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泡在温热的水里,镜月未央像是散了骨架似的歪在木桶边,身、心、疲、惫!

    她从来没觉得跟人打交道是这么累的事情,先是镜月闵彻,再是闻人樱离,然后又是彦音……一个个的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怎么磨人怎么来。以前在公司里,从来都是她让别人头疼,可是到了这里反而倒了过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行走江湖必知准则”——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遇上正常人,她是疯子,可是遇上疯子呢?遇上歇斯底里的疯子,她就彻底斯巴达了好伐!

    “公子,要加水么?”

    “唔,加吧。”

    镜月未央缓缓沉到水面下,隔着一层厚厚的玫瑰花瓣,只有零星的光线透下来,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宁静。连日来的疲倦忽然间全部涌了出来,寻找发泄的突破口似的,让人精神一阵恍惚。

    “公子!公子!”

    隐隐约约间,好像听到有人在急切地叫唤,可又听不大真切,镜月未央蹙眉,叫魂啊——

    “公子,醒醒啊……公子……”

    感觉到有人在摇她,但是头昏昏的,怎么也醒不过来。

    镜月未央嘟哝了一声,懒懒地抬手挥了挥:“别烦我……”

    耳边烦人的嗡嗡声这才缓缓平淡了下来,陷入了一阵彻底的死寂。镜月未央像是丢了魂似的,在一片混沌的空间里游啊游,游啊游,就是一直游不到尽头,全身飘飘浮浮,脚不得着地,直到心理忍不住有些慌了,才开口想要喊人。但是一下子,又不知道该叫谁……安柏辰吗?安柏辰已经不要她了。母后?那个女人太残忍了,如果有必要,就算要亲手杀了自己,她也不会有半点犹豫吧。死妖孽?这也不是个好东西,只是没有露出尾巴罢了,还指不定是只多张牙舞爪的大灰狼呢……呀,做人真失败,数遍所有人,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

    不,不是——

    不是别人靠不住,只是她不肯相信别人罢了。

    她怕了。

    那种被人高高举起,然后再狠狠摔下来的感觉,她怕了。

    “嗯……”难耐的声色从嗓子里溢了出来,额头又冷又热,像是有汗珠滑过,身体也开始发烫起来,指节好像都跟着肿胀了……发生了什么?她发烧了吗?好难过啊……扬手漫无目的地来回摆了摆,拍上了一个人的脸,然而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像是触电一样。这种感觉,好像以前也有过……

    “公子……”

    旖旎蛊惑的叫唤在耳边响起,透着毫不掩饰的情欲,听着又熟悉又陌生。

    落空了的手被人轻轻握在掌心,继而抓着抚上脸颊,滚烫的指腹掠过同样炽热的眉眼,鼻子,双唇,下颚……然后沿着脖颈抚过喉结,落到了锁骨上,像是着了火似的,周身的温度在一波一波的升高。

    手掌被人握着在细腻光滑的肌肤上肆意游走,直到指尖被轻轻咬了一下,镜月未央微微蜷起手指,恢复了一丝的清醒。

    这个人是谁?

    她好像……被人下药了!

    用尽所有的力气找回理智,镜月未央倏地睁开眼,对上暗淡的光线中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还有那双充斥着欲望的潋滟黑眸,一瞬间,两人都愣了一愣。

    还是镜月未央先反应过来,当即沉下脸色呵斥他:“花醉月,你在做什么?!”

    对方眸光一烁,变得更加美艳而多情,眼角眉梢都是媚惑入骨的笑,殷红的双唇几乎能滴出血来,却是一言不发,伸手捧起镜月未央的脸俯身就覆了上去。

    在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镜月未央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三观在刹那间分崩离析,蛋都碎了。

    这个疯子死变态!不但给她下药,居然给自己也下了药!

    春风楼里最当红的头牌花魁,当初是他自己要求进馆的,甚至还主动向她求教魅惑之术,她一直就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基佬看待,怎么可能想到他竟然还存了这样的心思,男女通吃啊有没有!

