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她想走,却听一人道,“主子吩咐了,务必要将…放进去…”

    低语细细,宁双双听不真切,但定睛一瞧,竟见那人掏出一包药粉,往手中汤碗里放去。

    他们是在下药?

    宁双双大惊,才反应过来自己偶然撞见了不该看的事情。

    她脚下发软,转身回头跑去,不料步子太急,被石块绊倒!

    “谁在那里!”低沉慌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奋力站起,却为时已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月饼和百事的地雷!

    呼呼,下一张继续虐!

    第95章芳魂

    一室昏暗,残破的木门吱呀地推开,窗帷上的布幔摇摇欲坠。

    里面腐朽的气味,令前来送饭的小太监也不禁捂了捂鼻子。

    不客气地将几碗已经放凉的素菜搁到桌上,小太监拍拍袖子仰起脸道,“快吃罢,饿坏了上头还要怪罪咱们。”

    “李公公您再帮我一次,带个信给贵妃娘娘…”说着,林清清便急忙摸索着将右腕上最后一枚纹玉镯褪下来,往他手里塞去。

    李公公向后退了,叹道,“上回给了块金璎珞,结果贵妃娘娘收了信也没过来。我劝您还是别费心思了,奴才我也没这个本事,”

    林清清站在原地,不肯死心,又问,“那…可有帮我把话带到?”

    “奴才都说尽了,一字不差。”

    李公公见她脸色惨白,那双目无神、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是那个曾经因为生的像先皇后而得宠的菡婕妤,“奴才多嘴,既然进了冷宫,小主您还是认命罢。”

    李公公走了,冷宫里又变得死寂沉沉,雨溪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小宫女素荷,不过她也是整日不见人影,怠慢的紧。

    但后宫可不素来就是如此么?如今她一无所有,再也给不了任何人任何好处,谁又会来帮自己…

    她瑟缩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小玉牌,仔细的抚弄着,仿佛这枚小象,就是安乐本人一样…

    门又一次开了,已经夜深,就连窗外的月光也不能将房间照亮。

    “我不吃,都端下去罢。”

    来人没有应答,她这才缓缓仰起脸,而后眼前一花,有人讲桌台上的灯烛点亮了。

    习惯了黑暗,眼睛受不了强烈的光芒,只好掩住,“作何突然点起了蜡烛?其实明和暗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区别,莫再浪费功夫了。”

    “你找我来,想说甚么?”

    林清清听到声音,猛然一震,原本萎靡的眸子,突然亮了几分,“你…终于肯来了?”

    这冷宫,苏嫣已经许久没有来过。

    原本她是带着满心恨意而来,可在她看到林清清狼狈的样子时,忽然间就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所以那些狠话,终究是咽了回去,只是居高临下,冷声道,“若是求我饶过你,那便不必开口了。”

    “你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害你?”林清清自顾自地低声说着,那眼光不知看向何处,又好似看的很远很远。

    苏嫣不想回答,她却接着往下讲,“每次陛下在我身边安歇时,嘴里都喊着你的名字…你我当初一起被宜妃下毒,当时我肚子里怀了安乐,可陛下却在陪着你!安乐生病时,皇上只来看了一眼,就又去你的宫里…你没有失过宠,你不会明白那种作为替代品的悲哀!”

    “难道这就是你陷害昔日姐妹的理由么?这就霍玉枉死,我的孩子枉死的理由么?”苏嫣逼近,将她瘦削的身子逼到墙角。

    “如果当初你嫁给宁文远该多好!为何非要入宫来和我争!”林清清越说越颤抖,甚至已进癫狂。

    苏嫣始终静静望着她,突然伸出手扳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你一直,都恨错了人。”

    林清清目光涣散,凝住苏嫣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你可知晓,先皇后的闺名,也唤作嫣儿。”

    唐婉若,就是嫣儿?

    林清清只觉得脑子发懵,混沌中白芒一片,唯有这句话不停地绕在耳畔。

    难道日日夜夜,皇上叫的名字,却是另一个嫣儿…

    “不会的!”她抓住苏嫣,狠狠一摇,苏嫣却再一次笃定道,“我没有骗你。”

    “为什么…”她艰难地挪着身子往一旁退去,喃喃自语,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后腰撞上硬邦邦的案几,林清清颤抖着,摸索到那碗冷掉的稀粥,猛地灌进嘴里。

    刺骨冰冷的汤水,顺着喉咙咽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内心恐惧…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错了?

    自己怨恨了这么多年,不惜姐妹反目,执着的事情,原来都是一场误会!

