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骨头下山远去,黎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依然是那么缓慢,但同样是每一步里深深印刻下了坚定,黎斯知道,那是因为他有着他所追求的方向,总有一日,他必然也会登上属于自己的那片巅峰,成为他人口中传诵的英雄。

    巅峰何在,无愧于天地,巅峰即存!

    卷四 黄泉客栈

    第一章 冷风冽冽鬼头山

    夜风凛冽,像是刀锋不断切割着几个前行人的脸颊,带头走在前面的中年汉子扬起头喝了一口酒囊里的烧刀子,才说:“还有多久到?”

    “本来过了半山就该到那地方了,但这里鬼得邪乎,有点摸不准了。”一个留着鼠须的猥琐男子在后面说。

    “废物!”中年汉子露出了一排黄板牙,黄板牙上还有几个小小的黑洞,不知怎么搞成的,他扫了扫身上的灰尘,落满了一层污垢的衣衫露出了本来面目,竟是一身紫衣捕头的官服。男子身后三人穿着蓝衣捕装,最后一人则衣衫褴褛,手脚戴着铁镣,是一个囚犯。

    月光微移,照在几人屁股后面,那里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大哥,我看见了,就在那里!”光头捕快熊冲站在小山头上摇手指着远处说。

    宋鱼水跟在熊冲后面也上了山头,依稀的月影下,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木楼。木楼大致有三层楼高,周围是数不清的密林还有无尽的黑暗,这座木楼就像是一只伏在夜幕里的兽,静静地等候着它要等待的人。

    “走!”宋鱼水挥了挥手。

    木楼高檐上悬挂着一块半斜褪色的牌匾,上书“黄泉客栈”四个大字。

    “黄泉客栈?”鼠须捕快桑顺看了一眼牌匾,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肩膀上“啪”的一声落下了一只手,原是另外一个捕快张春良的。张春良笑说:“我说胆小鬼,是不是又要吓得尿裤子了?”

    “胡说!”桑顺被张春良吓了一跳,抖开他的手,跟在宋鱼水身后进了黄泉客栈。但出乎意料的是,黄泉客栈外面虽腐朽不堪,但里面却很干净,桌椅杯盏都摆放整齐,不难看出是有人整理过的。光头熊冲一手推进了那个囚犯,而后回身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也推进了客栈里,如此一来,黄泉客栈里出现了一口死人棺材,更让几人觉得背后有一点凉飕飕。

    “谁,谁在那里?”桑顺虽然胆小,但却最为仔细,他转眼就瞅见了黄泉客栈角落阴影里坐着一个人,宋鱼水也看到了。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闭着眼睛坐在阴影里的一张椅子上,旁边桌上摆着一壶酒,老者动也不动,完全对桑顺的问话不做反应。

    “你个老不死的!”熊冲火气来了,就要拔刀,却被宋鱼水拦住了。宋鱼水上前一步,对着老者拱了拱拳道:“不知老人家可是客栈的掌柜?”

    老者还是没反应,宋鱼水不禁也扫了扫眉头,一时没人说话,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熊冲有意无意地靠近囚犯,手紧压在刀柄上,宋鱼水的目光中透着紧张。突然,阴影里的老者站起,身上一身白袍轻轻抖动,如同一个幽灵。他看着那口棺材。

    “死人?”老者说了第一句话,却是这样一句让人头皮发麻的话。宋鱼水的眼皮子抽动,此时,头顶上传来了脚步声,有人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宋鱼水打眼望,不由得也是一愣,一个年纪尚轻且容貌清秀的少女正走了下来。少女望着宋鱼水等人,笑脸相迎:“客官好,想来几位是要住店了。”

    宋鱼水回过神点点头:“住店!”

    “呀,这里怎么还有口棺材?”少女刚看到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不由得退后几步,脸色稍惊地看着面前几人。宋鱼水说:“姑娘不要害怕,这棺材里是我的一位手下,在捉拿凶徒时不慎丧命,我们这是要将他的尸首运回故乡,交给他的妻子和老母。哎,不过这口棺材的确吓人,姑娘你尽管安排房间,我们把棺材拖进房间里,保准不吓到你就是。”

    少女点着头,刚待开口却传来了另外一位老者的话声,不似第一位老者的冷冰冰,这位老者说话甚是和善:“菊儿,既然是这样,就安排几位客官住在一楼东角的客房好了,那房间足够大。”

    菊儿抬头,看着一位老人走了过来。老人满脸褶皱,穿着一身黑袍子,走到少女菊儿身旁,转脸对宋鱼水道:“客官,客栈东角外面是一片坟地,不知道客官会不会介意?但的确没有更合适的房间了。”

