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柳檀云愕然地看着何循的一举一动,瞄到他光着的屁股,心想这下子要长针眼了。

    瞧着何循有意弄脏柳檀云的枕头被褥,耿妈妈、穆嬷嬷忙去抱着他。

    何循一边在耿妈妈怀里挣扎着,一边得意地去看柳檀云。

    柳檀云吸了口气,心想这事怪自己,不该跟个小孩计较,想着,就向外头走,没走两步转身回来,从耿妈妈手中抢了何循裤子过来,拿着干净的一角,说道:“算你狠!如今我就拿了你的裤子去前头给何爷看!”说着,从一旁一尺多高花瓶里抽了鸡毛毯子挑着何循裤子就往外头去。

    何循忽地咬了耿妈妈一口,趁着耿妈妈收手,穆嬷嬷又忙着给他擦身子,就刺溜一声蹿下床,向柳檀云追去。

    柳檀云见他追来,就忙举着鸡毛掸子向外跑,跑到了屋子外,耳朵里听着穆嬷嬷等人劝说的声音,瞧着何循光着屁股追过来,就笑道:“循小郎,你此时认错,我就把裤子还你,不然,你就等着别人叫你尿床小郎吧。”说完,见何循追了出来,就忙再向外跑,心想再跑几步,何循该知道羞人回去了吧。

    谁知道,柳檀云跑到二门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跑不动了,回头就见何循还追着,后头穆嬷嬷怎么叫何循,何循都不站住。

    柳檀云过了二门,忙对看门的小子道:“快关门!”

    那小子瞧见何循光着屁股追着柳檀云,原本觉得有趣,此时听柳檀云发话,忙听她的将门关上了。

    待门关上后,何循在门后拍着门道:“你胜之不武!还我裤子!”喊着,就带了哭腔,没一会子,就张嘴嚎啕起来。

    穆嬷嬷劝道:“姑娘,把裤子还给循少爷吧。”

    柳檀云隔着门道:“叫他赔礼道歉,不然我立马拿了他的裤子给别人看。”

    穆嬷嬷又劝何循:“循少爷听话,就跟姑娘赔声不是。”

    何循嚷道:“是她先笑话我的。”

    “那你就笑话回去啊?一码归一码,有意弄脏姑娘被褥就不对了。”

    何循哭了两嗓子,见穆嬷嬷劝不住柳檀云,又怕柳檀云拿了他的裤子给别人看,就小声地赔了不是。

    柳檀云道:“没听见。”

    何循扯着嗓子道:“你胜之不武,这回我让着你——对不起。”

    柳檀云闻言,才叫身边的小子开了门,得意地摇晃了手中的鸡毛毯子,忽地瞧见何循裤子一路上吹着风晒着太阳干的差不多了,忙将裤子递给耿妈妈,瞧见吕氏过来,心想果然惊动了吕氏。

    何循顾不得自己裤子还湿着,抢了抱在怀中,待要扑过去打柳檀云,又怕她趁势又抢了他的裤子,只得偎着穆嬷嬷鼓着眼睛瞪向柳檀云。

    吕氏瞧见何循光着屁股露出小小雀儿,一时愣住,因想起自己那没缘分的儿子,心里又伤感起来,对穆嬷嬷道:“领了何少爷去我那边换了衣裳吧。”

    穆嬷嬷想着柳檀云的衣裳何循穿不了,吕氏那边有给欧华庭做的新衣裳,就答应着,随着吕氏去了。

    柳檀云瞧见吕氏不理会她,心想谁懒得理谁,忽地闻到一股味,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手,就随着小一她们回去。

    柳檀云回去先洗了澡,瞧着人将被褥枕头换了,屋子里重又熏了香,才坐下一边吃饭,一边捡了肉喂给红毛。

    正吃着饭,就瞧见何循得意地回来然后坐下就吃饭。

    柳檀云见何循换了一身水绿的新衣裳,瞧着那布料做工,就知吕氏对欧华庭是尽了心了,在心里不住地纳闷这温文尔雅的何小国舅光着屁股的模样叫大半个院子里的人都瞧见了,怎还能得意起来。

    何循忽地道:“你妈妈说我这鸟儿能改你家表少爷两个。”

    柳檀云一口汤呛在嗓子里,咳嗽了两声,眼泪流了出来,再看耿妈妈,就见耿妈妈讪讪的,心想这耿妈妈果然是没正经的,这会子当真是要长针眼了。

    耿妈妈心里后悔拿了那话安慰何循,瞧着穆嬷嬷,就有些惴惴的。

    穆嬷嬷清了清嗓子,对何循道:“循少爷,财不露白,家里的宝贝不能随便跟旁人炫耀。”

    何循得意地斜着眼看了眼柳檀云,然后又叫穆嬷嬷给他夹菜。

    柳檀云慢慢地将嘴里的饭咽下,心想今日何循都晃荡着宝贝四处给人看了,还提什么财不露白;七岁不同席,再过两年,就看今时今日天真无邪的何循日后知道今日的事脸红不红。问:“怎母亲没留循小郎吃饭?”

