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但不管原因如何,去杀一个孩子,到底还是错。我错了第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姐姐和皇后娘娘容不下方家姐妹,却不等同于容不下他们的孩子吧?”我凝视着她淡淡道,她微有一怔:“你是想……”

    “不好么?”我勉强地笑了一笑,“反正姐姐也想有个孩子不是?”

    庄聆沉默,须臾,笑而摇头:“落到皇后娘娘手里的皇长子,他们都敢再送人进来夺。”

    “这次再损兵折将可就未必会了,他方家有多少女儿能这样往宫里送?”我浅浅笑着,竭力的告诉自己,哪怕是去母留子,也是目下最好的结果了。

    庄聆静静思索着,我也不再多说,起身告退。

    庄聆大概是会应的,然不管她应不应,接下来母子皆除也好、去母留子也好,终会是一场恶战。方美人不是傻子,方采女也不是,她们从来都不似岳凌夏那样好摆弄、那样好骗。

    当然,庄聆还是技高一筹的,如若不然现在被遣去静思的就不是方采女了。

    当日下午,美人方氏茹清复正五品娆姬位。

    眼瞧着明玉殿里一众宫人服侍得都小心翼翼,连婉然的话都少了许多。我从她手里接过一盏桂花糖芋苗,嗔笑道:“干什么这个样子?这不是今儿个在荷莳宫时就已预料到的事了么?”

    婉然一屏息,不悦道:“娆姬一复位就给方采女说情去了,说什么她有孕在身,希望自家姐妹在旁陪着。”她睨了眼旁边的其他宫人,压低了声说,“娘娘您说,她一个主位娘娘,那边是个采女,要陪她安胎,还不是得晋位?”

    我悠闲地舀着碗中颗颗圆润的糖芋苗,舀起一颗吹凉了送进元沂口中:“哦,求的陛下?”

    婉然道:“不是,求的帝太后。”

    “看来她确实不算傻么。”我轻轻笑着不再言语。元沂吃了两颗,自己把碗接了过去吃,我笑而嘱咐道,“端住了,别洒了。”

    元沂点了点头。婉然略显焦急道:“娘娘就由着她们这样?先前静妃娘娘费的不都白搭了?”

    “不然怎么着?”我嗤笑一声,“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儿,想也知道她们不会放过了这个翻身的机会。就让她们翻身去,咱看着。”

    “……看着?”婉然一讶。

    我点头:“是,看着,她这些事儿办得顺了,才能好好养胎,才能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若不然,反倒坏了事。”

    元沂抬起头:“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我不觉一笑,抚着他的额头说:“是,你娆母妃有孕了。高不高兴?”

    元沂闷闷地摇头,我一愕,问他:“不高兴?为何?”

    他又抬起头,说:“上次那个……”他小小的眉头紧紧蹙起,想了很久才说,“莹才人!她有孕的时候母妃就不高兴,母妃不高兴元沂也不高兴。”

    我一刮他的鼻子,笑言道:“那母妃告诉你,这次你娆母妃有孕,母妃很高兴。你以后会多个弟弟或是妹妹,你也要高兴,知不知道?”

    元沂点头:“哦……”

    一碗糖芋苗吃得差不多了,我把空碗拿过来搁在一边儿,语不经意地问婉然说:“陛下今儿召了谁么?”

    婉然摇头答道:“还没有。按理说静妃娘娘刚晋位,该召静妃的,不过娆姬有孕也……不知陛下会如何了。”

    我抿唇一笑,又问:“今儿个怡然当不当值?”

    婉然想了一想:“当值的。”

    “哦,那你去告诉她,我今日心情不爽,让她务必来一趟。”

    婉然了然一福:“诺。”

    照常卸妆沐浴准备就寝。刚换上一袭杏色天丝寝衣,坐在妆台前自顾自地梳着仍然半湿的头发,便听得林晋在门口道:“娘娘,陛下来了。”

    继而便是由远及近的一声“陛下驾到”。

    我微微一笑,起身往出了寝殿,往正殿门口去,他正进来,随手一揽我:“进去说。”

    步履匆匆,面容肃然,似有心事。我随着他回到寝殿,面对面坐下,他沉沉地喝了口茶,看了看我:“怡然说你……心情不好?”

