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太太迷糊,他还能不知?那奴才本是奔着二弟去的,被他半路劫了道,难怪那样着急,三番五次打岔不让他过去。原来竟是他的好媳妇干出来的……教训才过去两个月,在佛堂被雷劈竟没让她收敛,反倒行事猖狂。“嫁进来这么多年二弟的情况你不知道?因为体质的原因,从来没人愿意主动亲近他,常年孤独,好不容易娶了房合心意的媳妇……你倒好,变着法同人家过不去,你倒说说,是什么疯病发了竟然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算计二表妹让府内传出丑闻对你有什么好处?”

    韩氏当然不承认,她那泪珠子就跟水龙头似的,闸门打开,说来就来。

    “我们多少年的夫妻,到今天,你竟还不相信我?你没良心……没良心啊!”

    庄聿连表情都没变过,气过了他就淡定了,反正事已成定局,表妹进门是注定的,总要给太太娘家一个交代。他坐在雕花圆凳上,端起桌上的景泰蓝茶杯喝了一口,瞧韩氏哭得有些后继无力了,这才用“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的眼神看她。

    “我听说弟妹为表清白,一头撞了柱子,幸而老天有眼……”庄聿说到这里,韩氏哭得更惨:“好好好,我们结发夫妻,你竟要逼死我……”说着也要往墙上撞。她脑补的剧情是,庄聿出手拦她下来,她再嚎两句诸如“你别管我,我不活了”这样的东西,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庄聿可是武将,这点身手还是有的。

    可惜,韩氏猜错了剧情。

    庄聿太了解自家媳妇,他压根没有出手的意思。

    韩氏撞上去了?

    没有,当然没有。

    意识到爷儿没动,在撞上墙壁前一秒,她仰头转了半圈,晕倒在地。

    奥斯卡影后粗线了!

    猪队友才是真绝色!

    智能管家激情直播中,燕玉一边听一边接受二爷爱的关怀,虽然平白无故被扯进闹剧之中让林燕玉很不爽,你敬我一尺,我合该还你三分,听到庄凛那些话,看到他坚定的立场和态度,林燕玉觉得值!

    她不委屈,也没损失什么,顺带还震慑了府里的丫鬟婆子,就算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谁还敢乱闯惊雷馆?

    最最重要的是,燕玉看到了庄凛的心意。

    上辈子就没个真正关心她的人,现在……终于有了。

    夫妻俩说了会儿体己话,庄凛想起京城最新情报,“你娘家那嫡出的妹妹已经被荣国府长房的贾琏接到京中,现在瞧着贾家对她还不错,只是……自古七岁不同席,怎么就让她同府中的哥儿一起养在了史太君跟前?日日相对于女儿家的闺誉恐有大碍。”

    “怕是母亲早有安排,我与妹妹并不十分亲近。”

    庄凛想了想,也是这道理,嫡庶有别,他这会儿竟有些庆幸自己这满身煞气,就算做什么都坎坷,却让他娶回了这么贴心的好媳妇,燕儿的身份的确低了些。

    庄凛提起这事的本意并不是关心媳妇娘家妹妹,而是有另一层考量。

    “贾府是最没忌讳的,只怕过不了多久,帖子就要下到将军府来。”贾政虽迂腐,只同那些酸儒来往,瞧不起武将家门,史太君却是有算计的,比起贾代善在生时,荣国府已经没落,怕是不会放过将军府这门勋贵“亲戚”。

    燕玉却不担心,“孝期不走亲,就算真下了请帖,拒绝便是。只怕人家是想满三个月单独二爷出了孝,单独请你过去……”

    庄凛举双手表决心。

    “夫人明鉴,我此心昭昭可对日月,你不能误会!”

    ☆、娶平妻x吃花酒

    真相是由庄翼德查的,比起带着强烈主观色彩的庄陈氏,他理智得多。物证已经被处理掉,唯一的法子就是排查可能下手的奴才。这是个人权包括生命都不厚重的年代,几番讯问,带路的小厮招了。

    “是青碧,她让奴才去惊雷馆找二爷。”

    ……不用再说什么,真相大白。

    韩氏用来维护自己的理由再也站不住脚,她的确没有理由设计自家大爷纳妾,如果说,目标人物是凛二爷,执行途中出了错报应自身呢?这妇人刚进门的时候瞧着还是好的,至少行事还算规矩,没这么出格。现在倒好,一方面向太太提议将表妹接过来,一方面设计坏了她们的名声把人送进二房。

