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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人有的时候特别奇怪,不想睡的时候睡意十足,坐着,靠着,甚至蹲着趴着都能迷糊一会儿。真舒舒服服躺进温暖的被窝时反而睡意全消。马春暖在睡袋里数了一千只绵羊,眼前却一根羊毛都没出现,除了那头死在她眼前的凶狠大猪,便是李虎丘那张坏笑的脸。偶尔又会想楚烈此时不知有多急迫自责,翻来覆去周公他老人家也不来。后半夜时,远处响起一声狼嚎,马春暖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声音,浑身机灵打了个冷战,一下子坐起。密封极好的特种军用帐篷里被内炭炉熏的暖烘烘,她坐起身子听见外面两个男人在说话。

    李虎丘说:“明天继续往北绕过呼市,再折回包城。”燕东阳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虎哥,去包城做什么?是不是又有活儿要干?”李虎丘说:“嗯,是有一个目标,但现在还不确定,没有调查就没有决策,杀葛家,杀张寒松咱们都是先掌握了第一手材料,再稍作核实便够了,主要是因为他们坏的太嚣张,人性是复杂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说明一个人的真伪善恶。”

    马春暖听到这里,禁不住想最后一句话似乎像他在做自我辩白。只听李虎丘又说:“咱们这趟西行固然有针对乔家的意思,但也不能青红不分皂白不辨,乔家的人不等于祸国殃民的坏人,我常跟你讲,动手之前除了想怎么动外还应该想好该不该动,古青鸾的消息里只称包城的这位贺书记是乔老的人,却没说此人为官如何?品格又如何?”东阳插嘴问:“为什么先要了解这个人为官如何?难道为官比为人还重要?”

    “一个上位者,为官的水平当然比为人更重要,为官者的一个决定,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须知道做人和做事不完全是一回事,就好比小楠哥诚挚仁厚,与你我是生死至交,陈天浩老辣诡诈,曾经是咱们的对手,自由社要发展的更快更好,陈天浩就是比尚楠更适合那个位置,一个人有手段能做事,能让更多人生活的更好,就算私德有亏只要大节不损,便远比树在神坛上的那些只能清谈说教的道德典范要有用的多。”

    燕东阳悟性不低,虎丘解释之后他便已了然。同样的话要是跟小楠哥说,保证不能很快领悟,尚楠单纯执拗,他的想法当中一个人正便是正,邪便是邪,什么邪人能做正事,正人能办坏事的说辞他才懒得去想。幸好他还有另一个原则,对人不对事,凡是小虎哥拥护的一定是正的,凡是小虎哥反对的,直接揍扁他就结了。

    马春暖从未想过这无法无天的家伙杀一个人居然会有这么多门道讲究。这个黑道大贼王真是越来越让她感到好奇了。原来他这一路所杀的人每一个都不是无的放矢,都是为了剪除乔家羽翼。马春暖是绝不会相信李虎丘这么做只是单纯的为了江湖道义人间正道的。这算是他在用江湖人的方式帮助李援朝吧。这个小贼还真不简单,她想到,此时此刻,他很清楚正有无数的军人和警察在找他,他本该是慌不择路亡命天涯才对。

    越是美女越喜欢自我陶醉,总认为男人看向她们的每一个眼神,做出的每一个举动都含着绮念。马二姑娘接着就想到:但他却为了让我能睡个安稳觉支起帐篷在这里宿营……他们两个在外面谈笑从容说着下一个目标,将四面八方将要聚拢的包围圈视若无物。楚烈哥跟他比虽然不差,但却少了他身上这股子自由豪迈的气魄,小雁儿对他的痴心和纵容也在于此吧?这些念头在脑中不过一闪而过,她随后便想,眼前最重要是怎么才能继续跟着他们,掌握更多的第一手新闻资料。

    夜深沉,帐篷外不再有声音传进来,马春暖躺下,思绪万千中迷糊过去。次日,睡醒时发现天早已大亮。春季的天亮的晚,马春暖看到已经日上三竿,心中不由一惊,两个面对将要到来的铺天盖地的追捕的逃亡中人会有耐心等候自己睡个自然醒吗?她一骨碌身从睡袋里爬出来,迅速套上靴子穿上羽绒服,急慌慌奔出帐篷。四下一看,果不其然,一个人影都没见。她不禁大为懊恼,一方面气自己不争气,怎么就睡沉了。一方面又生气的想,这里是方圆百里都无人烟的旷野草原,这个可恶的李虎丘就胆敢把她丢在这里,真是岂有此理!

    草原看似辽阔平坦,其实多是丘陵地貌,深洼高坡此起彼伏。就在马春暖前方不远处的一处低洼地里,李虎丘和燕东阳刚烤好几只‘草原地羊’,是一种草原特产的瞎眼大老鼠。这东西穴居瞎眼,体型肥硕动作笨拙,味道不输羔羊。李虎丘拿着用枝杈穿好的烤地羊,燕东阳拎着随车携带的材料,二人说笑着往回走。马春暖急的团团转时忽然发现他们,这一喜非同小可,她兴奋的跑过去,劈头问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啊,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万一来只狼把我吃……这是什么肉?好香。”最后一句是冲燕东阳问的,她觉得这孩子看着实在。

    燕东阳说这叫地羊,是草原特产的一种小动物,味道特别好。三个人在大车店只喝水换洗过,什么都没吃,主要是被那些猪和那对猪狗不如的夫妻给恶心到了。

    李虎丘递给马春暖一只,她接过来仔细闻了闻,发现这东西香气四溢,她正饥肠辘辘,这一闻便不禁食指大动,顾不得详细打探此物为何,忙不迭的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咬一口,果然脂肥味甜唇齿留香。

