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简夫人点了头,周氏于是去张罗饭菜。

    简妍道:“怎不多叫嫂子歇几日?还有怎么现在还没吃饭?”

    简夫人懒懒地道:“你嫂子是自己个躺不住,我是天热,不耐烦吃那么早。”

    简妍笑笑,劝道:“母亲怎还跟嫂子生起气来?便是要生气,也该将那气暂且忍一忍。与其叫哥哥三天两头弄了不三不四的人进门来气你,不如与嫂子齐心合力,将哥哥管教好了。”

    简夫人道:“头回你哥哥回来还跟我说你如今话多了,我原还不信,如今倒是信了。你哥哥就罢了,他又不是不顾家的,前几日绣姐儿不知是吃了哪边的东西,闹着肚子疼,把你哥哥吓坏了,连夜将有嫌疑的几个女人统统卖了出去。最近你哥哥又常与秦尚书那边来往,也不很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简妍道:“绣姐儿如今没事就好,只是哥哥不该买了这么些人回来,白占着有什么意思?况且他又贪便宜,偏要将人家不要的弄回来,这能有什么好?”

    那绣姐儿不是旁人,乃是简锋的独女,简家唯一的孙女,很得简老爷、简锋的宠爱。自幼充作男儿养着,如今四岁了,还是一身小公子装束。

    简夫人因简妍说到简锋的坏处,于是只是笑,不插嘴。

    母女两人吃了饭,简夫人领着简妍到她房中。

    简妍上回子来,因与庄政航闹了一场,并不怎么注意简夫人的屋子,此时没有什么事,心思倒平静,待屋子里只有她与简夫人后,就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若是拿到了什么好东西,就多看两眼,心想她日日去庄老夫人屋子里过眼瘾,今日终于能过把手瘾了。

    简夫人见她拿了一对玻璃杯子看,道:“你喜欢便拿去吧。”

    简妍惊喜道:“当真?那汝窑的花瓶,还有那三朝漆木的果盘,我也喜欢。”

    简夫人啐道:“嫁了人反倒不开眼了,什么都喜欢。”心里一酸,心想简妍在庄家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往日里瞧都不瞧一眼的东西,如今跟个宝贝一样抓在手里不放,招手叫她过来,记起上回子庄政航压着简妍打,眼圈红了红,问:“最近可还闹着?”

    简妍在简夫人身边坐着,试探地问:“要是我跟他和离……”

    简夫人叫道:“小祖宗,你是想要我的命!”又犹犹豫豫地问:“可是他又打你了?”

    简妍自嘲道:“打没打有什么区别,总之你是要撵了我去了庄家的。”

    简夫人沉默了一会子,落泪道:“你若回了娘家,你父亲该拿什么脸见人?你哥哥如何见人?你干脆一刀捅死我罢了,你当你受罪,我看着就开心?”

    简妍在一旁闷闷地坐着,忽地笑道:“我骗你呢,不说得可怜一些,你怎么舍得将好东西给我?”

    简夫人擦了眼泪,也随着她笑,不提方才之事,点头道:“忠勇王府的事,秦尚书跟你父亲说了,你父亲寻了我来商议,我便跟他说宁可信其有,咱们仗着与忠勇王府的关系起家,但不能仗着忠勇王府兴家。”说着,伸手打了简妍一下,“你上回子说你父亲跟出头的椽子一般,你父亲很是恼了两日。”

    简妍笑道:“哦?那父亲如何说了?”

    简夫人躺在榻上,拿着纨扇扇着,笑道:“你父亲很是骂了你一通,但是你话里的意思,他也是想明白了,如今就想着如何不招人眼呢。”

    简妍道:“父亲想通就好。”

    简夫人问:“你今日回家,可是有话要说?”

