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

    霍夫人正好从东院外进来,袁瑶等正好从霍去疾的院子出来,两方远远正好对面,只是袁瑶等没见霍夫人过来,霍夫人却瞧见她们了。

    这时一阵风起,把明过师太的帷帽掀开扬起。

    顿时,明过师太那半边满是肉瘤凹凸不平的脸面就露了出来。

    东院的人有被吓着的,可到底宋凤兰叮嘱过的,都不敢在面上露出来的。

    而霍夫人在看清明过师太的一刻吓得连连倒退,忙忙躲到假山子石后头去,面上只剩下青白两色,双眼更是惊恐万分地看着已重新将帷帽戴好的明过师太。

    待袁瑶她们走远了,霍夫人才从假山子石后头走出来。

    跟在霍夫人身后的丫头也是惊魂未定的,“吓死人了,不说太太了,就是奴婢这样胆大的都被吓得不轻。”

    霍夫人却不说话,只她自己知道,她受惊并非是因明过师太那半边狰狞的面容,而是另外那边完好的脸面。

    那脸面,霍夫人认得。

    霍夫人没有再进去,而是转身走了。

    明过师太开的方子以花为多,只是这时节花开不多,只得以草药为主内服,等天气再暖和些,花都开了再加进熬制过的花药。

    仅哥儿和大姐儿的病不但要内服汤药,还要他们日常熏蒸浸泡在汤药之中,辅助以太医的针灸。

    “这方子两位小施主先用,十日后,贫尼再来,酌情增减。”说罢,明过师太用了一顿斋饭,便执意要回南山寺去。

    宋凤兰千恩万谢的,袁瑶打发人护送她们回寺里去,等十日后,再打发人请来。

    明过师太一走,霍夫人就把袁瑶给传来了,先是问了一阵寒暖,听说明过师太连夜回寺里去了后,又假装责怪起袁瑶不懂挽留。

    说了好一会子闲篇后,霍夫人才顺势问道:“你是如何识得这位明过大师的?”

    袁瑶心中无愧,就毫不隐瞒地将在南山寺中如何识得的明过师太都给说了,“……那时天色又晚了,明过师父又是那副模样的,我和青素着实吓得不轻。可人不可貌相,明过师父是个好人。”

    “看来你同明过大师交情不浅,她就没同你说过她出家前的事儿?”霍夫人又试探道。

    袁瑶却面上羞愧道:“说到交情,我也不过是见明过师父艰难赠过些吃食,虚伪得紧。明过师父历来独来独往的,在一次寺中失窃案中,我自持有几分小聪明,就为明过师父出头,险些害人害己。所以说来,我和明过师父真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霍夫人暗道:“她能把祖传的《花集》都给你了,还说你们没交情。”可又不能太过于明着问了,只得作罢了。

    袁瑶带着佑哥儿回到漱墨阁,霍榷还没回来,只打发了人回来说,韩塬瀚请客吃酒,还有司马空和骁勇伯萧宁一道,让她勿用等他吃饭了。

    袁瑶就嘱咐回来报信儿的人,让劝着霍榷,别让霍榷吃多了酒。

    这韩塬瀚为何这般恰巧就在今日请霍榷吃酒的?

    原来白灵家去后,将今日寺里的事儿都说了,韩塬瀚真是又羞又愧,忙忙出门找霍榷赔礼去。

    霍榷因手中还有一份公文,耽误了落衙的时辰,让已家去的司马空和萧宁,又回头来兵部得住了他。

    四人就正好凑一块了,司马空和萧宁是得了自家夫人的嘱托,韩塬瀚虽是来赔礼的,可要说的都是一件事儿。

    男人说话都是点到为止,因那始终是霍榷的家务事儿,司马空和萧宁都不好多说。

    霍榷一听立时把手中的酒杯都捏碎了,道:“当初不过是看在宫里那位娘娘的脸面上,才一再隐忍了下来。她真当我忘了当年她如何欺凌我夫人的。”罢了又对韩塬瀚道:“你对我们夫妻有大恩,我不忍心牵连了你,既如今你已被逼着净身出户,又自立门户了,那我便能放开手脚了。”

    韩塬瀚自然是要劝的,那到底是他父母,只是劝得底气不足,因实在是韩家待袁瑶理亏太多。

    话说韩姨妈在家中躲几日后,不见有传她的笑话,这才安了心。

    隔壁邻舍的张家太太常来同韩姨妈说话的,这日又来了,两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会子。

