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歌里，恶龙死在剑下。
    安格瑞仿佛陷入到了长长的噩梦中，他看到了祂。
    “为什么你要逼我去理解我不想理解的东西？”
    “神”不是诞生下来就必须爱世界与造物，安格瑞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
    创世神牵着欲妖，往河里撒下种子。这片土地是被帝国废弃的试验场，祂是最后一位实验品。因为无法再孕育出新生命，帝国研究出了一种“血肉”技术，利用血肉交融，通过基因融合，再赋予精神力创造出后代。初期经过近万轮的实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帝国也因为无法孕育新生命消失在宇宙里，剩下的试验品在这片被遗弃的世界里不断迭代，最终祂诞生了，并且创造出了新的物种。
    不过很遗憾的是，祂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些是因为祂降低了物种的生理基线，人类的寿命短暂、妖物性情暴虐、普通的动物心智低下，而安格瑞.......祂最中意的作品，情感淡漠，无法感知许多东西。
    欲妖抓住祂的衣袍，再往前走，祂便要走进河流中了。
    “神，我们回家吧，“爱”饿了。”欲妖的瞳仁像是葡萄，她是被祂用爱意与欲望创造出来的，自她出生，祂感到生活不再那么寂寞了。
    祂唤她为爱，“走吧，今天的工程我们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在安格瑞的记忆里，祂每天都在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自祂创造了欲妖后，每天都带着她到处“摘东西”、“种东西”，像在清理花园。
    每天晚上，他都会拉着祂让他一定要告诉自己一个故事，欲妖便会站在他们身旁。
    其实这样的生活持续再久也没有关系。
    那天的太阳大得吓人，祂有些慌张地带着欲妖离开了，后来欲妖告诉他，他们去了世界的尽头，看到了一块快跟天一样高的铁板，铁板上出现了许多符号。她看不懂，但祂的神情很严肃。
    再后来，祂让他历练，给他指了一个地方，说如果能活着回来，祂就把最重要的“一块肉”交给他。
    可惜，安格瑞没等到那块肉。他回来了看到了欲妖的尸体，她抱着快被分食得一干二净的祂。
    在安格瑞看来，人类背叛了“神”，自那天起，他们学会使用了魔法。
    祂跟欲妖的尸体像蒲公英一样很快地朝四方散去，后来安格瑞在游历时知晓会吃他人欲望的女性妖物被唤作欲妖。
    安格瑞计划将人类身上流淌的“神之血”抽出来复活父亲，这样他就可以重新回到小时候。
    他也将抽掉伊力士身上的“肉”，那是最重要的力量。
    可是为什么？
    安格瑞猛地睁开眼，胸口疼得厉害。
    神之子在复仇的过程，已然成了这个世界的“魔”，魔物就是他的作品，他用憎恨、狠毒浇灌出来的作品。
    黑色的液体蠕动着，从安格瑞身下渗透出来。
    嘀嗒一声，泪水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睁大双眼，像是在迷雾中发现灯塔的旅人。
    这种情感，这种爱，实在是......使他痛苦又沉迷，让他想毁掉这一切。
    眼泪沿着脸颊滑到嘴角，安格瑞张开嘴伸出舌头，将它勾进了嘴里。
    黑液在他们身下展开、升起，像是帷幕，爬上了沐岚的腿，她的手变得僵硬，剑没再深入一分。
    她无法呼吸了，安格瑞与她共享情感，巨大的痛苦，爱与恨交织着灌进她的身体里。
    黑液爬上她的臀，她的腰，简直就是安格瑞的胃囊，彻底地将她的身体吞没，只剩她的脸，像是海上浮萍。
    安格瑞轻轻一推，剑便离开了他的身体，他是幻境的主人，自然可以操控一切。周围的幻像如同水洗画，颜料一一褪去，他的身体浮了起来，接着蜷缩成婴儿在母亲肚里的姿势。
    沐岚看着他，安格瑞在转瞬间变成了伊力士的模样——也或许是双胞胎，因为他的头发是金色，肤色偏深，瞳孔发红，眼尾更加上扬，左眼下有颗泪痣。
    安格瑞说这是他最讨厌也是最喜欢的一副身体，因为是祂亲手捏的，也跟伊力士的脸几乎一样。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敌人，也是血亲。
    这个试验场遵守着宇宙最基本的能量守恒定律。
    “看着我。”
    安格瑞朝她剖开胸膛露出心脏，红色的心砰砰地跳动着像是蒸汽机里的器械，他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情感，他被她击穿，身体也充满着情绪。
    他的情感丰富得更像是人了。
    黑液是他具像化的欲望。
    他的欲望是吞噬、相融、合二为一。
    他为他们构想了无数个未来。
    在内心最深处，他原来喜欢平凡而温馨的生活。
    他好奇丈夫角色该如何扮演，开始观察小孩是什么样的个性。
    如果可以，他会造一个子宫，里面会孕育出他们的孩子。
    他会努力让这个世界漂亮一点，和平一点。
    他看见自己拍手，对她说：“伟大的屠龙勇士啊，恭喜你，你已经杀死了龙。不过很可惜，有头的龙可以复活，下一次你应该砍掉我的脑袋。”
    他要吃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