    穆嬷嬷道:“老爷醉了叫人扶回来了,夫人怕怠慢了循少爷,且又听说老太爷、太夫人赐了菜过来,就叫小少爷过来吃。”

    柳檀云心想柳孟炎怎会在自家宴席上做出醉酒这等失态的事,想了想,料到柳孟炎这是有意躲避,心里又猜着前头宴席上柳老太爷要做什么。

    吃了饭,柳檀云因床上才换了被褥,也没有心思上床睡觉,就去屋子里练字,也不理会何循。

    听着外头怪怪领着一群鸟大呼小叫,还有丫头嘻嘻哈哈,柳檀云也不管,心想只要不上房揭瓦,就随着何循。

    没一会子,隐约听到欧华庭的声音,柳檀云问了,果然小一道:“欧少爷也过来了。”

    柳檀云道:“叫人看着欧少爷,伤着何少爷没事,万万不能伤到欧少爷。”

    小一纳闷柳檀云怎这会子这般这般关心欧华庭了,就出去传了柳檀云的话。

    待到傍晚,前头人说何老尚书要找何循,柳檀云就叫人送了何循过去。

    那人道:“何老尚书还要见姑娘呢。”

    柳檀云一怔,心想难不成何老尚书还要替何循报仇不成?

    何循道:“刺猬我拿走了。”

    柳檀云道:“拿走就拿走吧,那红毛……”

    何循忙吹了口哨叫红毛跑到他身边,说道:“也是我的。”

    柳檀云看他那无赖模样,心想若要留下那狗,指不定又要闹一场,因心里也不是多喜欢,又巴不得将刺猬送了人,就道:“谁要你的。”说着,就要与何循向前头去。

    何循忙叫人装了刺猬提在手中,又与欧华庭说了两句话,就抢在柳檀云前头领着红毛快走。

    那欧华庭随着何循玩了半日,也熟络起来,先是瞧见何循走,心里不舍,后头瞧着何循轻而易举地提走了两只刺猬,心里失落落的,却因年幼,想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觉得不自在的很。

    却说随着欧华庭从欧家过来的丫头迎儿也有□岁了,这迎儿最是机灵活泛,随着欧华庭回了吕氏院子,瞧见欧华庭脸色淡淡的,就避着人道:“少爷可瞧见了?这可不怪奴婢多嘴。少爷要只鹦鹉,姑娘足足有十二只都不肯让给少爷一只。姑娘就两只刺猬,何少爷一要,姑娘就给了他。可见大老爷嘴里说着好好照料少爷,实际上也当少爷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呢。”

    欧华庭闻言,就道:“表叔送了我四只鹦鹉呢。”

    迎儿冷笑道:“这四只没一只能说话利索的,少爷瞧瞧那怪怪说话多流利,那才是上等的。奴婢跟二夫人那边的玉楼姐姐说话,听玉楼姐姐说,二姑娘那边的鹦鹉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少爷这四只还抵不上人家一根羽毛呢。”

    欧华庭听了,又想起柳檀云轻易地就送了刺猬给何循,心里不甘愿起来,闷声道:“那我不要这四只了。”

    迎儿道:“少爷不要岂不是打了大老爷脸?依奴婢说,十五就到了,十五那日晚上,少爷就吵着家去,到时候大老爷问为什么,少爷只不说话,等着大老爷问的急了,就将腿上的伤给大老爷看。玉楼姐姐说,太夫人、老夫人最是心软,看着少爷受伤,定会替少爷主持公道。”

    “伤?”欧华庭摸摸自己的腿,依稀记得今日与何循玩的时候磕在地上,膝盖青了一块。

    迎儿道:“少爷到时候只管哭着看二姑娘,奴婢来跟太夫人她们说话,省得二姑娘当少爷跟府里的下人一般好欺负。”

    欧华庭闻言,愣愣地点了头。

    23能者多劳

    且说柳檀云随着何循去了前头,听着前厅那边静了,就知道人都散了。

    待进了柳老太爷书房,就闻到一股子浓浓的酒味,柳老太爷、何老尚书红着脸相对坐在榻上,柳老太爷眼眶红着,似乎是才哭过一般。

    “云丫头,过来挨着祖父坐着。”

    “哎。”柳檀云答应了,紧挨着柳老太爷坐下,又端了酽酽的茶水喂给柳老太爷。

    何老尚书先瞅了眼向他炫耀刺猬的何循,笑道:“好小子,走哪里都能换身新衣裳穿。”然后望着孝顺的柳檀云,说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你祖父厉害,不想云丫头更厉害,小小年纪,就知道剥了我家循小郎的裤子,叫我家小郎光着屁股蛋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

    柳檀云一怔,忙道:“何爷,你也不管管,循小郎他……”因要说到尿床,就见何循瞪大了眼睛瞅着她,就转而对何循道:“你自己跟何爷说,早先跟我说了对不起,这会子可不能叫何爷怪到我头上。”

    何循拉着何老尚书手臂,道:“祖父,咱们走,回家去。”说着,瞪了眼柳檀云,唯恐柳檀云将他的丑事说出来。

    何老尚书却不愿意走,斜倚在榻上,悠哉地道:“叫我家小郎这么着被人看光了……”

