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我看到你的电话打过来,还以为是你终于下了决心要和我断掉。”纪离平铺直叙说完这句话,手却穿过她的头发,放在她后颈轻轻摩挲。

    阳一一咬了咬干燥的下嘴唇:“你……那时候有没有不想接这个电话?”

    “我说过会成全你。”纪离停顿片刻,才徐声叹道。

    如被针刺到穴位,酸疼不堪之中,阳一一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便选而静默地趴在他胸前……梦中相拥共枕的情景,在现实里又复出现,她耳边就是他有力的心跳,可却不知道自己在这多情的心中占有怎样的位子?

    可不管怎样,他来了……

    虽然这代表着她往泥沼深处又迈了一步……

    “我这时候还舍不得,等我舍得了,一定告诉你。”阳一一闭上眼睛,脉脉低语。

    “睡吧,”纪离拾起两人的衣服,先蘀她穿好,“我不能陪你太久,明天一早必须赶回去。”

    阳一一笑着抚上他胸口,重新找了个安稳的位子靠上:“你有‘良心’肯来就很好了……只是如果我没咳醒,不是不知道你来过?”

    纪离声音清淡的像夜风不自觉吹起落叶上的浮尘:“大概吧。”

    阳一一吃吃笑的满足:“……还好我醒了。”心里其实却矛盾着,也许她也希望他能更无情一些,何必让她逮着这样温柔体贴、苏醒人心的蛛丝马迹,然后更逼近这条死路的终点?

    纪离不知有没有感觉到她的口是心非,只是轻抚着她的背,没再说话。

    或许真的因为生病,体力不支,不一会儿便在他催眠的举动里沉睡过去,直到清晨他离去,小小的病床,竟也无端变得宽阔冷寂起来,渀佛窗外的秋风猛然席卷侵袭,无从抵挡。

    上午护士来扎针的时候,太沪也来了,送了他妈妈熬的营养粥汤,看了看她的面色,不禁得意地道:“今天果然是红润了不少……啧啧,怎样?我是有功之臣吧?看你睡着了也皱着眉头躁动不安,就痛下决心、鼓起勇气、背叛良知给你那个男友打了电话……看在他二话不说就赶来的份上,可以暂时原谅他冷漠无情的举动。”

    “太沪……”阳一一疲惫地打断他,“听说你还要找他秋后算账?”

    太沪弱弱地“呃”了一声,嘀咕道:“我总要显得你是有人给你撑腰的嘛,而且他做的不是很让你伤心?当然,如果你舍不得就算了……”

    “你和他打过照面没?”阳一一端着保温杯,问的老神在在。

    “嗯……我是看着他来了才走的嘛。”太沪有些担忧地看着阳一一,毕竟回想起来,纪离的气场还真挺可怕的,“怎……怎么了?他莫非准备对我这个有功之臣做什么阴毒的暗算之事?”

    “最近注意安全。”阳一一弯了弯唇角。

    “谁怕他啊!”太沪英勇挺胸,说完又吞了吞口水:“不过你要不要提醒他?其实我是他情敌的朋友?给他打这个电话展现了我多少高风亮节?他应该鼓励和讨好我?”

    阳一一没忍住侧过脸喷笑出来,虽然又因此开始咳嗽,太沪见状,也不自觉乐了,去给她拍背顺气,“看见你这样的笑容,就觉得其实自己没做错。虽然对不起小袁,可是如果他知道这样能让你病好的快些,一定也不会反对。”等阳一一咳嗽停了,太沪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叹惋着摇头,“他在你面前‘杵着’不能让你好的快些,但总有人能做到。”

