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而厨房里,但是自孙韶能下好鸡蛋面后,厨房也被易辉辟出一块地方给他专门煮面用了,连煮面的锅子和各类工具,都特地贴了“小勺”的标签收整在一旁。

    在两人都还没有自觉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互相侵入对方的空间乃至生命了。

    ……

    晚饭后,孙韶抱着吃撑了的肚子,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易辉收拾了厨房,趁着有时间上复式上层晃了一圈,这一晃,便忍不住笑了。

    他兀自在上面对着一堆东西乐了一会儿,然后拉着孙韶上了楼,两人在满天星光的夜空下……干起了园艺活。

    “你怎么连砌石阶都会啊?哎哎,把这个花坛围大一点,中间空两个地儿呗,我下次回家将我那两保温桶给抱过来,给它俩留个最好的位置儿。”孙韶蹲在一边给易辉打下手,一边瞎指挥。

    易辉一边给孙韶递白眼,一边示意他把一块园艺石递给自己,“孤儿院那么多孩子要吃饭,那时候院里钱又不够,我们这些半大的自然就得什么都会一点。有时候是自己修院子,有时候也帮别人做一点。”

    孙韶听得动容,又忍不住想往易辉身上趴,易辉伸手挡着他,“别闹,对了,你向日葵花好像没买,花坛砌好了,你准备种什么?”

    孙韶一听,顿时有气无力了起来,他埋着脑袋嘟囔:“怎么就记得向日葵?”

    易辉闻言,一本正经地道:“错了,是向日葵记得。”

    孙韶一愣,转而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大厨哥居然跟自己玩了一把文艺。

    说来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他们两这么日夜颠倒,各自为自己为对方所做的种种,见证的最清楚的,反倒是那一束被定格了时间的向日葵。

    他心里一动,暗搓搓地想,以后要将向日葵的种种黄色小思想给摒弃,要将它们在自己心里提升到一个绝对理想化纯净化的高度。

    “连我们床上谁上谁下也顺便记录。”易辉忽而天外来仙似的补上一句。

    “……”孙韶确信自己听到了心里高墙倒塌的声音。

    正闹着,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一看是肖统,孙韶挑了挑眉,怎么挑这个时间点。

    “喂……肖统。”

    “小勺。”电话那头肖统的声音干涩而没有中气,“你那两首歌写好了没?”

    孙韶一听,知道得有事儿,他从易辉背后站起来,神色肃整地道:“写好了一首,另一首还有待完善,怎么了?”

    “……”那头沉默很久,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动力,最后,肖统说道:“来‘乱’吧,我跟罗美玲在这儿等你,带着你的歌一起来。”

    孙韶一挂电话,就看易辉已经收拾了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了?”

    孙韶摇头,“有些不对劲,他们约我去‘乱’,我得去看看。”

    易辉点头,两人匆匆洗了手换了衣服出门,一路赶到“乱”。

    进门的时候,里面震天响的音乐刺痛耳膜,孙韶匆匆往台上看了一眼,他最近又请假,五感乐队便又歇了两天,现在在台上唱歌的是那天那个少男组合。

    他在人群里寻觅着,忽然易辉拽了拽他,指了指一个相对较僻静的角落,他拍拍孙韶的肩膀,让他过去。

    孙韶点头,快步赶过去。

    一落座,就看到了两只丧家犬,无论是肖统还是罗美玲,脸上都是蔫蔫的神色,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横七竖八摆了好几个空瓶了,但显然,这样的酒根本醉不了今天的这两人。

    两人就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后,连抽回去的力求都没了似的。

    第四十三章

    孙韶正熬过了痛苦万分的创作时光,和自家的大厨哥你侬我侬,一边聊点文艺小清新,一边扯点食色性也的小重口,聊得正得意的时候,肖统一通电话将孙韶给招来了“乱”。

    结果一到场,看到的就是两人功败垂成的丧气模样,空酒瓶堆了一桌子,肖统还在喝个没完。

    “你俩怎么了?”孙韶落座后,立即就出声问道。

    肖统拽了拽自己的领带,看到孙韶来了,眼底才重新燃起一点火苗,他狠狠拽下自己的领带往地上一扔,“一群狗娘养的,鼠目寸光,也就学会了不三不四的招数。”