    我是想好了要在他来时如何委婉地表露出自己的不快和对方家姐妹的厌恶的,为的是以防他因为孩子而对娆姬呵护太多,日后的事便不好办了。但见他如此,原想好的话反倒无从说起,怔了怔,道:“还好……倒是陛下有心事?”

    “娆姬有孕了。”他道,口吻平静,好像不带什么感情。

    “臣妾知道……”我颌了颌首,衔笑说,“陛下看上去很为难?”

    他轻一叹,道:“朕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

    “但是皇子是陛下的孩子。臣妾知道。”我尽量笑得温婉,当然,说出的话也并不是假意,“所以臣妾虽然讨厌她,却不讨厌她的孩子。”

    “嗯……”他沉默着。

    如此相对而坐、说着别人的孩子,气氛委实诡异了些。我想了一想,问他:“陛下为何同臣妾说这些?”宫中嫔妃有孕太正常了,他不可能在其中一人有孕的时候去询问每个嫔妃的心思。

    他一懵,思忖一瞬哑笑道:“朕也不知道。”

    “……”我挑挑眉毛,“怕臣妾嫉妒?还是怕臣妾会害娆姬?”

    他摇头:“都不是,你误会了。”

    我长长一叹,心平气和:“所以呢?陛下是觉得臣妾会因此心情不快想解释些什么?”我轻然而笑,舒缓出几分不快的冷然,“陛下何必?臣妾与她同样是嫔妃,她有孕了,那是陛下的孩子,陛下何必在乎臣妾高不高兴?”

    他面色一沉。

    “每一次都是这样,臣妾讨厌岳凌夏,岳凌夏便有了孕;这次娆姬亦是……”我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分明的讥讽与委屈,“所以陛下又何必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咳咳……以后都这个时间更吧,习惯九点以后看的照常可以九点以后看……这个点钟正在上班上学路上坐公交地铁神马的闲得无聊的可以解解闷……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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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前有江南风韵的淑妃,左有桃花灼灼的的锦昭容;右有清秀通雅的宁小仪,后面还要来一朵闯祸爱哭的小白莲。想当宠妃,却发现皇宫里啥都缺就是不缺女主角。

    上帝,你玩儿我呢吧?

    上帝:我的孩子,你走错频道了。

    佛祖拈花一笑:莫急,莫急,做不了宠妃,便做“宠”妃罢。

    皇帝的爱宠喵~>▽<了一声,睁大湿漉漉地眼睛,甩尾巴:快来学我呀~

    【温馨说明】:本文并非配角逆袭文,而是简单穿越轻宫斗爽文口牙。

    正文142

    “晏然……”

    不知他又想说什么,我打断他,脆生生问:“反正陛下要这个孩子对不对?”

    他微怔,缓然一点头:“是。”

    “这就是了。”我轻扬了扬下巴,“陛下想要这个孩子,臣妾也真心希望他平安出世,其他就不必说了。”我说着垂下眼帘,将他面上的两分不信隔在了视线之外,“陛下信与不信,臣妾这话是真的。臣妾失过孩子,两次。臣妾知道失子的滋味儿,不会因为厌恶她就害她的孩子的。”

    他无甚表情地微点了点头:“好……”

    我覆起恬淡的笑意,凝睇着他又道:“臣妾能把爱恨分得明白,陛下不必担心。不过……陛下也知道,臣妾曾对沐氏狠过,逼着她一步步去犯错,所以陛下您自可以待孩子好,但娆姬……”我轻笑一声,“陛下如是让臣妾嫉妒了,臣妾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来。”

    他猛一激案几,一声极尽愤怒的闷响。周遭的宫人立时跪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扫视他们一眼,冷冰冰道:“臣妾不是威胁陛下。臣妾只是不想自己再做出那样的坏事,所以才先一步同陛下说个明白。”

