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

    慕容辉的两名小妾陪着她站在门口,看着她翘首以盼的样子,忍不住全都笑起来。

    吴氏开口道:“姐姐,依我说,您还是快进屋子里去坐着等着,莫要叫大少奶奶瞧见,不然的话,回头该笑话您了。”

    “呸!谁敢笑话我,我不过就是站这等着我儿子,有什么可笑话的?”江惋若轻轻地啐了她一口,理直气壮地说。

    兰氏在一旁笑道:“可不就是要笑您离不开儿子吗?人家都说,媳妇就是跟娘抢儿子的人,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莫不是姐姐也怕咱们家羽哥儿也学外边那起子混账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不成?”

    江惋若忍不住伸出手去,一人掐了一把,“妳们两个碎嘴的,是不是嘴里全都多长了条舌头,如今连我都敢打趣起来。”

    “我们哪敢打趣姐姐,呦,大少爷没盼来,倒是把静姐儿盼来了,姐姐,快坐下,受了静姐儿的礼再说。”二人赶忙讨饶,看见慕容文静走了进来,吴氏笑着将江惋若扶到花厅的主位上坐了,自己和兰氏却站在了一边。

    她们两个,一个是昔日的君氏老妇人调教出来,另一个则是江惋若的陪嫁丫鬟提拔的,人品性情皆是出挑的,自成了姨娘那天起,便日日在江惋若跟前立规矩,同丫鬟一样服侍着她。

    虽然受着二房夫人的吃穿用度的克扣,但是好在有江惋若帮补着,日子也算过得不错,这妻妾三人倒处得跟亲姐妹似的。

    慕容文静走进来,给江惋若施礼,“母亲,女儿来给您请安了。”

    “好了,不用多礼了。”江惋若眼尖地看见她头上的孔雀钗子,不禁轻轻“咦”了一声,“静姐儿,妳这钗子样式可真是好看,我怎么没见过?”

    说起来她虽然是世子妃,却并不管着家事,管家的事都被王妃交给了自己嫡亲的儿媳妇,那二夫人仗着自己是王妃嫡亲的儿媳妇,对大房这边一直是极尽克扣之能,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冲她下手,却没少克扣慕容辉这两名小妾和庶出子女的月钱,尤其是慕容文静,按规矩该添加的头面首饰什么的总是给些分量不足或者不时兴的样式,做衣裳的料子也尽是给些发了霉的或者不值钱的料子。

    江惋若但凡责问,二夫人便去责罚丫鬟婆子,给她换了,可是下回还是如此,她也不好撕破脸地跟她闹起来,便只好自己偷偷地贴补他们。

    若非江惋若手中有着不少私房钱,平日里经常拿出来贴补两个小妾和庶出的子女,慕容辉的两名妾室和庶出的子女,那穿戴还不如外边小门小户的呢。

    所以突然看见庶女头上戴了这么漂亮的一支发钗,她难免好奇。

    慕容文静马上红了脸,怯怯地瞥了一眼顾清梅后,轻声道:“是大嫂刚刚送给我的。”

    江惋若听了以后笑道:“难怪我没见过,妳这个大嫂是个极难得的,妳日后可一定要好好跟她亲近亲近。”

    兰氏听了却沉下脸,“静姐儿,妳怎么好张口要大少奶奶的东西?”

    慕容文静顿时便红了眼眶,委屈地咬住下唇,却什么都没说,她一向性子温婉,又是庶出的身份,平常的日子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说错了话会惹了祸,这个时候被娘质问,更是不敢还嘴。

    还是一旁的小丫鬟轻声为她辩解道:“不是小姐要的,是……是大少奶奶看见霞姐儿要抢小姐的步摇,便将小姐的步摇拿去给了霞姐儿,又给了小姐这个的。”

    江惋若闻言,顿时沉下脸来,“霞姐儿又欺负妳了?”