    孙韶看着他愤愤的样子,不由将视线调转到罗美玲身上,示意由她说说事情始末。

    罗美玲无奈地瞥了肖统一眼,心情也不比他的好,但好歹,罗美玲比肖统年纪长几岁,又有自己这些年的阅历在那里,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倒也能平静地将事情说给孙韶听。

    孙韶几乎只听一个开头,就猜到了结尾,这种事,他上辈子见得还少吗?

    于是,他越听神色越平静,脸上几乎掀不起任何波澜。

    肖统也是寰宇新招进去的人,跟他同期进公司的经纪人也有好几个,公司里早已成名的角儿腕儿肯定是连口汤也轮不上他们的。

    做肖统这行的,想要在里面站住脚往上爬,就必须认清一件事,他们和他们手里的人那就是“双位一体”的关系。

    所以手里的“人”,不管是人脉还是艺人,才是他们最大的资源和资本。

    人脉,肖统这样新进公司的,基本都在同一起跑线,有得都不多,公司只会给你一张他们长期合作的各类下线公司或者人员的名单和联系方式,至于怎么搭上关系,或发展新关系,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然后就是艺人了,这个理谁都能想明白,经纪人经纪人,你经营的就是你手里的艺人,所以艺人靠不靠谱,有没有潜力,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

    然而,公司里但凡有些天赋和苗头的小艺人,或者已经积累了一定人气的小角儿,是肯定被原有的经纪人牢牢抓在手里的。

    其他杂事一箩筐,还专爱捅娄子,自命不凡又死活不听经纪人话的那些,有眼介力的都不会去沾惹。

    但是,肖统他们这些新人一进门,公司就给了限定时间和两个选择,一是,接受公司的捆绑推销,一个小角儿,后面必然跟着一个事儿精,你拿得住,就从有基础开始。另一个是,你拒绝这种捆绑推销,自己挖人自己制定计划,一切从零开始。

    只有一年时间,一年后,只要你能给公司和你手下的人带来收益,那么你就留下,如果你做不到,请出门左拐离开这里。

    显然,肖统不是一个会选第一套方案的人,于是他只能从零开始。

    而就在他挖了罗美玲,顺利签约,也东奔西走跑了这么多日子,磨破一双嘴皮子,好不容易稍稍建立起自己的第一手脆弱的人脉网,眼看着要发出第一炮的时候,和他同期进来的几个选择了第一套方案的人,居然齐刷刷地在他背后捅了一刀。

    谈好的歌没了,联系好的制作也推了,就连之前和公司谈好的资金,也因为他接二连三的失利,被削去了一大半,毕竟,公司的钱也想每笔都花在刀刃上不是,不指望你直接变摇钱树,可好歹,你给我看看你有变摇钱树的潜能不是。

    肖统颓废,也许是第一次真切地看到这个圈子里的冷漠和说变就变的特色。

    不管你先前说了多少好话,装了多久的孙子,做了多少努力,也没有人家一夜潜规则或者一场权钱交易来得痛快。

    人家愿意让自己手下的美人出去潜规则,你愿意你倒是也去啊?

    哦,你就是愿意,你手里那中年阿姨大概也不乐意的对吧?啧啧,果然,剩女哪有嫩模给力。人家签人谁不签十八的小姑娘啊,你倒好,签了个快三十的不说,还是圈里的一个“雏”,圈里的游戏规则都没读透,谁带你玩儿啊!

    看看我手里那些,我都还没想到呢,她们都自己上赶着给我出主意了,谁叫你当时瞎逞能,还真以为自己能带出个天后呢?公司推荐的几个还不乐意要?

