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幸好素问之前单独提前开机了一个月,不然现在导演肯定不能同意她这样拖下去。当然为了她这个脚伤,剧组的开销又哗哗哗的上了一个台阶。好在素问和薛绍峰都有投资,薛绍峰没意见,叶子又手心手背都是肉,得护着,其他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素问自己倒挺内疚的,积极的配合医师的方案复建,十天后去医院拆石膏,已经可以扔开拐杖靠自己行走了。

    小艾把情况跟医生解释了一下,医生愣了好半晌:“我这个年纪不追星了,也认不识什么大明星的,你们在我这都一样,都是我的病人。拍戏……可以,不是武打戏吧?”

    小艾跟医生聊得津津有味:“哪能啊,咱们这是文戏,地地道道的文戏,再过两个月就要开播了,大夫您到时候记得看啊。”

    骨科大夫乐呵呵的应了,下楼的时候,素问特地没要小艾扶,自己摸着扶手慢慢的一层一层楼梯走下去。右脚还有点生疏别扭,像是初学走路的懵懂稚儿,不过像医生所说,那是因为太久没用右脚,习惯了就好了。

    小艾看她一个人走得那么专心,琢磨了好久,还是没能开口劝她去看心理医生。毕竟素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半夜做噩梦的事,小艾也不想再刺激她了。这事她还没跟叶子说,等到了横店,到时演员们都是一起合宿,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她可怎么跟叶姐交待?

    就这样,小艾忧心忡忡的陪着素问坐上了前往横店的飞机。

    这一次,她走得异常洒脱。以往每次外出拍戏,素问总要回家陪陪母亲,再到陆铮那儿留宿一晚,小艾都习惯了帮她把行李证件什么先提到机场,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就在自家楼下等着她和保姆车过来。

    到了横店剧组,大家还是一如往常的热情欢迎她,尤其是周晓川,不知怎么从叶子那听说了,他出事以后,力主继续用他不能换男主角的就是素问,所以一见面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摸着她的小脑袋跟爱抚家里那条金巴似的爱不释手:“我这妹妹现在排场比我还大了,要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薛绍峰见到周晓川毛手毛脚的都不乐意了,挥手打开他的爪子:“都说了丫头是伤了脚,怎么样,现在脚好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薛绍峰和周晓川在戏里面是演死对头,好像戏外也较劲似的。其实缘由只有导演和叶子知道。因为这戏里有一出周晓川强吻素问的戏,之前单拍的镜头都差不多了,现在就等对手戏。周晓川车祸以前演的都是奶油小生,纯情派的,还没有过吻戏床戏这样的机会,这次他经历生死大劫,伤后重愈,本来就乐观的人,自然就更得瑟了,加上导演和叶姐都夸他演技成熟了,他就沾沾自喜,成天念叨着要挑战荧屏初吻。弄得薛绍峰就不舒服了,他在戏里演的八爷是素问的初恋呢,怎么都没一场吻戏?

    周晓川摸摸剃得光亮的脑门子,说:“我可是为这妹妹才剃的头,难道还不让吻一个?”

    这下薛绍峰更乐意了:“我不仅剃了,还花了几千万,不也没捞着?”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被传开了,两个后生也跟着凑热闹。演十四的苦逼孩子,虽然最后抱得美人归,结果也就一有名无实,擂着胸口仰天长叹:“万年老二的命啊——”

    整个剧组倒是一片和谐。

    南方温暖的多,冬天穿着旗装也不会很冷,到了镜头底下马上就马力全开,上妆试镜,驾轻就熟。很快就和男演员们搭上了戏。

    这部剧后期的戏都已虐心为主,这次素问倒不用酝酿感情了,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在那种悲伤的状态。好几次下了戏,就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别人找她说话也不理,弄得大家以为她入戏太深。

