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身前,凤夙站在内殿门口,静静的看着他。

    他心一紧,大步上前,将她搂在怀里的同时,掌心遮住了她的双眸,语声喟叹:“别看。”

    那双眼睛曾经是她的。

    凤夙任由他捂着,听着白芷的惨叫声,轻声叹道:“我已经有眼睛了。”

    “我只知道,那双眼睛原本就是你的。”男子声音执拗。

    痴人啊!

    而白芷,只怕从今天开始要从痴女变成怨女了。

    ***********

    “太子薨天了。”

    天还没亮,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帝都百姓一时间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齐聚东华门,不过半个时辰就将东华门围个水泄不通。

    东华门是东宫出入必经地,但凡有消息传递都会经过这里,也难怪百姓聚首在这里等候消息了。

    起先,众人只当这是以讹传讹,但越来越多的人聚首东华门,于是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更何况,太子薨天,并非真的是以讹传讹,当“咚——”的一声鸣钟响起,众人都惊呆了。

    静,几万人长街,人山人海,所有人都站在那里转瞬间停止了呼吸。

    钟声是从东宫传出来的,太子薨天丧钟,他们是不会听错的。皇帝驾崩钟响九下,太子薨天钟响六下,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经年如是,众人屏息数着钟声,当六道冲天鸣响,尖锐响彻帝都上空时,所有人都震惊了,静默片刻,也不知道是谁站在人群中,凄厉的冲天一字一字喊道:“太—子—薨—天—了。”

    此言一出,百姓瞬间回过神来,齐声大呼:“太—子—薨—天—了。”

    声势如雷,几乎颤动了大半个帝都,人在其中直觉耳蜗生生做疼,一度恨不得塞上双耳。

    声音还在帝都上空盘旋,众人双膝纷纷一弯,跪倒在地,哭声起先很小,但转瞬间便响彻天际……

    ***********

    白府。

    室内一片死寂,似乎就连风声也都凝滞在了空气中。

    闷闷的丧钟声经过一***回旋,所以传送到白府时,褪掉了尖锐,多了几分沉重和压抑。

    也许压抑的只是钟声而已,因为当今丞相白玉川站在窗前,嘴角缓缓浮现冷冷的笑,那笑自得,而又求胜笃定。

    “他死了,是他没错。”一道尖锐阴霾声从白玉川身后响起。

    中年道士轩辕澈嘴角亦是扬起诡异的冷笑,语态隐含催促:“丞相,是时候行动了,我国摄政王已书信催促多时,盼你早日起兵,届时也好来个里应外合。”

    白玉川说出自己的顾虑:“燕箫素来阴险狡诈,没亲眼见到他断气,我不会冒然起兵作乱。”

    “听说他是死在云妃床上的。”

    白玉川眉间起了浅浅的褶皱,担忧道:“送春药给他的人是芷儿,至今芷儿还没有任何消息从宫里传出来,我觉得此事有诈。”

    轩辕澈反倒笑道:“丞相,要我说,燕箫不管死在谁床上,对我们来说绝对是有利而无害,况且不死在你女儿床上,还能为你女儿赚得贤德美名,想那云妃活该倒了大霉,出了这种事情,她定当难逃罪责。”

    白玉川沉声道:“我需要进宫看看,要不然实难心安。”

    略略沉吟,轩辕澈道:“……也好,看了心静,你且去吧!我这便回去召集厉鬼作乱,届时跟你里应外合,将帝都闹个鸡犬不宁,方便我国国主挥兵直上。”

    祭奠,城楼殉情

    更新时间:2013-10-19 23:10:35 本章字数:3132

    太子薨天,哭声响彻东宫上空,余音回旋在大街小巷之中,惨厉凄迷,无从可诉。

    晨起骄阳刺目,穿过云层洒落在巍峨宫檐上,笼罩吊祭人影绰绰。

    数不清的挽联垂挂在合欢殿之中,微微夏风吹拂下,挽联风起风落,透着弥天死气和说不出的诡异。

    冥币被宫人从高空洒落,一张张的飘落在宾客发顶,肩上,地上,树上,池塘里,棺椁上……

    白色挽联之中,隐约可见一具上等青木造就的棺椁停放其中,燕箫灵位出现在棺椁之上,棺椁尾部赫然直书一个大大的“奠”字轹。

    燕国丞相白玉川前来拜祭时,冥币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隆冬大雪,缓缓从高空落下,于是眼前触目所及尽是白茫一片。

    他被管家扶着,好几次因为看不清道路,险些跌倒在地,周围的人在冥币中走走停停,透着阴森之气。

    “殿下——筲”

    一道凄厉哭笑声划破长空,白玉川只觉得身后有人疾奔而至,还不待回过神来,就有一阵风从自己耳边擦过,凝眸望去,竟是一位女子。

    红色披风着地,披散三千青丝,臂间缠绕的轻纱在身后飘荡,一阵风吹来,那轻纱被风一卷再卷,飞往冥币翻飞的半空中,如缕如烟。

    那人正是武原之女武宁,前几日疯癫度日的宁妃娘娘。

    “殿下,臣妾来看你了……”武宁在这一刻好像恢复清明一般,人还未到棺椁前,就蓦然趴伏在地,扶着棺椁,失声痛哭道:“淑华殿里面的花儿都开了,只有臣妾一个人,臣妾害怕……”

    “娘娘,奴婢带您回去,我们回去。”淑华殿宫女拭着眼泪,搀扶武宁起身。

    “啊——”

    武宁尖叫一声,反应极大,用力推开宫女,虎视眈眈的瞪着周围每一个人,尖锐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害死殿下的,是你们……”

