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回夫人,刺客尚未捉住,已受伤逃跑,在下已调来精兵两百人,别分把守府中各处,太守大人一切安好,夫人放心。”

    爱茉点了点头:“如此劳烦梁公子。”

    这时有一个小统领模样的人跑了进来,看到梁北戎施礼回道:“报告长史大人,见过刺客的家仆伤重已死,小的问过了,此人名叫喜福。”

    爱茉听了一震,忙握紧了三娘的手。

    却听梁北戎道:“他临死前可说过什么?”

    小统领回道:“回大人,他只说刺客长相丑陋,脸有伤疤,武艺高强。”

    梁北戎听了点了点头:“下去吧,好生派人守卫。”

    那统领答应着下去了。

    梁北戎这才向爱茉道:“夫人且回去休息,梁某定保夫人无恙。”

    “那就劳烦大人了。”爱茉道。

    梁北戎这才带着一众人等出去,待关了院门回到屋内,三娘这才低声道:“夫人,这梁公子什么时候成了长史大人?”

    听了这话,爱茉不由想起柳云尚说梁北戎为梁王义子的话,如今看来,倒不像假的。

    天已渐亮,二人只得胡乱歇了,待到天色大亮,才遣人出去打探了下,回来的人说昨天晚上的刺客却有两拨,都未伤到武文德,一个只将伺候在外间的喜福捉去折磨了半晌,另一个却想进到大人存放家俱的院子里,不想惊动了还未离开府上的梁北戎,那刺客与梁北戎交手后受伤逃走,梁北戎随后调来了官兵,可折腾到了天亮,也没捉到刺客。那武文德早已惊的不知如何是好,见此情形便求了梁北戎留在府中,随时保护府上人等。

    三娘听了不由念了声佛道:“如此说来,倒是托了梁大人的福。”

    爱茉倒不言语,心中却知道,这梁北戎只怕是早想进到太守里,借着这个引子倒是光明正大,只是不知昨天受伤的刺客是哪一个……

    她这里正胡思乱想,一个小丫头进来递了一封信道:“回夫人,这两样是外头送来的。”

    爱茉接过来打开原来是程敏之写来的,一是担心昨夜刺客的事安慰她,二是告诉她自己已向梁北戎说明,并无娶小郡主之心。

    爱茉看完,沉吟了片刻,提笔写了回信,这才命人送了出去。

    经过昨晚这么一闹,再加晚上又没休息好,到了下午,爱茉便只觉得身上沉重,至掌灯时分已是虚汗淋淋。三娘忙传了话让外头的人请了大夫,看了脉才知道是发热。大夫开了几副药,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爱茉这一病,便是好几天,吃了药好一阵坏一阵,总是卧床不起。好在武文德这些日子只在与梁北戎混在一起,并不来烦她。但这病闹了有大半个月期间也不见好,也是烦心,期间梁北戎也派人来看过,并荐了几个大夫,吃了药后也感觉无甚起色,直至有一天,一个武从佑拿着一个纸包进来道:“夫人这些天可好些了?”

    爱茉见了从佑,不觉笑道:“好多了,这几天我起不来,你可按时上学?可有进益?”

    从佑有点害羞地笑道:“先生说比先时长进了些。”

    爱茉也笑了,于是命三娘拿了水果给从佑吃,从佑安静地吃了点,又道:“夫人,听说你的病总不好,我今天听说城里来了个神医,最会治病,就买了一副给您。”说着,将纸包递给爱茉。

    爱茉奇怪地接过来,拆开那纸包,只见里面包着一个小小的瓶子,用塞子塞着,隐约闻得淡淡的药香,再仔细看那瓶外包的纸,是用小楷写的药方和服用方法,是驱湿辟邪的功用,字写的却是极好。于是笑道:“多谢从佑想着我。”

    从佑听了也十分高兴,又吃了点果子,这才出去了。

    到了晚上,病症又发作,爱茉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恰好那瓶子放在枕边,只觉得阵阵清香,于是干脆打开,却见是极小的药丸,于是噙了两粒,这才躺下了。

    没想到居然一觉睡到天亮,起来时,身上也感觉不像之前沉得抬不起来,于是接着又按那瓶上的服用,不出三天功夫,居然已好的差不多,可以出来走动了。

    待爱茉身子好了,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天不仅梁北戎已搬到太守府上来住,就连小郡主也住了进来。

