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他想,等着她散完心回来,这累积了许久的朝政大事也都该处理得差不多了,这天下,到底是她的,她既是有心,他便就把这些年学来的东西,一点一点好好教她,成全一个女帝百世流芳的好名声。

    大婚不急在这么一时的,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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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艳妆这一去,便就是将近三个月,回来时已是炎炎盛夏。她坐在御花园中,一身鲜艳的衣裙,满面春风,笑得比新开的石榴花更娇艳灿烂,宋泓弛远远看到她的笑,心里便就觉得心满意足,似乎此生再无所求。

    “锦书……”她嗫嚅且目光闪烁,压根不敢与他对视,好半晌之后才怯怯地对他道:“朕想同你商议一件事……”

    虽然不知道她急着商议的是一件什么棘手事,竟能让素来便执拗的她如此徘徊不定,可宋泓弛心中却已是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却仍旧答得不动声色:“陛下有什么要说的,便就对锦书直说罢。”

    “朕此行……在宿州……遇到了一个人……”耷拉着头站在他的面前,她有点期期艾艾,许久之后才嗫嗫嚅嚅,结结巴巴,每说完半句话都要顿一顿,好好斟酌下半句话,总算将自己的意图表达了出了:“朕很喜欢他……想让他入宫……做朕的侍君……”

    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要求,宋泓弛错愕当场,只觉她话中的“侍君”二字,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将他胸膛深处的某一个地方给活活剜去了什么,狠狠撕扯出一种锥心刺骨的空洞疼痛,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默不作声地双拳紧握,低下头,却只看到她的头顶。

    她一直怯怯地耷拉着头,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也没有了么?

    久久听不到他的回应,石艳妆仍旧低垂着头,怎么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却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针一般刺在她的头顶上。“锦书,你生气了么?”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问得小心翼翼,那神情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宋泓弛沉默不语,只是那么僵直地站立着,觉得胸口内浸透了刀刃翻剐,随着她拉着他衣袖摇晃的动作兀自尖锐切割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才能暂时压抑住那难以言喻的黯然,力持着表面的镇定,询问那情敌的来历:“却不知那人是谁家的青年才俊,有幸得陛下这般青睐?!”

    石艳妆踌躇了一会儿,这才讷讷地答道:“他是千岛湖医神沈家的公子沈重霜……”

    对于宋泓弛来说,沈重霜的地位和来历,皆是陌生的,他也不知道,那一个男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然能被一向眼高于顶的石艳妆看上。

    那一刻,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挤出笑容的,甚至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思,竟然能云淡风轻地回应道:“陛下要谁做侍君都好,只要陛下喜欢就成,却不知此人品行如何……”

    得了这样的应允,石艳妆一直以来忐忑的心终于搁下了,仰起头微微扬起唇,露出极甜的笑容,却是与宋泓弛多年之前曾见过的笑容一模一样。

    那时,她也是这般笑着,仰头直视他的双眸。

    那时,她问他——

    锦书,你做本宫的凤君,一辈子陪着本宫,可好?

    他一直认定,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他愿意做她的凤君,愿意将她一直这么宠在手心里,搁在心尖上,她问的是一辈子,他便就随之承诺了一辈子,却没有想到——

    他纵使能让自己一直谨守这承诺,却控制不了她的移情别恋。

    那时,她没有把那句话当真,而他,却将那温暖看作了一生一世。

    那厢,石艳妆全然没有觉察出宋泓弛心中的苦涩,只一心想着自己心上的那个男子,突然间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态:“锦书,他这人虽然脾气不好,又小家子气,怪癖极多,对人爱理不理的,可品行也应该是不错的……他是第一个敢对朕那般不假辞令的人……板起脸骂人也能骂得那般好听……朕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很喜欢……”她没心没肺地絮絮叨叨着,却不知这样的言语就如同是在宋泓弛的心上狠狠撒了一把盐。

    我的陛下,那沈重霜纵使一无是处,可你到底喜欢他,而锦书,即便是千般好万般妙,却已是不能入你的眼了……

    宋泓弛默不作声地听她说着,四周的一切在他眼中俱是一分一分的模糊起来,越来越沉,竟似压到他胸口一般,她轻快而愉悦地向他讲述着她与那沈重霜的相处细节,仿佛是有无数油星子在心口上溅开来,烫得心也一颤一颤的疼。

    从未有过的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艳妆总算才发现了宋泓弛的不对劲,多少也有些内疚。“锦书,你莫要介怀。”她拉着他的衣袖,半是撒娇,半是安抚:“朕会找机会把关于你的事告诉重霜……绝不会委屈了你……你放心,朕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谁也动摇不了……”

