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他们进门没多远,远处呼呼啦啦地跑来一大堆人,男女老少应有尽有。

    一行人下了车,唐雁丘急忙跑了过去,“爸,妈!”

    “雁丘!”一个美丽的妇人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眼圈立刻红了,“雁丘啊!”

    “妈……”唐雁丘心酸道:“我回来了。”

    一家团圆的场面总是格外动人,几人静静地看着这幅画面,尽管就在他们眼前,却又仿佛离他们很远。

    丛夏叹了口气,心里羡慕不已。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

    柳丰羽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父母,黯然垂下了眼帘。

    成天壁和庄尧则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都有些异样。

    几人各怀心事,站在远处欣赏着这团圆的一幕。

    唐家的人宣泄了一下情绪,才注意到他们一行人,尤其是阿布这只显眼的大猫。

    唐雁丘的妹妹瞪着水晶般的大眼睛看着阿布,目光从阿布移到了四人身上,最后停驻在柳丰羽身上。她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不顾形象地尖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只有唐雁丘摇了摇头。

    “柳、柳、柳丰羽!啊啊天哪——”

    唐雁丘喝道:“雁瑾,女孩子家不要大呼小叫。”

    唐家家规严,长兄如父,他们兄妹虽然感情很好,可一旦唐雁丘严肃起来,唐雁瑾还是有些怕她,但是这次唐雁丘绷着脸呵斥也没起到任何效果,唐雁瑾眼里已经没大哥了,激动地朝柳丰羽跑了过去。

    “雁瑾!”

    良叔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小姐的房间里贴了好多这个人的海报。”

    年轻的女眷们也都兴奋了起来,尤其是唐雁丘的几个表姐妹,全都一呼啦地朝柳丰羽跑了过去。

    唐雁瑾跑到柳丰羽面前,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你是柳丰羽吗?”

    柳丰羽露出迷人的笑容,“你好。”

    小姑娘踌躇了半天,由于接受的教育很传统,她不敢做什么出格的动作,最后只能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和他握手。

    柳丰羽刚想伸手,唐雁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两人身边,一把抓住了柳丰羽的手,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唐雁瑾抱住了她大哥的胳膊,充满期待地问:“大哥,他是你的朋友吗?你是为了我才带他回来的吗?”

    “不是。”

    “我不信,我以前就说想见柳柳,虽然你没答应我,但你肯定上心了,哥,你对我真好。”

    唐雁丘黑着脸说:“我没答应你,我遇见他纯属偶然。”

    小姑娘撒娇地蹭着他的胳膊,“哥,你真好。”

    柳丰羽懒懒地看着他,“你再不放手,我让你……”

    “脱层皮”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唐雁丘已经甩掉了他的手。

    女眷们一拥而上,把柳丰羽围了起来。

    唐家的家主高大俊朗,自有一股英雄豪气,他客气地对几人说:“远来是客,里面请。”

    一行人坐在宽敞的主厅,手边是冒着热气的香茗,座位后面烧着低烟暖炉,冬日里也不觉得寒潮。

    唐夫人叹道:“雁丘,你这半年多究竟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唐雁丘把自己半年多的经历说了一遍,尤其是在最后提到了他承诺其他人要随他们去北京的事,他怕在家呆得越久,他会越舍不得走,还不如早说出来,让家人有个心理准备。

    一听说他还要走,大厅里的人都沉默了。

    唐雁丘低声道:“爸,妈,你们从小教育我要重信守诺,如果不是他们,我现在还离不开工业园,也回不了家。”

    唐家家主叹道:“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你做得对,我们唐家人绝不能背信弃义。不过,把他们送到北京之后,你就要回家,不要让家人过于牵挂。”

    唐雁丘颤声道:“爸,我一定会回来,我这一趟,只是为了回来确认你们过得好不好,看到你们活得好好的,我就能放心去了。”

    唐夫人虽然心中不舍,却也很是通情达理,“那就在家多住几天吧,准备好了再上路。”

    唐雁丘握着母亲的手,心里很是感动,他道:“地震之后,大家是怎么熬过来的?这里影响大吗?”

    唐夫人叹了口气,“一开始确实非常难熬。所有能吃的都坏了,地里的庄稼全都被疯长的杂草挤死了,养得牲口变得庞大,有些开始攻击人,还有山上的东西,原本从不来骚扰镇上的人,地震之后,也开始频繁下山吃人,一开始真是死了不少人,要不是唐家的人各个自幼习武,面对那么多变异的动物,还真没有自保能力。”

    唐雁丘沉声道:“家里……有人……”

    唐夫人沉重地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二叔家的小丫头和孙伯的大儿子……”

    唐雁丘眼神黯然。

    唐家家主道:“渐渐我们适应之后,就好一些了。我们在镇子周围撒了驱兽粉,来这里捣乱的东西少了很多,我们开始自给自足,唐家的人上山打猎,镇上的人种地,有富余的物资,就去周围的城市换一点东西,虽然吃得不如以前好了,但也饿不死人,只要知足,其实跟以前的生活差别也不大。”

    唐雁瑾撇撇嘴,“就是好无聊啊,没有电视没有网络,连出门都不行,成天困在这么小的镇里,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好。”

    唐雁丘道:“正好让你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读书习武上。”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唐雁瑾羞怯地看了柳丰羽一眼,满含期待道:“哥,要不我跟你去北京吧。”

    唐雁丘板起脸,“胡闹,你以为我们是去玩儿的?”