    “无妨,哈哈,实话说,我们见过的死人要比活人多。碰见死人,更亲切!”宋鱼水半开玩笑地说。几句交谈之后,宋鱼水得知,这老者就是黄泉客栈的老掌柜名叫朱杰,少女是他的孙女,叫朱菊儿,一老一少共同经营着这座鬼头山上的客栈。

    没多久的客套,宋鱼水来到了客栈东角尽头的房间,临走时,宋鱼水不由得多望了一眼坐在阴影里的那个白服老者,只觉得老者脸色出奇地苍白,像是许多年没见过阳光一样。

    房间里的确足够大,应该是两三间客房打通了,住下个五六人没问题。黑漆漆的棺材被摆在了临窗口的墙根下,光头熊冲在房间里转悠,望着潮湿的墙壁,不由得说:“这鬼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建这样一座客栈!”

    “你不是本地人,当然不知道了。这鬼头山之所以邪乎就是因为他的悬头山势,依半山而分,下半山是平地,而走这上半山就跟爬天梯一样,不仅陡峭而且山顶多生有山瘴,碰上运气不好的就要在半山上待上个三四天等瘴气过去了才能过山。偏偏这鬼头山又是通往云州最近且最省事的一条路,要是绕远路,起码多走七八天,而且也得翻两座平头山,还过河,所以还是有少数人愿意走阴气森然的鬼头山。也因为这样,才有了这里的黄泉客栈!”张春良说,“不过好久没上鬼头山了,这鬼地方。”

    “奶奶的,这窗户外面还真是一大片坟地啊!”桑顺挨着窗户说。宋鱼水走过来,看到外面三丈外就是高矮起伏的坟地,有的还能看到坟地里插着的风烛灯笼,随手关掉窗户说:“赶紧睡觉,明天还有正事!”

    油灯熄灭,桑顺是挨着窗户睡的。半夜里,他隐隐听到有股奇怪的声音,还有种冰冷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便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一张脸隔着窗户纸望着自己,不禁大叫一声,一道人影转眼就从自己身侧冲出窗户,是宋鱼水。

    “砰”的一声,黑漆漆的棺材盖不知怎么也落在了地上,桑顺壮着胆子站起身看去,棺材里,一张苍白死灰的脸,五官轻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啊!”桑顺的哀号随着呼啸的夜风从窗外灌了进来!

    第二章 黄泉客栈黄泉路

    桑顺惊呼大叫的同时,宋鱼水整个人已经扑了出去,像是展翅在黑夜里的一只鹰,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前方草丛间快速穿行的人影,宋鱼水冷笑一声,甩出成名兵器——蛇棍。四尺长宛如蛇信般得长棍在半空里带起一阵强风刮向了前方草丛里,瞬间传来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宋鱼水不怠慢,整个人纵下,再看,草丛里拱着一个屁股,屁股下面则藏着一张挂满了惊恐的脸。

    宋鱼水狐疑,冰冷冷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深更半夜要缩在客栈窗外,意欲何为?”

    “我,我,我……”那将脸藏在屁股下面的人看着宋鱼水,像是捡回条命似的喘着粗气说,“有!”

    “我什么,有什么?说清楚!”宋鱼水将蛇棍抵在那人脖颈上,长棍前端渐渐显露出一点黑绿色。那人终于不再结巴,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两个字:“有狼!”

    “狼?”宋鱼水惊奇出声的刹那,身后嗖嗖传来两声破空之声,听声音身形极其敏捷。宋鱼水反应也迅速,整个人向后平倒下去,生生看着有两条黑色像狗一样的兽紧贴着自己肚皮飞了过去,宋鱼水平生没见过狼,现在看来,是这畜生。

    两头黑狼转过消瘦的狼脸瞪着宋鱼水,旁边哆嗦成团的男人却完全不在意。狼有灵性,在它们看来,唯一可成为敌人的就只有宋鱼水。

    一条狼悄无声息地慢慢往宋鱼水身后挪动,另一条没动,看来两只狼想要用包夹之术来攻击宋鱼水。宋鱼水不由得大笑,第一次经历狼袭,不得不感慨这兽类的智慧。他握紧了蛇棍,刚想出击,却发现对面狼眼中现出了惧意,随即,两只狼头也不回地蹿进了不远的草丛里,没了声息。

    “怎么回事?”宋鱼水莫名其妙,那还跪在地上的结巴男人却突然大叫一声,指着宋鱼水身后道:“不好,是鬼雾!可以吃人的鬼雾!”