    相顾无言,静默而坐。小的时候,这样的场景从来不会在我与他之间出现,这几年里却出现了数次。每次都是不同的事情,各有各的无奈。便如此时,他念着我的心绪来跟我说这事,我也知道于帝王而言子嗣是何等的重要。可有的时候,心结并不是心里明白就能解开的。

    须臾,他沉沉一叹:“朕知道了。”便起座离开。

    “恭送陛下。”我在他身后生硬道,身形未动。

    我竟然哭了。不是因为娆姬有孕、也不是因为他想要那个孩子,而是因为……方才与他的那一番交谈中,骄横也好表明心迹也罢,字字都是算计。

    十成十的算计。

    我以这样偏激的法子让他知道我有多厌恶娆姬,同时也让他知道我不会动娆姬的孩子,甚至只要他不宠娆姬太过我也不会动娆姬……

    那么日后出了怎样的事,他也怀疑不到我的身上吧。

    因为我敢以那样大不敬的话说明自己的心绪,又如何会食言呢?

    呵……

    “娘娘……”红药怯怯地出现在我身侧,为我递上一块锦帕,劝慰道,“娘娘莫要伤心了,陛下不会因此怪娘娘的……”

    她以为我伤心是因为宏晅生气。

    其实我很盼着我与他能生气,真心实意的生气。两个人都在对方面前不服软,据理力争,争得面红耳赤,只因为自己心中的那一份执拗和在意。

    而不是因为算计。

    然后一觉醒来,望着清晨的阳光,两个人都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交谈前日里争执的事情。误会也好、真有一方有错也罢,总之是要平和地想出一个办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方拂袖离去,之后他来见我也好、我去见他也罢,中间要隔着许多路途、许多礼数。

    我心中的渴求仿佛与几年前不一样了。

    犹记得要许嫁那会儿,我每每想到嫁人的场景,都是数抬的嫁妆、精美的嫁衣、战功赫赫的新郎,轰动锦都一时。

    现在……柴米油盐酱醋茶。我渴望的是最平静的夫与妻。

    也许愈是在人人渴求的高位上,就愈会渴求最简单的生活吧。

    “母妃。”元沂揉着眼睛走进来,睡眼惺忪的样子,好像被人扰了清梦。我带起笑容,向他招了招手:“怎么不睡了?”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规规矩矩坐下:“想喝水醒了,听宫人说父皇与母妃生了气。”

    我心头一颤:“没有。”

    他眨一眨眼:“那父皇呢?”

    “有几位大人有急事求见,父皇去见他们了。”我微微笑着,他犹带不信地追问:“真的?”

    “骗你干什么?”我理所当然地笑向他道,“若母妃真和你父皇吵了架,还指望着你去说和呢。”

    “哦……”他点点头,站起身一揖,“儿臣告退。”

    我颌首,他退了出去,回去睡觉。我叫来林晋,森然冷道:“去查,谁在皇次子面前嚼舌根儿了,杖毙。”

    林晋冷静躬身:“诺。”

    这些事不该让元沂知道,任何人也都没有必要让他知道。那同他说这些的宫人,指不定又是安了什么心思。

    家贼难防。

    次日原该去晨省的时候,我在去长秋宫的路上被长宁宫的人拦了下来:“帝太后请您去一趟。”

    帝太后?

    “诺。”我福了一福,随着他们去。

    长宁宫,太后刚起榻不久,正梳洗着。她坐在妆台前静静阖着眼,木梳从她黑白交错的发丝间顺过。我不作声地走过去,从宫娥手中接过木梳,耐心地一下下梳着,帝太后犹未睁眼,微微笑道:“晏然,你规矩越发全了,进殿之后行礼了没有?”

    “嗯……”我想了一想,衔笑道,“行礼啦,太后没看见不是?”

    “谎话都不会编。”帝太后睁开眼睛,嗔笑道。我肃了肃容,站起身端正一福:“帝太后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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