    阳一一低头喝水,不再说话。

    如每一个才识动心滋味的女孩,她是这样患得患失,惶恐难安。

    从昨晚苏醒时,第一眼看见他递水给自己,脑海中浮现的便是3月初春,在“壹”里的相似情境。

    她无计可施地看着自己沦陷,终于明白并承认纪离是她命中注定的劫。

    逃不过去,就只能面对。

    罢了……顺其自然吧,如果最终一定要受伤,那至少也能让她清醒。

    旅途还长,她得认命。

    只是还需提醒自己,不能真的将他当作世界,不然有一天他走了,天地崩塌,她也就完了,如她的妈妈一样。

    他不是她的世界,但一定是她世界里的一部分。

    所以念着征服世界,总归比较稳妥和安全。

    阳一一想到自己和阿谦所说的话,望着窗外楼下初秋飘落的第一片梧桐落叶,弯起唇角笑了。

    暂定三年。

    是她接受他所说的,沉下心来好好学习的时间,也是她给自己这段感情上的期限。

    ☆、27

    第二十七章 富有

    养病的日子过得十足的风平浪静。

    学校那边交了一个月的病假条,出院后她便一直安居小窝,纪离让阿谦给她找了位做饭阿姨,每天过来安排她的一日三餐,太沪每天还会送来秘制润嗓药,陪她小聊会儿天。网上接的歌单能推的都推了,有些可以延后的便延后再做,“音色”那边也暂时没去,她好生养着嗓子,期望早点康复,并且不会因病造成影响。

    阳一一每天从早到晚就看看小说,练练琵琶,又订了台钢琴送来,偶尔弹着玩,自己试着作曲、写词,还买了绘画工具,画画工笔仕女和小山水,悠闲又充实。

    可真正让这段日子不至于寡淡无味的,依旧是因为纪离。

    最开始是他偶尔打来的问候电话。

    其实每通电话相隔的时间都不短,最少一次也有三天。

    聊的话题也均是简短单调,无非是他问她好些没,叮嘱她好好养病;而她则让他在工作之余多注意身体,少喝点酒。

    可即使这样,她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就觉得无比欣喜,何况此次生病之前,他也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有这般热烈的情感与欢愉,以往冰封的无垠荒漠,因为一点点泉水的滋润,而开出大片大片绚丽的花来。

    只是,再怎么迷醉,也不是全无理智,她无法做到去向他要求些什么,同样不会去问一些愚蠢的问题。她想,就算喜欢他,她也不能变的不知天高地厚,忘了自己究竟处在怎样的位子。

    她不能成为那些忘我地陶醉在爱情里的庸俗却幸福的女子,因为她没这个资格。

    不能索求,不能探寻,她唯一能做并且没忍住的,只是对他撒撒娇:“我有些想你了,如果有你抱抱我,我一定能好的更快些。”

    纪离听了并没多说什么,只隐隐笑了声,便找由头挂了电话。

    可当天晚上,阳一一翻身抻手脚的时候,却不慎蹬到硬邦邦的温热异物。随着一声极轻的有些迷蒙的闷哼,她惊恐地撑起身子拍开床灯,然后就看到了蹙眉翻手盖住眼帘的纪离。

    眼眶瞬间湿润,不知是为了同样觉得光线刺目,还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眼睛酸涩,唇角却抿不住笑容,她反手再将灯关掉,直接依偎进纪离怀里,勾着他脖子轻笑:“你一定要每次都夜半三更、神不知鬼不觉地过来吗?”

    纪离揽住她光裸的手臂,“你一定要每次都这么……暴露?”

    阳一一撅唇:“我习惯裸|睡啊……又不知道你今晚会来。”

    “你知道我来就会穿件衣服?”纪离笑着再问。

    “……不会。”基本上来说,有些时候阳一一还是比较诚实的。

    “小暴|露狂。”纪离无可奈何地笑着轻叹。

    阳一一支起上半身,一手撑在他胸口处看向他:“那也没见勾引到你,要不是我偶然那么恰巧的睡觉如此放肆一次,大翻了个身,岂不是又不知道你来了?”停了停,见纪离除了微笑没有其他反应,就将胸靠在他胸膛,软软的贴上去,咬着嘴唇装无辜,“是不是我的身材对你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纪离简直拿她没有办法,抓住她去推他t恤的手,声音低哑:“……乖乖睡觉。”

    “你既然都来了,还不愿意陪人家配合一次医嘱么?”阳一一娇声娇气地呢喃,“医生说了,要偶尔进行一些运动,稍微出点汗,对病情大有益处。”

    “你就只能想到这一种运动?”纪离将她捣怪的手压在床上,声音比方才更哑。

    阳一一低低地笑,一脸无赖:“我就只想做这一样运动。”

    纪离不再多话,其实如果不是顾惜她生病了,又看她睡的沉,她敢赤条条躺在床上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找死。他忍她很久了,她却眼巴巴地还来挑逗他,真当他圣人君子,可以拿这个逗乐子么?