    不愧是气质女王,就算已经饿的两眼泛蓝,美食就在手中时也没有在贼王面前弱了气势,吃相优雅的仪态从容。李虎丘等她慢悠悠的吃完了,问道:“味道如何?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去抓几只。”马春暖坐在帐篷口,回身从包里翻出一张湿巾,先擦擦被风吹的干涩的脸,再擦擦小手,接着又弄出个小瓶子,挖出一点护肤霜,涂涂抹抹一番后才答道:“还行,就是稍微有点咸,口味重了点,对付着吃饱了。”李虎丘嘿嘿笑道:“没办法,这种草原大耗子常年在地底下活动,阴气重,腥味大了点,所以烤的时候得多放些材料。”

    马春暖面色一怔,看了一眼燕东阳,这小子正把最后一只烤好的大耗子往嘴里塞,见她用征询的目光看向自己便冲她点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马春暖刷的一下站起身,柳眉倒竖,表情扭曲。深吸了一口气又坐下来,美目一转,说道:“不就是老鼠吗,别想把我吓唬住,不管你们去哪,反正我跟你耗上了。”

    第325章 毕月乌,碧湖金雕戏明珠

    楚烈此刻早把抓捕李虎丘的事情抛到脑后,他正带着千军万马漫无目的不停歇的搜寻着马春暖。十五集团军派来协助楚烈围捕贼王的那位少将参谋长始终顶着一脑门子官司陪着。他之所以这样并非因为心底里不满楚烈年纪轻轻便是此行主脑,而是在担心马春暖失踪一事一旦产生严重的后果会连累到他。上级面前,死人的仇可以不报,活人的痔疮却不能不舔。所以,去年底新入常的中纪委马书记的掌上明珠失踪这件事肯定要比抓捕李虎丘重要的多。

    数万军人散布到广阔天地中陪楚烈玩大海捞针的游戏时,李虎丘三人正从容上路,开往包城的越野车里飘出欢快的音乐。虎丘一边摸出电话打给楚烈,一边对马春暖说:“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找上咱们,估计是抓捕我们的部队都被楚烈带到南边去找你了,他哪里想到你早被那个黑店老板给捡到一百公里以外了,我这个电话再不打,保不齐楚烈就得急疯了。”

    燕东阳说:“虎哥你这电话打完,楚烈本来没疯,没准儿也得气疯了。”

    马春暖现在看东阳早不是什么实在孩子了,口气不悦的说:“你们不用在那一唱一和的,奉劝你们两个别在那做白日梦了,我是不会走的。”电话接通了,虎丘晃晃电话说:“走不走可就由不得你了。”

    “楚烈是吧,我是李虎丘,听说你在找人?”贼王用调笑的口气说:“怎么样?没找着吧?”

    “李虎丘!”楚烈在电话另一端急迫的叫道:“暖暖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她怎么样了?”

    李虎丘将电话递向马春暖,电话传出楚烈急迫的呼喝声:“李虎丘,我当你是真汉子,你拿个女孩子说事儿,你要有种就把暖暖放了,你……李虎丘,李虎丘,你在听吗?我跟你说话呢,你要有种……”

    马春暖从虎丘手里接过电话就说了九个字:“二哥,我是春暖,我没事。”把电话还给李虎丘。贼王笑嘻嘻接过,放在耳边说道:“听见没有,她至少目前没有事,但以后会怎样还要看你小子会不会配合。”楚烈寒声说:“你想怎样?”李虎丘笑道:“你上火了,嘴巴好臭。”楚烈恼了,吼道:“你有屁就快放!”李虎丘嘿嘿坏笑挂断了电话。

    马春暖问:“你怎么给挂断了?”话音刚落电话便又响了,李虎丘得意一笑,接通后说道:“再听见你说一句屁话,我就关机。”楚烈急迫的口气说:“别,别,你说,你有什么要求?”李虎丘心道,我他妈还有什么要求,说的好像我拿着马春暖要挟你似的,我现在要是能把这姑奶奶还给你,立马儿就买挂鞭炮放它一气。说:“就俩要求,首先你必须撤兵,这事儿没得商量,你知道我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我不希望有一天被逼着杀不想杀的人。”电话另一边楚烈沉默了一会儿,说:“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要求?”李虎丘道:“其次是葛民勾结张寒松贩卖军火一案必须公诸于众,他们两个是狗咬狗火并死的,与我没关系。”电话另一端楚烈说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李虎丘说五分钟以后我就关机,到时候什么也不必谈了。接着挂断了电话。

    马春暖大怒,“不许你利用我逼他干颠倒黑白的事情!”李虎丘不客气的:“呆着你的吧,什么叫颠倒黑白?这种事儿他们还少干了?你要想不让我利用也成,到了包城,麻溜儿的自己下车走人。”马春暖执拗的:“偏不!”气质女王难得流露出小女儿状,看起来可爱极了。李虎丘说:“不想走就闭嘴。”马春暖又说:“偏不!”燕东阳和虎丘一起哈哈大笑。马春暖也莞尔,说:“你不了解楚烈,他为了我可以死,为了理想和原则却可以放弃我。”李虎丘深邃的看她一眼摇头一叹。