    简妍笑道:“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瞒我,你哥哥是什么德行我岂会不知?他先前那般替你奔走,必定是得了什么好处。”

    简妍道:“母亲只装作不知道吧,免得哥哥知道了,又疑心我背后告状。”

    简夫人叹道:“也不知他跟谁学的。你家中究竟如何?我特特留意了庄家,依稀听说你们府上换了管事的夫人,你家大老爷、大夫人仿佛是惹了什么麻烦。”

    简妍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可不就是大夫人贪墨了府中银子,大老爷糊涂,也将公中银子当做自己个的了。”

    简夫人惊道:“此话当真?这事传出去,叫女婿如何做人?”

    简妍笑道:“你女婿原本名声就不好,这事只能算是雪上加霜罢了。”

    简夫人沉默了,叹道:“事已至此,你就依着我的话,过自己个的,谁的事都不管。若是你哥哥问你要银子,你只管跟我说,我虽不好当面训斥他,但背后补给你一些还是能够的,总归最后东西都要给你哥哥,算是你前手给他,他后手还你吧。”

    “多谢母亲。”

    简妍与简夫人说了一会子话,就见简锋来了,心道简锋这是听说她来,急着要水田呢。

    简锋过来见过了简夫人,简妍道:“母亲,我与哥哥多日未见,我们去一旁说说话。”

    简夫人点头,狠狠瞪了简锋一眼,道:“若是你妹妹叫你办事,好好替她料理了。”

    简锋摸摸鼻子,忙答应了,与简妍一同出来,便抱怨道:“妹妹可是与母亲说了?”

    简妍笑道:“哥哥,这规矩我岂会不懂?又不是只叫你帮一次忙,我怎么会跟母亲说?”

    简锋心想那便是简夫人猜到了,脸上讪讪的,引着简妍向他亭子里去,半路上被一身大红小公子装扮的绣姐儿拦腰抱住,便搂着绣姐儿替她遮阳,对着绣姐儿奶娘斥道:“太阳晒昏头了,大热天,怎放了她出来胡跑?”

    那奶娘忙道:“少爷恕罪,是姐姐跟少夫人睡觉,听到谁嘀咕了一句少爷回来了,就闹着要找你。”

    简锋哼了一声,就见绣姐儿指着他的鼻子奶声奶气道:“老大不小了,成日里不着家,又去哪鬼混了?”

    简妍扑哧一声笑了,心想绣姐儿这是又学着简夫人说话呢,只是这么个妒妇的姿态,若是周氏做来定会叫简锋厌弃,绣姐儿做来,就叫简锋又爱又恨。

    简锋脸上涨红,抱了绣姐儿交给奶娘,对着绣姐儿哄道:“妞妞先回去,爹爹跟姑姑说了话就回去。”

    绣姐儿撅着嘴道:“当真?”

    简锋笑道:“爹爹骗你做什么?”

    绣姐儿指着简锋腰上挂着的香囊,又奶声奶气道:“我要那个。”

    因腰上香囊是今日那相好送的,简锋嫌不干净,不肯给绣姐儿拿着玩,笑道:“这个不行,这个不好。”

    绣姐儿一个劲闹着要,简锋当即解下香囊,扔到一旁养着水莲的水缸里,道:“湿了,不能给妞妞了。”

    绣姐儿见此,瘪嘴道:“身上还有吗?别叫我搜出来了。”说着,从奶娘身上挣扎下来,两只肉肉的小手在简锋身上摸着。

    简锋忙矮了身子道没了,心道万幸没收那女人的头发,不然叫绣姐儿搜出来,算是什么一回事。

    绣姐儿没摸到东西,叫简锋千哄万哄保证了立刻回去后,才叫奶娘抱走。

    简妍抱着手臂笑道:“这大的把持不住哥哥,这小的倒是很有一套。”

    简锋苦笑道:“这定是你嫂子教她的,不然她金镶玉的香囊玩不够,哪里能看上那粗糙玩意。”

    “既然是粗糙玩意,哥哥还戴着做什么?”

    简锋有些不自在,含糊地引着简妍向亭子里去。

    简妍叹道:“别看哥哥如今疼着妞妞,若是换了新嫂子,定然恨不得旁人给了十两银子就将妞妞打发走。”

    简锋斥道:“你胡说什么!”