    韩姨妈羡慕道:“这利子钱果然是转手就来钱的。”

    张家太太道:“太太也可以的。”

    “我那里能跟你比的,你有个通判的侄儿,不怕被人赖了银子去,收不回来的。”韩姨妈可惜了地道。

    张家太太道:“你怕什么,你更不得了,你可是十皇子的外祖母,只要你放话出去,谁还敢赖的。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们家还有做这些个的人,帮你收也不过是趁手的事儿。”

    韩姨妈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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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忙,写就都没时间检查修改过,所以这是捉虫版的。

    第二八回霍韵出嫁(五)

    正月三十,十皇子满月,惠妃韩施巧出月子,祯武帝下旨昭告天,册封韩施巧为贵妃,赐号,明。

    后,祯武帝又不顾内阁劝谏,毅然封十皇子为亲王,号镇南,属地云南。

    袁瑶进宫时,韩施巧曾冷笑对袁瑶道:“我能得明为号,是因我知天命,安于隅。皇上这是在赞我深明本分呢。”

    宫中两年有余,韩施巧似是变了,也似是没变,所以当袁瑶叹息一气时,韩施巧却劝说她道:“瑶哥儿不必为我感伤,我已是真心知足了。”

    数日后京城之中就有人打着十皇子外祖母的旗号,四处放利子钱。

    这些和镇远府都没多大干系,镇远府在忙着筹备府中二姑娘的赏春会。

    既是赏春,自少不得春暖花开一景,府中花匠使出浑身解数,催开满园的姹紫嫣红来。

    对于赏春会,霍夫人和霍韵都看重得很,袁瑶不予余力,自然就忙碌了许多。

    霍夫人借故,不时旁敲侧击地问明过师太的事儿。

    一回两回就罢了,多了袁瑶怎会不察觉的。

    可袁瑶觉着没什么不可告人的,还是一一地回了。

    对于霍夫人的反常,袁瑶奇怪之余,又隐隐不安。

    苏嬷嬷道:“二奶奶,奴婢不怕说句犯上的话。太太是二爷嫡亲的生母,对二爷自然亲厚,可再亲厚也不能爱屋及乌,连同二奶奶也一并了。二奶奶到底不是太太自个选的,并非太太中意的,三奶奶那样的,都尚且不如太太待三爷的,更别说二奶奶了。所以奴婢以为二奶奶还是把这事儿告诉二爷,太太和二爷是母子,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说的。免得以后出了事儿,太太要一推四五六那是容易得很,可二奶奶却里外不是人了。”

    袁瑶知道这话在理儿,等霍榷落衙回来,袁瑶就把事儿说了,“……不是问明过师父俗家姓什么,就是问明过师父曾经可识得什么权贵富人,今儿就更奇怪了,竟问明过师父的夫婿,这我那里会知道的。你说太太奇怪不奇怪的?”

    霍榷自然也奇怪的,只是他也不明所以的。

    要是旁人,霍榷便往深处去想了,但那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不能往别处想,便道:“你不好好说,不然一会子,我去问问太太吧。”

    昏定时,霍榷果然问了霍夫人,且霍榷不以为是什么阴私的事儿,又事关仅哥儿和大姐儿的,霍榷便在霍荣、霍杙、宋凤兰等人的面前问了。

    “听海棠说,太太这些日子都在向她打听明过师父出家前的事儿,可是担忧明过师太来路不明,会害了仅哥儿和大姐儿的?”霍榷道。

    一听这话,最为紧张的就是宋凤兰了。

    明过师太每隔十日来一回镇远府,给仅哥儿和大姐儿诊治,到如今已来了三回了。

    仅哥儿和大姐儿虽依旧不能如常人,可到底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不再面上苍白,恹恹无力的。

    “太太可是知道明过大师来路?”宋凤兰急问道。

    宋凤兰虽调养了月余,可到底是伤了元气了,一时心绪不稳,便会面色苍白,气虚气喘的。

    霍夫人敢旁敲侧击地问,不过是让袁瑶觉着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儿,不会放在心里的。

    不曾想袁瑶却这等小心谨慎,竟把事儿都告诉了霍榷,霍榷还正儿八经地问。

    对于袁瑶这般,霍夫人心中虽有不喜,可面上却不显,道:“我那里知道这些的,不过是同老二家的说闲篇,随口就问了。”