    女人永远需要一封匿名情书。想要得到一个聪明绝伦的女孩子的心,死缠烂打是下策,默默关心是下下策。前者是牲口,后者牲口不如。投其所好欲擒故纵是中策,在她看来这种人至少还算有脑子。何为上策?只有不让她知道你喜欢她,总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给予她合适的关心,然后不纠缠悄然将心事掩盖,就像一封匿名情书,令她对你心痒难挠,总在猜测忐忑着你是否喜欢她,才是上策。楚烈这等人物喜欢上任何女人都谈不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马春暖偏偏就对他不来电,始终把他当成亲密无间的兄长。正是因为对于她这种聪明绝伦个性极强的女孩子而言,彼此间缺少了猜测未知的乐趣,自然很难找到感觉。正可以说是成在青梅败在竹马。关系近了亲如兄妹,关系太近了,失去了探索的激情,只能成为兄妹。

    电话响了,楚烈干巴巴一句话:“我希望她回到京城时完好无缺快快乐乐的。”李虎丘挂断电话后恶毒的说:“活该你丫打一辈子光棍。”马春暖黛眉紧蹙,着恼道:“这个楚老二就是太老实太糊涂,李虎丘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利用一个女人实现目的,你比楚二哥也高明不到哪去。”李虎丘一抱拳,满不在乎的口吻说:“托你的福,我能逼着执法必严的楚二公子干一回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事情,心里头还真挺得意的。”

    燕东阳说:“虎哥让楚烈做的不是歪曲事实,而是拨乱反正还原事实真相,黑白颠倒的是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

    李虎丘和马春暖皆深以为然。

    ※※※

    美丽的西拉木伦大草原上,越野车呼啸而过,枯黄泛新绿的草场上成群的骆驼在跟着车奔跑,一头小骆驼调皮的跑到车窗外,望着车里的人。马春暖兴奋的开窗大喊。忽然天空中一只金色巨鸟以极快的速度翱翔俯冲下来,扑击在这头去年冬天生产下的小骆驼背上。马春暖吓得花容失色,面对吃人的大公猪时也没见她这么慌乱,惊叫道:“快,快,大老雕要吃小骆驼。”马春暖眼见那头巨大金雕的利爪在小骆驼头顶和脖子上留下几个血窟窿后又振翅飞走,受伤的小骆驼只跑了几步远便倒下了,不禁大为痛心,连冲东阳叫嚷快停车。

    燕东阳专心开车,躲着昨夜一场春雨过后坑挖泥泞的草原上随处可见的天然陷阱。李虎丘懒洋洋侧头看了一眼,说道:“你同情小骆驼,谁来同情那头金雕呢?小骆驼死了,它的父母难过一阵子可以再生一头,金雕捕不到猎物,很可能会饿死一窝更可爱的小金雕。”

    银色犀牛在距离小骆驼倒毙的位置百米之外停下,三个人下车并肩站在那儿,看着金雕扑到小骆驼身上,用利爪和尖喙撕开小骆驼的皮肉,挑了鲜嫩可口的内脏先吃,最后连骨头带肉扯下一大块来,用爪子抓着,吃力的振翅起飞远去。马春暖于心不忍说:“咱们把小骆驼埋起来吧。”虎丘道:“过一会儿这头金雕回来还得再杀一头可爱的小骆驼。”

    马春暖站在那许久不愿离去,李虎丘想开解她两句,马春暖却说别跟我谈优胜劣汰和物竞天择,“不爱听,我是女人,感性是我的权利,我就记得那只小骆驼几分钟以前还用大眼睛调皮的看着我,所以我得在这儿为它默哀一会儿,并且我还要诅咒那头跟你一样残忍的金雕永远都逮不到猎物。”说完,气呼呼的上车。

    车继续向前,开的很慢,马春暖把头伸到窗外,高天白云依旧,受惊的驼群再次聚拢,眼前的景观却已不似刚才那般令人心旷神怡。远方传来牧人的歌声,曲调悠长苍凉辽阔的气息扑面而来。李虎丘幼年居住的地方位于草原与大山交界,高爷爷的老伴儿便是蒙古族,他倒是能听得懂大多数蒙古语。这恰巧是一支赞美金雕的歌曲。蒙古人崇拜长生天,把金雕视作长生天的使者,这支歌赞美的是一只金雕中的异种,叫金色海东青。称颂的是这只鸟连续抓死十四只与长生天为敌的邪恶魔狼最后累死魂归长生天的神话故事。李虎丘把内容翻译给马春暖听,然后说道:“要想了解金雕就得爬上雕巢,想要搞清楚包城人是如何看那位贺书记的,就得进牧民家里看看。”

    雄壮浑厚的蒙古獒吼叫声中,怀着新奇的心情,三人走进白扈特大叔一家的蒙古包。李虎丘送给白扈特大叔桶从大车店里弄来的没掺药的自酿酒。蒙人好酒又好客,白扈特格外高兴,请虎丘三人住进自家的蒙古包,品尝家里的马奶酒和手抓肉。李虎丘说想住两天,白扈特大叔欣然同意。

    骑马唱歌,放牧喝酒,挤马奶,做抓羊肉,酿马奶酒,煮茶,晒牛粪,打过冬草。这便是牧人的生活。白扈特大叔家有五口人,夫妻俩和三个孩子,最小的儿子白鹏只有八岁,但也已经能够骑上小马挥舞鞭子去放羊。两个大的则都在包城打工,定期回来看看,说一说在城里的见闻。

    虎丘三人住进来的第一天中午,燕东阳陪着白扈特喝酒聊天,李虎丘不知所踪,马春暖神神秘秘的诱拐着小白鹏去寻找能洗澡的地方。白鹏把她领到一片遥望无边的清澈海子边上。马春暖眼见湖水清澈如宝石,心中大喜,奖励白鹏几颗糖果把小家伙打发回去,又四周转转,确定无人在附近后,终于开始宽衣解带。

