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节

    ——看样子你也不是不体谅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置那一口气呢?

    套圈子小摊上老伯说的话浮现在心中,阜远舟犹豫了一下。

    要不,还是回去吧……?这么悬着吊着真的很难受,他情愿呆在那人身边冷战,也不想受这相思不见的苦。

    那老伯说得挺有道理的,他当日决定了爱这个人,就已经有了一辈子无法成就正果的准备了,如今……沉不住气的是他,聪明如阜怀尧肯定察觉出来了,他不做什么才是最奇怪的。

    愣是钻牛角尖的是他阜远舟,从未打算用那份禁忌的感情困住他的是阜怀尧。

    将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阜远舟会失控,永远将天下苍生扛在肩上的阜怀尧爱一个人只会选择永远不告诉他。

    阜远舟想要开始,阜怀尧却希望在开始前就已经结束。

    谁对谁错,在爱情里,根本难以分辨。

    唯一正解的是,那份真心,并非虚妄。

    可是,明白了又怎么样?

    阜远舟的手放在银白色的冰冷长剑上。

    越是知道那份真心的弥足珍贵,他就越是放不开,越想……完全占有它!

    ……

    “见我?”苏日暮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看这条从皇宫外城通往内城的大路,相当不解,“不是昨个儿刚见过吗?子诤说皇帝整天忙得团团转,怎么那么有空天天见我这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

    至于原因甄侦不好说,便含糊道:“爷说有事私下和你聊聊,去了你就知道了。”

    “……哦。”苏日暮不甘不愿地跟着他去见那个害自家好友伤心断肠的冷面人了。

    真的……很冷啊……

    这是苏日暮站在御书房里的第一感觉。

    阜远舟再怎么气势惊人心机狡猾,但也是个温温和和的形象,搭在阜怀尧身边,愣是中和掉了那份冷冽煞戾的气息,现在阜怀尧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怎么看怎么吓人。

    苏日暮心道这皇帝要是气走了阜远舟保不准就会冻死在偌大皇城了成为千古奇观,结果被甄侦暗地里掐了一下,把他飞走的乐不思蜀的魂魄拽回来行礼。

    阜怀尧看着下面的两人,从来习惯直入正题的他却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换了一直心神不宁惦念着的话题,问道:“远舟现下如何了?”

    甄侦还没回答,苏日暮就已经开了口,慢吞吞按着臣子的礼节道:“托陛下洪福,除了吐了几口血睡不着觉食不下咽之外,殿下一切安好。”

    眼高过顶的苏大酒才恭敬起来礼仪一点不比人差,可惜讽刺的意味远远大于礼节。

    要不是看天仪帝还算有心地提到阜远舟,他连这点明面上功夫都懒得装!

    阜怀尧的表情果然僵了僵,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就劳烦苏卿家替朕多照顾照顾远舟了。”

    “陛下圣旨,臣不敢不遵。”苏日暮撇嘴,道。

    ……这么一来,也不知阜远舟的伤势是不是加重了,不过看苏日暮那明显不满的样子,阜怀尧也知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想着待会儿问问甄侦,他暗暗叹了口气,进入了正题:“苏卿家,朕一直有件事想问问你。”

    苏日暮挑眉,“什么事?”

    阜怀尧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朕想问一问,你和前任左相柳一遥……是什么关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柳一遥

    “……”

    “……”

    “柳一遥?”

    “嗯。”

    “前任左相?”

    “嗯。”

    苏日暮掏掏耳朵,嗯,没什么问题啊……

    他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辞官那会儿臣还没学会走路,臣怎么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对方的表情不似作假,阜怀尧的眉头却是不经意间皱紧,“苏卿家不认识前任左相?”

    苏日暮觉得好搞笑,“为什么臣会认识他?”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时期的人,何况他从不轻易结交朋友,就算柳一遥很有名,他也不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人。

    谁知甄侦也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苏日暮睨他一眼,费解:“怎么?你也觉得我应该认识柳一遥?”

    “如果你不认识柳左相,”甄侦指了指他腰间的东西,“那么这个东西哪里来的?”

    ……

    御书房外。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寿临奔向那一衣皎蓝的男子,满脸谢天谢地的兴奋。

    阜远舟失笑,“本王不过走了一天,你的样子怎么像是一年没见到本王?”

    闻言,寿临立刻苦了脸,“您走的这一天跟一年差不多了,奴才这是度日如年啊!万岁爷从昨个儿到现在就喝了一碗粥,还一整宿呆在御书房没休息,常公公也劝不动人,您要再不回来,要是万岁爷出了什么差错,奴才就要以死谢罪了。”

    这头寿临在大倒苦水,阜远舟听得心里发紧。

    看来皇兄也不是无动于衷……

    只是阜远舟却不忍心逼他。

    皇兄,江山那么重,再加一个我,会是怎么样的分量?