    因为这可笑的误会,她一夜间一无所有、众叛亲离!因为这可悲的误会,她害了几条性命…也是因为这可怜的误会,她将永远失去至亲骨肉,连累林氏一族…

    低沉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望着蹲在地上紧紧捂住脸庞的人,苏嫣分不清那是哭声还是笑声,但她知道,有一种滋味叫做生不如死、悔不当初!

    当年那一段还算平静温馨的时光,一去不复,谁也料不到会是这样鱼死网破的结局。

    “安乐送我的香囊里,放有大量的红麝香。”

    林清清仍是不住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想过要害死你的孩子,只不过想让你受到惩罚就够了!”

    和料想的不差,苏嫣遂进一步问,“事到如今,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的。”

    林清清垂头顿了片刻,张开嘴,却忽然喉头一紧,继而火辣辣的灼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苏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双手卡住脖子,痛苦地倒地抽搐。

    眼前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教人措手不及。

    林清清艰难的开合嘴唇,却唯有沙哑的嘶嘶声,听不清一个字。

    她伸出手,用力地指向桌案上的汤碗,口中比划着,但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那一碗下了哑药的汤,彻底摧毁了她的嗓子,也将她口中可能说出的所有秘密,一并封死。

    好毒辣的手段…

    地上蜷缩的人儿已经不再动弹,苏嫣心口发凉,缓缓伸出手试探,还有鼻息…

    在她意识到此事一出,这口黑锅很可能就扣在自己身上时,她便迅速唤来桑榆,传话到坤元殿去。

    如实将前因后果如实禀报,与其被动,不如先发制人。

    她不能心虚,因为愈是心虚,便会让敌人有机可乘。

    不知何时,林清清动了动眼皮转醒,空洞的眸子已经流不出眼泪。

    她狠狠一咬,用滴着鲜血的食指在地上画着,歪歪斜斜,痛到麻木。

    但是苏嫣已然明了,那是一个李字。

    淑妃,李灵。

    和她之前的推测,完全吻合。

    “不要再写了,”苏嫣抓住她的手,抹去地上的字迹,“如果你不想永远失去双手的话…”

    淑妃此举,正是要毁灭一切证据,教她口不能言,无法揭露。

    况且,陛下已经动怒,不会再原谅林清清,那她的证言,也就没有任何可信度。

    无凭无证,淑妃下手干净、借刀杀人这一招太过阴损。

    林清清埋头在地,苏嫣不愿再去回想,“如你所言,安乐是无辜的,我会将她交给贤妃抚养,远离是非,你可以安心了。”

    走出冷宫时,太医还没有来。

    在这里,人命如纸,不如蝼蚁,一辈子的前途皆已葬送。

    苏嫣甩甩头,步履沉重地往回走去。

    预想中,报复的快感并没有得到,反而越发沉闷。

    阴冷黑暗的宫殿在身后越来越远,明亮绚丽的漪澜宫就在眼前。

    今夜过后,不论生死,她们两个都再不相欠,也再无交集。

    前尘已矣,永不再提。

    --

    回到寝宫,苏嫣接连饮了数杯热茶,才微微觉得有丝暖意。

    桑榆已经回来,“陛下说知道了,教娘娘安歇,此事交给内务府去查。”

    苏嫣点点头,道,“都下去罢。”

    时辰已近宵禁,就在宫门将落之前,宁文远的小厮传了一张密信来。

    上面写着一串地点:漠南郡,天水镇,北街。

    原来父亲留下的遗物,远在漠南边境,究竟会是甚么?

    将纸条投进火种,待燃烧干净,苏嫣才唤了苏芷过来,说宁大人来接她们二人回府。

    谁知苏芷却一见她便道,“双双怎地不在?”

    被她这一问,苏嫣才回过神来,今夜还没见到宁双双。

    可漪澜宫上下寻了个遍,也没见着她人影子。

    兰若便道,“方才不是还在房中试穿嫁衣么,这会子可是去外面顽了?”

    苏芷摇头,“她不熟悉宫中环境,不可能随处乱闯的,何况夜深,她能去哪里?”

    又过了片刻,仍是不见踪影,苏嫣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并没这么简单。

    恰绿芙进来,面色晦暗,“方才宁姑娘找娘娘,奴婢瞧她很是着急,遂指点她往西边去追赶您。”

    “但本宫并没遇见她!”说不清为什么,一想到今夜冷宫之事,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即刻吩咐宫人们沿着西面,一路仔细追寻,遂去告知宁文远。

    宁文远一刻不停,亦是招来风使司暗卫同时在外廷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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