    愚蠢又歹毒。

    因为担心知道真相之后庄陈氏撒泼,庄翼德并没有将此事抖出去,他在斟酌,并于查明事实的第二天去了韩氏娘家同亲家公书房密谈。本来,大儿媳德行败坏,诉明罪行一纸休书遣她回去便是,真正处理起来却没这么简单,韩家也是武将家门,府中老太爷尚在,韩氏父亲的官职比起庄翼德只略低一等而已。

    自古以来,成亲都是两个家族的联合,姻亲才是强大的关系网,韩家年轻一辈的确不如庄家出挑,顶梁柱尚在,轻易动不得。

    庄翼德说明来意,并详细告知这场由韩氏主导的将军府丑闻,对方的反应与预料中的相同,出了这样的事,南香入府是注定的,让从三品大员的嫡女过来做妾,放眼全朝也没有这样的规矩……韩大老爷神情悲怆:“我那女儿糊涂,竟犯下这样的大过,我只求庄聿莫休妻,这事若传出去,韩家女儿恐怕再难嫁得好人家。”

    最终的结果是娶平妻,说起来,这是从商户出来的东西,本不入流为读书人不齿,除非是肩挑两房这样的情况,极少会有人主动娶平妻。虽如此,当朝法律也没有明文禁止这种行为。

    韩家不愿女儿被休弃,陈家也不可能将嫡女嫁过来为妾。遇上这种尴尬情形,便各退一步,平妻正好,有两房太太的娘家帮衬对庄聿的前程也是有助益的。所以说,从一开始,庄翼德就没想过让大儿子休掉韩氏,找亲家公密谈就是逼他主动点头而已。须知当朝法律虽然没有明文禁止娶平妻,却有一点,这种行为必须征得原配娘家的同意,若单方面执意要娶,对方是可以上告的。

    真相就这么被掩埋了,庄陈氏从大老爷口中得到的说法是,没有证据指向韩氏,如此,太太也没有责令休妻的理由。

    陈家还是不满,一直以受害者形象出现的南香却“逐渐”从颓丧情绪走出来,她笑着安慰父亲母亲,含泪接受这样的结果,“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闹到这地步,我没有选择,只能加入将军府,幸而大表哥是极好的,女儿自信能过上舒坦日子,我们便吃下这个亏,莫同姑妈闹僵了才是,进了将军府大门少不得靠她庇佑。”

    “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委屈你!”

    “想来也是,聿儿对你心有愧疚,总会多几分疼惜……罢罢罢,我便不闹了,你姑妈总不会亏了娘家人。”

    ……

    虽然这事本身不光彩,庄家到底是得利的,韩家后代虽不成器,顶梁柱尚在,至于陈家,舅老爷好歹也是从三品命官,对庄聿都是有大助益的。庄家张罗着给大房娶平妻的时候,朝内果然传出闲话来,这种行为是正经读书人不齿的。虽没有明确的法令禁止,御史台还是递了折子,怒斥武显将军府嫡庶不分罔顾礼仪败坏门风,纵横捭阖慷慨激昂。

    庄翼德是纯臣,深得圣上信赖,老皇帝看过折子之后冥思许久,终于宣了庄翼德入宫。大老爷只说儿子遭奸人算计,污了陈家姑娘的清白,对方是自个儿外家,南香本身又是嫡女,断没有为妾的道理。

    “朕没记错的话,庄聿的夫人是韩家姑娘?”

    “是。”

    “韩威怎么说?”

    “臣亲自登门与之商谈过,诉明此事,最终征得同意。”

    老皇帝闭着眼,喜怒不显,老半天才下了决断:“决断虽有失当,也是无奈之举,便不予责罚,只记着,韩公两朝老臣,莫要落了他的面子,若是再闹到朕这里,没这么容易放过。”庄翼德来不及高兴,老皇帝一棒砸下来,“庄聿行事浮躁,磨砺几年再考虑升迁,你退下吧。”

    从宫里出来,庄翼德心情很不美丽,这么处置,圣上算是很给老臣面子。可是,老大已经在从四品宣武都尉的位置上留任好几年,听圣上的口气,本来已经在考虑升迁之事,赶上被御史大夫参了一本,这事就搁置下来。老二庄凛二十又一,官拜正三品,庄陈氏还总担心次子抢了长子的风头,这回是真麻烦了。

    庄凛不知道这些,他刚出了孝期就接了三张帖子。荣国府大老爷贾赦二老爷贾政各一份,一则是去戏园子,二则是请他入府小聚交流官场心得促进感情。至于第三份,则是些志趣相投的旧友,知道他出了孝期相约去游船吃酒的。

    二爷直接将三份请帖摆到燕玉跟前,问她的意见。

    “问我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交代清楚怕媳妇乱吃飞醋。

    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庄凛想了想,笑呵呵道:“我媳妇最聪明最有见地,且说说有什么顾忌,莫让我着了奸诈小人的道!”