    罗美玲说,其实同期和肖统一起进去的那几个人,她也算认识。公司里的一些传闻其实是说,当初他们手里那几个小角儿都想跟肖统,毕竟第一面不好说有没有能力,但是人看着倒是很精干不是。

    可惜,肖统一推二五六,把人都给得罪全了。现在这茬,不管谁出的注意谁摆的道儿,参与得又有哪些,他们现在反正是被拖进了泥潭里了,而肖统和罗美玲之前千磨万求得到的几首歌,现在全进了哪几人的兜里了。

    罗美玲说完,肖统还在灌酒,不知道他是在懊恼,还是在羞愤,脸上的金丝边眼镜儿都斜了。

    孙韶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罗美玲,又看了看肖统,然后问肖统:“现在让你选,你会不会重新选?收了那些人,或者让罗美玲出去卖?”

    孙韶话说得很直很不给脸,罗美玲脸上白了白,肖统怔了怔,好半晌,看了看罗美玲,虽然艰难,还是摇了摇头,咬牙道:“老子做事只吃闷亏不后悔。”

    孙韶瞥眼看罗美玲,“你呢?你想不想被潜?”

    罗美玲一咬牙,恨恨道,“姑奶奶十年都挨过来了,想被潜,就不等今天。”

    孙韶大喝一声,“好!”

    然后拿起桌子上的一瓶酒,倒了满满一辈子,就在两人以为他要豪迈地喝尽时,孙韶却全部泼到了肖统脸上。

    “是不是男人?你的野心呢?你的金牌经纪人呢?多大点事儿,他有张良计,我们有过墙梯,有歌有有歌的经营之法,没歌有没歌的经营之法,老子话摆这儿,你们熬不过这一关,也趁早歇菜,我早就说过,这里不是泥潭是沼泽,要那么好混,跟清水儿白潭似的,我为什么不进去游一遭?”

    肖统和罗美玲被孙韶这一通动作给震住,傻眼了好久,还是罗美玲先回神,她看了看孙韶,又看了看肖统,眨眨眼,眼里藏着一点笑。

    肖统坐直了身子,他阴沉着脸,望着正蹙眉看着他骂得很爽快的孙韶,又看了看要笑不笑的罗美玲,最终,他摘掉眼镜,摸了摸脸,又耙了耙头发,站起身脱掉了外套,衬衫袖子挽起来,扣子解开好几个。

    罗美玲看着睁大了眼——这是想将不快都付诸暴力?

    结果,就在孙韶瞬也不瞬的眼神中,肖统只是微微拾掇了一下自己被泼的一身酒,他又戴回了眼镜,安静地坐下,如果不看他那潮湿的发型,和还带着水汽的衬衫领口,倒也能接受,他还是那个认真充满干劲和精英相的经纪人。

    “说吧,过墙梯是什么?”肖统目光灼灼地看向孙韶。

    罗美玲一怔,下意识去看孙韶,只见孙韶眉眼透亮,嘴角终于噙了一抹笑,她忽而顿悟,肖统从来不是一个惯会诉苦的人,她相信,这茬事无论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但是不至于,自己都能挺住,肖统居然就颓丧了。

    但颓丧也就罢了,他居然会在这时约孙韶出来,还以这副形象示人。

    想通了的罗美玲,自嘲地笑了一下,倒也好奇,肖统怎么会知道孙韶有招救局?毕竟,撇开其他,孙韶可比他们都嫩得多得多。

    “成了精的狐狸。”孙韶嘟囔着,重新坐下,罗美玲疑惑,但孙韶心里可明白着呢,这厮一开始的目的可不是问自己要过墙梯的,他最多就是来博一把同情泪,顺带可能再加定两首歌的。

