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那人也不在意,滚起来抱着易轻寒的小腿说:“有,有,有怪兽!”

    易轻寒和使臣皆是一愣,待循着声音抬眼看去前方时,皆是愣在当场。

    68、第六十八章 将计就计

    易轻寒和使臣愣在当场,只见前面山路上,慢慢走来几个怪物。长长的鼻子,忽闪忽闪的大耳朵,宛如桥墩状的四条大腿,发出震耳的叫声,皮糙肉厚的几个大家伙。

    时辰早已吓得挪不动步子,易轻寒忙叫人将他扶回车上。易轻寒回忆着书里所写,知道这是安南特有的一种动物,名曰‘象’。这种动物,早在前朝也出现过,多是进贡来的稀罕物,因此一般人是没见过的。

    书中所写,这种巨物行动不算快,但是力大无穷,光是鼻子便可卷起根深蒂固的大树,想来路中那几棵断树便是它们所为了。

    吩咐队伍快速向后退去,易轻寒远远瞧见象身上坐了人,便向前一个箭步灵巧地跃上象背。

    挥刀砍去,便将那还未回过神来的人砍到下面。易轻寒又辗转几头象身上,一时间群象无首,止步不前只在原地嗡鸣。

    易轻寒瞅准一个貌似领头人,便上前与之对打,那人倒也有些能耐,使着两把少说也有几百斤的流星锤,与易轻寒战到一处。

    勇猛虽勇猛,但终究不是易轻寒的对手,三两先便被踩到脚下。

    “你是何人?”易轻寒看着这几头大家伙,听着那震耳的轰鸣声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汉人有话为‘胜者为王百者为贼’,还有什么好说的!”那人倒是有几两硬骨头,躺着说着,还向着远处一个下人打眼色,示意他将象驱赶过来相助。

    “第一,是‘胜者为王败者寇’,你这汉话还需时日精进;第二,莫要做无谓的事,老实回话,不然在你那巨物过来之前,我便可踩断你的脖子!”易轻寒脚下用力,那人便咧着嘴大呼求饶。

    “本,我是安南国人,占山为王专劫你们这过往的客商,若是放了我去,咱们便井水不犯河水一笔勾销,若是不放,前面还有我的人找你麻烦!”那人眼珠一转,说到。

    易轻寒脚下再一用力,只听那人的牙嘎嘣碎了一颗,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占山为王的?哼,一个山贼还会称自己为‘本……’什么吗?”易轻寒敛住笑,神色肃穆地说:“莫让我再说一遍,本官没那么多耐性!”

    那人终是怕了,连忙说:“本,本王乃安南国王子,你,你大胆!”

    “哼!我等正是朝廷派来给安南国宣旨册封的,尚未册封,何来王子!”易轻寒大喝。

    “不,我才是王子,是天朝早些年便封了的。那逆贼弑君叛变,还逼得我逃了出来,天庭不可听信了那逆贼的话,我才是王子。”那安南国王子口齿不清地喊着,言辞凿凿。

    易轻寒收回脚,故作沉思状,问到:“哦,那为何你们不派人去我朝求援呢?再者万岁也派人到此调查过,却无人伸冤!”

    那王子捂着嘴站起身,不顾浑身灰土,狼狈不堪地说:“忠直的大臣都被杀了,跑出去一个老臣,也不知是否平安到京城,我……”

    易轻寒挥挥手,东厂的人便将那王子捆了起来。

    “若是真有冤情,见着本官该是高兴,又为何袭击于我!”易轻寒冷着脸问。

    “你们都派人册封了,还有何话说!就算知道真相,也是像前次来人一样,受那逆贼的贿赂。”那王子挣扎着双臂,无奈被人反剪,动弹不得。

    “区区弹丸之地,就算是贿赂,能有什么宝贝,本官看不上。”易轻寒面露不屑之色,背着手走到那王子面前,想了想伸手卡擦两下,便卸了两条手臂。

    那王子疼得哇哇大叫不停,易轻寒却是接过一条巾子塞了进去。“如若真有冤情,我自会如实禀报,但本官也不会轻信与你,今番便带着你去看看。你易容在我身边,为本官一一指明。若是欺瞒于我,本官便将你立时捏死!”

    那王子疼得头上直冒冷汗,易轻寒话已说话,见他不住点头,便伸出双手又将他的胳膊端了上去。

    “若是……”那王子寻思一阵,欲言又止。

    使臣此时早已苏醒,他是简青阶派来的人,早就被授意好好办成册封之事,此时断断续续听了易轻寒和那王子的话,大觉不妙,忙上前说到:“易大人,莫要听信此人,我们是带着皇命来的,不可误了大事啊!”