    只有小艾明白,这哪里用演,她自己的心情,恐怕比戏里的女主角,还要难过上千倍。

    这样的氛围一拉开,大家也跟着都沉重起来。

    在住宿方面,小艾特地申请了跟素问一间房。本来像他们这样咖位的主演,是可以单住一间,再给助理配一间的,小艾是怕她夜里再发噩梦,得时刻盯着,素问本来也没什么架子,就同意了。

    晚上下了戏,她依然是在房里复建,洗了澡就上床去看剧本。小艾照样每晚在她睡之前给她冲一杯“加了料”的牛奶。

    其实素问在下榻的第一天,就在行李箱里发现了安眠药。她没有问,也就等于默认了小艾的这种行为。

    其实从那几天她脚伤小艾照顾她时的古怪神情,她就猜出些什么,只是发梦的时候,她整个人像被魇住了一样,完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因而也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真的喊了出来。

    入了夜,小艾拉上被子,刚睡着没一会,就听见房里另一张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她坐起来,没开灯,月光下,素问双手用力的撕扯着身上的被子,脑袋来回的撞击着枕头,喉咙像是被挤压着发出古怪的“沙沙”声。

    终于,那气体冲破喉咙,溢出口中,一声一声,尖细而颤抖,让听着的人都觉得仿佛在遭受什么灭顶的折磨,小艾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那种悲鸣,好象是濒死的动物,声嘶力竭。

    毕竟以前只是听邻居说,她并没有亲自跟素问在同一间房睡过。现在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惊悚。她整个人都被这样的场景震住了,好半晌,才赤着脚跳下床,慌忙拍醒素问。

    她旋开床头灯,素问本能的眯起眼睛,遮住头顶,想说话,但喉咙沙沙的,她咳了声,慢慢恢复神志,怔怔的看着小艾。

    小艾觉得有点难以开口,没等她想好措辞,素问已经自己扶着枕头坐了起来,拿过床头的剧本:“我有点睡不着,看会剧本再睡,你不用管我。”

    小艾不解的看着她,那一点幽暗的灯光笼着床头薄透的人影,像一缕幽魂似的毫无真实感。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重新躺回床上。后来果然一直都很安静,直到清晨醒来,发现素问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靠在床上翻看着剧本,见她起来,还侧头对她笑了笑:“早。”

    小艾有点怔愣:“你一夜没睡?”

    “怎么会,我又不是铁人。”她放下剧本,去洗手间洗漱,“赶快起来吧,今天要拍早戏。”

    小艾莫名其妙的坐起来穿衣。

    上妆的时候,化妆师有点不满的盯着素问的黑眼圈:“赶进度也不能这么熬,这样上镜都不漂亮了。”

    小艾放下手里的报纸,化妆镜下面的白炽灯一照,素问眼底那两圈黑影有点吓人。

    接下来几天都是一样,每天小艾睡下前素问都在看剧本,起来时,她还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在看剧本,然而拍戏时又全副精神投入,一点也不像是没有休息好的人。要不是化妆师日渐频繁的埋怨,小艾压根不想相信她是整夜没睡过的人。

    以素问的敬业态度,三月之前如期杀青倒不成问题。但是……

    这天下了戏回到旅馆房间,小艾把门在身后一栓,走到素问面前,拿掉她手里的剧本:“你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

    素问不解的望着她。

    “你这是在玩命吗?就算拍戏也不能不眠不休。你倒下了这出戏还怎么拍?如果真的有问题,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不行还可以去看医生,你非得这样把自己憋出病吗?”

    “……”素问扭开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你清楚就不会打着石膏还从七楼跑下来了!”小艾有点怒不可遏,她怎么也忘不了那天的情形,“不就是个男人么,没了他是天会塌还是怎样?峰哥,晓川哥,哪个不是好男人,你就非得吊死在那一棵树上?”