    女人无愧是水做的骨肉,爱干净远胜过对寒冷的恐惧,之前刚被每月必到的好朋友造访过的马二姑娘对这份清澈的渴望已无可阻挡。她褪去衣衫,秀美绝伦的玉足踩在细沙上,浑圆如珠莹润如玉的足踝,修长秀美的小腿,葱白似的大腿,以优雅的韵律走向湖水的更深处。女人有妩媚之色,丰盈之态,还有优雅之美。马春暖的优雅是融入骨子里的,不需要纤腰白裙,不需要拿铁蓝咖,她穿上牛仔服便是雅致俏皮,穿上军装是典雅大方,就算什么也不穿,她美丽的身体运动出的韵律也是优雅的。

    蓝天碧湖,温暖的春日,清冷的湖水,沐浴的绝色佳人,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天空中传来一声雕鸣,惊扰到了这份宁静和美丽。一头比之前袭击小骆驼的金雕体型要大上一倍多的巨大金雕正在她上空盘旋而下,马春暖吃一惊吓一跳,啊哟一声蹲下身子缩进水中。呼啸而下的巨型金雕在水面上掠过,扑进草丛中,人没抓到,却把马春暖的衣服给抓住,马二姑娘急的顾不得害怕,从水中跑出来,那金雕振翅之前回眸看了她一眼,马春暖与之对视,竟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气,眼睁睁看着巨雕将她的衣服抓起,等她反应过来时,那金雕已振翅腾空哪里还追的及。

    日头偏西转,风吹来,春暖傻了眼。站在原地等了好半天,心里不住埋怨那小白鹏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她再怎么彪悍,也没有勇气大白天的就这么走回去。起风了,她站在那儿比呆在水里还冷。只好回到水中。心里头急的像火烧,却也无计可施,只盼着小白鹏能回来看一眼,或者白扈特大婶此时能来湖边打水。又等了好一会儿,有稚童的牧歌声传来,小白鹏蹦蹦跳跳的拎着她的衣服跑到湖边,冲她用蒙语叫了一句后便转身急急忙忙的跑了。

    马春暖顾不得去想他说了什么,赶忙从湖里出来,迅速拾起衣服穿上。一边穿一边不住的咒骂那头色金雕,间歇又夸小白鹏勇敢聪明帮她夺回衣裳。忽一转念顿觉不对,那头金雕硕大无比,像白鹏这样的小孩估计都能被它抓到天上去,他怎么可能从那头金雕利爪下帮自己夺回衣裳?她百思不得其解,急匆匆穿上衣服便往回跑。

    马春暖回到白扈特家的蒙古包,隔着老远便看见一只硕大无朋的金雕被绑在木桩子上,正凶狠的向四周每个人嘶鸣。燕东阳拿着几块肉丢到它面前,这家伙却瞅都不瞅。白扈特大叔一个劲儿的在说这是神灵派在人间的使者,不然怎么可能长这么大?草原上的大老雕长不了这么大的,只有长生天的使者才可以长这么大。马春暖面寒似水走到东阳面前,侦探一样的目光在东阳脸上逡巡,问道:“这头扁毛畜生是不是你弄回来的?”东阳见这位姐姐语气不善脸色难看,有点不明所以,老实回答道:“这雕巢在南边悬崖顶上,那崖壁平滑如镜,我又不会功夫,哪里上得去?自然是虎哥抓回来的。”

    第326章 张月鹿,江湖路上困兽心

    李虎丘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蓝天下碧湖中马春暖优雅的在洗浴。很白,很美,很优雅。马春暖去湖边洗澡时他正在湖底捉鱼,捎带着遥想当日在海中与虎鲸交友的威风。马二姑娘检查完四周,宽衣入水时,虎丘刚逮住一尾大鲢鳙。打算上岸时一下子发现一丝不挂的马二姑娘。登时傻眼。贼王放衣服的草丛距离马春暖入水的地方不到五十米,在空旷的草原上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溜出水不惊动马春暖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虎丘一直被困在水底,直到那头大雕突然出现,他才趁机溜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捡回衣服溜之大吉。

    李虎丘亲眼看见巨雕抢走马春暖的衣服,想着这难缠的大妞儿光溜溜在水中无助的样子,不由心中好笑乐不可支。不过乐归乐,马二姑娘的衣服该弄回来还是得弄回来。也亏了是虎丘的脚程,瞅着空中巨雕飞去的方向,发足狂奔,半路遇上东阳,拉上一起追。哥俩一直追到一座山崖脚下。只见崖壁光滑如镜,更有几处呈现倒悬之势,东阳羡慕那巨雕雄伟冷峻,便想回去取绳子来捉。李虎丘说用不着,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攀上崖壁。

    鸟兽对血腥味非常敏感,那大雕之所以抢春暖的衣服乃是受了她衣服上残留的血液味道的吸引,抓回巢中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的菜,在味道最浓的浅灰色小件衣物上撒气似的狠狠啄了几口。终于因为没有肉的味道放弃。这头巨雕乃是雕中返祖异种,上古山海经中称之为九凤。普通金雕体重最多在九公斤左右,这家伙却几达二十公斤。金雕捕猎可以带走体重三倍于己的猎物,这个家伙更是可以抓起整只羊。金雕在野生世界的食物链中从来都是点菜的,没有任何生物把它们当做菜。

    作为雕中王者,这家伙在方圆近千公里内绝对是无敌的存在。阴山上的雪豹,大漠深处的野狼,都只是它食谱里的佳肴。今天在碧水湖边它看见了一个白生生的家伙,看见它竟然敢不像其他牧民那样立即跪拜,它独自存活多年,智慧与三五岁的孩子差不多,脾气也相似,见有人不拜它,立即便想吃掉这人,却不料这人挺机灵的,一下子钻进水里了,它掠过湖面时闻到了血腥味儿,带着一股子甜味,好闻极了。它立即扑到气味的源头,一股脑的把这些有腥甜味道的东西抓回家。结果它发现这些东西根本不能吃。它很生气,正这时它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像是人类的气息。接着它发现自己居住的孤崖上来了个客人,这家伙果然是个人类,他没有翅膀,竟敢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巨雕有些奇怪这厮爬上来要干什么?来送死吗?