    简妍道:“可不是我胡说?你没见到你妹夫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亲爹可是蛇皮的鞭子都能下狠劲使劲抽的。”

    简锋眯着眼仰着头,笑道:“不知何时你又跟你嫂子好了?处处替她说话?”

    简妍道:“如今遇到一个与哥哥不相上下的夫君,哪里还会不知嫂子的苦。”

    进了亭子里,简锋心里便踌躇着如何叫简妍依言交了水田。

    简妍待丫头上了茶后,笑道:“哥哥可是想着我那水田?”

    简锋道:“哪有,仔细叫母亲听着。”

    简妍笑道:“这是我答应给哥哥的。只是哥哥也答应了我一些话。昨儿个,庄家说了,只有原先剩下的东西留给你妹夫做念想,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有。”

    简锋忙道:“这不能够,原先可是听说银子都交给庄族长了。”

    简妍道:“那银子是拿了公中的,自然要还回去。”

    简锋嗔道:“妹夫实在窝囊,便是装疯耍赖,也要将到手的银子牢牢地握住。”

    简妍笑道:“哥哥这话就不对了,握住了银子,就不跟庄家人来往了?只是那嫁妆里头,苏州的田产没了。哥哥只管去问了秦尚书,然后就叫人去江南的衙门各处问问,瞧瞧如今那地在谁的名下。想来大夫人做事周全,定然不会将地弄在自己个名下。哥哥还需去查探一番,查明如今那地的主人跟大夫人有什么干系。若是那人是正经转手买的还好,若不是,没有漏子也要找出漏子,定要将那起子霸占人田地的人揪出来正法。”

    简锋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妹妹在家时要也这般,怕是母亲那的东西全跟着妹妹去了庄家。”

    简妍啐道:“哥哥别说这些酸话,你是儿子,我是女儿,你还当母亲当真会将东西全给了我?至于要回来的地,你妹夫说他不要了,那地就全是我的了。一母同胞,哥哥要帮就帮一把,不帮我也没得话说。”

    简锋忙道:“谁又说不肯帮了?只是妹妹说的法子虽好,却要拖上一些日子,少说也要个把月才行。依我说,就捉拿了你婆婆的陪房、王三老爷亲信,贿赂拷打一番,定能寻出大概下落。那下人出卖了你婆婆,定不敢声张。然后她不仁,你不义,就虚虚实实地依着那几个人的话,弄出一起虚假的人命官司来,只说那地上出了人命官司,叫那人嚷嚷着说是庄家娘娘家的人生的事,又叫那人跟侯爷告状,告状时,再叫那人将话指向你婆婆;更要说出七日内就要个结果,不然就去大街上鸣冤。又有两三个厉害人在一旁听着,叫庄侯爷事前事后都不能就对那人暗下杀手。如此,为证清白,侯爷自然会替你查清楚,凭它有没有证据,如今淑妃娘娘风头正盛,为了贤妃娘娘的名声,侯爷也会立时捏造了名堂叫那地落到你婆婆名下。那地说的又是你原先婆婆的那块,此事不就十分明了了吗?你婆婆心虚,那下人胆寒,定要将你婆婆藏起来的银子田地和盘托出。至于那起人命,最后死人重新出来,叫大家知道不过是起阴错阳差,那时侯爷还能反悔说那地不是你婆婆的?”

    简妍目瞪口呆道:“果然还是哥哥聪慧,只是那地……”

    简锋笑道:“此法讲究的是快狠准,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的不能算错。官司远在苏州,一时半会谁去查证?过后侯爷那边负责给你弄地,那鸣冤的人拿了银子就去逃命。总归最后不管是要休妻,还是如何,那地都得要回来。你也别怕那地当真给了别人,就算给了别人,也要用庄大老爷在庄家的一份家产来抵,难不成庄家分家时,祖产不算大老爷一份?侯爷还能弄出个抢人田地的丑事来?”

    简妍本觉自己心肠阴狠,此时与简锋一比,高下立见,踌躇道:“可会太狠辣了?”

    简锋笑道:“说你心肠软,你当真就软了?我瞧着你家老爷那护短的模样,定是宁肯一辈子没脸见人,也要护着他的夫人儿子,那三少爷是他的心头肉,你家老爷舍得毁了三少爷一辈子?”