    因而半个小时后,阳一一就哭着闹着后悔了,无数次的顶点让声音都嘶了:“我是病人……”

    纪离稍稍眯起眼睛,叠起她腿,挤在胸前,声音却还有几分悠闲:“所以这不是在配合医嘱么?”

    “医生说,只能做轻微运动……出一点点汗的……”这个姿势是阳一一最受不住的姿势之一,基本一到这个姿势,她就想死……手掩住不自觉狂飙泪水的眼睛,哀声凄凄。

    “在我这里,这个运动没有轻微的。”纪离冷冰冰地对她点明这个残酷事实。

    阳一一浑然忘了最初是自己求着来的,一边流泪,一边逮着什么骂什么:“禽兽……凌虐病人……”

    纪离懒得搭理她,只由着性子继续,甚至隐有加重的感觉,直到阳一一干脆地晕死过去,才顺着结束,退出来,抱着她去洗澡。

    热水浇到身上,阳一一就醒了,于是继续嘟囔:“大坏蛋,没人性……”

    纪离真是被她的任性和不讲道理折磨的没了脾气,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自觉想笑的感觉太过诡异,于是便沉着声音威胁她:“我不介意在这里再来一次。”

    她抬起红通通的星眸觑着他,委屈又无辜,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小嘴抿的死死的,倒是彻底清静了。

    然而之后,纪离倒似是食髓知味,隔三差五地过来,每次都将她折磨的快死掉才收场。

    阳一一在他身上开始学着享受”做|爱”这件事,她逐步了解男人的身体,也渐渐不是纸老虎般在开头主动,后面就溃不成军,恨不得落荒而逃……她的确自己摸索着掌握了一些技巧,虽然在纪离身上很少奏效……

    不由再次验证了心里的想法。

    他就是个禽兽!只顾自己爽……

    可她喜欢这个禽兽又能怎么办,只能自讨苦吃,百般忍耐。

    就在这样反复的日子里,到了11月份,阳一一虽然恢复了去学校的上课,却一直没去音色唱歌,因为嗓子还是软软的没力气,稍微用的久一些就会累。

    太沪和医生都劝她不用着急,毕竟还是有好转的迹象,只是稍微慢了些。

    可11月7日那个星期三,太沪却非得拖着她往音色去。

    “我跟你讲,今天无论你是唱两首也好,只奏琵琶也好,都得帮我去应付一下。你和小袁都不在,我拖着社团表演的再怎么卖力,好像也没有当初的效果,现在吸引的人是越来越少。我估计如果老板不是重情义,早就把中国风之夜给取消了。”太沪满脸的苦恼。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何况阳一一也是的确担心此事,便在下课后跟着太沪到了音色。

    可一到“音色”就皱起了眉头,往日所见的服务员少了许多,连咖啡师也只剩了一个,懒洋洋地在柜台打瞌睡。这眼见是快开场的时间,堂中也就零零散散几个客人……

    “太沪……这……”阳一一踯躅着不知用什么词来说,却突闻纸礼花爆破的声音炸响耳际。

    “happy birthday!”刚刚不见的服务生及咖啡师在小铃儿的带领下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古风社团的人也在其中,还有之前陪她练过歌的乐手,一些她的死粉歌友,甚至老板也在……每个

    人都笑盈盈地看着她。

    小铃儿端着蛋糕,笑的甜丝丝的:“祝我们万万新的一岁万事顺心,旗开得胜!”

    “对,丢掉一次机会不算什么,是那些人有眼无珠!”

    “我们万万那么好,估计是老天想让我们‘音色’晚些失去她吧!”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把那些不开心的都忘掉,早点康复!”

    众人七嘴八舌地用灿烂笑脸送上祝福,小铃儿把蛋糕放下,点上蜡烛:“来,我们先许愿,大家生日歌走着!”

    阳一一承认自己其实也是个挺没心没肺的人,因而很少为什么事感动......可现在这种心口砰砰,指尖颤抖的感觉,不是因为感激和兴奋又是因为什么呢?

    生日......她自己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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