    ……

    “那么这个东西哪里来的?”甄侦如是问。

    苏日暮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看到腰上随身带着的碧色玉佩,扬眉,先是困惑,旋即就想到之前第一次正式和阜怀尧见面时后者说到的“贡品”一事,纳闷了:“这只是我家人给的,说是传家信物,和柳一遥搭得上边么?”

    听到这是贡品的时候他还觉得好扯淡呢!

    他脑子里隐约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念头,不过稍纵即逝,一时反应不过来。

    阜怀尧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指尖在桌上敲击了几下,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到旁边的书架里翻找了片刻,找出一幅画轴,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你看看给你玉佩的人是不是他。”

    苏日暮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缓缓将那幅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画轴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男子眉眼坚毅却轮廓雅丽的颜容,弯弯的柳叶眉,笔挺的鼻子,淡然含笑,一双眸子雾气蒙蒙的,仿佛倒映着三月飞雨的江南,不算十分出色,却叫人赏心悦目。

    可是苏日暮只瞧了一眼,就瞬间惊得双手一颤,整张画滑在了地上。

    画轴咕噜咕噜滚动展开,露出了里面青衣男子如柳柔雅又坚韧的身影,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光是看就能想象他腹有诗书气自华、谈笑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没有人会怀疑画这幅画的人的拳拳心意。

    阜怀尧垂下了眼睫,神思似乎陷进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里,面色更寒意霜重。

    甄侦若有所思。

    苏日暮却脸色发白惊疑不定地瞪着画上的人,胆大包天的苏酒才此时的模样就像是撞了鬼!

    画上的男子不过而立之年,风华正好,可是苏日暮知道他被岁月染上痕迹会是何等容颜——他亲眼看过那人病得瘦骨嶙峋华发早生的模样!

    就在三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一个迟疑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好比惊雷一样响起:

    “柳……叔!?”

    阜怀尧猛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那蓝衣长剑的青年站在门口,甚至来不及和兄长打招呼,只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惊诧神情望着地上那幅画。

    “……远舟。”他唤了一声三弟的名字,竟是从未有过的底气虚弱,像是被撞破了什么长久死死掩藏的秘密,眼里有一瞬的惊慌失措,不过在此时无人察觉。

    所有人都被阜远舟的突然出现惊醒了,苏日暮猛地回头去看他,张了张口,良久才道:“你也觉得……像?”

    阜远舟没答他的问题,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阜怀尧,然后走过去捡起那幅画,仔仔细细端详了片刻。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像”的问题了。

    阜远舟重新看向自己的兄长,神情显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皇兄,你答应过我不会去追究苏日暮的身份的。”

    这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日暮的亲舅舅,十四年前死在寒冷的冬天里的抑郁病逝的江南男子!

    阜怀尧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不知为何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却是苏日暮开了口,微微迷茫道:“子诤,你皇兄说这是玉衡前任左相柳一遥。”

    阜远舟霎时间僵住,满眼不可思议,“你说他是谁?!”

    “柳一遥。”

    阜远舟的眼神明显颤了颤。

    苏日暮似乎还没完全消化完这个消息,不过还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你皇兄在找他,不是查我。”

    甄侦挑眉,觉得出乎意料之外,“苏日暮,你和三爷……都认识柳左相?”

    阜远舟和苏日暮对视一眼,双双是如出一辙的迷惘惊疑。

    阜远舟看了看那幅画,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他是柳一遥还是什么人,不过他是苏日暮的舅舅,”微微顿了顿,“我们只知道他姓柳,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

    若不然,前任左相名声赫赫,他们早就会知道那个隐居在山间的男子的身份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画末的时候突然僵了僵——上面的题款……是先帝的。

    阜远舟回想起听过的一些隐约传闻,脸色霎时更难看了。

    “舅舅?”甄侦有些不解,“据我所知,柳左相的亲眷早已去世,并无兄弟姐妹。”

    阜远舟看苏日暮还是一脸恍惚的样子,便打起精神来,道:“柳叔是苏伯母的孪生弟弟,出生没多久就别人贩子偷走了,几十年没有音讯,一直到苏日暮五岁的时候苏伯母上街偶然撞见,发觉两人相貌极其相似,这才相认的。”

    那时候柳叔……柳一遥是出门散心,并没有在苏家呆太久就离开回到他隐居的山头了,这才避开了苏家的灭门之祸,在苏家时他们三个算是忘年之交,所以后来阜远舟才会带着死气沉沉的苏日暮投奔他而去。

    甄侦看得出阜远舟的斟词酌字,识相地没有去追究那个“苏家”到底是哪个苏家。

    阜怀尧却忽然出声,清清冷冷的嗓音似乎沾染上了一些莫名的情绪,比素日里的冷厉多了一分人气,“那……柳左相现在过得如何?”

    阜远舟脸色复杂,“柳叔早已仙逝。”

    即使心里已经明白,清楚听到的时候,阜怀尧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为什么的空,“怎么死的?”

    “旧疾不治……”他微顿,“抑郁而终。”

    “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四年前。”

    苏家在那一年覆灭,柳一遥也没能等到下一个春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里握着一个粗糙的白玉戒指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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