    鬼头山不仅有可让人迷陷其中,再地走不出来的瘴气,还有可以腐人肉骨的鬼雾。准确来说这种鬼雾并不是纯粹的雾气,而是一团雾气中生有无数的小虫,这种小虫多则可有上十万只,它们团聚于可隐藏身形的雾气里,利用雾气来靠近自己的目标,然后转瞬的工夫就可以将生物吞噬得只剩下一具骨骸。

    宋鱼水听张春良提及过这种鬼雾,但这种鬼雾已经在鬼头山销声匿迹几百年了,是否还存在还成为问题。宋鱼水没有乱,他定定地望着雾气,目光点点发亮。

    “不会错,不会错!能吓跑狼的就只有那种鬼雾,那种鬼雾!”结巴男人想跑,但刚起来就腿发软又跌倒在地上。

    鬼雾就在两人身前两丈的距离停下了,宋鱼水大气不喘,但恍若感觉到了什么,眸子像是要刺穿雾气看到里面一般。不多时,雾气竟开始缓缓后退,而逆着雾气退去的方向,竟也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一个抱着一柄奇形怪状木盒的男子,三十左右样子,男子从左眼角往下生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青色胎记,胎记形状像是一只鬼面,多看这张脸一会儿,宋鱼水都会觉得不寒而栗。他不由得微微转移了视线,而后问:“兄台,这是要去哪里?”

    青面男子声音里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说:“黄泉客栈。”

    子时刚过,鬼头山上飘起了雨,这种天气很是不妙,因为前一晚下大雨,第二天可能整整一天在山顶都会存在山瘴,根本无法过山。

    朱杰老眼昏花地看着面前的青面男子,微微摇头。青面男子淡淡地说:“见到我,可是让你失望了?”

    “这位客官玩笑了,无论什么人到我这客栈都是客人,我都会热情招待。”朱杰缓缓转过脸,对朱菊儿说,“菊儿,送这位客官到二楼丙子号房。”

    “是,爷爷。”朱菊儿偷偷瞅了一眼青面男子,青面男子随着少女上了二楼最西头的一间不大的客房。朱菊儿轻轻推开了门,说:“客官,如果需要热水或者饭菜到楼下叫我就行了,我就朱菊儿。”

    朱菊儿习惯性地说完了这几句,立即转身就要下楼,这青面男子果然让这小丫头多生畏惧,不敢再多待片刻。不料朱菊儿还没走出走廊,突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句冰冷冷的话。

    “我叫蒙锐。”

    朱菊儿顿住,转过脸,身后的房门却已经关合起来,朱菊儿轻轻嘟念着:“蒙锐……”

    “你刚才瞎叫什么?”熊冲被方才桑顺的两声大叫吵了起来,十分气恼地瞪着桑顺。桑顺摇头说:“窗外有人在偷窥!老大跟出去了,我刚才大叫就是想把你们都叫醒,好一起帮老大逮那小子!”

    “嘿嘿,理由编得不错,还不是给吓得叫起来!胆小鬼!”张春良一语道破了桑顺心中所隐,桑顺不由得呼喝起来:“你胡说什么,我怕个熊啊!还有,别老叫我胆小鬼!”

    张春良笑而不语,熊冲没耐心听两人继续吵闹下去,打断问:“那你怎么不跟老大出去?”

    “我……”桑顺没说完,窗口人影一闪,一身雾气沾身的宋鱼水安然站在了房间里,瞅了瞅墙角低头酣睡的囚犯。熊冲立即道:“放心,我一早就点了这厮的穴道,现在就算打雷他也醒不过来。”

    “老大,怎么样,逮住那家伙了吗?”桑顺忙问。

    宋鱼水摇摇头,从自己兄弟脸上一一扫过,最后靠在窗边,望着外面那一抹雾气说:“我有预感,这一趟多生凶险,我们一定要小心才是。”

    熊冲几人都是点点头,桑顺转了眼盯着墙根那里黑幽幽的漆木棺材,棺材盖上泛着冰冷的光。

    第二天一大早,没闭眼多久的宋鱼水被一阵吵闹声给惊扰起来,起床出了房门,就看到黄泉客栈门口堵着三个人,一个正是昨晚上遇见的那个胆小鬼结巴,名字叫张大头。张大头是这一带的樵夫,宋鱼水昨夜盘问过他后就将他放了,没想今天一早又见到了他,陪着张大头一道站在门口的还有一个青衫男子,梳着有光的发髻,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媚态,让宋鱼水看几眼就反感得不得了。第三人是黄泉客栈的老掌柜朱杰。

    青衫男子拉着朱杰的衣袖说:“朱大掌柜,可真不是我金贝胡言乱语,你可以问问张大头啊。”

    张大头立马点头说:“真是没错!就在黄泉客栈不远的地方,突然有了一条河!”