    这次,素问彻底沉默了。

    三年前,她也以为她能离得开陆铮。不过是心痛得没了知觉,不过是活着好像死掉一样。没关系,慢慢就麻木了,习惯了就好。可她现在才明白,那不过是因为她中毒未深。失去了陆铮的那种裂痛,就像一种瘾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锥心刺骨的疼上一次,提醒着她,得不到,又戒不掉,唯一的解药,只有陆铮。

    再多再好的男人又怎么样,可惜都不是他。

    她薄削的肩微微耸动,似乎是笑,又像是哭:“失去了他,天是不会塌,只是……我会死。”

    “……”小艾再也无言以对。

    也许是她涉世未深,她怎么也没法理解这种要死要活的爱情。

    在她看来,不就是男人么?演艺圈什么最多,帅哥啊!

    “那你就打算继续这么强撑下去?我怕戏没拍完你就倒下了。”

    “……多给我几片药吧。”

    小艾怔然,原来她早知道自己偷放安眠药的事。

    小艾看着她那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忽然就有点犹疑了,药瓶子攥在手心始终不肯交出去。

    倒是素问笑了笑,安慰她:“没事的,我只是想安静的睡一觉。一片没有用,就两片,两片没有用就三片……”

    小艾看着三片安眠药“咚”落进牛奶中,忽然间眼皮一跳,竟然没来得及阻止她。

    素问面色如常的端起杯子,坦然的喝掉了那杯牛奶。

    小艾心中一寒,蓦地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她说不出看到她自己微笑着把安眠药投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不安,还有心虚。

    素问吃完药很快就睡下了,虽然不知道她半夜会不会再发噩梦,但是小艾这次是真的失眠了,整个晚上眼皮都不停的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还有那种盘踞心间的复杂滋味,她说不出是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小艾顶着对熊猫眼从被窝里爬出来,难得的,身旁的床位上,素问竟然还安稳的睡着。

    终于得以舒了口气,虽然这方法残忍了点,但总算是起了作用。她也不忍心看到素问一直那样熬夜白天还强撑着拍戏,难得素问睡着一次,小艾就没有叫醒她了。

    然而等她洗漱完,换衣整理工具箱弄得房间里铿铿锵锵,而床上的素问仍旧睡得香甜安稳的时候,小艾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扔下手里的东西,有些不敢置信的跑到素问的窗前。雪白的被褥下,她双睫轻阖,睡得沉稳而安详。

    小艾的心猛的一抽,她终于明白昨晚看见素问把药投进去时为什么会害怕了。那种微笑淡定的表情,根本不是因为渴望睡眠,而是平静的面对死神……

    她想死!

    小艾颤抖的把手伸到素问面前,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你别吓我啊……”

    指尖停在她鼻下,还好,气息虽微,但是有呼吸的。

    小艾只觉整个人顷刻间都软了下来,咚一下就跌坐在身后的床畔。

    *

    到片场的时候,大家都准备就绪了,刘导还和她开玩笑:“怎么知道今天要拍吻戏,躲在房里害羞了?”

    素问难为的笑了起来:“哪里,睡过了而已。都怪小艾,也不知叫醒我。”

    小艾在旁边腹诽:吓都快被你吓死了。

    今天要拍的就是周晓川强吻她的戏,强吻没法借位,都是真刀真枪上阵的。小艾有点担心素问的状态,跟叶子商量能不能弄得朦胧点,差不多就行了。

    薛绍峰也不答应,说他们要是真吻了,他也要求加吻戏。十三十四本来没意见的,也跟着旁边凑热闹,导演被疯掉了,怎么说也都是拿过影帝的人呢,怎么任性起来跟小孩子一样。

    素问一直保持沉默。虽说她刚开始跟薛绍峰拍吻戏的时候,也挺尴尬的,不过跨过了那道坎也就好了,这次虽然换了个主角,不过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本来大家还开玩笑般的煽风点火,后来看薛绍峰那架势,只差没砸场子了,素问就在旁边跟叶子开玩笑:“别看峰哥大我一轮,还没我成熟。女生本来就外向啊,将来她有了女朋友,难不成还会向着我这妹妹?再说你说说他多二啊,弄得我像是她专属的一样,我都快下不了台了。”

    叶子在旁边直翻白眼,还不是你这个罪魁祸首。也不知薛绍峰从哪打听到素问这次伤脚,是因为跟男朋友分手了,所以才有这不正常的反应。

    其实不用说,大家伙看到她最近的状态,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谁知道周晓川也跟着他闹:“凭什么你们吻戏拍了床戏也拍了,轮到我就不让了?”