    “我是带着皇命来的,你是带着谁的命令来的!”易轻寒突然冷眼盯着那使臣。

    “本官,本官自然也是……”那使臣忽觉不妙,便蔫了下来。

    “姓简的派了你,姓简的又受了谁的指使!”虽然庆元帝不知道简青阶和徐止收受安南贿赂的事,但东厂早已查得七七八八。

    “不,易大人,不是。”那使臣左右看看,慌忙间欲找寻简青阶安排进来的人,却见易轻寒阴冷一笑,拎起自己的脖领。

    “莫看了,早被我解决掉了。”易轻寒笑着说完,手上用力,那使臣便目眦欲裂地双腿紧蹬,竟是死在当场。

    王子吓得不明所以,看着眼前这幕张大了嘴巴。易轻寒却是收回手,活动着手指。

    “这人不听话,留着碍事。放心,若你真是王子,那新任的真是逆贼的话,我一定会如实禀报,也是我一件大功不是!”指着那使臣说完,易轻寒便转回头看着那王子。知道他的顾虑,沉着眸子说:“若你真是王子,便像个爷们儿一样,不入虎穴,就永远在这平荡山做你的土大王!”

    那王子听了雄心顿起,见易轻寒将反对查探实情的使臣杀掉,便不再顾虑,准备拼一次。

    易轻寒将那王子易容成使臣模样,一行人继续往安南国走。

    一路上,那王子为了显示自己确实是王家贵胄,便将安南情况事无巨细地讲与易轻寒听。

    到底还是年轻,虽然有所克制,尽量不讲城防布置,然而还是不经意间透露出了安南国界几处易守难攻的险要地段。

    “听你此言,倒果真像是王族,待本官见了安南国人,自有决断。”易轻寒时不时说上一两句鼓励或是怀疑的话。

    那王子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庆元朝的人去给自己撑腰,想象着见了逆贼时的模样。易轻寒微微皱眉,这王子顶多只有十三四岁,若不是突遭巨变,许是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如自己,若不是家中生故,恐怕此时只是个整天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带着对蓝语思的思念,带着庆元帝的密令,易轻寒深入安南腹地,深入了那不知的未来。

    这些日子,蓝语思总觉心神不宁,天气愈发暖和,人们都已脱了厚厚的冬衣,换上了轻便的装束,然而她的心情,却是越发沉重。

    易轻寒向来是书信不断的,都是来往的番役传递,然而最近几封信,蓝语思越发觉得回信是驴唇不对马嘴。比如蓝语思去信问的是沿途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易轻寒回信便是天气又暖和了。若是蓝语思去信诉说夜晚睡得不稳,易轻寒便会回信说路上遇到大雨,正好休整几日。

    刚开始几次,蓝语思觉得是忘记提到自己去信时所提之事,后面几次仍是如此,她便隐隐不安起来,就好像易轻寒从未看过自己去信一般,所以回信才是不伦不类。

    这日,蓝语思仍旧坐在暖阁里晒太阳,便听人来报,说是夏明养子的媳妇,乳名明玉的夏夫人过府。蓝语思不敢怠慢,忙整理一番便将人迎了进来。

    “姐姐,您看这天儿虽然暖和起来,但北风还是急着呢。我本该去看您的,倒叫您劳累了。”蓝语思忙说着客套话。

    “看妹妹说的,你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也算投缘,就别这么拘着了。我今儿早起进香,回城时路过你这儿,便来看看。易大人不在京城,爹爹嘱咐我要多陪陪你的,你别嫌我烦就好了。”明玉说笑着,便坐了下来,打量起屋内摆设。

    “妹妹这屋里看着很是舒服,样样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实诚劲儿。”明玉端起茶杯,看着蓝语思微黑的眼圈问到:“怎么着,易大人不在府上,妹妹就睡不着了?”