    “河?”朱杰连连摇手,“你们说得太邪乎了,我在这里住了几年了,从来没见过鬼头山上有河啊,而且还在我客栈外面!”

    “不信!我带你去看!”青衫男子金贝不容分说地拉着朱杰同张大头一道走出了客栈,熊冲几人也都跟了过去,宋鱼水微一沉吟说:“桑顺,留在客栈看着囚犯。”

    金贝和张大头出了客栈,一路向东,张春良认出这正是走出鬼头山的必经之路,走了约摸盏茶工夫,金贝停住了脚步,而在几人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条三丈宽许的河流,这下子朱杰完全傻眼了。他不住摇头说:“这怎么可能?怎么会突然就多出了一条河呢?”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河!”宋鱼水突然开口了,他目光盯着河面中间漂浮着的一样东西,手中蛇棍陡然扫出,将东西勾拉了过来,却是昨夜袭击过自己的两头黑狼中的一只,只是现在黑狼已经暴毙,两只怒睁的狼目不甘地望着苍天。宋鱼水看着狼眸,缓缓道:“这条河的水有毒!”

    黑狼双眼呈碧黑色,显然是中剧毒的症状。张春良立马掏出一根银针,一试之下,银针已然变得黝黑,不由得一脸惊愕:“果然有毒。”

    “突然多出了一条河,而且河水里有毒?”朱杰身形摇摇晃晃,险些站不住,“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宋鱼水的目光却渐渐收拢,他观察了四周,河面虽然只有三丈,自己纵然可以提轻功飞过河,避开毒水,但手下几人却都没自己这个功夫,而若要带人飞过,自己也决计过不了河。况且河对面是一个斜度很大的坡,就算自己飞纵而过,也无立足之处。

    毒河环绕着走出鬼头山的必经之路,更将孤零零的黄泉客栈圈在当中。宋鱼水语气凝重地说:“这是有人想将我等困于此处!”金贝、张大头脸上流露出惊慌神色,宋鱼水问朱杰:“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出鬼头山?”朱杰长叹一声:“没有了,唯一的路已经被毒河封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金贝抱着双臂,“我可不想被困死在这里!黄泉客栈,果然是不吉利的地方,早知道我就不住这里面了。”金贝跺脚,向来路奔去。“走吧,回去以后再商量对策!”宋鱼水只得说。黄泉客栈静悄悄,宋鱼水三人已经离开半个时辰了,桑顺靠着棺材,被封住穴道的囚犯还没有醒转。桑顺自己渐渐又萌生了睡意,就在睡意蒙眬之间,他恍似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无数羽毛钻进了自己耳朵里,挠着自己的心。“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是个娇媚动人的女子声音,桑顺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但陡然,女子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大喊:“那是我的血,我的血啊!”

    桑顺睁开眼睛,冷汗流了下来。他舔了舔舌头,回忆着那个声音,那声音竟是那么熟悉。桑顺叹息一声,倏然,一阵低低的哭泣声从旁边传来,桑顺转头,旁边是那口棺材,然后就是冰冷的墙壁。桑顺站起身,看着房间,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在房间里转起了圈,感到天旋地转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而在此时桑顺的眼里,房间的墙壁缓缓流动成了一张脸,收缩,抽动,像是在微笑!然后,红色的液体浸染了那张娇美的脸。“不!”桑顺绝望地喊出。

    第三章 血雾朦胧白骨冢

    桑顺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那口黑漆漆的棺材,还有一个昏睡未醒的囚犯。在棺材后面张春良找到了一把短匕首,上面还沾染着丝丝血迹,张春良面色难看地说:“这匕首是桑顺的,莫非他出事了?”

    “不可能啊,刚才客栈里的人不都跟咱们在一起吗?”

    “呼!”衣衫褴褛的囚犯半晌才醒转过来,长长地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眼睛还没全睁开,就被一只大手给提起来。熊冲怒声怒气地问:“桑顺去了哪里?有谁来过这房间,快点说!”

    囚犯乱发飞舞,盯着熊冲的眼睛,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全身生出一股怪力竟将熊冲撞开。张春良提刀想上,却被宋鱼水拦住,那囚犯此时跪在地上,双手抱臂,不住颤抖,嘴里喃喃道:“鬼,鬼……我看见了鬼!”

    “鬼?”宋鱼水眉头皱在一起,“你不要害怕,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囚犯向后退了退,指着那口黑棺材说:“我看见棺材后面的墙壁里伸出了一个满脸鲜血的脑袋,然后将那个人抓进去了!”