    简妍叹道:“哥哥那主意一出,我这脑子也不够用了,罢了,就全靠哥哥周旋了。”

    简锋摇头叹道:“先前原就答应你的,先前并未做到,全因未想到你公公这么护短。如今我全给你补上。”

    简妍笑道:“善恶终有一报,虽是以恶治恶,咱们也不亏心。”

    简锋笑道:“正是,不然谁闲着有银子不赚只想着害人?”过了一会子,又道: “眼看着就要连日下暴雨,你必定是要用了牛黄配药的。我那有些上等的牛黄,比市面上的不知要好多少,你今日顺道带了回去……顺便叫母亲替你看看品质。”

    简妍一怔,心道果然是在家时叫惯出来的毛病,换季就要病一场,那没钱的时候,一年四季也不见咳嗽一声,忙谢过了简锋。

    回头果然简锋送了牛黄过来,简妍按着简锋的心意拿了牛黄给简夫人看,又在简夫人面前夸了简锋一回。

    简夫人唯恐她出来的久了惹人闲话,于是就催促简妍快些回去。

    简妍本要回去,听人说简老爷回家了,便去书房见他。

    简老爷瞧着简妍一身绿衣裳衬得人不大精神,因当初是自己大意定的亲,神色间就有些愧然。

    简妍瞧他如此,越发做出伤心模样,不言不语地坐着,不一时,就落下大滴的泪来,越哭越凶,只是止不住;但见简老爷还是不出声,就抽抽噎噎地道:“父亲不知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如今过的日子连个丫头都不如……女儿这样全是因为父亲,女儿险些就叫掐死了……都是父亲给女儿寻的好女婿,女儿明儿个就吊死了,父亲难道不惭愧?……”越说越来劲,将听说的、受过的苦,全抖落出来给简老爷听。

    简老爷受不住了,暗道自家斯文内敛的女儿,怎进了庄家几日就这样了,因又想怕是当真遭了大罪了,便道:“你要什么直说了吧。”

    简妍停住诉苦,擦了眼泪,道:“父亲给我个铺面,三间的,上下两层,后头还得有个两进的院子。另叫了一房老实人给我看着,修整成药铺模样。不用弄到我名下,免得人说我藏私产,叫人拿了偷窃的名来治我。”

    简老爷见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也不算狮子大开口。

    简妍道:“父亲若觉轻了点,就再添一块地吧,我要城外十里坡上的一块旱地,黄姓人家的,人家要只有两兄弟,地一共二十亩,地里有一口鱼塘,若不是,我就不要了,父亲就得拿了杭州的二十亩地给我。另外寻了各□书给我。”

    简老爷斥道:“你哪里学的这样的做派!”

    简妍边擦脸边道:“父亲当我乐意吗?还不是你给我寻的那好女婿,不然我嗑着瓜子寻了三两个人说长道短,那多逍遥。”说着,又将庄政航丢了嫁妆的事骂了一通。

    简妍这般,却是因对着简夫人不好发作,心里又实在难受,才对着简老爷诉苦。

    简老爷见简妍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心疼心惊之余,更是理亏自责。

    简老爷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如今回不了头了。”

    简妍道:“父亲还没答应给我铺子和田地呢。”

    简老爷问:“那地非要黄姓兄弟的?”说着,又疑惑简妍怎知道有这么一块地。

    简妍道:“非黄家兄弟的地不可。”

    简老爷叹道:“行了,别声张,回头我偷偷买了给你,只要你不怕你哥哥惦记,就放在我名下吧。”

    简妍见简老爷答应了,破涕而笑,道:“女儿在家时,父亲何苦将我养成那么个懦弱性子?叫我进了人家受委屈。”

    简老爷叹道:“谁能想到?因怕旁人嫌你商家出身,就想叫你多读书,谁知偏又读傻了。”说完,叫简妍聒噪一回,也不耐烦再看她,道:“回去吧,瞅着空子再回家瞧瞧你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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