    宋凤兰松了口气。

    既然被点到了,袁瑶也不能装聋作哑的,便道:“太太问的那些,我也是不清楚的,可见我是个糊涂的,太太谨慎也是在理的,既如此不如去查个清楚,大家来个安心也好。”

    宋凤兰也觉着好,“我觉着也是二弟妹这话。”

    其他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唯独霍夫人听了反了常态,立时大叫了起来,“不成。”

    众人愣了愣后都诧异地看向霍夫人。

    霍夫人自然也察觉了不妥,忙亡羊补牢道:“我且是将心比心,才这般说的。当初巴巴地去把人请来,大师来了尽心为仅哥儿和大姐儿诊治,从不见有半分懈怠和不妥,可如今我们家却反倒去查人底细,着实令人寒心。”

    霍老太君点点头,道:“嗯,你们太太说的是。既然请来了,如今就不该疑人。只一件,当初老二家的着实是顾前不顾后了,既然要请了来瞧病的,老二家的就该早早的问明底细,这时候才忙忙地去查,到底不是我们这样人家的做派。”

    袁瑶忙起身告罪,“老太太、太太教导得是,是我思虑不周了。”

    霍老太君又道:“你到底年轻,想不周全也是有的,当日你说起请大师来,我和你们太太却也是没想起的,错也不能全在了你。”

    霍夫人忙顺势道:“可不是,也是因的这个,我也不好明着问老二家的,这才隔三差五的旁敲侧击。没想却让老二家的多心了。”

    可宋凤兰却不依了,“可如今既然事儿都提起了,却不清不楚的,心里到底有个疙瘩不是。”

    袁瑶便道:“那不如每回明过师父来给仅哥儿和大姐儿诊治时,请位相熟的太医在旁,若是有什么不妥太医定能看出来。”

    “对,对,就这法子好。”宋凤兰忙道。

    霍夫人也忙说好。

    众人心中虽有疑惑,可这事儿这就算是揭过去了。

    只正院里霍夫人的几个心腹丫头知道,次日霍夫人忙忙就召来了窦姨娘。

    这窦姨娘原是霍荣先夫人官氏的陪嫁丫头,抬了通房,后来霍夫人进了门后,念她有苦劳抬做了姨娘。

    按说如此得霍夫人的心,在府中不说能呼风唤雨,却不似窦姨娘如今这般才是的。

    青灰的对襟的褙子,里头是银灰立领的夹衣,头发就简单地束攥,一支乌木的压髻簪,手上一串有了年份的乌木念珠,就再无其他的了。

    咋看这窦姨娘谁会说是镇远府里的侍妾,就连二门上的媳妇婆子穿得都比她好的。

    窦姨娘进了正院后楼上房里,霍夫人劈头就问,“近来,可见左氏同二奶奶走得近的?”

    这左姨娘,正是霍荣的旧部左中棠的妹妹,只是在去年胡丹大举入侵大汉时,左中棠战死在了宁武关。

    左姨娘原是性子孤高的人,只是为了查清先夫人官氏的死因,委屈的自己成了霍荣的侍妾。

    也正是这位左姨娘亲自上门给了袁瑶提醒,袁瑶怀佑哥儿之初才防备了官陶阳。

    窦姨娘听了霍夫人的话,和气温顺的脸上露出了惊慌,“那倒没有。自传来左大人战死的消息,左姨娘便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太也知道她的性子,没几人能和她好的,故而也没见什么人来瞧过她的。”

    霍夫人听了抿了抿嘴,也不知在思忖什么。

    窦姨娘便忙问道:“太太为何说起二奶奶和左姨娘的?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当年……”窦姨娘越说越慌的。

    霍夫人喝道:“你慌什么,我还在呢。你只管给我盯紧了左氏就成了。”

    罢了,霍夫人就把窦姨娘赶走了。

    窦姨娘回到自己的院子,心神不宁地,整整念了一宿的经文。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忙活了大半月,赏春会如期而来。

    按如今,能得镇远府的请贴那是脸面,所以那里来人可不少。

    且霍夫人又不拘于只请闺中的姑娘小姐们,像是各家各府的太太、奶奶们也有的,一时镇远府的大花厅里花团锦簇,香衣丽影,群芳斗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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