    它张开近五米宽的翼展,拍打着翅膀蹦跳过去用嘴巴啄这个人。它以为这下子够这个人受的了,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能够躲开它的攻击。巨雕的翅膀鼓动起的风能够将一头成年狼扇的原地站不住,却丝毫不能影响到这个人的动作。它发现这个家伙在冲自己笑,他有什么好笑的?它更怒了,它对自己说,可恶的人类我要撕碎了你,我要让你见识到能抓碎狼头的利爪的威力。它又扑了上来,这次闯进它领地的家伙居然没有再躲避,而是一把就抓住了它的脖子,它的喙稍有动作,这家伙手上便一抖,它就一点劲儿也用不上了,它想用爪子去抓这人,他还是轻巧的一抖,于是它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扬起,一双利爪根本碰不到这人一丝一毫。

    它气急了,用上最后绝招,拼命的震翅挣扎,但这个人居然一转身来到它的后背,就这么抱着它从悬崖上往下跳。它用雕的语言发出一声哀鸣,长生天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类呢?它奋力振翅,奇怪的是这个人竟似比一只大羊轻多了,感觉跟一只羔羊差不多,尽管这人不重,但这股下坠的力道却也不是它振翅便能消化的。看着不断放大的地面景观,它害怕了,完了,看来它要成为史上唯一摔死的雕王了。真是太耻辱了。就在这时,它下坠的途中经过一棵大树,那是一棵从悬崖缝隙中长出的大树,根系早扎进山石中,它一直不喜欢这棵树,常常飞到树上大便,现在它却拼命的振动翅膀想要落到大树上,它没有成功,但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人用腿夹着它,一只手丢出根绳子挂住了大树,把它和他一起吊在空中。它惊魂初定,这个人却好像打定主意要吓死它,他一抖手,挂住大树的绳子便松脱了,他带着它继续往下跳,这次他在空中喊了一句:“东阳接住!”它当然听不明白这个人在喊什么,但它想肯定是不怀好意的意思。接着它发现自己落到了另一个人手中。哈,机会来了,总不会这个人也跟那人一样厉害吧。它狠狠的啄向这个胆敢抱自己的家伙,果然,一击命中!哎呀,嘴巴好痛。这个人类不是肉做的吗?怎么比山顶的大石头还硬?然后它发现接住它的这个人不但让它啄,还允许它抓,他就大大咧咧的抓着它的脚,它用尽全力却根本抠不进这人的肌肤,原来这个人果然是石头做的。

    李虎丘和燕东阳带着这头雄峻异常的巨雕回到白扈特大叔家,燕东阳用绳子将巨雕栓在木桩上。白扈特大叔一家听到动静从蒙古包里出来,常年在这草原上放牧的白扈特大叔一眼便认出这头巨雕来,吓得立刻趴在地上跪拜,嘴里念念有词叨咕了半天才爬起来,不住口的劝说东阳快把这长生天的使者放了。燕东阳当然不肯。李虎丘把抢回来的衣服交给小白鹏,让他把衣服给姐姐送回去,还特意叮嘱他要告诉姐姐,破了的衣服是被老雕啄的。

    此刻,小虎哥正躺在毡包里,优哉游哉的哼着小曲儿,脑子里想的却是午饭时白扈特跟他说的那些关于贺民生这个人的那些话。白扈特说起这个人时的目光是崇敬的,他首先说的是贺书记是个大好人,这几年建桥修路,民生工程没少干。又说起前年冬天闹白灾,白毛风吹死牛马羊驼无数,被困在阴山里的牧民快要绝望时,又是这位贺书记,组织了铲车,又从老远的草场买来牧草和粮食送到受灾的牧民家……总之是赞不绝口。李虎丘正在想就算是做戏,这个官儿也算不错了。

    马春暖衣兜里揣着破损并带有丝丝拉拉明显带粘稠感的不明水印的小内内,脸上像上了霜,径直走到虎丘面前,审讯犯人似的看着他,冷哼一声问道:“你刚才去哪了?”虎丘懒洋洋坐起身子,胸有成竹道:“到山那边随便溜达来着。”马春暖面色稍霁,又问:“衣服是怎么回事?”李虎丘答:“雕嘴里抢回来的,我看着像你的,还以为那扁毛畜生把你给吃了呢,追过去没发现血迹和严重破损,猜想大概你是在洗澡,回来一问小白鹏,果然是,所以就让他把衣服给你送去的。”马春暖狐疑的看着他,她是宁愿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这话听着也没什么破绽,终于点点头,说:“好吧,谢谢你帮忙把我衣服弄回来。”她捏了捏兜里的小内内,迟疑着想要质问虎丘,这是谁的手笔?反正她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是老雕干的。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太难以启齿,心想,还是算了吧,这小子虽然好色,总算帮了自己大忙,别为这件事闹的大家尴尬,那样一来这趟旅途立即便要结束。

    李虎丘见她没了下文便又躺下,睁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呢?”她好奇的问。

    “贺民生。”李虎丘刚躲过一劫,心中有点小得意。颇有谈兴的说:“驴粪蛋儿外面光,当官的把自己武装的太漂亮,多半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要往上爬,这种人必须具备年龄优势,好比一个县委书记已经五十岁了,把自己的名头弄的再漂亮也没多大进步空间,而贺民生据说快六十了;第二个原因便是为了掩盖真实的面目,越是豆腐渣工程越注重外表。”

    马春暖说:“就没有可能是人家本来就是个好干部?”

