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轻者,休,重者,死。

    可不管霍夫人是被休,或是被暗中弄死了,对霍榷都没好处。

    霍夫人被休,霍榷就失了嫡子的身份。

    而若是霍夫人死了,霍榷便要去职丁忧,为母守制三年。

    如今霍榷在朝中正是风生水起,大展宏图之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因此而折了前程。

    与此同时在外书房。

    那林太医根本就用不着审,就什么都说了。

    霍夫人以太医院院首利诱,只要林太医被请来,不管是什么人什么病,他只管挑屋里的一个香炉就说是依兰花和蛇床子所至的就成。

    可天不佑他们,林太医随手正好指到的是霍荣的香鼎。

    只是太医院中太医众多,霍夫人又如何肯定袁瑶他们一定会请来的这林太医的?

    这便太容易了。

    也不论二房请来的是谁,只要请了来霍夫人定半路截去软硬兼施,只让那太医说学识浅薄不如林太医,不敢贸然定论,自然林太医就请来了。

    其实还有一事儿,只霍夫人她自己知道的。

    若是长久不见二房请太医的,霍夫人是有打算给袁瑶下药的,只是西院铁桶一般,想要下药着实不容易。

    等林太医说完被人锁起带了下去,霍榷一直在旁听着也不敢说话的。

    霍荣只一直两眼飘远,目光发散,也不知道他有没在听的,只见霍荣一手在不停地把玩着玉佩。

    过了许久,霍榷一心记挂着佑哥儿等得有些焦心了,才要起身告退,就听霍荣忽然道:“听说你娘正好就送了一盆依兰花给你。”

    霍榷一怔,回道:“是的。”

    “长什么样子?拿来我瞧瞧。”霍荣道。

    霍榷心跳顿了顿,知道霍荣定是想起了什么了,但面上霍榷到底不敢显,只道:“可惜了,那花太过娇气,我和海棠都不懂照看,才没几日就死了。”

    那个到底是他的亲娘,霍榷没有不维护的道理。

    霍荣这才收回了飘远的目光,长长的哦了一声,就让霍榷去了。

    翌日休沐,霍夫人一夜提心吊胆的,自然不能成眠,好不容易等到鸡打鸣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眯着了一会子了。

    再等霍夫人醒来,就觉着是变天了,身边的人都换了。

    霍荣端着在堂屋,等着霍夫人过来了。

    “都知道你身子一年不比一年了,以后府里的事儿你就不要操心,老太太也知道你不容易的也说不要你去了,你就安安心心这后楼养着,儿子儿媳们每日来给你请安就是了。”

    这是变相软禁霍夫人了。

    霍夫人一时就红了眼,“公爷的决定,妾身没有不从的。只是妾身也不过是一时听信了旁人的话,才做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儿。”

    霍荣不紧不慢,也不去看霍夫人,道:“我倒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话让你连着要下杀手,暗害老二他媳妇的?”

    霍夫人立时大惊,忙否认道:“没,妾身决计不敢做那种事儿。”

    “哼。”霍荣站起身来逼近霍夫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霍夫人不到一日就听了两回。

    “我且再问你,你给老二那依兰花,是不是就是当年你给俪娘的那盆?”霍荣厉声问道。

    俪娘正是先夫人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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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二回析产分家(二)

    霍夫人只觉胆破心惊,霍荣一手掐上她的颈脖,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霍夫人。

    “咳咳……”霍夫人就觉着喉咙似乎快被捏碎了,呼吸不畅,让她咳嗽不止。

    “说,是不是?”霍荣一身的戾气,再次逼问道。

    “没……妾身……妾身……没……没……不知……道……”霍夫人语无伦次的。

    霍荣一时间觉着霍夫人的嘴脸无比可憎,当年的事儿他是无凭无证,可他想要弄死个人,哪怕是他的妻子,他也不需任何凭证和罪名,只是他也有顾忌。

    那就是霍榷

    但霍荣顾忌霍榷,也并非担心日后父子因为这毒妇而反目成仇,而是顾忌霍夫人一死,霍榷的前程就损了。

    天下间不为儿女前程着想的父母,到底少。

    霍荣来时已做多番准备,劝说让自己绝不能失控了,可每每想起俪娘的惨死,霍荣到底压制不住了。

    也是经历得多的人了,霍荣几番呼吸生生强压下心头的暴戾,将霍夫人摔在地上。

    多一句话都不想同霍夫人再说的,霍荣大步就往外头去了。

    霍夫人钗堕髻乱,颈项上一圈瘀紫,凄凄凉凉地一人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眼泪从霍夫人紧闭的眼中渗出,积蓄成泪珠,直到眼角不堪泪珠的重负,这才向两侧滑落,无声地浸入发丝中。

    “太太,地上凉,快起来吧。”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很是陌生,可细听似乎又有些熟悉。

    霍夫人不愿在下人面前失了脸面,狼狈地从地上坐起来,就见门口出站了一位拄着拐杖的龙钟老态婆子。

    婆子背对着门外的关,让霍夫人瞧不清楚她的面容。

    “没规矩的东西,我没叫你就敢进来。”霍夫人一面爬起,一面强作门面叱问道,“这里轮不到你来服侍,你去叫屠赖头的过来。”

    可那婆子却不动,依旧拄着拐杖站门口,笑道:“多年不见,冯三姑娘的规矩真是越发大了。不对如今该称作太太了才对,虽说在我家姑娘面前也得执妾礼的。”

    罢了,老人家虽说腿脚不灵便了,可到底还是给霍夫人蹲福,又道:“太太要叫屠家的?听说昨儿个屠家的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折了腿,太太也是知道的,府里不养没用的人,当初老奴不就这样出的府去荣养的,这可是太太定的规矩,所以屠家一大家子今儿一大早就到庄上去了。”

    在听到婆子叫她冯三姑娘时,霍夫人就猜出来了,可她还是问了出来,“你到底是谁?”