    蓝语思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说到:“姐姐取笑我。”

    “我哪是取笑你呢,我是关心你。”明玉放下茶杯,端详起蓝语思来。见其一脸懵懂,想说什么便又忍住了,只说了几句闲话,便辞了回府。

    蓝语思应付完了明玉,又有一人来访,却是从未见过的。郑通郑千户的夫人,年前才从老家来到京城与夫君团聚,倒是未有机会与蓝语思见面。

    蓝语思仍是得罪不起,又换了衣衫见客。郑夫人初次来访,也是坐了一会儿便辞了,倒是未说什么话,只说些日后和睦相处之类的话,蓝语思隐隐觉得有些异样,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待人走后,便叫进了易安问话。

    “易总管,今儿这一连来了两人,我觉得总不是凑巧,似乎……”蓝语思犹豫着用词,继续说:“外院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易安也是派人四处注意着,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那,今日这几封信老爷的回信,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儿,是东厂的番役亲自送回来的信吗?”蓝语思又问到。

    易安顿了顿,只好照着易轻寒事先交代的话安慰蓝语思,并无异样,定是易轻寒路途劳累,回信有些不认真也是有的。殊不知,易轻寒在外哪能时时写信回信,况且此次是带着庆元帝密令去的,更不能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以提前写下了数封信,安排易安隔段时间便给蓝语思看一封,以免小人儿胡思乱想担心自己。

    易轻寒可谓是用心良苦,蓝语思却敏感地发现不对劲儿,易安不得不跟着隐瞒。

    问不到什么,蓝语思心事重重地歇下了,睡到半夜只听门外随烟急切地唤着自己。“夫人,夫人快醒醒。”

    蓝语思揉揉眼睛坐起来,只听随烟喊到:“夫人快起来,好多官兵,好多,万贵妃派人召您进宫。”

    69、第六十九章 火烧眉毛

    蓝语思睡到半夜便被随烟吵醒,待开了门穿戴整齐后,易安急急赶了进来。

    内宅本是私密之地,除了易轻寒之外,其他男性是不能轻易进来的,若不是出了大事,易安断不会如此行事。

    蓝语思看着脸色微红的易安,隔着帘子气喘吁吁跪了下来。

    “夫人,不如称病,明日待小的秉了夏督主再说吧。小的见那几个宫人似乎来者不善,况且这大半夜的,蹊跷。”易安也慌了,万贵妃上次召见蓝语思时是晌午过后,大张旗鼓地进宫倒是还让人有些安心。可如今已是深夜,宫门早已关闭,按理说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会开宫门,可偏偏这时候,万贵妃召见易轻寒的夫人。

    易安六神无主,这事处处透着诡异,他虽不知道万贵妃此举何故,但可见万贵妃手眼通天。

    “称病?万贵妃不是那么好应付过去的,能持皇上手谕深夜召人进宫,岂是夏督主可以阻止得了的。”蓝语思心砰砰地跳,手也不听使唤,然而脑子却还保持着清醒。陆夫人的下场就在眼前,那么一个冲动、见识浅薄的女人都能为了自家相公装疯,自己为何不可。就算不能装疯,也不能得罪了万贵妃给易轻寒找麻烦。

    蓝语思第一次觉得有些无助,之前的种种,也许是因为不曾为易轻寒真正考虑过,又或者是在他的庇护下已经习惯了什么都不去想,倒不曾害怕纠结过。

    然而此时的他不在身边,忽然要面对这许多,蓝语思怕并坚持着。

    “如今老爷已有两月余联系不上,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小的万死不辞。”易安仍旧不放心,絮絮叨叨地说。

    “联系不上?不是半月便有信的吗?怎说联系不上?”蓝语思急得往前走了两步,一掀帘子便来到易安眼前,急急问到。

    易安自知说漏了嘴,动了动嘴唇说到:“两月前便不曾收到来信,想是进入了安南境内,诸多不便。”

    “那我前日读的是什么?”蓝语思急出了一身汗,恨不得把易安拎起来拷问。

    “那是老爷临走前写好的,怕夫人您,担心。”易安只好将实情全都说出来,只盼着蓝语思知道事态严重,同意自己装病的建议。

    “为何总是如此!我宁愿担心着,也要知道真相。”蓝语思又急又气,原地跺脚转了个圈说到:“不知他现下如何,在安南应是无碍的吧?毕竟只是护送使臣,那使臣是去册封,又不是去下战书的,应是安全的吧?”