    柳老太爷嗤笑一声,道:“老没正经的,她才多大,你就逗她?你家小郎毛都没长齐,看一下怎么了?”说着,就起身作势去拉何循裤子。

    何循忙拽着自己裤子跑到一边,又催着何老尚书走,见何老尚书不动,就自己个在一旁逗弄刺猬。

    柳老太爷笑过了,又忍不住叹息,说道:“你也瞧见了,云丫头的爹机灵着呢,瞧着势头不对,就先躲回后院去了。”

    何老尚书道:“他也难做,不叫他躲着,难不成叫他跟你一起骂顾家人?你家太夫人还在那边看着呢。”说着,又笑道:“今日你也算是痛快了,借着酒劲将顾家人做下的事都嚷嚷出来,又骂了你那愚孝的二弟。如今人都知道你牵扯进厉子期的事,乃是你家太夫人与顾家联手往你身上泼脏水,逼着你给你家老二让位。如此你也不算吃了暗亏。”

    柳老太爷笑道:“就知道二弟要做什么事,今日我就将张皇亲也喊来了,当着大家的面,我说了随张皇亲要不要卖宅子,跟旁人说起时都不可提我一个字,若是说我国公府欺压他,叫他不敢不卖了宅子,我就拿了他去击鼓鸣冤。这府里除了我亲口说下的话,旁的管是太夫人还是二太爷说的,我都不认。”说着,摸了摸柳檀云的头,“谁想到老二那狗东西好大的胆子,怕我说他贪图享乐,他就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出了门,就成日里借着顾家的院子宴客,吃人的嘴软,这可不就叫顾家只当是他们家养着我家儿子嘛,难怪他们越发张狂了。若是他再请了人去顾家白吃白喝,我就打断他的腿。”

    柳檀云坐在一旁,心想柳老太爷这算是彻底跟顾家、柳太夫人撕破脸了,两下里都知道彼此做了什么事,如今柳太夫人在众宾客面前失了脸面,不知柳太夫人那边会如何做。

    何老尚书叹息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出,你也莫要太过伤心。只盼着顾家知难而退,不要再拿着厉子期生事。若是顾家一意孤行,不看你面上,只看着厉子期是难得的耿介之人,我这把老骨头也要跟顾家拼了。”

    柳老太爷苦笑一声,道:“只怕到了黄泉,我们母子才能好好说话喽。”

    “祖父。”柳檀云唤道,又握着柳老太爷手,神情惴惴的。

    柳老太爷问:“可是吓到你了?”说着,又强作笑脸,笑道:“不甘你的事,是祖父今日遇到了点麻烦。”

    柳檀云不安道:“闫姨娘不管事,由着鸣凤骂人,还叫循小郎听去了,我说罚了她月钱,叫她以后好好管着院子里的丫头。”

    柳老太爷一怔,笑道:“好,就这么着,没想到我们云丫头这么小,就会管事了。”

    柳檀云得意道:“那当然,闫姨娘如今可怕我呢。”

    柳老太爷道:“谁不怕你,你撵了谁,就说是我说的。”

    柳檀云点头,又伸手给柳老太爷抚平眉心。

    何老尚书笑道:“先还说只你亲口说的话算话,如今就叫个毛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拿了你的话处置人。”

    柳老太爷啐道:“多管闲事。”瞧着何循兴致缺缺,就道:“我送你出去吧。”说着,就要起身,起身之时晃了一下。

    柳檀云忙扶着柳老太爷叫他躺下,说道:“我送何爷出去。”

    何老尚书笑道:“你这孙女能都能管家了,你就叫她送了我们祖孙就是。”

    柳老太爷也不勉强起来,就对柳檀云道:“送了你何爷出去吧。”

    柳檀云答应着,就随着何老尚书、何循出去。

    出了书房,何老尚书嬉笑道:“云丫头,你是怎么叫我家循小郎光子屁股在院子里跑的?”

    柳檀云没说话,何循先抢着说:“她有十几只鹦鹉,都会说话,有只我唱了曲子,它就会跟着唱。”

    何老尚书摇摇晃晃地走着,问:“是什么曲子?”

    何循忙道:“就是在乡下学的撒床东……”

    “好好,乖孙子。”何老尚书夸奖道,瞧了眼一旁送两人上轿子的柳檀云,嘱咐道:“你祖父心里不好受,你多陪着他。”

    柳檀云道:“多谢何爷,何爷今日也喝多了,路上仔细别睡着了着凉。”

    何老尚书笑着将手按在柳檀云头上,笑道:“云丫头倒是懂事的很,比我家循小郎强。”

    “何爷,您上轿。”柳檀云忙说道,见何老尚书夸她,何循就垮下脸,就有意哧了一声。

    何老尚书笑着摇头,然后领着何循就走了。

    临出门,忽地轿子里传来何循的哭声,随即红毛哼唧一声被从窗户里扔出来。

    过一会子,柳思明抱了红毛过来,说道:“老尚书说这狗是给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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