    李虎丘说:“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但概率极低。”

    马春暖知道他们现在谈的话很可能会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她尽量慎重措词:“概率再低也应该谨慎,我爸搞了二十年纪委工作,他总说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前程是一件很复杂的工作,最要不得的就是主观臆测。”

    李虎丘笑道:“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最重要的行事依据便是主观臆测,对与错的关键全在修行是否够了,我们遇到事情时通常情况下,没条件更没时间去充分调查取证,江湖道上一秒钟的犹豫丢掉的可能便是一辈子,警察可以想一下这个人有没有犯法,是不是可以暂时不抓?我们却不敢想是不是可以不跑?猎狗犹豫最多没食物,兔子犹豫却有可能没命。”

    马春暖说:“你怎么看都不像兔子。”李虎丘说:“但是道理是相通的,我如果在包城犹豫的太久,身后的楚烈便会追上来,所以我没时间去做详细的调查,只能更多的依靠主观臆测来做决策。”马春暖有些担忧的问:“那你做出决定没有?”李虎丘说:“还没呢,明天进城之后就有结果了。”马春暖问为什么进城了就有结果?虎丘笑道:“一座城市的风气跟城市的领导息息相关,上行下效,下边人个个操蛋,我相信上边就不会有什么好鸟。”又笑嘻嘻补充道:“我这趟西行是来排除异己的,不是来证明谁是好人的,做决策时有点倾向性也是正常的。”马春暖听了黛眉紧锁,她不喜欢虎丘的方式,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但她已下定决心,如果他要滥杀无辜,她会坚决阻止他。

    这一刻,虎丘人在江湖笑谈杀人,春暖在江湖外不知从何劝起。江湖为虎丘找到杀人的理由,虎丘却为春暖找到西行的价值。在春暖心中这个想法有着佛祖舍身饲魔的神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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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别白扈特大叔一家,越野车里添了新成员。白扈特大叔眼中可以代表长生天的巨雕被东阳塞进车里一并带走。东阳对这家伙爱不释手,连着两天不许它睡觉,日夜守候相伴。东阳给巨雕起了个名叫铁翎,叫了两天,目前为止一点反应没有。

    东阳曾向白扈特大叔打听哥萨克猎手熬鹰的方法。白扈特大叔不太情愿的告诉他,哥萨克猎手们捕获野鹰后,便注入全部心血,精心喂养、细心关照,为鹰做皮绊、制眼罩,每天放飞、进行调驯。在驯化之前,要给鹰喂好吃的,使它尽快长得膘肥体壮。但这时的鹰膘是一种虚膘,要使它变成肌肉才有力量。驯鹰开始,首先要给鹰拉膘,不但不给进食,还要给它洗胃。洗完胃再用热水给鹰洗澡,让它出汗。晚上再把鹰放在专门驯鹰的粗绳子上,鹰站不稳,而且还有人在下面不断地用棍子敲打绳子,绳子不断晃动,这样鹰就无法睡觉了,这叫熬鹰。

    熬鹰只是第一步,一只野鹰被训练成猎鹰是很难的一件事。东阳踌躇满志的依照白扈特大叔教授的方法搞了两天,这巨雕直到此时依然神采奕奕,眼中寒气不散,只要东阳靠近便是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李虎丘说这头雕已经成年,而且通灵有智,傲骨铮铮不比寻常,你这么熬下去只会让它恨上你。东阳觉得虎哥说的有道理,问虎哥该怎么办?李虎丘告诉他,最好的办法是感动它。他说这头雕在发情季节独居于孤崖之巅,估计是因为它体型硕大鹤立鸡群,因为与众不同,没有雌雕愿意接受它。越是孤独的灵魂越会本能的排斥外界,可一旦被它接受,就会死心塌地。于是东阳放弃了熬雕计划,开始以情动之。

    铁翎自从被李虎丘逮住送给燕东阳,就没一刻不在惦记着逃跑。在它眼中这两个人类太可怕了,一个啄不着,一个咬不动。他们绑着它,不让它回到蓝天上。它过去虽然寂寞但起码是自由的,想去哪就去哪,想吃豹子上阴山,想吃野狼去大漠,不管哪里的牧民见到它都会顶礼膜拜。现在它被装进会跑的盒子里,忍受咬不动的人在它耳边磨磨唧唧,啄不着的坐在它后边虎视眈眈。它其实也不确定那人有没有对它虎视眈眈,但只要这人在,它的感觉就不安,这人差点让它成为第一头被摔死的雕王。还有那个长头发的人,她看铁翎的眼神怎么总那么奇怪?又怕又恼又想接近的,她大概就是人类中负责下蛋的雌性吧?铁翎懒得搭理她,太弱。它已经两天没进食了,饿的前胸贴后背,体内的脂油消耗将要殆尽。但它已下定决心,坚决不吃一口嗟来之食。长生天在上,下边就是雕王。除了伟大的长生天,谁也别想让雕王屈服。