    听说爱茉身体好了些,梁北戎也亲自来问候,爱茉冷眼瞅着,府上人等这些天似已是把他当成了半个主人。过后,小郡主明月也亲自来看望爱茉。

    两个人见了面不免客套一番,爱茉记起柳云尚那晚所说的话,于是留心观察这小郡主,见她虽然举止行为皆十分得体,可是却十分害怕梁北戎,虽然表面上她是郡主,可实际却是明月对梁北戎言听计从。如此看来,就像柳云尚所说,这小郡主只怕是假的。

    只是爱茉不明白,既然梁北戎身为长史,又是梁王义子,为何要带一个假的郡主来兰陵,又号称是为了郡主选婿?难道也与柳云尚一样,是想取玉不成?可带着明月,又对取玉有什么帮助?

    这些问题爱茉想了很久也不曾想通,于是对梁北戎与明月的举止十分注意。

    那明月自来到府上便与武从雪同住,武从雪自那次宴后,居然对爱茉不像以往那般无礼,只当她不存在,爱茉想来想去不知为何,最后估计应该是无夜对这位大小姐说了什么。别看武从雪对爱茉极为冷淡,对小郡主明月却是关爱有加。两个人年龄相仿,又同吃同住,感情自然很快便好起来。

    一日,爱茉正在自己院子里歇着,只见伺候武从雪的一个丫头来找三娘要治伤的药,爱茉于是问她做什么。

    那丫头听了答道:“小郡主绣花伤了手,大小姐说三娘这里有不留疤的药,于是想要回去给郡主用。”

    爱茉听了,于是命三娘亲自带了药去,又吩咐道:“小心伺候着,再来回我。”

    三娘答应着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见四下无人,这才向爱茉道:“这小郡主真是个娇弱小姐,从没绣过花,却硬要绣什么荷包,只将两只水嫩嫩的手扎的都是伤,真难为她。”

    “是吗?”爱茉摇了摇手中的团扇不再言语。

    过了几天,又有明若府上的人送信来,说为了还太守夫人前些日子宴请众人的礼,秦府在清凉山大无相寺办了三天祈愿,现请各位小姐夫人一并去祈福。

    爱茉听了,便命人收拾东西,又让人打听明若夫人请了小郡主没有,过了一会儿,打听的人回来道:“夫人并未请郡主。”

    爱茉听了这话,倒犹豫了,不知自己去还是不去。不去吧,驳了明若夫人的面子,定然是不好。去了吧,又担心小郡主挑理,虽然她是个假货,可怎么也要看着梁北戎的面子。

    她这里正犹豫间,只听人来回道:“夫人,梁大人求见。”

    爱茉想了想,便命人让进来。

    梁北戎见了爱茉,先是问了病,又讲了这些天府上的事,那刺客虽然至今仍未抓到,可梁北戎仍让她安心,说自己定然保护太守家人安全。

    爱茉听了,只点头称谢,梁北戎于是又笑道:“听闻近日明若夫人又要设宴?”

    “只是寻常的祈福。”爱茉笑道:“大人也感兴趣?”

    梁北戎道:“以前在京里,随梁王大人去过几回,倒也罢了,只是小郡主极虔诚,每次定是要去的。”

    听了这话,爱茉便知他要说什么,于是笑道:“如此说来,这次倒不能不请郡主同去了。”

    梁北戎听了也一笑道:“但凭夫人作主。”

    爱茉看了看他,目光不由落到了他的腰间,只见那玉带之上系了一只荷包,甚是好看,于是笑道:“梁大人这荷包是哪位佳人送的,倒是别别致。”

    梁北戎见她问,一笑道:“不过是亲戚送的,若是夫人喜欢,便拿去。”说着,真的解下来递给爱茉。

    爱茉笑着接过来道:“公子果然大方,只是……”说到这儿,她的声音一顿,只见那荷包颜色浅的地方,似是被什么染过,撑开看时,却是点点血迹,针角也颇生疏。见此情形,爱茉只用团扇掩了脸笑道:“公子既是这么说,爱茉就却之不恭了。”

    梁北戎也不在意,只告辞出去。

    爱茉拿着那荷包看了看,不由得自言自语叹道:“湘女有心,梁王无意,作孽啊作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玄机不少,各位客官可看明白了? :)