    “一派胡言!”熊冲走上去一脚将囚犯踢倒,张春良看宋鱼水没再说话,道:“大哥,这厮在胡言乱语。”

    “哼,你当我是傻子?但真鬼不存在,并不意味着假鬼不存在。”

    “假鬼?”熊冲和张春良对望了一眼,宋鱼水拍了拍张春良的肩膀说:“你留在这儿,大熊跟我来。”

    黄泉客栈二楼西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突出的半月形露台,露台上有低低的流水檐子,檐子下面有一块巨大的水石。石面呈现中凹状,青灰石色,在中凹的水石里还存生着一种水花,有着金色同黑色两种美丽的花瓣,花靥随着楼外送进来的晨风轻轻微抖,像是少女羞涩娇丽的面庞。

    蒙锐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却是客栈掌柜朱杰的孙女——朱菊儿。朱菊儿轻轻在身后说:“客官,你在这里看了这金乌花好久了,觉得它很美吗?”

    “金乌?果然花如其名。”蒙锐转过脸,“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为什么要叫我客官?”

    “但是爷爷说……”朱菊儿话说了一半看到淡漠表情的蒙锐,不由得改口说,“好,那我叫你蒙大哥。可以吗?”

    “随便!”蒙锐答。“蒙大哥为什么这么喜欢看金乌花?”朱菊儿问。蒙锐收回视线,道:“因为它让我想起了一个故友。”蒙锐说完一句,突然将目光投射到走廊深处,冷冷道,“既然来了,何必鬼鬼祟祟地躲着?”

    “哼哼!”熊冲冷笑两声走了出来,然后是宋鱼水。宋鱼水盯着蒙锐,不多废话,直接问:“兄台,请问辰时的前半个时辰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我在何处,干什么,与你何干?”蒙锐重新转回了头,目光轻落回金乌花上。熊冲要动手,宋鱼水按住他:“我的一位朋友在半个时辰前不见了,我来想问问兄台有没有看到他?”

    蒙锐淡淡一笑,这次连说也不说了。

    宋鱼水眉头抖了抖,松开了压住熊冲的手,一旁的朱菊儿看几人脸色不善,突然走到蒙锐身前,面朝宋鱼水道:“蒙大哥在这里看花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他没有见过你的朋友,我可以作证。”

    “你?”熊冲道。“嗯,因为我也在这里待了半个时辰了。”朱菊儿说完,不知为何娇白的脸色竟变得红艳艳的,然后低下头。宋鱼水深望了一眼蒙锐,抱了抱拳说:“打扰了。”宋鱼水跟熊冲下了楼,蒙锐将目光凝住,不知对着何处道:“方才我说的,可并不是他们,你还想待到何时?”朱菊儿愣了愣,然后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不,他是在跟我说。”一个沙哑的老人声音从朱菊儿身影后面传来,朱菊儿回头就看到了一张雪白雪白的脸,脸上长满了皱纹,甚至比自己爷爷的还要多。老人依旧穿着那件白袍子,站在走廊一侧的阴影里。朱菊儿不觉大惊,这老人何时来的,她竟然一点不知道,而且听蒙锐刚才说的话,老人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朱菊儿有些慌乱地站到蒙锐身旁。“花很好,来一起赏花吧。”蒙锐说。老人笑了,然后淡淡地说:“它让我也想起了一个故友。”

    桑顺再也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入夜时分黄泉客栈外飘起了大雨,这一场大雨一下就是整整两天两夜,客栈外诡异的毒河还在,随着雨水灌入,河水开始向岸边上涌。宋鱼水看到那些被河水淹没过的土地,已经变得寸草不生。

    同样随着这场大雨,在毒河对面,鬼头山中出现了一团团凝重的黑雾,不似一般的山瘴,黑雾行动迅速,竟有几分像是传闻里的鬼雾!鬼雾和毒河将黄泉客栈围在当中,生人无法进,活人亦无法出。

    客栈里几人的心情都沮丧到了顶点,已经很少在客栈里听到有人说话,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心事重重,说到底,他们都在害怕永远没有走出这里的一天。

    客栈被困,但所幸客栈里早就囤积了足够的食物和水,食物和水就存放在客栈后面建造的一个小地窖中。朱菊儿想趁着晚饭时候多取些食材,想了想叫来了蒙锐。

    “蒙大哥,你有没有看到金乌花这两天的变化?”朱菊儿一边开着地窖的铁锁,一边问。

    “嗯,看到了,金乌两种花瓣颜色对调了!”蒙锐点头,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诸多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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