    唐雁瑾失望地低下了头。

    唐夫人看了看丛夏他们,温声道:“谢谢几位帮助我儿子。”

    丛夏忙道:“不客气,小唐一路上也帮了我们很多。”

    “你们肯定也累了,我安排了客房,几位去休息一下,一会儿来吃饭。”

    他们确实累了,早就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也让唐雁丘和家人说说话。

    唐家大宅占地六百多亩,客房非常多,丛夏被安排在了成天壁的隔壁,其实他更希望能和成天壁睡一间屋子,但也实在没脸皮开口,连生出这样的心思他都觉得害臊。

    他不敢想象要是被成天壁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成天壁会作何反应,肯定会揍他吧。

    丛夏倒在床上睡了一会儿。一个小时后,有人来招呼他们去吃饭。

    唐雁丘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依然是很素的黑色,衬得他干净俊美,虽然年纪轻轻,已隐隐有大家之风。

    柳丰羽一出现,就被各个年龄层的唐家女眷包围,他向来喜欢万众瞩目的生活,此时重新体会了一把巨星待遇,看上去好不快活。

    庄尧和阿布都在门外,唐家的人给阿布准备了一只二十多斤的大活鱼,简直是末世的顶级待遇了,阿布吃得非常投入,简直投入到了忘我的境界,庄尧就在它旁边蹲着,下巴抵在膝盖上,微笑着看着阿布吃鱼。

    只有丛夏和成天壁老实地坐到了饭桌前。

    桌上有荤有素,蔬菜种类不多,但是做法很全面,光闻味道就知道非常美味,旁边还放着一坛自酿的陈年米酒,打开泥封,一股沁香扑鼻而来。

    唐夫人招呼众人入座,笑着说:“唐家人多,每天都上山打猎,我们倒是不缺肉吃,不过蔬果就非常难种了,不变异的容易被杂草挤死,变异的常常不结果,一共就这么几种,希望几位不要嫌弃。”

    他们这些人里,成天壁和庄尧是不擅长人情往来,柳丰羽是懒,跟唐夫人客套的工作全都落到了丛夏身上,幸好他虽然不算伶牙俐齿,但是人长得干净斯文,很容易讨长辈喜欢,说话也真诚,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冷场。

    唐家家主很是自豪地给他们介绍自己酿的酒,都是尘封了七八年的好酒。

    酒现在可是比蔬菜水果还要金贵得多的东西,细菌繁殖过快,导致的结果就是粮食和水果发酵速度非常难以掌握,有时候发酵不完全,材料先臭了,发酵过了头,酒又无法入口,由于难以酿造,酒喝一滴少一点,因此成品的酒千金难求。

    几天前他们在陈少的餐厅吃饭,都没舍得让他们喝一口酒,如今唐家却用如此珍贵的东西招待他们,足以见其诚意。

    唐雁丘举杯敬父母,敬众人,酒量看上去很是不错。

    柳丰羽一向喜欢酒,难得能尝到,自然不客气地喝了不少,也不见醉;庄尧不喝酒,闷头吃饭;成天壁很克制,喝得不多,也很清醒;只有丛夏,本着好东西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的小市民心态,尽管从来不喜欢喝酒,也被那酒辣得受不了,还是坚持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成天壁发现了他的异状,推了推他,低声道:“别喝太多。”

    丛夏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啊,我没醉啊,没事的。”

    他确实没醉,至少脑袋还是有清晰的意识的,只是腿已经有些发软了,而且脸烫得厉害。

    成天壁皱了皱眉头,拿过了他的酒杯,“行了,点到为止。”

    丛夏觉得有点可惜,“还剩一口……”

    成天壁举杯喝了个干净。

    丛夏担心道:“你伤……不能喝太多吧。”

    “不多。”

    看成天壁神色如常,确实不多的样子,丛夏才放下心来。

    众人吃吃喝喝,好不热闹,丛夏喝了就有些兴奋,说了不少外面的异事,听得唐家人惊诧不已,不过他嘴巴很严,没把不该说的说出去。

    吃完饭后,丛夏起身回房,一站起来,才发觉天旋地转,腿肚子发软。

    那酒后劲儿很大,丛夏不常喝酒,没料到这个后果,差点一头栽倒。

    成天壁一把拽住了他,“晕吗?”

    丛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啊……晕、有点晕。”

    成天壁看他那样子,明显就有些醉了,他架起丛夏,“回去休息吧。”

    柳丰羽嘲笑地拍了拍丛夏的脸,“酒量差还喝那么多,自不量力。”

    丛夏嘟囔道:“柳哥,你酒量真好。”

    “酒桌上练出来的,能不好吗?”他打了个哈欠,拽住唐雁丘,“哪里有洗澡的?我要洗澡。”

    唐雁丘无奈道:“跟我来。”

    成天壁拖着摇摇晃晃的丛夏往客房走去。

    把他送到房门口,成天壁单手去摸门上的搭扣,今天月光稀薄,实在不太容易看得清。丛夏趴在他身上,闻着成天壁身上的味道,有点心猿意马。他带着借酒占便宜的意思,搂着成天壁的脖子,嘴唇有意无意地碰触成天壁后颈的皮肤。

    成天壁身体僵了僵,低声道:“你站直了。”

    丛夏闷闷地“嗯”了一声,喝多了之后,不禁胆子变大,脸皮也厚了很多,依旧挂在成天壁身上。

    “我说了让你别喝那么多。”

    “嗯,下次,一定少喝。”

    “没下次了。”成天壁好不容易推开了门,几乎是把丛夏半抱着拖进了屋里,把人推到了床上。

    丛夏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松手,低声叫着:“天壁……”那叫声中带着卑微的渴望,他也不知道自己渴望什么,他只是想这么抱着成天壁,多抱一会儿就行。

    成天壁身体很是僵硬,沉声道:“你睡觉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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