    此恨绵绵无绝期2

    为了让小郡主一同去大无相寺,爱茉便修书一封给明若夫人,顺便又赠了些难得的物件,说了自己的难处,于是不久,明若夫人便请人专门去给小郡主下了帖。

    说起来,爱茉倒并不在意明月郡主此行是否一同去,只是想通过她探一探梁北戎的底细。那梁北戎自从住进了太守府,行为着实可疑。说是为了保护太守加派了很多人手,可却不见府上的守卫加强,只调了些人守着武文德的书房。那晚来捉刺客的官兵走了之后,只留了三五个在府外巡查,其余的皆未留下,再加上家下人等都被调到了武文德身边,这样一来后府的人手反倒少了许多。可按说小郡主的安危远比武文德重要,可是他却并不在乎,如此看来,倒像是另有图谋。

    小郡主接到了帖子后,爱茉便特意去看了她一回,一是问一问要不要准备什么,二也是心中好奇她和梁北戎究竟是何关系。

    明月郡主明显看上去心情甚好,又将自己从京里带来的几样东西送给爱茉,皆是宫中女眷所用,爱茉简单推了推,便接下了,又告诉她按兰陵城的规矩,这次祈愿男人也是要同去的,若是梁北戎也去,应向寺里早些说明,预备个单独的院子。明月听了这话,脸上虽没什么表现,一双手却在袖子里紧紧握着,只轻声道:“我这次离京父王将一切都托付给梁大人,自然是要他照应的。”

    爱茉听了笑道:“如此甚好,有梁大人在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便要起身回去,明月自然出来相送,爱茉又道:“郡主这些天也认识不少城不少公子,可有合心意的?”

    听了这话,明月脸色微沉:“多谢夫人费心,明月暂且也拿不了主意,只听梁大人的。”

    爱茉点头笑而不语,心里已如明镜一般,于是告辞出来。

    如此看来,不论这梁北戎是不是有意,小郡主应是早将一片芳心许与他了。

    她这里琢磨着,却见三娘一脸惊慌地走来,一把拉住她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爱茉一惊,忙问原由,三娘这才一一道来。

    原来那日程敏之写信来之后,便与家人争执了起来,爱茉也曾在回信中劝他收敛些,将来自有机会,可惜那信不小心被程老爷子看到,发现儿子拒不结亲的缘由竟是与太守夫人私通,老爷子自然又惊又怒,先是打了程敏之一顿,又将他关了起来不许出门,衙门里也给他请了假,只说是病了。程敏之被父亲关起来,更是不从,于是只咬了牙水米不进,要饿死方罢休。

    父子两个直闹了好几天,见程敏之真的铁了心死不回头,程母却是心疼这唯一的儿子,只将他放了出来。那程敏之本是读书之人,如此折磨已是身心俱疲,便是真的病了,程家人自是细心照料,直闹了大半个月才好些。

    病好之后,虽然准他日日去衙门办公,却派了好几个人看着,只不许他与爱茉来往。可这又哪里管得住,程敏之终究想了个法子咬了手指给爱茉写了信,辗转送进了太守府,却偏偏遇上爱茉去了小郡主那边,于是送信的丫头只将那信放在爱茉房里,却不想有人拿了那信交给了武文德,见自己妻子与人私通,武文德自然大怒,已将所有下人皆赶出院子,让人找爱茉回去呢。

    听三娘说了事情原委,爱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吩咐她不要惊慌,见机行事,三娘应了,爱茉这才定了定神,往院子里去了。

    因武文德早已遣走了下人,于是爱茉推门进去时,只见他自己站在院中间,见了爱茉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道:“小贱人,你还真会给我丢脸!”说完,便狠打了她两个耳光。

    爱茉被他打的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武文德又道:“背着我偷人?嗯!看我不打死你!”说着,将爱茉狠狠摔在地上,从腰间抽出皮鞭便是几下,爱茉伏在地上,只任他打骂,便是死也不说话。那武文德见此情形更是怒从心头起,又狠打了无数下,开始时,爱茉只咬了牙,可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爱茉还以为自己会死,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醒了过来,天已经黑了,她发现自己躺一个堆放杂物的草房里,身上刺骨地痛,口渴的厉害,叫了几声三娘,却不见回应。