    对于这样的承诺,宋泓弛没有回应。

    他已经不知自己该不该再去相信。

    从那以后,石艳妆几乎不再过问朝政大事,她嘴里最常听到的名讳,从“锦书”变成了“重霜”。

    不过,她也会在宋泓弛忙着批阅公文的时候来撒娇——

    “锦书,朕打算将今年进贡的贡品挑些最好的送去给重霜,你说朕挑些什么好呢?”张

    “锦书,朕听说重霜今日要前往康州义诊,那里离京师不远,朕想去见一见他……”

    “锦书,朕听说江州织造的贡品丝绸已经送来了,朕想选几匹极佳的凌波缎给重霜送去……”

    他仍旧像以前那般包容她,宠溺她,只要是她的要求,他有求必应,只是,他鲜少再笑,更多的时候,他批阅公文,不知不觉就开始发呆,抚着那御赐的白玉并蒂莲纸镇,望着底座上那八个小字,心中五味杂陈。

    他能给她锦绣乾坤,她却未必愿意给他并蒂情深。

    从没有见过沈重霜,也从没有刻意去探知关于这个人的一丝一毫,即便是身在朝廷,宋泓弛也渐渐听说了他的名声。性子冷傲的神医,即便是知道女帝待他非同一般,也仍旧是凡是我行我素,这样的脾性,是不是应了那句俗话——“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直到有一日,石艳妆去见了沈重霜,回来之后一双眼哭得通红,冲着伺候的宫娥太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尔后,一路直奔砚行轩,一把抱住宋泓弛的腰,便就委屈得眼泪一串串往下淌。

    从没见过她哭成这般模样,明知这事定然是与那沈重霜脱不了干系,可即便百般不情愿,宋泓弛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还没问,石艳妆便就已经泪流满面地诉起委屈来:“……锦、锦书……重霜……他、他不肯再见朕了……怎、怎么办……”

    揽着她坐下,他替她轻轻地擦拭眼泪,在心中苦笑连连,嘴上却还要温柔的安抚:“沈重霜因何事不肯见陛下?”

    石艳妆抽抽噎噎了许久,才慢慢道出原委:“……朕对他说了你的事……他一听完便就立刻起身,拂袖而去……只言与朕一刀两断,从此相见不如不见……”说到这里,那才拭去的泪已是从眼眶里再次涌了出来,她伏在他的胸口,一边哭一边哀求:“锦书……你去同他说罢……朕真的……放不下他……”她的脸上看到失望,看到伤心,看到遭受欺骗的怒意勃发。

    果真是个目中无人的神医,竟然敢这般枉顾女帝的颜面!

    那一瞬,说宋泓弛不生气,自然是假的,他呵护宠溺了这么些年的珍宝,如今竟是被如此不留情面的对待,他便也免不了有了要会一会沈重霜的想法。

    “陛下,你要锦书去对他说什么呢?”

    他望着石艳妆,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痛意,甚至连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弥漫着哽住了喉咙,无声涌起一潮不知是酸还是苦的滋味,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不知自己在她心中究竟地位如何。

    石艳妆此时此刻惦记的全是沈重霜,只想着怎么将他给哄回来,哪里在乎自己的言语对宋泓弛而言会有怎样的伤害?

    “……你去对他说……你其实无意做朕的凤君……你与朕只是兄妹之情……总之,你先想办法让他答应见朕……朕会慢慢说服他的……”

    倏地,宋泓弛的心猛然一抽,仿佛被一枚极细极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心扉,萧瑟出十里荒凉,茫然失措,仓惶辗转,却只能在眼底里掠过一丝凄楚。

    兄妹之情么?

    他细细咀嚼着那四个字,最终却只是敛下眉眼,低低地应道:“这既然是陛下意思,那……锦书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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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千岛湖沈家的时候,宋泓弛身着的是最朴素的衣袍与皂靴,一辆朴素的马车,身边仅仅跟了一个影卫一个仆役,毫无半分内阁首辅当朝右相应有的架子与排场。

    在沈家派来迎接的船上,他倚着船舷,望着千岛湖水中黝黑的暗礁的影子,虽然不声不响,可那素来温柔的眼却是隐隐透出几分埋得很深的幽暗。

    他知道自己此行突兀,也料不准那脾性怪得出名的沈重霜会予他怎样的讥嘲和奚落,不过,既然要来,他之前自然是有所准备的。石艳妆寄望他能说服沈重霜与自己见面,回心转意,而他却知道,自己这一次前来,绝不是为了劝和。