    慕容文静的头顿时低低地垂了下去,声若蚊呐地说:“是女儿没用,给母亲丢脸了,还请母亲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越来越不像话了!”江惋若狠狠的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世子妃!”一旁的吴氏赶忙轻轻地为她抚背,在她耳边轻声道。“可千万莫要忘了君老夫人临终时的话,百忍成金!老夫人当初就是这么一路忍过来的,才保了世子和咱们走到今天,您可千万别在关键的时候犯糊涂呀。”

    “可不是这个话。”兰氏也赶忙劝道。

    “您忘了上次的教训了?老夫人刚刚过世的时候,您见二夫人克扣咱们的月钱克扣得不像话,去找二夫人理论了一次,结果还不是让老夫人用不孝的罪名压着,在祖宗牌位跟前跪了一天一夜?您就算是心疼我们静姐儿,也不能不心疼自己啊,您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可禁不得老夫人责罚了。静姐儿年纪小,便是吃点亏也无妨,没听旁人说,吃亏是福吗?左右她也到了年纪该议亲了,回头让大少爷帮忙瞧着,有合适的公子,给我们静姐儿找一个,嫁出去也就不需要再受这闲气了。”

    江惋若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如今,我倒不如妳们的定力好了,妳说的倒也没错,咱们静姐儿也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了。”

    慕容文静听着母亲和姨娘在说自己的婚事,不禁臊得粉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又想着,自己答应了大嫂在这里等她,便只得低着头,站着没动。

    她们三个在这里说着,便有小丫鬟跑进来,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了。

    须臾间,小夫妻两个便一起进了屋,马上有人给摆了拜垫,慕容羽和顾清梅双双跪下,给世子妃磕了三个头。

    江惋若赶忙起身亲手把顾清梅给扶了起来,“快起来,在妳祖母那吃了闭门羹了吧?”

    昨天一回来,她就听人说,王妃说了,若是他们今日来请安,不准他们进门。

    顾清梅无所谓地说:“祖母虽然不待见媳妇,但是媳妇该尽的孝道还是一定要尽的。”

    不然的话,她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又得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大帽子了。

    江惋若闻言,便暗暗地点了点头,心说儿子亲自看中的媳妇果然不一般,若是换了旁人,能有这个机会,不去见那老妖婆,早就顺坡下了,怎么可能还会找上门去碰钉子。

    她赶忙招呼儿子、媳妇并庶女在椅子上坐了,然后开口道:“你们来得倒早,天不亮就出来了吧?”

    “可不是。”慕容羽扭过脸,不悦地瞥了顾清梅一眼。“我说不让她来,她非要来。”

    顾清梅笑道:“便是不给祖母请安,也得给母亲请个安才是,而且这两日忙,家中人又多,虽是见过几位弟弟妹妹,但是也没来得及说话。我如今也是做大嫂的人,自该和几位弟弟妹妹们亲近亲近,也免得日后出了门,在街上碰上,都不认得,那岂不是闹了笑话。”

    慕容羽冷着脸,出口的语气却充满宠溺,“就妳理由多!”

    江惋若见她这番话说得不止合情合理,而且处处都透着友爱弟妹的意思,不禁十分开心,“妳有这个心,母亲很高兴,母亲如今正好有一件为难的事,想问问妳的意见。”

    顾清梅笑道:“母亲有什么事情吩咐媳妇便是。”

    江惋若便看向坐在一旁的慕容文静,笑道:“静姐儿,妳去帮我瞧瞧,妳大哥大嫂都来了,英姐儿那个懒虫怎么还没来?”

    “是!”慕容文静应了一声,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模样慌得就跟后边有狗在追似的。

    顾清梅见到她这个模样,便猜到,婆婆搞不好想让自己帮忙研究她的婚事。

    果然,江惋若开口道:“因为羽儿的婚事一直拖着,所以他下边的弟弟妹妹们,婚事也都没提。妳大妹妹的婚事刚刚议定,对方定了鲁国公家的三公子,打算年底的时候让她过门。如今,妳小妹妹年纪也大了,都十六了,我合计着也该给她说亲了。妳小妹妹虽是兰姨娘生的,但一直都是养在我名下的,便跟我亲生的没什么区别。”

    “可这嫡出和庶出到底不同,外边那起子眼皮子浅的,难免看不起。高门大户的嫡妻不会娶庶出之女,可若是找个小门小户的,我又怕会委屈了这孩子。而且这孩子性子温顺,胆子又小,万一咱们没看准姑爷的性子,难免日后让她受委屈。”

    “母亲这话说得极是,比咱们门第低,又但凡有些骨气的,是断断不会主动上门的。可若是由咱们先提婚事,又实在是丢脸。”顾清梅捧着她说了一句。

    “对了,我倒是想起来了。”世子妃本来端起一杯茶,突然想起什么又给放下了。“那次晓萌跟妳四哥成亲的时候,我记得见过一个少年,哎呦,那人样子长的,可太俊了。”

    “可不是!”吴氏在一旁笑着接道。“当时咱们还说呢,那莫不是谪仙下凡了?竟然比穆郡王府的表少爷还好看。”

    顾清梅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们说的是谁,不禁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时是个未嫁的姑娘,所以见的男客有限,并不知道母亲和姨娘说的是谁。”

    苏尘清却笑道:“世子妃说的不会是玥姑姑家的大少爷吧?”