    燕玉还没说啥,智能管家又赞美起来,“噢,这才是托特好丈夫!卧槽典范啊!”

    的确如此,虽然知道庄凛刷爆逗她开心,燕玉还是乐了,她将瑞官支出去,转身走了几步,从榻下拖出一口黑檀木箱子,拿了两个长颈磨砂玻璃瓶出来,并没有贴签。这是【猪队友】任务的奖励,奇异果酒,每一口会随机触发一种状态,很有意思。燕玉将箱子盖好推回去,这才将果酒拿出来摆到桌上。

    “我虽没见过两位舅舅,在扬州的时候也曾听母亲提起,大舅舅很是倜傥风流,鉴赏古物十分在行;至于二舅舅,学识是顶好的……我想着,这三方帖子回绝谁都不好,不如由你做东,将他们全都请上一起游湖听曲。”

    这倒可行,他那些狐朋狗友是没顾忌的,至于荣国府那两位,看中的恐怕也不是他本人,而是武显将军府的地位以及人脉关系,白吃不花钱还能有人不乐意?庄凛在心中狠狠赞美自家媳妇,这才是贤德妇,完全支持相公外出应酬,他却不知,燕玉已经逮着荣国府那两位狠狠赞美过,加上这两瓶奇异果酒……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这两瓶是什么?”

    “我偶然得到,听说是出海的商船带回来的美酒,特地拿出来让你带去给好友品尝,我们成亲之后母亲就去了,守孝到现在从未招待过他们,便当赔罪,你得帮我说几句好话才是。”

    庄凛允诺,同时将果酒收起来,当天就写了帖子,并附书带回,说明因由然后表示由自己做东游湖吃酒,这事就定下了。

    二房关上门悠哉过日子,震威堂的气压却已经低到极点,太太庄陈氏气得发抖,她一直盼着老大升迁,没想到却因为此时搁置。“老爷,你倒说说,这该如何是好?我儿已经在从四品的位置上坐了好些年。”

    能怎么办?圣上开了金口,还能怎么办?

    “治家不严能怨得了谁?”

    “你……你怎能这么说?那可是聿儿,他是我们将军府的顶梁柱!”

    “慈母多败儿,便是你惯着他才闹出这些荒唐事,这回便罢,你把后院看好了,莫给爷儿拖后腿,也不听听御史都传了些什么,真真丢人!”

    ……

    庄陈氏在大老爷跟前吃了排头,转身就将韩氏训了一顿,虽然没找出证据,她总觉得此事同这蠢妇脱不了干系。韩氏听太太说完,整个已经懵了,她动手之前压根没想过最后会报应自身,二房干干净净啥事没有,自个儿院子里进了狐狸精不说,还损了相公升迁的机会。

    她后悔了,真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惹那丧门星。

    韩氏的心里燕玉不知道,她继续悠哉守孝,一眨眼,庄凛同荣国府两位老爷以及旧友们约好吃酒的日子到了。

    ☆、惊画舫x飞横祸

    约定的时间是休沐日,庄凛穿上银丝软甲,外袍为玄色,绣银丝祥云纹,瞧着朴素却又暗含大家气派。他将辟邪安神香囊挂在腰间,将奇异果酒装进包袱里让小厮抱着就出了门,走之前提前给燕玉告了罪,同旧友好些时候没聚了,不喝高兴恐怕回不来,时间上定早不了。

    事实上,庄凛便是啥也不说,燕玉也知晓,奇异果酒每喝一口会随机触发一种状态,持续的时间非常短,丢丑却足够了……

    从惊雷馆离开是在未时,也就是用了午膳之后不久,虽出了伏,秋老虎猛着。按照庄凛的想法,既是下午游湖,天一黑总该回去,他没想到这天会如此热闹,狐朋狗友们从buff之中得到了正能量,越战越勇!他们早先就得了庄凛的叮嘱,来日方长,头一次聚会莫去嘲讽人家,贾赦与家政都是他下帖子请来的客人,关系有些牵强,好歹也是嫡母娘家的舅老爷。