    这一次,他吧姿态放得越低,便越能使得沈重霜与石艳妆彻底决裂。

    她,仍旧是他一个人的……

    乖墨兰冢的船坞上,宋泓弛终是与沈重霜会面了。

    两个同样高大俊挺的男子,一个温文儒雅,玉树兰芝,一个傲气凌人,阳春白雪。若论容貌气质,宋泓弛显然略胜一筹,他那眉眼举止与儒雅之气甚为相配,清隽和煦若宛转清风,令人不知不觉便就沉醉其中。而沈重霜,无疑正如他的名字那般,不仅仅是全身上下的冷漠矜傲,就连看人的目光,也似冰霜一般冷,却偏偏能引得人视线停驻,再难移开。

    “右相此番亲自前来,墨兰冢真是蓬荜生辉。”一身白衣的沈重霜,仔仔细细打量了宋泓弛之后,一开口便就是客套话,尤其是那“右相”的称呼,更是带着几分刺耳。

    “神医沈重霜,久仰大名。”宋泓弛微微颔首,淡然处之,言辞不卑不亢,也不去回应他的挑衅。

    去到墨兰冢的花厅里,他不主动说明来意,沈重霜倒像是看透了他的意图般,只拈着那小巧玲珑的白玉牛眼杯,似笑非笑,把话说得极利落:“久闻右相乃是我大夏第一才子,此番前来,若是同草民品茗对弈,草民不甚欢喜,若是要说别的——恕草民无暇奉陪。”

    此时此刻,宋泓弛哪里有品茗对弈的兴致?他略略沉吟,知道有的惺惺作态的话总是要说的,即便胸口泛疼,忐忑不安的感觉像是浪潮般慢慢涌上来,可仍旧能淡然地开口:“陛下因你茶饭不思,六神无主,你若是真的对她有情,便不该这般折磨她。”

    自小,他便就懂得隐忍,而今久在官场之上,带上了谁也看不穿的面具,隐忍便就更是不可或缺。

    忍得一时之气,方能成就大业。

    “我折磨她?”与他的口不对心相反,沈重霜嗤哼冷笑

    初识石艳妆时,沈重霜并不知道她就是大夏当朝女帝,却被她身上肆意的张扬和骄纵所吸引。一直以来,受那无法治愈的宿疾所累,他也同他的祖辈父辈一般,疲于奔命地四处寻求秘方,只为了能将这宿疾治愈,却从没有见过哪一个女子能肆无忌惮得像她这般淋漓尽致。

    她的娇艳、张扬,就如同是一朵盛放到极致却不会凋零的花,恣意地享受着阳光雨露。他承认,他的确是一见钟情,每一次与她相会,都令他更是坚定了要想尽办法活下去的信念。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她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地位,也没有想到,这朵花,早已是有了护花之人……

    他这后来者,算什么?

    这样想着,从表情到言语,他处处都不曾掩饰分毫,就连那形容石艳妆的词藻也是直白得不带半分美化,斥责之意明显:“母命难违也好,竹马青梅也罢,她既是与右相大人有婚约在前,便不该再这般处处留情,竟然还妄想齐人之福,要立左右凤君,平起平坐?!”

    顿了一顿,沈重霜起身,将那牛眼杯中的香茗一饮而尽,尔后便“啪”地一声将那小巧的杯子扔到槛栏外的湖水里,虽然只是溅起微小的浪花,可那一气呵成的举动却是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凛冽之意:“做人切莫贪心,恕我沈重霜没右相大人腹中可撑船的容人肚量,也没那兴致做女帝后宫解闷的玩物。”

    他这话自然源自石艳妆对他的许诺,态度颇为不屑一股,将其视为侮辱,可这些言语听在宋泓弛耳中,却是令其心寒至斯!

    ……左右凤君,平起平坐……

    ……她从未同他商量过这事,竟然就已是擅做决定了么……她与我缠绵床榻,唇齿相依,可是,她却打从心里嫌我血统卑下,所以,她连为我生孩子也不愿意……

    ……他本还以为即便她喜欢上了别人,对他到底也还是依赖着离不开的……

    ……却没有想到,在她的心里,一个认识不过半年的男子,竟然已经能与他平起平坐了……

    ……却不知,几时,他会被弃若彼履……

    眸中忍不住有了黯然与不甘,宋泓弛力持镇定,想起自己今次前来的目的,仍旧坐着,不动声色:“何必做出这般义愤填膺的神情混淆视听?你是真的没那肚量,还是事出有因,你心里明白,我亦不糊涂。”

    沈重霜愣了一愣,继而便笑出了声。那笑声之中,不见愉悦,只有涩然。

    “你说得一点没错,想必你也知道,我沈家历代子嗣,皆死于那无药医治的早衰宿疾。”他抚了抚衣袖,慢慢地敛了笑,神情极为肃然:“右相大人,我很佩服你容人的气量,却可惜,我沈重霜从来不是个大度的男人,容不得自己的妻子看别的男人一眼,即便她是大夏女帝陛下。不管是什么侍君凤君之流,我若是同她在一起,她身边便断然不能再有别的男人,包括你!”