    燕东阳把铁翎安排在副驾驶位置,用安全带把它绑的紧紧的,雄壮威猛的铁翎在他面前也只有任其摆布的份儿。东阳开着车,还在试着给铁翎做思想工作,“你不用拿一双雕眼看我,比你厉害的主儿我都见过,你过去是称王称霸的雕王,现在落到了人民手中,就只有老老实实服从组织安排的份儿,敢用绝食的方式来跟人民对抗,比你厉害的座山雕又如何?”铁翎大概是听烦了,干脆闭上雕眼不搭理他。

    马春暖一开始是莞尔,后来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跟这头色老雕说这些,它能听明白吗?”燕东阳说:“姐姐,我这两天早把该说的都说了,这家伙就是不肯进食,我只好发挥我军的强项,做做它的思想工作。”李虎丘说:“你这么做就对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巨雕有智慧通人气,你说什么它未必听的明白,但你对它好,它却能看出来,回头咱们两个配合一下,我唱黑脸要宰了它,你唱白脸救它,看看它会如何。”马春暖呸了一口说:“你这人真奸诈,连只鸟你都算计。”东阳则眼前一亮说:“好计!”李虎丘笑道:“等它饿的快绝望时,你便要放了它,我再出手抓住它,假意要杀,你救下它然后再喂,它如果真通灵就会吃,从此以后会信任你,视你为良朋,这跟我小的时候村子里有搞马戏的哈萨克人驯化熊的道理差不多,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别以为它们什么都不懂,只要你真心对它好,再凶猛野性的动物都能明白你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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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城,昆都区,富林路边雅风大酒店。餐饮部大堂内灯火通明,居中的位置面向四方摆置了四副巨大的烤肉架子,所炮制的菜肴正是著名的蒙族全羊。巨大的空间内充斥着烤羊肉的香味。四周围排列整齐的桌子几乎座无虚席。

    李虎丘和马春暖并肩步入,燕东阳手上托着巨大的铁翎跟在二人身后。所经之处,正用餐的诸人纷纷侧目,议论声四起。有被焕然一新的马春暖的美貌所摄为之神夺的,更多的人都是被雄峻异常的铁翎吸引,如此神异的巨雕即便是在蒙地高原也属仅见。

    服务生将三人引到一张空位落座,大堂内人人侧目观瞧,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马春暖对东阳说:“跟你说了别带上它,偏不听,你看看这四周的人,全看咱们了,我倒无所谓,你们两个的麻烦可还没解决呢。”李虎丘笑道:“没事儿,我们一直都不太低调,目前为止不但安全无恙,反而还扩大了队伍。”服务生问他们是否可以点菜,虎丘点了一只羊,随便点了几个菜。马春暖说:“你就不问问我爱吃什么?你不懂女士优先吗?”李虎丘偏过头看大门不瞅她,意思是不愿意吃那边就是大门。马春暖赌气的叫回服务生,又点了几个菜。李虎丘说等一下算账的时候想着自己算自己的。马春暖气的站起身,李虎丘很期待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大门。马二姑娘嫣然一笑,又坐下来,说:“没事儿,吃完饭我给楚烈打个电话,让他叫包城市局的人来帮我结账,顺便把你下一步要干的事情跟他说一说。”李虎丘笑道:“一顿饭的事情,就不用惊动他了,你要真想看好戏就不要搅局。”

    马春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们这么招摇不就是为了吸引人注意,好借机生事吗?”李虎丘反驳:“不许污蔑我们,这叫见微而知著,牵一发而动全身。”马春暖撇嘴道:“说不定是以点盖全管中窥豹。”李虎丘往四周看了扫视一眼,靠里边有一张大桌,正有几个轻裘豪客在往这边看。不动声色说道:“你肚子里墨水多,我不与你斗嘴,事实胜于雄辩,很快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跟你们台那个新闻联播里的世界不一样。”

    菜上齐,三人吃一半的时候,一个身材雄壮的汉子来到他们这一桌前,看起来已有几分醉意,晃悠悠的,眼神不错的盯着马春暖,说:“小妞儿,许哥说让你过去陪他喝几杯。”又一指东阳,说:“你这雕不错,许哥让我问问你多少钱卖?”李虎丘环顾四周,然后对马春暖说:“他跟你说话呢,没我们什么事儿。”

    马春暖腾的一下站起身,甩手便是一巴掌,啪的一下,将那汉子打的一愣。大堂里刷的一下安静下来。马春暖察觉到四周气氛肃然,左右看了几眼,只见人人低头吃饭喝酒,个个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往这边观瞧。李虎丘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大有袖手旁观之意。马春暖气呼呼瞪了他一眼。

    那汉子酒意上头,晕晕乎乎挨了一嘴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才意识到被面前小妞儿打了一记耳光。不禁勃然大怒。举手便要打还,巴掌刚举起来,便发现自己整个人双脚离地,倒着飞了出去。燕东阳不动声色坐回位置,拾起筷子继续闷头吃饭。李虎丘说东阳你太冲动了,暖暖姐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事情何须你强出头。马春暖狠狠瞪了贼王一眼,对燕东阳和颜悦色说了声谢谢。

    那汉子被东阳丢出去数米远,撞到领一张桌子上才停下,乱滚带爬狼狈站起,冲左右喝骂一声:“看什么看,都他妈给我滚远点。”神态张狂,眼中尽是暴戾之色,操起一啤酒瓶啪的一下砸碎了,拎着瓶嘴儿直奔东阳而来。叫道:“妈个巴子的,小兔崽子你敢动老子,老子今天废了你!”