    最后导演被逼急了,加,都加,一人一场吻戏,这下公平了吧?

    周晓川,薛绍峰,果然都乖乖的补妆去了,谁也没再吭一声。

    看样片的时候,叶子就对这一段啧啧称赞。这次她是下了血本,布景,服装,道具,无一不精致,看得叶子都肉疼,不过素问觉得只要片子成功了,一切都是浮云。原来他们几个主演兼投资人还没什么底气,现在看到成片,没一个会担心赚不到钱了。

    “你和周晓川演得好极了,让我都觉得你们是一对恋人了。”叶子看到这脱口而出。

    “没这感觉,咱们这戏也就砸了吧?”何况同公司传传绯闻还算前辈提携后辈,这种跨公司的,还是算了吧。

    “你这回发挥得真的很不错,比电影表现还好。”现在叶子一点也不后悔让她回来拍电视剧了。

    “您真是夸我呢还是打击我呢。”

    “当然是夸你。薛绍峰都吃醋了,说你这回投入的感情很真。”

    素问听了这二百五的话就想笑:“你听他的呢?我上回跟他拍电影就不真了?”

    镜头停在她和周晓川的吻戏片段上,倾盆大雨之下,他们两个人都变得狼狈不堪,他吻得霸道而痴缠,她吻得心碎而绝望,可明明知道,那时心里明澈如镜,她的心里没有一丝涟漪,导演一喊“咔”,两位演员瞬时分开,她还能旁若无人的和对方开着玩笑。

    可每次午夜梦回,只要一想起在那个雨中,陆铮压着她,迫她步步后退,决绝而狂热的吻,她都会一阵心悸。那种不顾一切的心情,那样再无退路的无奈,那般快要被融化了的悸动,只有那一个男人,能带给她。

    记忆是种可怕的东西,总是会把她想忘记的东西,纤毫毕现的还原。

    戏拍完了,吃完杀青宴,大家就要各奔东西。素问有短暂的假期,分别时,薛绍峰问她,要不要跟他回香港渡假几天,就当换换心情。

    她摇头,薛绍峰回家也是要看望父母的,何况这种时候,她不想再多一桩绯闻来烦心。

    三月,蒙古境内的西伯利亚冷空气南下,又掀起了倒春寒。北京城刮着四五级的大风,出门都要戴着厚厚的帽子。街上行人匆匆,都想赶紧跳上地铁和公车,驱走一身的寒气。

    素问坐在咖啡座里,翻着叶子递给她的广告合约,意态懒散。

    “所以……这次的广告片要到西藏去拍?”

    “是啊,”叶子有点不好意思,素问的脚伤才复原没多久,要不是这个厂商实在大牌,她也不舍得把艺人往那种地方送,“不过这次的广告创意我看过了,真的很出色,这支系列片拍出来是针对整个大中华地区投放的,一共三位代言人,港台内地才各出一个,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当然,这个北美的户外运动品牌非常有名,这次是他们首次在大中华地区正式投放广告,到时推广的覆盖面肯定很大,说不定以后地铁,公交车,街头,到处都可以看到她聂素问的脸了。厂商也是看中她颇为波折的从艺经历,倒是符合了品牌neverstopexploring的精神,年轻的形象也适合运动品牌。合作的两位艺人,一个是香港近年来爆红的嫩模,一个是台湾超级帅哥身价也都不低。

    玻璃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霰子,这个季节再下雪已经很少了,对于路人来说,无疑是个惊讶,有停下驻足接起雪花的,也有不耐的匆匆避开这场雪的,对处于温暖室内的素问来说,自然是场意外的美景。

    “西藏的雪,要比这漂亮吧?”看着窗外,素问说,声音降低,仿佛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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