    对于这讥讽的言语,宋泓弛并不意外,毕竟,有点傲气的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与人分享心爱的女子。至于他,也绝然和大度沾不上边,只不过,他与沈重霜处境不同,石艳妆是君,他宋泓弛是臣,他对她,更有着比旁人深重的责任。

    见他不说话,沈重霜又继续往下道:“再者,那早衰宿疾乃是代代相传,他日,她若是生下我的子嗣,必然身怀这天生短命的宿疾,届时,这大夏帝国的传承,只怕就完了……”说不清是冷笑还是苦笑,他坐下来,双目无惧地与宋泓弛对视。

    这事,虽然是宋泓弛早就知道的,可沈重霜说这话时,神情太过坦然直白,倒使得宋泓弛有些心颤,对沈重霜也突然有了几分敬意。他也自然不愿石艳妆再同沈重霜相见,只是,她那样的性子,越是得不到,便越是趋之若鹜,哪会这么轻易便就放弃?

    “她性子执拗,只怕不会这般容易放弃。”那一瞬,他低低地叹气,可心底的窃喜与表面上的虽然也深知自己有些卑鄙自私,可他却不以为耻。

    他只是想捍卫属于自己的幸福和温暖罢了,而且,眼下的沈重霜,又的的确确是绝好的利用工具,他此番前来,便就打定主意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好好物尽其用一番!

    沈重霜看着他,那素来矜傲的面容突然染上了些说不出的沉寂,问得虽然认真,可眼中却有着潜藏的深沉。

    “那右相大人认为,我该怎么做,才能绝了她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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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泓弛自千岛湖回到内廷,石艳妆立即详细地追问了一番他与沈重霜见面的经过,自然,他与沈重霜此番已是有了共识,此刻敷衍起她来,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石艳妆不疑有诈,自然喜不自胜,可在没得到沈重霜的消息之前,她又免不了心怀忐忑。

    终于,沈重霜派了贴身的小厮送来一封书信,石艳妆看到那俊秀的字迹,读着那毫无破绽的字句,仿佛是看到心上的人就站在面前,一直惴惴的心才算安了下来。

    “锦书,还是你最好!”她握着那封信去找宋泓弛,也不管他正对着青州送来的军情急件沉思,腻上去便就撒娇:“你去了一趟墨兰冢,重霜今日就派人给朕送了一封信,他说他如今有要事要前往北夷,回来再与朕相见,还会送朕一份特别的礼物!他总算是不同朕闹别扭了……”突然觉得,自己如今和她无论说什么,分明都等同事鸡同鸭讲,她在心里倔强地以为强求能得到幸福,他又该要如何去改变她的这种偏执的想法?

    “是么?”宋泓弛搁下手里的军情急件,想着沈重霜此行北夷的目的以及那份所谓的特别礼物,便就无声地微微眯起眼,笑得温柔,言语是一成不变的清雅:“恭喜陛下。”

    石艳妆一时欣喜,自然无暇注意到他,只满心沉浸在自己的雀跃之中。“锦书,你说朕该要回送重霜什么礼物才好?”她将那书信给展在军情急件之上,思虑了片刻,便就询问:“朕想,不如就在内廷替他修建一座与墨兰冢相似的水榭做他日后的寝殿罢……毕竟,京师炎夏长久,只怕他往后来住得不习惯……锦书,你说好么?”

    看着那封分明是由自己撰写,最终由沈重霜誊抄了一遍的书信,宋泓弛面无表情地听石艳妆将那言语说完,对于她怯怯的询问,只是敛下眉眼,道了句:“陛下怎么想便就怎么做罢。”

    只是,他没有料到,才几天的功夫,石艳妆那打算为沈重霜修建水榭寝殿的想法,竟然牵扯到了他一直居住的砚行轩——

    “锦书,朕觉着还是砚行轩附近最为凉爽,打算命人在那里开凿个池子……”她说着这话时,固然仍旧不敢看他的眼,知道自己实在得寸进尺,可却仍旧笃定宋泓弛不会有丝毫的反对:“……朕已经吩咐人将城西的鄢将军府改修翻新了一番,你暂且先搬去那里住些日子,好么?”

    这就是差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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