    也许两人相交不久,但有些人天生就是长了一副雷达在头上的。肖统其实很了解,孙韶虽然对创作有极大的热情,这也许也是他为自己开辟的一条道路。更可能就是是他自己人生规划里最重要的一环。

    而正因为这样,肖统知道,想让孙韶拿两首保证品质的歌曲出来,孙韶会同意,但是如果现在再贸贸然要求加两首甚至更多。

    孙韶基本不会同意,因为人对自己越是在乎的东西越是会小心经营,孙韶也是在一步步经营规划自己的人生,不能负责或者看到一半赢率的局,就不要去赌。

    而能从孙韶嘴里听到这么霸气和笃定的有关过墙梯论调的话,倒确实是意外之喜,能有过墙梯,泼一杯酒算什么。

    于是肖统睁大了眼,看孙韶从自己包里抽出写好的一首歌,递到他面前,在他要接过的时候,忽而转手,递到罗美玲手中。

    罗美玲惊喜地接过,借着酒吧里昏暗的灯光就翻看起来。

    孙韶这才对肖统道:“过墙梯,就看你赌不赌得起了。”

    肖统眼中闪过狠戾,“我现在还有什么赌不起的。”

    “那好,我们不出专辑出单曲。”

    “单曲?”肖统诧异,如果能出单曲,他何尝不想,只是单曲只有一首歌,成功失败就只压在一首歌上,风险太大,所以,这一支曲子,必须要有冲击当下一些知名音乐榜单的实力。

    不奢望前十,前五十一定要能进,不然,就是投石入大海,悄无声息一场输。

    而实际上,每期的打榜,就单论话语歌曲,冲击榜单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里面还遍布了各种大神大腕儿,大歌手大制作或者知名音乐人保驾护航的曲目。

    想进前五十,他们这里头一样都不沾,想一炮就占领高地,谈何容易。

    再者,本来谈拢的到位资金,已经因为接二连三地有人在背后扯后腿,给削减了一半,现在在换计划和方案,专辑直接变单曲,这上层还不知道怎么看清他们,又怎么削减资金呢!

    毕竟,专辑和单曲需要的制作成本和宣传方案可是完全不同的,利用的资源也是完全不同的,同样,回报也是天差地别的。

    “小勺……你以为我不想吗?”肖统干涩地开口,蹙眉想要将其中的各种利弊说给孙韶听。

    “不!我唱,就唱这首。”罗美玲忽而激动地打断肖统的话,她盯着肖统的眼睛,眼底闪动着的光,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肖统,我赌这一次,我唱这首,不管结局怎样,我都认了。我知道,你虽然常说经纪人和艺人是两位一体的,但实际上,一个艺人基本只有一个经纪人,但一个经纪人却可以有很多艺人。所以,我赌,赌输了,你当没签过我。”

    肖统咂舌,忍不住看向孙韶,孙韶正一脸轻松地回视他,他静默良久,才问孙韶:“你给了她什么歌?还是你给她喂了什么药?”

    他当初第一个艺人选择签下罗美玲,其实一是因为罗美玲确实有他看中的实力,二也是因为罗美玲不像时下那些小姑娘,是能沉得住气,熬得了寂寞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女人,她知道什么对她好,所以他安排她去学得课程做的事情,她从来不说二话。

    这一刻,肖统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面前的两人,虽然他一毕业,就从事了这一行,在小地方熬了一年半,然后万人过独木桥一样挤进了寰宇。

    他也自认自己天生对这些东西其实很敏锐,有一双能挖出绝对有特色和实力的人的眼睛。但,也许,对于这两人真正执着的东西,他其实从来没有读懂过。

    肖统沉默片刻,最后一口将面前酒杯里的酒仰头倒进口中,“行,就赌一把单曲。”

    随后,罗美玲将手里的曲谱递给肖统,在“乱”这五光十色的环境里,肖统只匆匆瞄了一眼,就揣进了自己包里,然后拎包,对罗美玲和孙韶道:“走,今天熬通宵,把这个企划给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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