    看着蓝语思小心试探地问着,易安只能默默点点头,不想让她担心。易安面上不显,然而心里却是知道易轻寒此行的秘密任务,便是寻找合适的机会,铺好合适的路,庆元朝才能出兵,且这兵出得又有价值,不至于为他人做了嫁衣。

    “进宫,莫让那些宫人等太久。”蓝语思深呼一口气,自己是个深宅女子,不能为自家相公做什么,唯有做到不添麻烦。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装病或是其他,倒叫万贵妃有了迁怒易轻寒的把柄。

    “夫人,那小的现在就守在夏督主府前,天一亮便报知督主。”易安想了想,也无其他更好的办法。

    蓝语思穿戴整齐,来到前厅见万贵妃派来的宫人,刚准备上车,便听街角一阵喧哗,随即便见一群锦衣卫骑马而来。

    那群人举着火把,将易府门前照得灯火通明,为首那人竟是万笃。万笃下马对身后人说到:“正门后门都给我看好了,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万指挥使,敢问这是何故?为何将我……”易安的话被打断。

    万笃凶神恶煞地说:“哼,安南册封大典上,易轻寒竟将万岁派去的使臣杀了,之后便躲在安南王宫里。万岁已派李将军带领数万大军南下拿人!你们这些叛贼亲眷也要押入大牢候审。”

    蓝语思听了咬紧嘴唇,心跳得厉害。“你胡说!”蓝语思说完这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易轻寒究竟如何了,是否安全,真的杀了那使臣违抗圣旨!还是被人陷害!千头万绪想不清楚,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闷痛。

    “万指挥使,敢问可有手令,我家老爷乃东厂的人,不是你们锦衣卫想拿便拿的!”易安站到万笃身前,挡在蓝语思前面。

    “本官便是手令,如今易轻寒已成了阶下囚,抄家灭门也是早晚的事,给我滚开!”万笃说着便推开易安去抓蓝语思,却被一个宫人拦住。

    “万指挥使,您想押谁拿谁,抄家灭门杂家都管不着,但易夫人是我们娘娘要的人,你不能带走。”一个公公尖着声音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万笃身前,不阴不阳地说。

    “公公说笑了,本官也是依旨行事。”万笃挑挑眉,对宫里的人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哦?什么旨?除非是万岁的旨意,且还必须明说要押了易夫人,不然的话杂家还是不能让你带走。”那公公派头十足,话里话外除了万岁和万贵妃,谁的话都不当回事。

    “万岁着本官调查使臣一事,本官必须彻查,还望公公莫要难为本官。”万笃与万贵妃虽说表面上自成一派,然而私下里却是各有心思,那公公也是知道这内里的缘故,所以倒也不怕得罪了万笃,只要一心按照万贵妃的意思办事,便不会错。

    “万指挥使,万岁只让您查使臣一事,这易大人乃是护送使臣之人,严格说起来还不算。再者说是易大人将那使臣杀了,这无凭无据的还未调查清楚便要拿人,恐怕万指挥使会错意了。”那公公说完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说到:“罢了罢了,杂家也不想管那么多,但这娘娘要的人,杂家是一定要带回宫的。”

    万笃眼睁睁看着那公公将蓝语思带上了车,气得将牙咬得嘎嘎作响。转念一想,易轻寒已是再无翻身之望,待天亮便去宫中要人,想必万贵妃这个妹妹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不顾兄妹情分的。

    蓝语思未来得及与易安说上一句话,便上了车。掀开车帘,看着易安焦急的眼神,想起易轻寒,心如乱麻。

    随烟不安地坐在蓝语思身边,跟着进宫。蓝语思何尝不是坐立不安,心里满满的装得都是易轻寒,他是否安全,他是否真的做了那事,他是否被人陷害,蓝语思既怕又不断安慰自己,易轻寒总有办法的,以前是,以后也是,每次都是。

    进了皇宫,蓝语思又换乘了宫里的轿子,轿帘外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那朱红的宫墙在夜幕里更加诡异阴冷。

    蓝语思坐在轿子里胡思乱想,若说万贵妃想对自己不利,上次为何不发作!王夫人临走前显然是对她提过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王夫人的面子不足以大到让她一个娘娘照拂自己,但也不会故意为难吧。

    自己的安危倒是其次,易轻寒的情况却是叫人担心,蓝语思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心里却是怕得要命。如果爱着一个人,就算是刀山火海,都可以去跳。好比陆夫人,虽然可恶,但是为了自家相公却可以忍常人所不能忍,这就是真情。

    蓝语思调整心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如果自己都慌乱了,不仅不可能为易轻寒分忧,说不定还会连累他。

    蓝语思在心里演练了无数个场景,或是跪地求饶为易轻寒求情,或是忍受万贵妃的□不致迁怒于易轻寒,但当看到眼前一幕时,还是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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