    顾清梅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她说的是谁,于是扭脸瞅着她道:“妳说的是大姐家的庭轩?”

    “对呀,就是他!我听说,玥姑姑家的庭轩少爷是顾家庄方圆百里的美男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姑娘,偶尔出去赶集,屁股后边都能跟着一车的姑娘,只为了能多看他一眼。”

    顾清梅想了想,突然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道:“虽说年纪差不多,但是大姐夫才是个五品官,门第实在差太多了,而且我也没跟他们处多长时间,这孩子什么性情我全不知道,若是个脾气不好的,岂不是坑了静姐儿。”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便是想起大姐曾经和她说过,大姐夫在当官之前,脾气不好,经常会动手打大姐,而且大姐的公公是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连儿媳妇都想调戏。

    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血缘这种东西,可是遗传的,就怕庭轩从王家继承下来什么不好的遗传因子。

    若是外人想结这门亲事,她自然会帮着大姐,可是自己的小姑子,她是断断不敢冒这个险的。

    吴氏便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瞧大少奶奶这话说的,多老气横秋呀,怕是她嫁给了咱们家大少爷,就忘了自己也才十来岁的年纪了,一口一个这孩子的。”

    顾清梅的脸顿时就红起来,娇嗔道:“姨娘也为老不尊地取笑我,他是我外甥,就算他今年八十了,在我眼中,也得把他当孩子看。”

    “哈哈……”众人笑起来。

    世子妃笑着说:“旁的我也不说了,妳帮我打听打听,妳那外甥的人品,我再打听打听旁人,最迟明年,怎么也得把静姐儿嫁出去才行,不然的话,留来留去的,就该留成老姑娘了。”

    “既然母亲看上我那外甥了,我就打听打听,只是,这辈分是不是有点乱啊?”顾清梅不好再推脱,只好暂时应下来,日后再想法子,不过又想着,一个是外甥,另一个是小姑子,这可是差着辈分呢。

    “不打紧的,又不是同宗的。”世子妃无所谓地说。“这圈子就是这么窄,一共就这么些人,早就全都乱了辈分了。我若是不说妳不知道,不说旁人,单说鲁国公夫人,按辈分算,可比我低了两辈呢,咱们两家还不是结了亲。”

    顾清梅这才明白,这些人其实压根就不在乎辈分,于是笑道:“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那这事我就托给妳了!”

    “母亲说哪里话?媳妇为母亲分忧是应当的。”顾清梅口上客气着,心中暗道,自己这婆婆怕是早就看上庭轩那小子了,今天同自己说这话,不过就是想探探自己的口风罢了。

    说话间,就见一个身穿粉红色绫子袄,桃红色百褶长裙的女孩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母亲,我来给您请安了。”

    她声音嘹亮地说着,扭脸便将视线锁到了顾清梅的身上,笑眯眯地小跑了过去,牵起顾清梅的手道:“大嫂,妳去我屋子里坐坐吧。”

    这时,慕容文静才踩着小碎步从外边走了进来,给江惋若施了个礼后,静静地站到了一边。

    江惋若开口道:“英儿,妳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去给妳祖母请安没?”