    武文德没有杀了她倒是奇迹,只是现在也和死了差不多,迷蒙间只觉得又晕过去几次,再醒来时只觉得有人将自己扶起,淡淡的清香环绕,紧接着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夫人且将它喝下去。”

    爱茉勉强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一个人正俯□看着自己,却是柳云尚。

    “是你……”爱茉低吟,心里想着,怎么会是他,可却偏偏说不出来。

    柳云尚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水递到她嘴边,爱茉只抿了几口,却是再也喝不下去。这时,爱茉只听得扶着自己的人道:“罢了,我来。”

    爱茉听了这声音不由一怔,抬头看去,只见无夜伸手自柳云尚处接过水一口饮下,低头便吻上了爱茉的唇。爱茉一惊,还要挣扎,却只觉得那水带着淡淡的药香流进口中,半晌他抬头看了看她,见她无恙,这才道:“夫人可觉得好些了?”

    那药十分清凉,倒是让她舒服不少,爱茉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见此情形,无夜便缓缓揭了她肩头的衣裳,爱茉疼的倒吸口冷气,无夜见了便收了手,只向柳云尚道:“你来还是我来?”

    “……做什么?”爱茉见状不由问道。

    “自然是上药。”无夜低头看她:“希望夫人忍一忍,莫要出声才好,不然惹来了梁北戎的人,只怕我们也救不了您。”

    爱茉见此情形,便猜到他们是躲了梁北戎的人进来,估计是担心自己死了,到时想从武文德手里取玉就难了,于是也不推辞。无夜见状,扶她坐起,爱茉虽痛,却咬牙强忍着。柳云尚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这时走上前来将药瓶放在床头,只见爱茉身上已是被血粘满,不由皱了皱眉,伸手揭开被血糊住的衣衫,他的手指修长干净,且十分利落,很快便将她的外衫从皮肤上撕下,疼是真的疼,可远比慢慢揭开好的多,之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他这般行事,倒是合了爱茉的心思。

    伤口露出,已是血肉模糊,爱茉虽痛,却只将手臂上的红色印记掩住,无夜见了倒也没说什么,柳云尚简单洗了伤,这才看了看爱茉:“夫人忍着些。”说着,便将手上的药一一倒在伤口上。一瞬间爱茉感觉自己疼的要死过去了,便随手抓住了样东西,狠狠握住,过了许久,直到那药劲过了些,这才慢慢清醒过来。只见柳云尚仍看着她,见她醒了只淡淡道:“夫人且忍三日,过了这三日,必有转机。”

    爱茉心知他们总会想办法,于是放松了些,原本握住的手也放也下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抓了柳云尚的手腕,灯影下虽暗,却也看得清指甲掐出的血印。那柳云尚却面色不变,只不动声色将衣袖放下向无夜道:“我还有话说。”

    无夜闻言放下爱茉,却抚了她的脸柔声道:“放心,在下必替夫人报仇。”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爱茉见他话说的虽然温柔,笑容却恶毒的很,于是惊疑地看了看柳云尚,猜不透他们如何打算。

    见爱茉看向自己,柳云尚只道:“夫人可还记得在下说过的话?”

    爱茉不语,他的意思是梁北戎或是假冒小郡主搞的鬼?

    柳云尚又道:“上次太守遇袭,夫人认为是谁指使?”

    “难道不是为了平日积怨?”爱茉哑声道。

    柳云尚冷笑道:“武文德虽不仁,却也不至于有人想杀他,何况杀了他又有什么好处?他终究是朝廷命官,不论是谁主使,就算再尊贵的身份也是死罪。”

    爱茉不明白:“先生的意思是……杀他不过是个幌子?”

    听了这话,柳云尚倒是认真看了看爱茉:“夫人有此等智慧又何必在这里受罪。”

    爱茉惨淡一笑:“我现今自身难保,又能如何?”说完,便轻咳起来。

    柳云尚见她咳了一会儿甚是虚弱,于是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取了两粒药来扶起她,喂她服下。药一入喉,淡淡的清香甚是熟悉,爱茉不由一怔,看向柳云尚。后者却避开她的目光道:“夫人若答应上次的要求,在下定然保夫人无恙。”

    “那块玉既是个大麻烦,先生又要它何用?”爱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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