    即便如此,待他回来已是亥时,除惊雷馆还亮着,府中其他院落早灭了灯。

    犹记得他离开的时候走得虎虎生风,这回脸却黑着,燕玉放下手中书册,从西厢房迎出来,陪着庄凛到花厅里坐了坐。瑞官去小厨房将奶奶预备的汤水端上来,跟二爷一同回来的小厮预备热水去了,庄凛虽没醉,也是一身酒臭还有花船上自带的脂粉味儿,燕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春喜站在燕玉身后,瑞官抢了活计率先出去,留她尴尬在原地,瞧着二爷要脱衣,春喜就想上去搭手,燕玉端着清茶抿了一口,脸色不变,庄凛的表情就没这么美丽了,本就憋了一肚子火,遇上这种没眼色的丫鬟不用燕玉说什么他一脚踹了过去。

    回门那日他就注意到了,这丫鬟同贾敏眉来眼去,他回来就让福贵盯了一阵,果真不是安分的,还没主动拿把柄处置,竟然自个儿凑上前来。

    将军府谁不知道二爷不喜欢给人碰?这是找死的节奏喂!

    这一脚不算狠,却让真正踹掉的是春喜在燕玉跟前的地位,毕竟无大过,一等丫鬟的资格留着,在房里伺候的时间却少了。这时候却没人管她这些,春喜踉踉跄跄出门去,瑞官将盛着汤水的定窑白瓷盅放到庄凛跟前,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解释说:“这是奶奶先前预备下的,二爷请用。”瑞官倒是识趣,说完就抱着托盘退出去,只留下夫妻二人在里头。

    听瑞官两句话,庄凛脸色竟软了些,他解开盅盖,也没拿勺子,端着就喝了一大口。

    滋味并不顶好,汤是温的,入口竟有些清凉,“这是什么?我从前竟没尝过。”一定要说吗,这是智能管家难得好心情,考虑到男主人这趟回来火气恐怕不小,特地启动区域扫描弄回来的败火方子。

    燕玉不是傻的,只说是瞎折腾的,喝着爽口罢了,上部的台面。她没让庄凛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引入正题。

    “我瞧二爷脸色不好,难不成遇上了糟心事?”说着,她又将声音压低了些,“按理说,我俩是结发夫妻,可若是贾府两位舅老爷惹你不高兴,讨饶的话我还是得说。黛玉在荣国府老太太跟前养着,我是外嫁的女儿,没余地置喙,只想着莫给她添了麻烦才好,舅老爷都是好的,便是酒后失言……二爷原谅个。”

    智能管家无语望天,卧槽,先头还有几颗星星,这会儿连月亮也不见了,真够黑的!前两日已经夸了一轮,这会儿瞧着相公不高兴,她竟杀了个回马枪,二次赞美有木有?

    贾府那两位还能……活出来?

    这些弯弯绕绕庄凛是不知道的,他放下手里的瓷盅,揽着媳妇坐到旁边的美人榻上,这才说起今日游湖之事。

    “你给的那两瓶是行酒令的时候喝的,早知道我就该自己留着,不便宜那些浑小子……我是亲自尝过,味道同平常的不同,也不觉得醉,喝完可舒坦,贼有劲……”燕玉心中有数,奇异果酒的buff都是状态类,分三种。

    正能量,负能量以及暴走系。

    想来庄凛以及他那些哥们儿中的都是前两种,正能量不用说,譬如全状态增加30%,速度加持,体力加持,敏捷加持等等,至于负能量,则是全状态下滑,头晕,目眩,结巴……这些都无伤大雅。让人吐血的是暴走系,什么狂化,斗牛,疯跑,跳跃前进……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出。

    果然……

    “燕儿你太善良,你那嫡母娘家的舅老爷真真不是东西!”

    “只怪我,明知他们是什么货色,只怕伤害你,没照实说。”

    “还是国公府出来的,上有花翎顶戴,谁想竟如此糊涂……那贾赦,不过将将喝了两杯,竟将那唱曲儿的挤到旁边,在古琴上瞎拨弄,念起淫词艳曲来……我本以为,贾政是读书人平日只听说他迂腐刻板,除了顶替长房住进荣喜堂这一点,别的过错并没有……传言不可信,不可信!他竟也跟着哼哼,尺度还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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