚,从简单的交谈中他得知,她的父母早已离世,离世的时间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差不远,稍微一想,他差不多就得出了结果。所以,后来他一直没提过那一次匆忙的见面。因为,不管怎么说,哪怕她掩饰的再好,那都是她无法忘却的痛苦。现在眼看她如此纠结,自然更是不会。

    察觉到情绪低落之后顾淮宁稍稍松开了怀中的人,“先去睡觉,有什么事儿等明天醒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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