    第327章 箕水豹,管中窥豹见全貌

    萍水相逢一泼皮,出口便伤人。东阳目光寒如冷电,回眸见那汉子手执半截儿啤酒瓶气势汹汹向他走来。东阳嘴角斜起一丝冷笑,忽然将手中的巨雕铁翎挡在身前。这巨雕落到东阳手中两天,饿了两天,渴了四十八小时,一肚子火气憋足了两日两夜。此刻正是焦躁敏感怒火中烧的心情,它的铁喙钢爪拿虎丘和东阳没有办法,对付寻常之辈却是大材小用。

    那汉子不知深浅,冲到近前,手中的瓶子还未及动作,铁翎的巨喙对他脸突然闪电一啄,登时鲜血淋漓,竟一口扯下长长一条肉来。铁翎翅膀被缚住,振翅不得,一击得手兴奋处无可宣泄,得意的发出一声雕鸣。这一击,惊世骇俗,人人侧目心寒。雕鸣声起,野啸杀声入耳,雄霸苍穹的猛禽气势扑面而来,虎丘他们四周落座的人已纷纷退避。大家都喜欢这威猛冷峻的巨雕,但真亲眼见识到这生物的凶残冷厉时才知道个个都是叶公好龙。

    那汉子被铁翎一喙啄翻在地,这一下不但啄下一条肉来,更将他的面颊骨啄碎,汉子疼的嗷嗷惨呼。铁翎瞪着一双红眸看着,躁动跳跃雕鸣不止,大有继续扑击之意。周围看热闹的人被这股子气势惊的纷纷再退开些。

    远处座位上的几个轻裘男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黑须短发,鼻直口方,身材健而不壮,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出言赞道:“铁喙钢爪凤尾翎,好一头座山金雕。”伸足踢在之前的汉子臀部重重一脚,喝道:“能死不?死不了就给我立即滚起来。”接着冲马春暖微微一笑,说:“下边的兄弟没文化,鲁莽惯了,让您见笑啦,敝人许春江,请问小姐芳名?”说着,伸出手来。

    马春暖坐在那儿瞅都不瞅他一眼,却对李虎丘说:“算你小子厉害,果然被你说中,还真有人无事生非。”李虎丘说:“先来一没穿衣裳的,现在来了个穿衣裳的。”马春暖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之前关于禽兽和衣冠禽兽的妙论,被逗得前仰后颌。

    许春江面色一冷,抽回手道:“不给面子?”马春暖一指李虎丘说:“是他不给你面子。”李虎丘道:“面子是自己挣的,你得先让我知道你是哪根葱。”

    主辱仆耻,大哥颜面扫地,小弟当立即接住捧起。

    许春江面色一冷,在他身后一青年男子闪出来,喝道:“敢跟许哥这样讲话,你找死!”他把手伸入怀里,向左右飞扬跋扈扫视一圈,嚣张的喊道:“都看什么看,全他妈给我滚!”顷刻间,大堂里走了个干干净净。另一人则冲大堂经理喊道:“通知你们老板,今晚提前歇业。”

    青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来,动作迅捷的顶到李虎丘脑门前,扬声道:“你他妈不是很狂吗?现在知道我们是哪根葱没有?”

    许春江有小弟,李虎丘也有兄弟。李虎丘笑看马春暖,话却是对已经开始动手的东阳说的:“其他人都让他们跪下,把这个人两条胳膊都掰下来。”

    不对称较量开始的极快,结束同样不慢。须臾,许春江一行八人中的六个已跪在贼王面前。只剩一人面颊被铁翎啄伤,另一人双臂被东阳生生用手撕下,躺在地上翻滚痛呼。马春暖见状于心不忍,正想说话,李虎丘抢先说道:“这人怀中带枪,动辄便用,出言呼喝他人形同呼喝犬马,横行无忌又无德行,这样的人留他一双手,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遭殃。”又对面色铁青的许春江说道:“现在可以说你是哪根葱了吗?”

    “朋友,你够狠!”许春江眼见东阳身手如神,心狠手辣,心中已惧了几分,他膝盖骨被东阳踢的酸软,腿软了嘴巴还没软,咬牙道:“敢不敢道个腕儿下来?”

    李虎丘轻蔑的看着他,没吭声。一个地方上的小土棍儿,有什么资格跟堂堂华夏贼王盘道?东阳过去正反抽了他两个嘴巴,喝道:“费什么话!虎哥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盘道?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许春江抬头瞪燕东阳想说有种你就弄死我,目光跟东阳的寒眸打了个对光,心中一冷,胆气全消,随即垂首不语。跪在他身后的一名青年替他说道:“这位老大,许哥是白云区许书记家的公子。”他见李虎丘毫无反应,怕不够分量又补充道:“许书记是市委常委,跟市委的贺书记是表兄弟……”

    李虎丘看一眼马春暖,嘻嘻笑道:“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刚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我正想跟这位贺书记亲近亲近,便有由头送上门来。”马春暖说:“这种人说的话未必可信。”

    替许春江说话的那人闻听,心中一动。此地生产稀有矿物,素有华夏稀土之乡的美誉,天南地北海内外闻风到此妄想分一杯羹的人不计其数,想要巴结贺书记的人车载斗量,那人听了贼王的话,便习惯性的想做贼王想要与贺书记攀交。一念及此,胆气复归。不但他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都是这般想法。倒不是他们喜欢自我陶醉,实在是因为怀揣这种目的的外地人他们见过的太多。那人连忙争辩:“朋友你来包城是冲着稀土来的吧?想找贺书记批地对不?不是我们跟你吹牛,许书记在贺书记面前一言九鼎,只要你今天手下留情,放过我许哥,咱们交个朋友坐一起喝两杯,只要许哥高兴了,这件事就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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