    婆子稍稍侧了侧身,让光稍稍打上她沟壑满面的脸上,只是她才一动就让人看出她的脚腿微瘸。

    “果然是你。”霍夫人一连倒退了好几步,直到腰撞上了桌子。

    镇远府这些年来,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人了,不说现在的这些人,就是留下的那些曾经的老人,怕是也不记得这婆子是谁了。

    别人许是不记得了,可这婆子霍夫人是不能不记得的。

    因这婆子正是先夫人的官氏的奶娘——胡嬷嬷。

    当年先夫人死后,霍夫人奉太皇太后懿旨嫁入镇远府,胡嬷嬷常常含沙射影,说桑骂槐,指天骂地的暗指霍夫人害了官氏。

    也就是在那时,霍老太君听信了胡嬷嬷的话,开始疑霍夫人,并不待见霍夫人的。

    起先霍夫人才嫁进的镇远府,脚跟还没站稳,到底不能拿胡嬷嬷如何,等她笼住了霍荣的心后,她才做了手脚收拾了胡嬷嬷。

    胡嬷嬷的瘸腿也是那时候伤的,霍夫人以此为由将胡嬷嬷远送庄子上荣养去了。

    只是转身二十余年过去了,这胡嬷嬷又回来了。

    胡嬷嬷冷笑道:“看来太太终于想起老奴来了,可老奴却一时都不敢忘了太太的,我们家姑娘也不敢忘了太太的,日日托梦给老奴,说和太太的情分非常,没有一日不记挂的。今儿,老奴终于能把我们家姑娘的话传给太太了,想来今夜定能来瞧太太了。”

    “不……”霍夫人满面的惊恐,两手紧紧捂住耳朵,大喊大叫道:“住口,住口,都别说了,都不许说话。”

    听到屋里的动静,外头又进来了两个仆妇和几个年轻的媳妇,“太太,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霍夫人又认出来了,是那两个仆妇正是胡嬷嬷的儿媳妇。

    看来霍荣找回胡嬷嬷一家子,是让她们看守她了,霍夫人想明白,立时指着门外头,“出去,出去,都出去。”

    仆妇和几个年轻媳妇冷眼看了看霍夫人,扶着胡嬷嬷就出去了。

    见人都出去了,霍夫人连忙冲过去,将门给掩上了。

    只是门一掩上,屋里就显得有些暗沉。

    霍夫人瞧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禁又想起胡嬷嬷的话来,就是那宣德炉上的线香掉下一截香灰来,都能把霍夫人吓得不轻的。

    一有风吹草动的,霍夫人就疑神疑鬼的喊道:“谁……谁在那里?出来。”

    睡觉,霍夫人就更不敢了,就怕官氏真的找上她来了。

    可霍夫人这么一惊一乍的,把不少人也给惊着了。

    就说冯环萦,才好些的身子,就因霍夫人忽然对她喊了一句,“谁在你后头?”

    霍夫人那眼神真真的,看得冯环萦全身泛寒,不时地回头看自己身后,越看越觉着自己身后真有人跟着了。

    而从正院里出来后,霍荣就往寿春堂去了。

    因着佑哥儿见喜,今儿袁瑶就告了假没来给霍老太君请安,只宋凤兰和冯环萦。

    宋凤兰还好些,冯环萦也不知怎么的,莫名的老往身后瞧去,常把从她身后走过的丫头婆子看得吓一跳。

    霍荣有话要同霍老太君说,便打发了两个儿媳回各自院子去。

    宋凤兰是要到西院去瞧袁瑶和佑哥儿的,只是袁瑶说,佑哥儿到底是见喜了,就怕宋凤兰来瞧了沾带了什么,回去过给了仅哥儿和大姐儿不是玩笑的。

    宋凤兰觉着也是这理儿,就让人给西院送去了好些红布,说是让袁瑶给西院里亲近佑哥儿的人都裁一身红衣。

    而冯环萦因在霍夫人那里受了惊吓,一回北院又病了。

    等两个儿媳妇都走了后,霍荣坐左上首的交椅上,同霍老太君说话。

    听霍荣问过寒暖后,霍老太君便问道:“近来可是太后那一系又死灰复燃了?”

    霍荣刚要说话,就听外头进来了婆子,向霍老太君和霍荣见了礼,便回道:“杂院里的沈姑娘得了痢病,大夫说怕是不中用了。”

    霍老太君厌烦地一挥手,“赶紧往外头挪的,真是晦气。你们可要瞧清楚了,要死透了才打发人报宫里去。”

    婆子应了是,又忙出去了。

    “怎么如今这些事儿都来烦老太太的?”霍荣道。

    霍老太君道:“这个不一样,她可是太后特特赐给老二的那位。”

    霍荣立时就明白了。

    “太后的手伸太长了。”霍老太君愤愤道。

    霍荣默了默,“南阳伯的两个儿子虽都是不出息的,却耐不住他女婿中有上进的。他家二女婿如今顶了骁勇伯原来的缺,做了甘肃总兵,又同云贵的王晖私下里暗通款曲,一时又不得了了。”

    “王晖?”霍老太君想了一会子,道:“可是让你旧年时埋伏战功亏一篑,怯战的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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