    围观众人纷纷感慨唏嘘不已,想不到这宁妃娘娘虽然神志不清,但却极为深爱东宫太子,纵使疯了,也这般护他。

    “别想分开我和殿下,他是我的,他说我是他的宁儿,他说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武宁咆哮声渐渐变低,然后竟然低低啜泣起来:“殿下,别丢下宁儿,他们都是坏人,都想害死我,您别丢下我……”

    武宁声音凄厉,话音停顿间,蓦然朝棺椁撞去。

    “娘娘——”众人一惊,想要阻止,但却鞭长莫及,眼看祸事就要酿成了,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那人竟是武原。

    武宁头脑发疼,晕晕乎乎间朝后跌去。

    “宁儿——”武原痛心疾呼,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体,将她抱在了怀里,试图安抚爱女。

    武宁仿佛被人抽走了神智一般,眼神失焦,呆呆的靠在武原怀里,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流淌着。

    但她却忽然间又诡异的笑了起来:“他死了,他死了……”原本只是轻声呢喃,如此反复唤了几次,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将武原推倒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往邻座高楼奔去。

    “宁儿,快停下。”武原急声痛呼,快步尾随而至。

    那天,烈日炎阳下,红衣女子高站城楼,无视下面殷切惊呼目光,抬头望着肆意飞散的挽联,轻声呢喃,有泪无声滑落:“等等我,臣妾来了……”

    她想起那日,落英缤纷的春,有男子眉目如画,清俊傲然,一袭白衣站在万千人潮中,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抬眸,然后落定在她的身上……

    从未对他说过,很想回到过去,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愿意最美的时光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

    哪怕,他爱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哪怕他迎她进东宫只是为了帝业梦。

    没关系,他们这样的身份,原本就身不由己,不是嫁给他,也要嫁给别人,所幸嫁给的那个人是他,要不然她怎能体验到什么是心动,怎能有了一段自欺欺人的快乐时光?

    她并非真的娇蛮成性,并非天生心狠手辣,她只是太想让他爱她了。

    仅仅一眼,她就迷恋上了那样一个他。并非是因为他的天人之姿,他的才智,也不是他的身份,她爱上的只是一个眉眼间藏着淡淡忧郁的男子。

    真的没关系,在这场浮华一梦中,至少她知道她曾经真真实实的爱过,这一次她比顾红妆早到,所以他能不能在黄泉路上,给她一次机会……

    “殿下——”

    那一声,浓浓深情无限,宛如惊雷直冲天际。

    所有人都惊呆了,武原扑上去想要抓住武宁,却只抓到了她的衣袖碎片,凄厉的喊了一声“宁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宛如一只失去双翼的蝴蝶,从高空翩翩坠落。

    城楼下是一片耀眼夺目的荷花池,污泥深不可测,池中矗立几座假山,一切发生的太快,别说没人能够救得了,就算接住高空坠落的武宁,只怕武宁和救人者都会跌下假山性命不保。

    风,原本清淡,可经过武宁变故,于是这些风听在耳中,宛如阴间钻出来的厉鬼,狰狞而又可怖。

    武原趴在城楼下,看着垂挂在假山顶,脑浆迸裂的女儿,忽然收手捂住了眼睛,剧烈的痛苦让他身体微微颤抖着。

    多想冲着她的背影,对她说,殿下是诈死,但那么多人在场,还有白玉川,他怎能?

    终究是他害死了武宁!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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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川将变故尽收眼底,唇角扯了扯。

    想不到,武原竟也有今天,眸光在人群中穿梭,微微皱眉,问身旁管家:“可有看到芷儿?”

    管家向四处望了望,低声道:“没有。”

    白玉川眉头紧皱,眸色沉了下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芷儿身为太子妃不可能不出面,难道出事了吗?

    “老爷,该给太子殿下上香了。”管家在一旁低低细语,淡淡的提醒白玉川。

    白玉川回神,暂且收敛思绪,走进内堂,只见守灵人分别是燕子墨等众皇子,连燕清欢也在其列,适才武宁跳楼,他们或许听到了,或许没听到,皇家子嗣对于情爱之事向来冷漠,权欲争夺才是最重要的,如今亦是。

    燕箫薨天,不管他们心中是如何的欢喜,至少面上一个个望去都是含悲带戚,悲痛欲绝。

    李恪眼睛红肿,将三支净香递给白玉川时,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干,抡起袖子擦了擦,退到一旁继续跪着。

    白玉川将三支净香插在香灰中,白烟袅袅升起,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他抬起袖子伤心的抱着棺椁失声痛哭,一口一个“殿下”,唤的泪如雨下。

    长袖遮掩,悄悄移开棺椁一角,当他看到燕箫脸色苍白躺在棺椁之中时,嘴角诡异的笑了笑,悄悄合上,挥拳轻轻砸着棺盖:“天妒奇才,天妒奇才啊!殿下这么不负责任的走了,您让黎民百姓今后可怎么活啊?”

    什么叫翁婿情深?看看白玉川就知道,听说他趴在燕箫棺椁上,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哭的肝肠寸断,好几次都喘不过气来,最后还是被人硬拉了回去。

    没人注意到,白玉川被人抬着离开东宫,坐在轿子里启程回相府时,他抬手擦了擦眼角未干的眼泪,忽然无声笑了起来。

    燕箫是真的死了。

    他担心燕箫使诈,服用假死药,所以才会逗留在棺椁那里长达一个多小时。

    世间假死药,半个多小时便是极限,更何况他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多逗留了一段时间,就算燕箫诈死,只怕也憋死在棺椁里面了。

    如今太子薨天,帝皇今天一早受不了刺激吐血昏迷,他的机会来了。

    不过……笑容微敛,想起今日燕箫宫妃好像除了宁妃之外,其他人全都没有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芷儿她们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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