    “没有!”慕容文英是慕容羽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性子最是干脆爽利,又有些大咧咧的,听了母亲的问话,十分干脆地说。“我打发小丫鬟去跟那老妖婆说了,我人不舒服。”

    江惋若有些无奈地说:“那是妳祖母,别这么没规矩,让妳大嫂笑话妳。”

    “大嫂才不会笑话我呢,我已经听说了,刚刚大嫂过去给她请安,她都不让大嫂进门。她不给咱们面子,咱们凭什么给她面子?从今儿开始,我再也不给她请安!”慕容文英小嘴叭叭叭的,一连串话说出来,竟是连一点停顿都没有。

    顾清梅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慕容羽的亲妹妹竟然是这么个护短的脾气,不禁十分对自己的胃口,便站起身,对江惋若道:“母亲,大妹妹相邀,是我的荣幸,我过去大妹妹那边坐一会儿。”

    江惋若听了摆了摆手,“我这个女儿是个人来疯,妳不用理她,羽儿,妳媳妇脸色不好,想是起得太早,又折腾了一路累着了,你赶紧带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母亲……”慕容文英见母亲竟然驳了自己的要求,不让大嫂去自己的房间,不禁娇声撒娇。

    她知道自己这位大嫂年纪和她差不多,却比她能干,早就想好好亲近亲近了。

    “听话!”江惋若有些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没看见妳大嫂眼圈都黑了吗?妳还闹她。”

    慕容文英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顾清梅,果然发现顾清梅的眼底有着淡淡的乌青,不禁不满地说:“大哥,大嫂嫁给你,你也不知道好好怜惜她,让她做了什么累成这样?”

    屋子里的人全都有些尴尬,兰姨娘笑道:“我的二小姐,等妳出了阁,就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才会累成这样了。”

    顾清梅闻言不禁又羞又臊,“姨娘也真是的,拿我打趣也罢了,如今连大妹妹都一起打趣起来,还真是为老不尊。”

    慕容文英虽然是个未出闺阁的少女,但是因为近日议了亲,对夫妻间那档子事也开始略有所闻,不禁也红了脸,大声嚷道:“姨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混账话也敢说,真是不知道妳这牙尖嘴利的娘怎么生出静姐儿这么娴静的女儿?”

    兰姨娘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道:“许是当初二小姐和我家静姐儿投错了胎,依我说,妳这牙尖嘴利的劲儿,倒是像我,静姐儿的性子倒有些像咱们世子妃呢。”

    江惋若也笑起来,“我一直都是这么说来着,这丫头不光是牙尖嘴利像妳,就连这毛躁的性子都像妳,可不是投错了胎。”

    慕容羽淡定地笑着,站起身,“既然母亲疼惜,我就先带我娘子回去了,明儿再来看母亲。”

    江惋若一边笑着,一边冲他们挥挥手,“去吧去吧!”

    慕容羽便在一片说笑声中,离开王府,带了顾清梅回他的将军府。

    坐在马车里,顾清梅忍不住问道:“那两位姨娘好像跟妳娘关系挺好?”

    她一直都以为,三妻四妾的家庭里,妻妾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斗呢,便是说句话都得含沙射影的才是,没想到在慕容羽家竟然看到个正面教材,这实在是让人太不可思议了。

    慕容羽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也好舒服一点,然后淡淡地说:“吴姨娘是我祖母赏给我爹的,兰姨娘是我娘从娘家带过来的,都是祖母和外祖母精心调教过的,她们两个一直以来都很本分,又一直敬着我娘,我娘也跟她们要好,肯给她们脸面,所以她们处得还不错。”

    顾清梅又问道:“你爹只有这两个姨娘吗?”

    慕容羽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脸上写满了八卦的神情,好笑道:“心思不正的那些早就都发落了,我娘又不是傻子。”

    顾清梅想着,刚刚看到自己的婆婆跟那两个姨娘之间说说笑笑的样子,好像很是亲昵,实在是搞不懂这古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当家主母竟然跟自己男人的小妾这么亲近,若是这事发生在现代,搞不好会被人说神经病的。

    她歪着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你是不是也想让我跟你那几个小妾这个样子?”

    他看出她脸上的那抹冷笑,赶忙笑道:“我哪敢啊!”

    她轻轻地啐了他一口,“你还有不敢的事?我的爷,这都城地面上谁不知道你活阎王的大名?”

    “我要是活阎王,妳就是阎王老婆,我得让妳吃得死死的。”他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去她唇上偷香,心中暗叹,自从遇见这女人,自己就跟鬼上身一般,行事说话都跟从前两个样,只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

    “你才是阎王老婆呢,我哪有那么凶?”她没好气地捶了他一拳,却被他顺势抓住小拳头揽进怀中,樱口旋即被他堵住。

    她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得软软地瘫在他的怀中,任他予取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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