    魂淡!她不要跟基佬滚床单啊!

    好恶心有没有……

    如果真的让他得逞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尼玛真心想自戳双目了!夜路走多了,打死她也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沟里翻船,这不科学!

    “现在住手,我可以饶你一命……唔。”

    “呵……”

    花醉月一口咬上镜月未央的唇瓣,不给她任何威胁反抗和叫唤的机会,摆明是豁出去了。

    摊上这么个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怕的死变态,镜月未央真的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可偏偏浑身都软得跟烂泥似的,一丝力气都使不上。不是她不够谨慎,这无色无味的软骨散她混在了一堆药罐子里,就算白朗之也不一定能找出来,却不想给这家伙挑了出来,她除了认栽之外,还能怎么自我安慰?

    咬着被花醉月绑在嘴里的布条,镜月未央直愣愣地盯着昏暗的纱帐,心里后悔得要死,刚才***就不该醒过来,直接一晕了事,就当是做了场无妄的春梦,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动。敛眉瞟了眼那张精致得有些过了头的妆容,虽然也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一枚,但镜月未央还是忍不住恶心,他可是基佬啊基佬!

    闭上眼睛,镜月未央一咬牙。怕什么,就当是给狗咬了一口!

    “唔!”

    身上的男人忽然闷哼了一声,跟着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镜月未央只觉得全身一轻,瞬间有种解脱的惊喜,激动得差点儿泪流满面——她得救了吗?是哪位大侠救了她?!

    “该死!”

    彦音皱着眉头低咒了一句,一把抓起床上的男人直接从窗户里丢了出去,然后就是噗通一声巨大的水响,接着是屋子外嘈杂的脚步声。

    看清了床边站着的是谁,镜月未央有史以来第一次老脸发红,她发誓她不是害羞,她是觉得丢脸!

    这次真的是掉面子掉到姥姥家了……

    “公子!”

    门碰的被人推开,眼看着就要冲进来一群护卫,彦音当即厉喝了一声:“出去!”

    “公子……”

    那些人还欲往前走。

    镜月未央歪过脑袋,有气无力:“还不快滚——?!”

    虽然声音不响,但是那种压抑着的阴沉的森寒的叫人背后发凉的口吻依旧有着极大的压力与迫力,众人忍不住脚底一软,立刻退身涌了出去,关好门不再多管闲事——刚才被扔出去的那个浑身赤裸的小倌儿,直接被震碎了五脏六腑,七窍流血的死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镜月未央憋得通红的脸,彦音微微蹙眉:“他给你喂了春药?”

    镜月未央扭过脸,药效已经开始发作,看着他她更难受了:“帮我去找解药,就在隔壁房间进门左拐第一个柜子上的第三层——”

    瞪着近在眼前几乎快要撞到睫毛的面容,镜月未央忍不住噎了一下,好一阵都没能缓过气来。

    “找什么解药……”彦音俯身覆上床,微微张嘴细细地浅啄着镜月未央的唇瓣,每一个字节都香艳无比,像是在馥郁的花丛中熏染了一整个花季,连呵出得气息都有种清甜的香味,“……我就是现成的解药。”

    镜月未央还是保持着惊异——

    不,更确切的说,是惊恐的表情!像是被雷当空劈中一样,死死定格在了那里。

    “呵呵,你这是什么表情?又不是第一次……”彦音抬起眉,颊边笑靥如花,他的妩媚从来不刻意,却让人无从抗拒,“还是说,你不想要我?”

    一边说着,死狐狸已经开始手麻脚利地脱衣服了,而且他本来穿的就不多。

    大概是媚药的缘故,镜月未央忍不住觉得心跳加速,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只直直地睁着眼,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应,拒绝的话……好像……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在药物和美男的双重诱惑还能伸手推开的话,那就太存天理灭人性了!

    “其实,你一直都想要我……是不是?”

    感觉到彦音的肌肤贴了上来,镜月未央才猛的一个激灵,慌乱之中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像是免死金牌一样亮了出来:“孩子……不行……这样会伤到孩子的……”

    “太晚了。”彦音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带着某种不容辩驳的霸道与果决,“我要你,现在就要……”

    “唔——小心孩子!”

    “呵呵……是谁的,要你这么上心?”

    “喂!你不要——”

    “放心好了,如果这么轻易就能弄死,那也不用生下来了。”

    “……”

    卧槽!有这样说的嘛?!欺负受精卵不会说话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果断已经是下午了,床边空荡荡的一早就没了人,镜月未央顶着两只熊猫眼无语问床帐,心里把花醉月从脚趾头到头发诅咒了一万遍。太狠了这货,竟然给她下最厉害的媚药,害她到现在都下不了床……

    “公子,”正在床上继续躺尸,门外有人敲了两下门通报,“闻人公子拜访。”

    该死的,他怎么又来了?!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讲清楚吗?!

    “公子……见还是不见?”

    “你先找人伺候着,就说我马上出来。”

    “是。”

    撑着腰爬下床,镜月未央又忍不住把彦音从脚趾头到头发诅咒了一百遍。太见缝插针了这货,明明只要到隔壁给她拿解药就好了,非要在这种时候跟她杠上,难道是禁欲太久憋不住了?狐狸就是狐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骚味儿就算扔进洗衣机里滚几百遍,再拿到消毒场循环几百遍,还是去不掉那股骚味儿。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身子,真的……很销魂。

    因为戴着人皮面具的缘故,黑眼圈是看不出来的,整张脸除了精神差了点儿,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脖子上的红痕实在……碍眼。镜月未央从架子里挑了件保守的衣服披上,又拿胭脂调成肤色抹了一圈脖子,才散下头发扶着腰走出门。

    一跨进前堂,他还是那个风流邪肆的翩翩俊公子!

    “哈——”

    看着镜月未央一连打了七八个呵欠,闻人樱离终于忍无可忍,撇开话题抬眸轻轻瞪了她一眼。

    “有了身孕,房事还是节制一些为好。”

    “啪!”

    镜月未央闻言忍不住手一抖,差点打翻面前的茶碗,瞬间就精神了:“这么说,开启蝴蝶谷第一道机关的密钥,落到了鬼宫宫主手里?”

    她就说嘛,闻人樱离再厉害他也是个人,不可能事事料事如神。皇后把慕容傲海藏得那么深,就连一直在查探此事的彦音都不知道他还活着,旁人就更加不可能知道了。这样一来,胜算还是在她的手里。

    “慕容傲海死之前跟鬼宫的人交过一次手,还被打成了重伤,密钥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带在身上,鬼宫的人又是敛财成性,既然慕容府里找不到,那么必然就在鬼宫中。”

    镜月未央承认,这厮的推理能力极佳,可惜这么好的材料不去当侦探,偏偏要跑来夺人家产。

    “看来,鬼宫这一趟是免不了了。”

    “本来鬼宫我打算亲自去,不过眼下脱不开身,所以……”闻人樱离微笑着看向镜月未央,清澈而不见底的双眸看不出是信她还是不信她,只是单纯地笃定,她会冒这个险,“还是要交给你来办。”

    什么脱不开身,其实是想试探她忠心不忠心吧?不过他也真行,离开西冥皇宫这么久了还不回去,就不怕朝廷里的人会起内讧吗?

    “我去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镜月未央挠了挠鼻子,露出几分困惑的神色,“这蝴蝶谷的密钥除了慕容山庄的几位庄主,别的人谁也没见过,我要怎么找啊?”

    “那东西……”闻人樱离笑得神秘,“青青之前说过一句话——只要看见它,自然就会知道它是什么。”

    青青……

    人都被你害死了,还叫得这么亲密,真不知道这人的心是怎么长的,未免也太冷血了!

    “好,明天我就启程去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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